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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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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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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菡与吴明》连载

第一十八章

转瞬,已是这年五月下旬的一个周末。

这天下午,雅菡家的小院里一片忙碌。她爸爸站在书桌前眉头紧锁、铺纸挥毫,她妈妈在灶房里忙着淘米煮饭、洗菜切菜,她姐夫在院子一个角落里忙着杀鸡拔毛、开膛破肚,她姐姐在家里家外忙着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她小侄子拿着把黑色塑料枪跑出跑进、东躲西藏,嘴里“叭、叭、叭……”地叫不停。

“雅菡说他们在学校吃了中午饭就出发,”她妈妈从灶房里出来,走到院门外向小路尽头看了看,又折返回来自言自语说,“现在都快五点了,怎么还不到家?”

“怕是在路上耽搁了,应该快到了。”她姐姐接话说。

“她爸,人家小吴一会来了,你可不要拉长着脸,对人家客客气气的,按我们商量好的办,你可不能激动,”她妈妈伸长着脖子朝屋子里大声道,“不能小不忍乱大谋!”

“你这个老妈妈,啰嗦得很,从早到现在,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他爸爸不耐烦地说。

“你现在嫌我啰嗦了?以前怎么不嫌?”

“话说一遍就行,不要左一遍右一遍重复——胶多了不黏,话多了不甜。”

“你想好怎么和人家说了吗?可千万不能让雅菡知道!”

“妈,你和我爸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她姐姐听了不明就里说。

“没你什么事,你赶快把屋里拖干净,弄仔细些。”

“外婆就是一个狼外婆!”她侄子叫道。

“你这个小崽子!”她妈妈指着他笑骂。他朝着外婆做了个鬼脸,大伙被他逗乐了。

此时,通向村子里的小路上,吴明和雅菡手拉着手说笑着,向着斜阳西下的方向欢快地走来。路旁旱地里的玉米苗正茁壮成长,已有膝盖高了。水田里的秧苗刚抽出几株新苗,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站在水里迎着微风,向着太阳撒欢。田间地头的一棵棵滇朴,早早地换了新装,鲜嫩的树叶在风中卖弄风姿。

“到了我家,你打算怎么叫我爸我妈?”

“跟着你叫,你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吴明涎皮赖脸说。

“不许嬉皮笑脸!”

“那你说叫什么?”吴明故意问,“叫你爸刘老师?叫你妈阿姨?”

“你这不是有意和我爸生分吗?叫叔叔!”

“你爸本来就是老师,我这样叫也没有错。”

“一会,我爸我妈要是说了什么不合你意的,你可不能甩脸色、生闷气,更不能发火。”雅菡叮嘱说。

“这怎么可能?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我爸我妈都叫我带你回来多少次了,他们这回是真心希望我们在一起的。”

“我会见机行事的,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记住了——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能发火,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进村后,雅菡又特意叮嘱他一遍说。

“爸,妈,他们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涌到了院门口,朝小路上张望,只见雅菡和吴明一前一后快步走来。

“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人样也不错,”雅菡妈妈说,“你爸住院时,我见过。”

“还是个帅小伙,比我家这位帅多了。”她姐姐笑说。

“妈妈,和小姨一起回来的是小姨爹吗?”她侄子问。

“小孩子家,不要乱叫,只能叫叔叔!”她姐姐叮嘱他说。

“都进来吧,该干嘛就干嘛,”雅菡爸爸从书房里背抄着手踱了出来,站在院窝里很不高兴地说,“堵在门口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看猴!”

“你要对人家客客气气的,上门是客!”雅菡妈又说了一遍,在他们进门前。

“怎么这么晚才到?”她姐姐笑问。

“路上堵车了。”雅菡回答说。

“小吴,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又不是去外人家!”雅菡妈妈笑说。

“来,来,来,快进屋喝水!”雅菡爸站在院窝上,嘴动脚不动的热情招呼他说。吴明与雅菡爸爸目光碰在一起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吴明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异样——似曾相识,似乎还很熟悉。吴明脑袋极速飞转,他绞尽脑汁地回想雅菡爸爸流露出来的眼神曾在哪见过?

