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未必有路!”这句当时吴明故意抬杠的话,雅菡此时读来,却是一阵悲凉如止也止不住的高山雪水似的,从心底直往汗毛尖尖流。它们吱吱的流动声,又像把刀子似的从血管里剐过。她深吸了一口寒气,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读。
129、一方盘丝洞
今天,学校正式放暑假了。
放假前,我们就要告别狭小、偏僻和臭哄哄的南校区,搬到校本部去。在一个月前,我还一直盼望着早日搬到校本部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天天见到昼思夜想的雅菡了。而现在,我害怕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翠湖之夜一别到现在,雅菡对我的态度直转而下,对我避而不见,打电话也冷冰冰的,一副满不在乎、不理不睬的态度。这令我十分沮丧,深陷失恋的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
我想过逃避,甚至是逃离,但我深知我逃避不了,也无法逃离。即使是现在逃避了,暂时逃离了,等我兜了一大圈后,还是不得不回来面对。“逃避不解决问题,逃离不是办法。”我的天呀!你看看吧,这句话不正是雅菡劝我正视我和爸爸的问题时说过的话吗?
“你想过没有,叔叔为什么会有现在的性格?”她当时继续劝我说,“从你的叙述中,我能深切感受到叔叔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他五六岁时,家庭发生剧变,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小DZ,一当就是二十五六年。你想过没有,那正是他从幼童长大成人,到成家立业的过程。这期间,也正是他身体发育,心智成熟的关键时期,他都经历了什么?——土地革命、三反五反运动、反右斗争、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哪一个不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巨大影响?而在那个年代,他又能做什么?除了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外,他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一个人长期在压抑中生活久了,难免就会形成一些不好的极端性格。你说他后来又生过两次重病,两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对他而言,无疑又是雪上加霜。经历这一系列的重大打击后,他的性格还能好吗?我倒觉得,他很了不起,很坚强,能顽强地活到现在。如果换作你我,我们也像他一样命运多舛,经历这么多的磨难,我们真的就能比他坚强吗?性格就一定比他好吗?我个人觉得,他被时代困住了,他还活在过去的巨网中,怕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我不禁问:“你说性格会遗传吗?”
“这我不敢确定,”雅菡好像听懂了我要说的话,想了想说,“但我觉得影响肯定是有的。”
话说到这,忧郁装满了我的眼,我的心又变成了灰色。
哎!把话扯远了。
南校区虽然很小,但却留下了我们太多的欢声笑语,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这里有我和雅菡漫步在池塘边渐行渐远的背影,有邓老师在这里为我们留下的一次次关爱的泪水——她为我们简直操碎了心,整天替我们担惊受怕,不知何时我们又给她惹下更大的麻烦。而我们宿舍的这几个牛鬼蛇神,好像专门和邓老师对着干似的,她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这不,事发昨天傍晚,也就是我们即将离开南校区的最后一夜。牛鬼蛇神们又开始酝酿着制造点事端,非要整治一下总和我们过不去的王老师。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终采纳了老史的建议——去校外的树林中逮上数百只手拇指般大小的蜘蛛,然后趁王老师不在宿舍时,一股脑地从窗户扔进去。
说干就干,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当装满蜘蛛的黑色塑料袋直飞到王老师床上后,蜘蛛们黑压压一大片,像群冲锋陷阵的死士,摩拳擦掌地从战壕里爬了出来,拼命忙着抢夺阵地,然后吐丝结网。
当今天上午我们离开时,胖子忍不住悄悄溜去看时,只见王老师的宿舍里遍布蜘蛛,满屋全是白色的蜘蛛网。
胖子看回来后,用手扶了扶架在高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哈哈笑说:“你们不去看看盘丝大仙住的盘丝洞?”
