(一)事出有因
沈庆东回家,一屁股坐在床邦上,心气泄尽,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断断没有想到这多年来,自己绞尽脑汁、千方百计,苦心经营谋得的前程,竟是跟过去情敌,侯二毛,当手下。他不能接受,更不堪忍受这种近乎残酷的事实!
那是五、六年前,沈庆东还在阳城县高读高二。
一天冬晚,班上一女生,名叫唐婉的,微笑着向他走来。时间已临近期末考试了,学习明显紧。原先吃罢晚饭,学生们还去操场玩一会,放松一下紧张心情,可是近来大多数学生却是连晚饭都端教室里吃了。因为学校惯例:来年春上要按期末考试成绩分快慢班。学生们都很提劲用功,想考出好成绩分到快班里的。教室里每排课桌上都竖满了厚厚书本与复习资料,只在桌子中间留块儿趴下头的空地方,低头写作业或抬头看黑板,皆是透过两边摞在一起的高高的书本,仿佛是躲进城垛里了。沈庆东更是往死里用功,因为,每一次回家,爹都会对他说,孩儿呀,你是咱家的希望啊,整个西寨村百十口老少爷们都看着你哩。沈庆东自打上初中到现在,学习上啥苦都吃得,就怕成绩塌下来对不上爹娘。这天,刮了一天的风,看看黄昏来到,风却熄止,然而空气却愈显得寒冷。下了自习课,同学生皆端着碗,鱼贯而入,到学校食堂买饭吃,而他坐在座子上没动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饭票没有了,再挨过这一晚,明儿是星期天就该回家带袋麦子来。他袖起双手,展眼望望,正看见唐婉笑微微朝他走过来。一阵慌乱,他忙埋头在苍白电棒光里,轻声读英语单词。可是,他心里却念着唐婉。她是在冲我笑的么?她笑我什么呢?不会的,人家会冲我笑啥哩,沈庆东这样念着,心总落不进书本上。开学两个多月来,唐婉几乎成为班上全体男生课余或拼课桌睡觉前必需议论的话题。唐婉虽然长得不算多漂亮,但红扑扑的鸭蛋脸,修长身材,一双灵动大眼睛着实俊呢,再就是浑身散发的那种气质,是众多乡下女生所不能比。
“听说人家唐婉爸是咱莲城市委秘书长哩。”
“别瞎说了!市委秘书长的闺女咋会到咱这县城里上学!”
沈庆东听了权当没听见,管人家爸是做什么的弄啥,又不是调查户口的。但是沈庆东乐意听到大家伙有事没事谈起唐婉这个话题,虽然他从不发言,也无从发言,可他总觉心里暖和和的美气。
“给——我姨才送来的包子,吃吧。”
天啊,唐婉明明在给自己说话哩。
沈庆东抬起脸,一眼望见唐婉红扑扑的脸蛋,一阵慌乱,红着脖子低下了头,“不,不,我刚吃过晚饭。”
“骗谁呀——给,拿着!”唐婉在他桌上放两个白白的包子,一转身,回座位上坐了。
那晚之后,他俩常在课间操或同学们不注意时聊上几句。
有时想想,爱情也是一种宿命,要是当初唐婉不送沈庆东两个包子,送他两个包子而座位不紧挨他身后,沈庆东也许会像对其他女生一样,闲下心想想,慢慢就放下了,可是这一次,却大不同。没事闲聊得多了去,一天不与唐婉说上几句话,沈庆东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啥。班上的男生女生三五人一堆儿时会说他俩几句闲话。说两个人在搞对象,自然笑话沈庆东的人多些,说,明明一农家孩儿快要高考了竟跟一高干子女谈恋爱,不是“猪八戒追嫦娥——瞎慌嘛”,自然也有说唐婉的,来县高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找个乘龙快婿倒是真呢,不是看人家沈庆东学习好,要是沈庆东考不上大学看看她还能那样对沈庆东不?议论多了,零零星星也传到沈庆东与唐婉两人的耳朵里,可他们总不当真,照例学累了相视一笑,说几句没边没沿的闲话,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人的学习成绩非但没见一点下滑,反而比以往还要好。
忽一天下午,放学时,唐婉过来对庆东说,吃罢晚饭到河堤去,有事给你说。
啥事哩?