“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姐,这是姐夫,这是小侄儿。”雅菡一一介绍说。

“叔叔好,阿姨好,姐姐好,哥哥好,小朋友好!”吴明微笑着一一叫道。

“小姨爹好!”她侄子大声叫道,雅菡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这时,从空中飞来几只喜鹊,落在院子里柿子树上欢快地叫着,像是在对吴明评头论足一番。

傍晚,太阳快下山前,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拉家常边吃饭。

此时,悬挂在西边群山顶上万丈金光四射的太阳,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此间万物都染成了金黄色,仿佛给大地穿上了金色的节日盛装。金光灿灿的落日余晖,照在雅菡家的红砖青瓦上,虽已有些黯淡,但看上去却更加温暖,更让人留恋。但这日落西山的美景驻留的时间相当短暂,温馨的落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下,黑夜将至。

“小吴,你尝尝这清炖土鸡,这可是你阿姨自己喂养的,香得很。”雅菡爸边说边给他专捡上好的舀了几块,接着又给他舀了一勺汤。

吴明受宠若惊,慌忙站了起来,连连弯腰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小吴,这是剁椒炒马肉,这是马肉凉片,这是骨头参,这些都是我们石林的特色菜,你快尝尝。这都是我爸专门叮嘱我们准备的,说一定要让你吃吃我们地道的石林菜,机会难得!”雅菡姐姐说,“这油卤腐,水煎乳饼,都是我妹让准备的。她说你很喜欢吃卤腐,最爱吃乳饼。”

“我妈不让我吃乳饼,说要留着给你吃。”她侄儿在一旁不满地嘟着嘴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晚饭后,雅菡和她姐姐在灶房里洗碗涮筷,她妈妈吆喝着院子里的鸡鸭将其赶进圈中,插上插销,她姐夫带着侄子去村子外面玩去了。她爸爸和吴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融洽地说着话。

新闻刚结束,她爸爸故意大声说:“小吴,我今天写了两幅字,走一起看看去。”

吴明为难地笑了笑说:“叔叔,我不懂书法,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走——走——进去看看。”她爸爸不容分说就把吴明拉进了书房,只见书桌上铺着一张三尺宣纸,上面苍劲有力写着:识时务者为俊杰。雅菡爸爸特地指着放在一旁的另一幅字,语气生硬地说:“你读读那一幅。”吴明心里默念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这意思都明白?”雅菡爸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问,看得他心生不快,木然地点了点头。就在这一刹那,吴明突然想起了他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眼神与他爸爸看他的眼神极其相似——充满漠视和鄙夷。

雅菡见她爸爸和吴明在书房里叽里咕噜的说话,她心神不定,生怕两人话不投机起了争执。好大一会儿后,才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继续拉着家常里短。雅菡细看,二人似乎谈得很投机,相处其乐融融,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一夜,她爸对她妈感伤地说:“今天我做的这件事,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也不知是不是作孽?”

雅菡妈不解问:“这话怎么讲?”

雅菡爸叹惋说:“可惜了!”

雅菡妈又问,她爸爸闭目不答,佯装睡着了。

屋外万籁俱寂,天一片漆黑。院墙下,栽在土黄色六角花盆里的那株孤单的玫瑰娇艳欲滴。黑夜笼罩之下,盛情绽放的血色玫瑰无论怎么瞧,都是黑色的。联想到院子里的玫瑰,吴明莫明其妙的觉得自己很像这被困在花盆里的树根一样,无论它如何抗拒,也无法摆脱花盆的限制。一想到带刺的玫瑰、坚实的花盆及盘根错节的树根,无力感和无助感就像这漆黑的漫漫长夜,让吴明心灰意冷,仿佛他再也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一样。

这一夜,吴明躺在雅菡睡的席梦思上彻夜未眠,他在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要该怎么办才比较妥当,他挖空心思都不得其法。

而此时,雅菡已面带喜悦进入了梦乡。她早将睡前,她和她妈为吴明今晚睡哪里而起的争执全抛给了屋外的黑夜。她妈原本打算让吴明和她姐夫共睡一屋,但雅菡死活不答应,非得拽着吴明去睡她的床。她妈哪肯同意?她坚决反对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睡的床,怎能随便让人睡?”雅菡针锋相对说:“那是我的床,谁能去睡,我说了算!”母女二人由此在屋内争得面红耳热。后来,她姐姐出面调停说:“这多大点事?睡哪又有什么关系?妈,你也不要老封建了!争来争去不怕人家笑话?”她妈和雅菡异口同声说:“关系可大了!”她们僵持半天后,还是雅菡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吴明辗转反侧时,五一节前,他和爸爸激烈争吵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他眼前。