2000年7月3日
331、历史人文建筑之辩
本学期,我们开始上《毛泽东思想概论》,授课的是一个年逾五十的富态女教师,她意识固化,思想僵化。她讲授时,除了只会照本宣科外,毫无创意,没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这门课,本来就很枯燥乏味,被她这样一上,更是寡然无味,如同嚼蜡。
更为可笑的是,上课的第一天,她就和同学们发生激烈冲突,引发大家的极为不满。这个所谓的大学教师,居然会一口气问中文系的学生一些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诸如:五四运动是哪一年爆发的?中国共产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李大钊是谁?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什么时候成立的?毛泽东思想究竟是谁的思想?等等。
中文系的学生上高中时成绩最好的就当数历史、政治和语文,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大家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她上课毫无自己的见解,完全提不起大家的兴趣,才会导致她提问时无人搭理。她一气之下就问出这些无知的问题,结果是所有学生都异口同声的回答说:“不知道!”这下倒好,我们的回答彻底将她激怒了,她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是怎么考取大学的?怎么混到中文系的?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可叹之极!”
这就是今天“历史人文建筑之辩”的导火索之一。
“同学们,请举例子说说哪些是历史人文建筑?”
全班鸦雀无声,照例无人回答。
“这位同学,你来回答。”老师指着坐在第一排没精打采的阿炳说。
“请问老师,你所指的历史人文建筑是怎么定义的?”阿炳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扶正滑到了鼻尖上的眼镜反问道。
“它要具备基本的三个要素:要是历史建筑,要有文化名人在过,要具有一定的使用价值。”
阿炳说:“老师,你这个定义有误!”
老师问:“怎么有误?”
阿炳回答说:“你说的三个要素,就好比柏拉图对人的理解一样,他说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脚直立的动物,这时就有学生提来一只扒光了毛的鸡问柏拉图:‘这是人吗?’”阿炳此话一出,全班抚掌大笑。
阿炳不为所动,继续说:“依老师所说,那我请教您几个问题?”
“你说。”
“老师,请问我们这栋教学楼是历史建筑吗?”
“是的。”
“请问老师,我们这栋教学楼有文化名人在过吗?譬如我们系的著名书法家赵老师?”
“有。”
“再请问我们这栋教学楼有使用价值吗?”
“有。”
“最后请问老师,我们这栋教学楼它是历史人文建筑吗?”
“这……”
同学们起哄着鼓掌、尖叫。老师脸色铁青,她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苦笑说:“这位同学,今天的讨论到此为止,有不同意见我们课后讨论。”
她这笑确实比哭还难看。
2001年9月21日
337、爱的模样
从暑假开始,雅菡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把《红楼梦》又重读了一遍。
她读完《红楼梦》第一时间就跑来找我,说是要和我好好讨论讨论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这三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她把这个问题命名为“爱的模样”。
“吴明,对于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人的爱情,我是这样看的:人在年少无知,或是青春懵懂期时,大抵都会渴望拥有一段像贾宝玉和林黛玉这样的爱情——他们整天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大观园里,过着无思无虑的生活,不问俗事,不考虑他人感受,动不动就使使小性子,每天吟诗作对,耳鬓厮磨,心意相通。但每一个人都不是生活在理想状态中,他们得面对现实。所以像薛宝钗这样的女子,应该才是最完美的伴侣。她文采过人,知书达理,懂进退,知取舍,做事圆润,拿捏分寸得当。她对贾宝玉的感情虽然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也谈不上完全纯洁,但还是真挚的。吴明,我想爱的模样,应该像是薛宝钗这个样才是真实的,你认为呢?”
“雅菡,你对薛宝钗的看法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看的哦。”我调侃她说。
“是吗?我好像以前是不怎么喜欢薛宝钗,”雅菡想了想回答说,“难道是我变了?”
我笑答:“你没有变,只是被现实熏染了色彩,多了些五彩缤纷。”
接着,我又信口胡说道:“贾、林的爱情,充满理想浪漫主义色彩,这种完美的爱情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贾、薛的爱情,是现实生活的体现,勉强算是美好的爱情。”
“你认为贾、林的爱情是完美的?他们的爱情不是悲剧吗?”雅菡追问。
我回答说:“是。贾、林的爱情最终以林黛玉郁郁而亡,贾宝玉郁结难解,以出家而终结。这确实是一出充满悲情的悲剧,凄凉中饱含凄美,但如果没有这悲凉的结局,他们的爱情就称不上完美,就不会令人难以忘却。”
雅菡反问:“那为什么你说贾、薛的爱情是美好的?你不觉得薛宝钗也是一个受害者吗?”