去了,再告诉你。
唐婉说完,背起书包走了。
看着唐婉细条丰满的身材,沈庆东心里一动,一股热气在他青春的身体里滚动。虽然,他们的关系在同学们眼里是不一般的,但他们没说上一句学习以外的话。有时,他们在争论一道数学题如何做,争着在纸上列出方程式,争着争着,唐婉会停下来,顺下大眼睛看他的手背,他看到了,会不好意思地将比划的手缩回去;有时,唐婉抬手拢发时,肘会碰着他的头发,那种暖暖的蜜意会甜到他心里,发一会愣,就忙收回神。吃罢晚饭,沈庆东一路往河堤走去。她是不是要转学了?想到此,沈庆东心里一阵难受,不会不会的,他赶忙打消这种想法,那会是什么呢?沈庆东一边走,一边琢磨着,风在他身旁边呼呼刮着,天马上要黑透了。“沈庆东——”是唐婉的声音,“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我是吃过饭就来了的!”
唐婉瞥沈庆东一眼,也不再问,只将粉黄的围巾往脖子根围围。
“你咋站到这堤上呢,风多尖。”
“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唐婉走过去,捞起沈庆东的手,给他戴了双棉手套,“走,咱们到那边弯脖柳树下避避风去。”两人一道下了河堤,一步一步朝前去。
“哎,今中午我姨给我上了一堂‘政治课’”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
唐婉用肩头轻轻触沈庆东一下,低下了头,往前走。
颍河,活活流动着。水的暖气,弥漫起来,和着暮色向他俩裹来。他俩来到河边不远处的柳树下,唐婉走过去,沈庆东颇蹰踌。
“过来呀,傻子,这边不冷。”
“要是你姨这时候来找你,我就更说不清了。”
“管她呢,反正她又不是我亲姨,再说她数落我,是有她的目的。”
唐婉在黑暗里扬起脸,不吭声了。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么?”
“过罢年,我可能就要转学了。”
“为什么?”
“你别问了,反正,我转学也是为你好。”唐婉说完,趴在庆东肩头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二)身世
原来,唐婉老家是襄城县的。
唐婉妈一直在乡下过,就生有唐婉一个闺女,后来丈夫做大官花了心在外面找了情人,唐婉妈死活不愿意,生气啊,便决定与当官的丈夫离婚。唐婉爸同意了,内疚,就把家里的一切全交给前妻,包括自己的爹娘,也就是离婚不离家。除此之外,唐婉爸还每年往家里送钱。唐婉妈有个八杆子也打不上的表妹,向往唐家权势,便来攀亲,年来节道走动得多了去,唐婉妈也孤单便认了这个妹子。这人叫艳芳。就是现在唐婉她姨。农村妇女守旧,唐婉妈离婚之后就熬活寡,侍候公婆还是尽心,干起农活还是一如往常往死里干。
之前,唐婉对沈庆东说过,她当时虽说小点,可就是闹不明白,家里放的果子点心堆成山且长了毛,妈不舍得吃;爸给妈买得衣裳满立柜都是,妈不舍得穿;本来从不缺衣少食的,妈还是一门心思就知道干活。
可能是你妈心里烦吧。
恩,也对。