爸爸为了他能顺利分工,能分到一所好的中学去教书,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忙活,四处托人帮忙,上下打点。到了今年四月时,总算有了些眉目,请托的人回话说,尽量争取让他留在县城的某中学,差一点的话也能分配到离县城最近最好的乡镇去。

爸爸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喜过望,马上给吴明打电话,让他务必尽快回家,抓紧把他的工作落实在了,这样以免到七八月份分工时手忙脚乱。吴明一听他的用意,就极为不满,他认定爸爸一天到晚就是无事找事,尽干一些一厢情愿的事,都是做无用功。

“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再回罗平教书,现在我再告诉你一遍。请你不要再去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你找了也是白找。即使你找好了,我也不可能回来,到头来你还是一样的白忙活一场。”吴明在电话这一头大声说。

“你不教书,那你还有什么毬本事?能做什么毬事?”爸爸怒骂道。

“我做什么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饿不死!”吴明大声回道。

“你现在倒说不要老子操心,你一点毬本事都没有,等你混不下去的时候,还不是要回来找老子。”爸爸继续怒骂道。

“你放心得了,我就是当叫花子要饭,就算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来找你,一辈子都不会!”

“你这个无义种,老子白拉拉地给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到头来老子什么盼头都没有。”

“托你的福,我承受不起。从我读初中开始,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什么时候给过我一分钱?你现在倒来唱高调了?”吴明心中怒火乱窜,大声质问。

“老子没有你这个无义种,你有毬本事一辈子不要回来!”

“你以为我愿意回去?求我回去我都不会回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等你爷爷打电话和你这个无义种说!”

“谁来说都这样,天王老子来说也不行!”

话音刚落,爸爸气冲冲挂了电话,回去拿着吴明的妈妈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说:“看看你养的‘好儿子’,都是你惯侍出来的。现在这个狗X的直接不回来了,读个他妈卖X的书!”

联想到他爸爸的同时,雅菡爸爸又像蚊帐外面嗡嗡乱叫的蚊子一样溜进了他脑海里。两个爸爸将笨重的身躯一起压在他孱弱的身上,让他彻底透不过气来。他们还一起拼了命的要将已坠入冰窟的吴明往下拉,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并斩断他任何挣扎着往上爬的念想。

吴明绝望了,他浇灭了心中最后尚存的那一点儿火星,让它彻底死寂,不再存一丝幻想。

吴明的世界再次由红变黑,与奶奶进天堂之夜时如出一辙。

进入六月,雨季来临后,昆明已经持续下了十多天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直不见天放晴。雨下的时间长了,凉飕飕的风逼着人们套上了厚衣服,整座城市到处散发着一股霉腐味,雨再像这样无休无止地下下去,吴明感到整个人就要发霉了。

下雨的这段时间,雅菡的心情糟糕透顶,每天满脑子都在想着吴明,想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她家时都还好好的,一从她家回到学校后就性情大变,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连人影子都不见。

吴明自从雅菡家回到学校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也不给她打电话。雅菡在学校里寻不到他的身影——他常去的地方,他会去的地方,她都寻遍了。她一天到晚打好几个电话去找他,他的舍友都说他不在,问他去哪儿了,他们都说不知道。她每天都会去男生宿舍找他一两次,还是找不到。有两次她在学校里远远见到了他,可他一发现她,立马返身快速离去,无论她在后面怎么喊,他都像耳朵塞了棉花一样充耳不闻。

吴明的舍友们也觉得他近段时间非常奇怪,突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像吃了火药桶似的,火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动不动就拍桌子摔板凳。雅菡打电话来,他不仅不接,还让他们谎称他不在。要是她问他去哪儿了,就让他们一概推说不知道。而他自己则从早到晚踪迹全无,课也很少去上。每天晚上都是在宿舍楼熄灯后,才喷着满口酒气歪歪扭扭地回来,从不抽烟的他一回到宿舍,就独坐在窗口一支接一支抽闷烟,长吁短叹不已。