我说:“如果没有贾宝玉的出家,假如他中举后‘迷途知返’,性情突然大变,继而发奋读书,走仕途之路,继续光宗耀祖,你觉得他和薛宝钗的结局就一定是美好的吗?他们的爱情就因贾宝玉的出家,薛宝钗寡守空房而美好!对于薛宝钗来说这种美虽然很凄苦,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让人同情和悲悯。缺憾本身也是一种美!”
雅菡说:“那也不能说是美好的爱情。贾宝玉对薛宝钗那叫爱吗?”
“贾宝玉对薛宝钗本来就没有爱!何必强求?”我说这句话时,忽然想到了田倪,“从贾宝玉的性情及贾府的腐化堕落这两方面来看,无论贾宝玉与大观园中的任何一个女子结为夫妻,都不会是美好的爱情,无论是林黛玉,薛宝钗,还是史湘云、薛宝琴,如果都有可能的话。”
雅菡感叹说:“那倒是!”
2001年10月9日
345、团委书记巡查记
今天是耻辱的一天,对于作为自命不凡的1516宿舍舍长的我来说。
舍友们邋遢透顶,一个个不打扫卫生、不收拾书桌、不叠被子,懒到长时间不洗衣服、被子,脏兮兮、臭熏熏的球鞋和袜子到处乱丢,甚至连自己饭缸里的剩饭剩菜发霉长毛了都不愿拿去洗一洗。
这一令人不耻的境况,邓老师竟了如指掌。今天下午开班会时,她提及我们宿舍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说:“男生1516宿舍,脏得连狗窝都不如!”听到这句话,我们都羞愧得把头埋在课桌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祝听邓老师这样羞辱地说后,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冒出一句:“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住在里面?”同学们听闻后一片哗然,继而哄堂大笑。邓老师相当无语,恶狠狠地白了他一大眼。
带着这份羞辱及同学们的取笑,我七窍生烟地回到宿舍,叫上阿烨、老祝一起动手,把没人认领的脏鞋子、臭袜子、长了毛的饭缸及乱丢乱放的所有物品一一清扫出去。我只管清理,老祝负责扫地,阿烨埋头拖地。
我们正干得热火朝天时,宿舍门口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戴副金丝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偏分头,年纪比我们稍长十来岁,浓眉大眼的方形脸。瘦削的小个子男生,面白净,顶着一头寸发,看上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年纪大的满脸严肃,他率先开口说话了,嗓门大得像吼猴似的说:“你们是中文系九九(二)班的吗?”
“请问你是谁?”我压低声音,不满地问。
“今天要检查宿舍卫生,必须把你们宿舍的卫生打扫干净!”对方颐指气使说。
“你难道没有看见我们正在打扫吗?”我强压火气反问道。
“我说的是必须要打扫干净!不能丢我们中文系的脸!”他大声呵斥说。
“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我陡然提高分贝大声问。
他的态度同时也激怒了阿烨,他顺势操起手里的木拖把就朝门口的高个子走去,边走边怒问:“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门口的高个子脸色突变,见情势不妙,连忙降低声音讪笑道:“我是系里新到任的团委书记陈老师。”
……
不一会儿,他又去到了我们斜对面的1515宿舍。这次,他汲取了教训,先在门口礼节性地敲了敲门,然后笑说:“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中文系新到任的团委书记陈老师。”
“你有什么事?”正在忙着打扑克牌的班头问。
“我特意来提醒大家,要把宿舍卫生打扫干净,今天要检查。”
“知道了。”一个同学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说。
“多大一个团委书记?非请莫入,出去!”另一个同学手里拿着一把扑克牌,边出牌边大声说。
团委书记怒火冲天,本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不发,转身灰头土脸地走了。
2001年10月25日
349、荣誉之战
昨天晚上,我们1516宿舍闹腾到了下半夜,整栋男生宿舍楼都为之躁动,由此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九九中文系暴打九九艺术系。我权且把之称为“荣誉之战”。
1516、1616,一听宿舍编号,就不难知道这是楼下楼上的一对冤家。住1616艺术系的几个男生像南校区鱼塘里呱呱乱叫的牛蛙一样非常招人厌,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在宿舍里吹拉弹唱到凌晨一两点还不肯睡,而我们刚好又在他们楼下,每天晚上都被他们吵得难以入睡。临近他们宿舍的人,也非常反感他们,常打电话去宿管科投诉。
我作为学生处宿管科治保部的负责人,每天晚上都有一个雷打不动的工作——带领治保部的其他同学巡查学生宿舍楼,排查潜在安全隐患,提醒大家早些睡觉,不要酗酒滋事等等。