唐婉妈就是心里烦也从没表现出过,就拿得心肌梗塞突然死掉那天,明明大早上起床还笑笑的,吃过晌午饭说断气就断气了,唐婉大哭。唐婉爷爷奶奶也落泪。唐婉爸和后妈回来了,接一家三口到城里。两年不到,两个老人相继死去。唐婉与后妈关系僵。肩膀擦身过,也不搭一句腔。艳芳姨还是照常年来节道往她家跑,所带得的东西越来越少可是越来越贵重,原来,艳芳姨当上阳城公安局的副局长,艳芳姨夫到莲城市长葛县当县委副书记去了。我知道我姨那小心思,她主动提出让我回老家上学,对我爸说是因我与后妈关系不好处,其实呢她是想让我做她那傻头公子侯二毛的媳妇哩,做梦吧。唐婉说,不想来这里碰见了你。唐婉又趴在沈庆东肩上要哭。
这不久,县高校园里风风雨雨传开:唐婉怀孕啦。
这个消息最初是从学校食堂伙夫那口中传出的。伙夫说,一天大早上,风刮得呼呼的,他戴了棉帽到河边拾软柴,走到河北堤那个配电房里,听到里面哼哼叽叽像个闺女的声音。过去一看,天,一对男女学生躺在麦秸窝里盖了军大衣亲嘴哩。亲个嘴有啥了不起,又没实战?那可说不定。接着便又有流言起-------这次传得有鼻子有眼,还提名道姓说就是沈庆东与唐婉两人,一天上罢晚自习,到县电影公司看黄色录相,看着看着,二人就躺在那长条凳上开始干那事,可巧录相结束灯亮了,两人还不起来非叫那事弄完。当时,还有县高的某某等几个在看录相,他们都认出那压在下边的女生就是唐婉。唐婉有名啊,唐婉爸是莲城市委秘书长!这流言蜚语迅速传开,并且在教师中间传开,后来传到校外,传进县公安局副局长唐婉姨的耳朵里。唐婉姨见过沈庆东,也约略知道自己眼看快娶到家的儿媳妇与这个乡里孩儿在谈恋爱。一天黄昏,她在客厅里劝唐婉,说那个男生是农村的,如果考不上大学你能跟他到农村去,就是考上大学,将来也不知分配到哪去哩,收收心吧!
唐婉脖子一扭,您咋知我俩是在谈恋爱。
那个大雪夜,你们肩并肩的走在一块儿,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不是!唐婉帘子一揭进里屋去了。
那个大雪夜。学校放了晚自习,因为要很快考试,城里住的几个学生也不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就走,而是和这些住教室与寝室的乡里学生一样,做页子背英语。唐婉也没走。她把几天来压着不会做的几何题,列在稿纸上,用铅笔轻轻捅了捅前排的沈庆东-----
哎,帮帮忙,行不?
沈庆东扭回身,脸一红。
这几道题咋做哩?
沈庆东刚要接页子,电棒管熄了。这是第一次熄灯,是催用功的学生要睡觉去,通常停一忽儿就又来电,停十几分钟再关掉的。唐婉递页子的手碰着了沈庆东的手,沈庆东忙要缩回去,唐婉轻轻摁住,小声不能再小的声儿说了句,你的手真凉,赶明儿我给你织一双手套。沈庆东的心瞬即融化,一下子,在暗影里紧紧捉住唐婉的手,两颗年轻的心触在一起。
灯亮了,他们慌忙分开。那晚的风雪很大,唐婉走出教室门,冷得搂起膀子。沈庆东装作要出去解手,撑了张油布伞走过唐婉身边时说,走吧我送送你,雪太大。他们是一前一后走过校园那几杆路灯的。雪,下得密密麻麻。二人一道走出校园拐进一个胡同里时,沈庆东撑伞过去为唐婉遮住大片大片的雪花。他们两个靠得很近,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们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
忽听唐婉道:“前边那过来的人,像是我姨。”
“你姨又不是老虎,怕啥?”
前边那人果然是唐婉的姨。她透过雪缝也看到唐婉了。她手撑一把雨伞过来,上下打量着沈庆东,刚要问什么,唐婉一声“姨,咱走吧”拐了她的胳膊就走。
“你们俩是同学?”