刚开始时,大家认为可能是最后一次英语过级考试,他和老祝、阿烨、胖子还是没有考过。根据学校规定,学校只会发给他们结业证,不颁发毕业证,因此他们将无法顺利毕业。大家一往这方面想,都替他们难过,也就没有和他过多计较。但不久后发现,他对有没有毕业证一事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欢喜。当他得知英语又没有考过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抚掌笑说:“这下好了,想回都回不去了,我看他们一个个还逼我回去不嘛?”几天后,大家发现雅菡在四处寻他,他却想方设法躲避她,这才觉得事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感觉到这应该和雅菡有关。他们问他,他就生硬地丢出一句话:“没什么,你们不要问了。”要是谁再多问一句,他就会暴躁如雷,怒吼道:“叫你们不要问了,谁问我和谁急!”

到了六月十六日这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雨停,天也放晴了。

这天白天,阳光普照大地,地上的万物瞬间活力四射,生机盎然。放眼望去,大地上处处犹如炽热的生命在燃烧它们的激情,雾气蒸腾如无色的火焰,烤得人头皮发麻。

入夜后,天上的月牙弯弯如小船,浩瀚星空如人心一样深不可测,清风拂过时清爽宜人。夜幕之中,学校小花园里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雅菡紧紧搂住吴明的腰不放,而吴明两眼木讷、面色凝重地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完全就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吴明冷淡地答道。

“真没有什么事?那你怎么从我家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对我不理不睬,总是躲着我?要不是我今晚在这里逮到了你,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雅菡悲伤地说。

“我们该结束了。”吴明眼睛看着远方,黯然销魂说。

“我们之前的山盟海誓去哪了?”雅菡反问。

“那是我少不更事,信口雌黄。”吴明张口胡诌。

“你骗人!你爱不爱我,我最清楚!”雅菡死死盯着他说。

“雅菡,那不是爱!”

“那不是爱?又是什么?”雅菡追问。

“充其量只能算作喜欢。”

“喜欢不是爱吗?”雅菡逼问。

“喜欢怎么会是爱?喜欢仅仅是有好感,痛彻心扉的才叫爱!我对你就是只有好感,没有爱。”吴明苍白无力地辩解说。

“你这是诡辩!你爱不爱我,我完全能体会得到,我最有发言权!”

吴明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爸对你说了什么?”

提及那天晚上的事,血红色的带刺玫瑰又出现在了他眼前。吴明的心又是一阵剧痛,但他还是装作安然自若的样子,强作欢笑说:“你爸什么都没有说,他再三叮嘱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待你,说是我要是胆敢欺负你,他绝饶不了我。”

“那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你知不知道我很伤心,我的心都裂了?”

“雅菡,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只有十多天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各奔东西,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所学校的过客,包括你我,当然还有他。”

“我们不是都已经克服了重重障碍?我爸我妈都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我们还有什么顾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雅菡,你太天真了。这世界很复杂,复杂得让人随时可能会窒息。每个人都有多重性格,就拿我来说吧,我遗传了我爸的一部分性格——性格急躁,脾气火爆,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动不动就生气,爱发火,发起火来完全不顾后果。你也知道,吃屎的狗总改不了吃屎的路,我是很难改变这一点的,我性格上的缺陷将伴我一生,我为此得背负巨大压力,一辈子都喘不过气来。我的火爆脾气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我莫名地对你发过多少次火,连我都记不清了。我们走到现在,全是因为你知道我的成长环境,知道我有一个厌恶的爸爸,他的性格脾气对我影响很大,无法一时改变。因此,你心疼我,处处忍让我,迁就我。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性格温和,对你很好,很爱你的人,而我将会给你带来无穷的伤害。”

“你胡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没有之一!”雅菡哭着说。

“雅菡,我们不哭好吗?”

“我偏不!”