昨天晚上,宿舍楼熄灯后,我们一如既往的开始逐栋逐层逐间巡查,刚上到六楼,就听得1616宿舍那一边,吵闹不堪,有人在里面喝酒作乐。听到我们巡查的脚步声,有人摸黑前去通风报信:“宿管科治保部的人来了,赶紧睡了。”他们依然我行我素,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们循声快步走去,刚走到门口,只听得里面有人故意大声的挑衅说:“老子怕他们个XX!老子专打治保部的人!”我推门走了进去,像目光如炬的黑猫警长一样站在宿舍正中,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怒问:“是谁刚才说专打治保部的?我是治保部部长,你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里面的人闷声不出气,满脸不屑地看着我。我冲他们冷笑道:“很好,你们有种。咱们走着瞧!”说完,我转身出门,寻思着该如何灭灭这伙人的嚣张气焰。
我郁愤难平地回到宿舍,打电话向学生处处长汇报此事后,他指示我说:“不要把事情闹大,又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算了。你要全力做好治保部其他同学的安抚工作,劝他们要想得开,不要有想法,不要带情绪工作。”他这么一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我一听就怒发冲冠,但又不便冲他发火。挂断电话,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转而对舍友们说:“大家赶快起来!走,打架去!”
“好!”大家齐声答道。就在我刚刚给处长打电话汇报时,他们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气愤地说:“1616宿舍欺人太甚,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说专打治保部的人!这口鸟气不出,枉为男子汉大丈夫!”
“老子早就看不惯这帮杂种!太嚣张了!都起来,走去教训教训这帮杂种!”阿冬第一个跳了起来说。老那、阿烨、老鬼、阿炳、老祝、胖子全都翻身爬了起来,随即跟着我一窝蜂地涌了上去。阿冬一脚踹开紧闭的宿舍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不分青红皂白一把薅住其中一人就揍。老那、阿烨、胖子等相继冲了进去,见人揪着就是一顿暴打。我们从室内撵着他们打到走道,又在走道上打作一团。
男生宿舍楼听说中文系和艺术系打架了,一下子全像爆米花一样炸开了锅,乱哄哄地跑来看热闹。我们打架的时候,有好事的同学悄悄报了警。几分钟后,从楼下的楼道口有声音依次传来:“保卫处的人上来了!”大家听到同学们发出的友善预警信号后,顿时作鸟兽散。
随后,我、阿冬、老那作为当事人,被带到保卫处问询,做笔录。阿冬、老那、阿烨受了点小伤,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他们先被送去校医务室包扎、缝合伤口,后又被带回保卫处滞留至半夜。
这一架打得很解气,打出了我们1516的威风,以至整个校本部的男生都知道了中文系九九(二)班的人不好惹,也不要惹。
感谢舍友们的鼎力相助,在此特向你们道声:“谢谢!”
至于艺术系为什么记恨我们,还不是因为我们曾从他们的宿舍里查到一女生留宿。根据本校校规,凡属此类事件,无论男女,一律予以开除。
2001年11月6日
352、小鬼难缠
今天中午,很是晦气,我遇到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俗话说:“人走背时运,喝口凉水都会被呛到。”这说的大概就是我今天遇到的事情吧!
一上午,我心情大好,辛老师讲授的《中国古代文学史》正讲到明清文学《红楼梦》这一章节。这是我最喜欢听的部分,我一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一边认真做笔记,意犹未尽时,今天讲授的内容已完。辛老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只差几分钟就放学了,于是做出提前下课的决定。
同学们当然求之不得,欣喜若狂地出了教室,心急火燎地朝食堂走去。我跟在十几个同学后面,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回味今天讲授的精彩内容。我刚下到教学楼一楼,瞟眼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面容娇小,矮得像德保矮马的小个子女人站在楼梯口问:“你们是哪一个系的?还没有到放学时间,你们怎么就放学了?”她连问几人,竟无一人理睬她。当我走过她面前时,依然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没有看她,也没有搭理她,继续走我的路。
这时,她连续遭人无视的愤慨瞬间爆发了,她感情用事地冲着我大声喊道:“这个同学,你给我站住!我在问你话!”