“是!”沈庆东从没有这样有勇气地说过话。
唐婉姨有点相信那种种的谣言是真的,因为从那晚第一次简单的接触里,唐婉姨觉得那个男生有点抵触情绪,甚至可以说是野心。
不行,我要去学校一趟,唐婉姨在客厅里对里屋的唐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随便,反正我的事你最好别管!唐婉在里屋嘟哝道。
(三)唐婉姨坐警车穿警服去县高
唐婉姨是坐警车穿警服来县高的。
当时学校正放学,一群一群学生陆续出来。大家看见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开进校门口,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体!先是有十几个好热闹的学生,尾随着警车跑,路上有更多学生参与进来,不大一忽儿,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背书包的、拿碗筷的、满头热气抱着蓝球的,他们推搡着,一路跟在警车后面,往教师办公区域奔去。另一些不好事的、胆小的女生,只是远远的立着,扭了头看,样子很疑惑。
“咋着回事?”
“学校出杀人犯了?”
“抓谁来着?”
警车停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唐婉姨郭艳芳下了车。与出门迎出来的苏金生校长微笑地握握手,然后背放着手,走进办公室。好事的男生便围过来,立在门口,趴在窗台,个个神色紧张又好奇。
“郝老师在吗?”唐婉姨问。
苏校长听罢,转过脸去问:“刘主任,郝老师下午有课没课?”
“好像有,我去找找,叫他来。”刘主任转身对郭艳芳说,“郭局长,您先坐。”然后掩上门出去。
不大一会儿,郝老师被叫到校长办公室。这时,门外一部分围观的学生,方才明白公安局那个女的来,是为唐婉和沈庆东搞对象的事。
“看看都惊动了公安局。”
“这种事,女的只要愿意,谁管得着。”
“要说是强奸呢?”
“瞎说啥哩!人家沈庆东与唐婉没错。”
“听说这女的是唐婉她姨,是公安局副局长哩。”
过罢一会儿,郝老师尴尬笑着出来。他恶气没头撒,冲着学生叫:“都围着干啥?!各回各的教室!”
此时,沈庆东正在饭场上吃晚饭,忽然被沈建发拉到一边。
“出事了!你还不知道?”
“出啥事了?”
“唐婉她姨开着警车来学校了。”
沈庆东一听,乐了,“她开警车来学校与我何干?”
“嗨!”沈建发就一把捞起沈庆东,嘴里说着,“快到河堤上躲躲吧!”,忽然扭脸儿,就看见郝老师来到食堂房山边冲他们直摆手,是示意让他们过去。这时,沈庆东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是出事了。“唐婉出了事?出了什么事?”沈庆东一壁心里这样想着,一壁使急巴慌跑到郝老师跟前去。
郝老师见他过来,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与唐婉的事,唐婉到底愿意不愿意?”
“我与唐婉什么事?”
“搞对象的事?”
“她愿意!”
“她愿意她姨还跑到学校说你死皮赖脸追人家外甥女?!”
“我没死皮赖脸!”
沈庆东与郝老师一道来到苏校长办公室时,唐婉的姨已经坐警车走了。
围观的学生,正渐渐散去。
“喏,他就是沈庆东。”
“听说是西寨的。”
“学习恁好,咋会做那丢人事”同学们指手划脚的议论声,沈庆东一一听到了,霎时,血直往上涌。
那天黄昏,苏校长、教办室刘主任,保卫科宋科长分别对沈庆东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教育。总之一个指导思想,不允许沈庆东再去无端地骚扰人家女同学唐婉!沈庆东心里委屈,他想立即找到唐婉。让唐婉给他讨回一个清白。可是,那天以后,唐婉竟陡然变了个人儿似的,视他为陌路。后来不久,又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寻她不到!
(四)改变
沈庆东将自己关进房里整天整夜不出门。
他怕见人。怕见人问他为什么没考上大学。他觉得给爹娘丢了脸。他蒙上单子睡大头觉,他想起了比自己学习差的同学都上了分数线,而他却名落孙山。他恨唐婉。可她恨着恨着又念起到唐婉的好来。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没法子的。但她为什么连个口信都不给自己捎呢?她说走就走。她真的是不爱自己吗?沈庆东开始怀疑唐婉是在耍他。她表哥她姨还有郝老师一圈人都对他说:不要再死皮不要脸地追求唐婉!
不,唐婉不是有意的,她不是有意的!