“雅菡,英语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也应该知道了,我还是没有通过。我是一个回不去的人了,也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我的前途黯淡,我看不到一线光明。而你,即将要回去,回去考试上岗,凭你读书时优异的成绩,考试分工不会有任何一点问题。加之你爸爸在石林教育系统工作了几十年,也有些门路帮你疏通关系。我估计,你留在县城中学教书一点问题都没有。今后你的生活充满希望,既稳定又有盼头。我们如果在一起,我只会拖累你,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幸福。”

“这些我都不怕!我愿意跟着你,无论你的道路如何曲折、坎坷,我都愿意!在你人生最无助、最无望的时候,我还能紧紧陪伴着你,可以给你提供一星半点帮助。哪怕就是在你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至少还有我在,有一个温暖的家在。当你满身伤痕、身心疲惫时,至少还有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

“雅菡,不要说孩子话了。我们都得学会面对现实,都得坦然接受现实。有时人不要去做无谓的抗争,那或许是命,或许无法改变。在命运面前,一切努力都可能是白费,就像邓老师一样——她最近去系里找过系主任,去学校找过封副校长,替我们求情,请学校网开一面,高抬贵手,把毕业证先颁发给我们。为此,她还出面作保,一定督促我们下次再考,一定考过,否则她引咎辞职。”

“结果如何?”雅菡关切地问。

“想都想得到,高高在上的人,才不会管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死活。邓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都是徒劳,还会被无情地责骂。”

“她真好!”雅菡由衷地感叹说。

“她像个大姐姐!”吴明发自肺腑地说。

“雅菡,我们得分开了,无论如何都得分开。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都得分开,这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要分开?难道大多数人的爱情大抵如此——深爱的两个人都是要分开的,往往无果而终?最终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大家将就着过日子?”雅菡慨叹说。

“雅菡,我希望你永远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折磨和摧残你的肉体,但他们无法摧毁你的精神,只有你才能摧毁你自己!爱也是一样的,只要你坚信,你不放手,不退缩,它就一定在你身边。”

“那为什么你胆怯了?要逃避?要退缩?要放弃?”雅菡连声质问。

“雅菡,你可以说我现在是胆怯,是在逃避,是退缩,是放弃,但我是不是真的胆怯?是不是真的逃避?是不是真的退缩?是不是真的放弃?以后慢慢的你都会懂。请你相信,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哇的一声,雅菡扑在他肩膀上痛哭,吴明心如刀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着牙把它又活生生吞了回去。

“雅菡,你对我的爱,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一辈子,深埋在心里。没有你,我很难熬过这三年。没有你常常接济我,我没有勇气走到现在。我对你心怀感激,这份爱,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也还不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说了,你别说了!”雅菡早已哭成泪人。

“雅菡,我们的爱是铭刻心骨的。对这份爱,我只能感恩,只能铭记,不得不放手。放手会很疼很疼,像万箭穿心。爱有多深,就一定会有多痛。但我们还得彼此放手,彼此好好活着。我们得为自己,为他人好好活着!”吴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顺着脸颊淌下,打在雅菡头发上。

雅菡哭了许久,才止住哭泣,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真后悔,那晚在罗平时没有把我给你,它只属于你!”

“那晚,我也很想要,但又忍住了,我原想把我们最好的那一夜留在新婚之夜!没想到,我们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今夜,就让我们在一起!过了今夜,此生是否能再相见都是未知数。”说到这,雅菡又哭成了泪人。

“不,雅菡,我想让我们的爱更纯洁!”说这句话时,吴明早已泪流满面,说完更是泣不成声。吴明的话,让雅菡越发伤心,哭得更加悲痛。

“雅菡,最浪漫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吴明认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是到了该说的时候了,“将来有一天,我要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写成一本小说送给你。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雅菡与吴明》!”

“吴明。”

“雅菡。”

两人抱头痛哭,呜咽的悲恸声惊得池塘里的金鱼频频跃出水面来一探究竟,并为之扼腕痛惜,还流了几滴伤心的眼泪在风里。

二人惜别时,雅菡流着泪说:“你曾说有我在,你的风都是香甜的。现在我要走了,你的风也将变得苦涩,今后它会甜吗?”

吴明泪眼婆娑,心如死灰般回应道:“我会把香甜的风收进心里藏好,无论今后我遇到什么样的风浪,香甜的风依旧!”

十余天后,当雅菡黯然离校时,她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头,她多么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刚走出校门,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是那个初恋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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