我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朝前走。没想到,她杀气腾腾地追了上来,伸手拦住我厉声问:“我问你,你们是哪个系哪个班的?为什么这么早放学?”
我看了看她一眼,冷冷回应道:“不知道。”
她勃然变色,犹如一个骂街的悍妇,高高抬起右手食指指着我说:“我偏偏要问你!你说,你是什么态度?”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我,嘴里冒了一句:“我凭什么告诉你!”说完,绕过她就走。她在我身后像头暴怒的母老虎一样横眉怒目大叫:“你给我站住!”
“傻瓜才会站住。”我心里发笑道,接着我蔑视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
……
十几分钟后,当我打好饭,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正要上楼时,只见矮个子女人又气势汹汹地飞快跑来,像《葫芦娃》里突然出现的蛇精一样挡在我面前,嗔目怒问:“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她的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差点就因为没有及时止住脚步而撞在她扁平得像干巴巴的小足球场似的胸脯上。我瞪大眼睛,怒视着她。她愈发愤怒了,又怒问一遍:“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被她激怒了,冲着她大声回道:“我是哪个系哪个班的,管你屁事?”
“你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和老师说话的学生吗?你这是一个合格学生该有的态度吗?”她指着我尖声问。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她是一个老师。我涨红着脸,冷冷一笑,鄙视地回击道:“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的学生!学校有你这样的老师,那有我这样的学生也就在正常不过了。”说完我扭头就走,懒得和她继续纠缠。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立马惊动了系里的团委书记,他非要逼着我去向她道歉。我实在想不通,凭什么是我去道歉,而不是她?难道就因为她是教务处所谓的“老师”吗?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小鬼难缠”吧?
2001年11月16日
356、幸福的梦
今天的主题班会,邓老师让每个同学说一说各自在师专读书两年多以来,自认为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大家按学号顺序——逐一说说自己最幸福的事。
到我时,我说我最幸福的事是认认真真地谈了一场令我此生难忘的恋爱。
轮到老鬼时,他说他是睡着了做梦的时候最幸福。
老鬼说完,全班轰堂大笑。笑过,同学们似乎很不以为然,但我却认为老鬼说的话很有哲理,也很深邃。
就在刚刚,我对雅菡说及此事时,她深思了片刻后,不无感叹地说:“人的一生,不都是在做梦吗?包括你我,难说也一辈子都在梦里,醒不过来。”
2001年11月29日
雅菡翻看完最后一篇周记后,轻轻合上红色烫金封面的大硬壳笔记本,细细回味,半晌不语。
“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吗?不让他知道吧,我又有些心不安,好像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对不起他。相爱的两个人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难道不是吗?他对我这么真诚,没有任何隐瞒,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该?不该对他有所隐瞒?可是,以他的性格,如果我如实告知后,又会怎样?要是真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我能收拾得了这个局面吗?每次回家,爸爸都旁敲侧击地让我带他回去,给他们见见,他这时和我回去合适吗?他要是去了,如果爸妈说了什么惹怒他的话,他又会怎样?能不能控制住他的情绪?会不会发飙?”
雅菡越想越纠结,心里越发矛盾。初恋男友无意中又闪现在她脑海中,他的性格可比吴明要温和得多。
除了他性格和脾气有时让她无以适从外,他对田倪暧昧的态度让她也如鲠在喉。虽然他从不在她面前提及田倪,但不并代表她不知道、不在意。更让她心有余悸的是,一年多前,她和他闹分手风波那段时期,她曾多次发现吴明和一个俊俏的瓜子脸杏眼女生走得很近,关系完全可以用“亲密无间”四个字来形容。虽然此事吴明从未提及。无论她怎么问,他都矢口否认。但她相信她的直觉——他与她曾是短暂的恋人关系。尤其是在他的周记里,没有留下她的一点蛛丝马迹。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拿田倪来说吧,她在他的周记里就多次出现过,这反倒是件正常的事。
联想到这些,雅菡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竟像十字街头迷了方向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