唐婉明明送给自己一双棉手套。沈庆东撩开单子坐起来。太阳,白花花撒了一地。他大口大口喘粗气。唐婉是在她姨到校显威之后她爸到校找到校长之后,突然离去的。别人说什么他不再乎,只要唐婉别离开;唐婉离去,他不再乎,只要唐婉还和他好。可是,当唐婉姨到校找过教师之后,唐婉爸到校找过校长之后,唐婉看见他,就不再理他了。女子的心啊,天边的云。“为什么不理我?!”沈庆东又在黑影里窜出来拦住回家的唐婉。
“起来,一边去!”
“你是不是在耍我?”
“起来,一边去。再不我就喊人了!”那夜之后,沈庆东一下子陷进了痛苦中。
那夜之后,沈庆东一次又一次在半路拦住唐婉,要哪怕唐婉给他说一句话,甚至是不爱他的话,可唐婉就是不说。沈庆东就想弄明白。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时,出事了。
沈庆东挨打了。是挨一群社会青年的毒打。这群社会青年是唐婉表哥侯二毛找的。那是寒冷的冬夜。那是唐婉突然转学之后一星期的一个冬夜。沈庆东刚将失恋的心调整过来。他想要好好发奋学习。要努力考上大学。他理了发,洗了澡以此明志。------他已将过去轻轻埋掉。可是有一晚,他正在教室里坐着发奋,“沈庆东,外面有人找。”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教室外面喊。他走了出去。他刚到教室门口,就被一个人迎面一拳打得鼻口窜血。接着一群人蜂涌而上,将他一顿暴打。他蜷缩在地。那伙人拳脚并用。不说一句话乱打。他想,自己要被打死了。
“记着,往后别再耍流氓!”一个人撂下一句,挥手招呼那群人扬长离去。
后来是沈建发和其他两个同学将他搀到校医疗室包的伤口,他的脸肿得如发面。
“是唐婉她表哥侯二毛干的!他鳖娃在县体校上学”有同学说。
“我要撕了他!”沈庆东抹了一下嘴角。
沈庆东变了。
沈庆东再也不安心读书。起初,他是跟着班上一两个赖皮到录相厅看录相,跳舞。他有意接触这些赖皮,赊账请他们在校门口饭馆里吃羊肉烩面、喝酒,然后整晚整晚跟他们一道到外校或县城广场上闲逛、“挖财气”(泡妮)。厮混得熟了。成了铁哥们。那些赖皮见面不再叫他沈庆东,而是呼“沈哥”。因为,他有头脑,那些赖皮听他的主意。他们在小饭馆里大吃大喝。吃得是熟烂的骨头肉,喝得是劣质的宝丰酒。他们没钱了,就用学校的饭票换。饭票没有了,弄辆自行车换两钱。于是,他们一伙就有偷车的。沈庆东没下手偷过。但策划过。车子,很快转手,弄的钱大家吃了喝了。
“体校一个叫侯二毛的,曾是我的仇人!”这天,沈庆东又与一群哥们聚喝。
“揍扁他!”
“走!”
沈庆东连续三晚带人到体校挤侯二毛都没挤到。这次,他们早早分散进体校来,然后潜伏在厕所、树后。沈庆东已经计划好由谁去叫侯,在哪里打,怎么跑脱诸类问题。单等侯二毛骑摩托来上课。可是等呀等,侯二毛总是不来。躲厕所里的沈庆东出来,打了个口哨,几个哥们分头围过来。
“怎么办?这小子是不是听到风声了?”
“不会,可能这鳖娃子有什么事拌住腿了。”
“改天再说?”
“走,改天。”
沈庆东他们一行若干人走出体校大门。“侯二毛!”突然,沈庆东指着一个人影大叫一声。那帮哥们蜂涌而上,一阵拳打脚踢,将侯二毛打得倒在地上,抱住头装死。沈庆东过去,扯住他的头发,一阵耳光。可是这场痛快的大打出手后,沈庆东再也不敢住校和在校学习,而是整天在街上跟几个赖皮厮混,第二年高考,沈庆东落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