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良余中学,沿着公路西行二十里,就是力家寨。
力家寨是个大村,有十个生产队,两千多口人。村里的人都是力姓,也都是一个老祖宗。
据族谱记载:明洪武六年,力光和妻子杨氏,带着四个儿子,从山西大同老槐树迁移来的。力光的二儿子生了七个闺女,没有儿子,按照箕尾湖畔的俗话说绝户了。因而,如今的力家寨,只有大公支、三公支、四公支。
大公支一直人丁兴旺,发展的最好,一直占据着力氏族长的地位。到第十八代上,发展到鼎盛。族长力羊安不仅拥有力家寨80%的土地,还占据了良余所有的盐场。同时,长子力数仁被国民政府任命为国民革命军青要保安五旅旅长。
三公支、四公支渐渐败落。十八代后,基本成为力家寨的贫农、中农。能顾属于三公支,乌蒙、燕草、万娜属于四公支。
乌蒙的家,在力家寨的村东头。下了东桥,第三条胡同就是。乌蒙到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准备吃饭。筠篁见乌蒙回来,忙迎出来,问:“考得咋样?”
双筠篁,是乌蒙的六哥力五岭的妻子。细高的身材,苹果般的脸蛋。细眉凤眼,齐耳的黑发,甚是靓丽。
“不咋样。”乌蒙丧气地说。
筠篁明白了,笑笑,回到屋里。
“考了多少分?”父亲万清问。
力万清,中等的身材,健壮的体格。四方大脸,大嘴厚唇,憨厚朴实。
“反正没考上。”乌蒙说。
“燕草考的咋样?”筠篁问。
“还不如我呢!”乌蒙说。
“咱村里谁考上了?”筠篁又问。
“谁也没考上。不过,老八和七妮考上了。老八考了四百多分呢!”乌蒙说。
“瞧瞧人家,一个老师教的,你咋就考不上?”万清说。
“那是我姑父、姨夫脑子聪明。我遗传的你,咋能考上?”乌蒙说。
筠篁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找打吗?”万清生气地说。
“先吃饭吧!”
月英正把长城放到床上,听了乌蒙的话,一边笑,一边说。
长城,是五岭和筠篁的女儿,如今刚五个月。
鱼月英,鱼台镇人。中等的个子,苗条的身材。面色白中泛黄,目光如刀冷寒。乌蒙最怕母亲的目光。
月英来饭桌前坐下,说:“没考上,就要下地干活了。现在把地都承包给了各户,下午就去玉米地锄草吧!”
“吃完饭,我要去我姑家。”乌蒙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声说。
月英诧异地看着他。
“人家七妮考上了,你没考上,还有脸看你姑?”万清说。
“我去找我姐,和她说一声。”乌蒙说。
“不用你去说,七妮就说了。”万清说。
“让他去吧!没考上,他心里也难受。去找六妮说说话,散散心也是好的。”筠篁忙给乌蒙解围,说。
芦细浪的乳名,就叫六妮。
乌蒙见月英没有反对,赶紧把窝头填进嘴里,匆匆回到自己屋。找出军挎包背上,骑上自行车,向芦坝驰去。
宽阔的公路,挺拔的杨树。乌蒙唱着歌,用力蹬着自行车。凉爽的风,消散了中午的炎热,乌蒙的心里快乐极了。
来到姑姑慧英家。一家人还在吃饭,正在为磅礴祝贺。坚石见乌蒙来到,惊诧地迎出来。
“吃饭没?”坚石问。
“吃了。”乌蒙把自行车停在院中,说。
磅礴跑出来,把手伸出来。
“啥?”乌蒙疑惑地问。
“你咋说的?”磅礴得意地说。
“急啥?少不了你的。”乌蒙说。
“啥事?”坚石疑惑地问。
乌蒙、磅礴笑了起来,来到屋里。
乌蒙向慧英问好,然后坐在她的身边。
“今年没考上,明年复不复课?”慧英问。
“不复课了,我不是学习的料。”乌蒙说。
“不复课,那就是成年人了。陪姑喝杯酒。”慧英说。
细浪早把碗筷、酒杯给乌蒙准备好,见慧英发话,便给乌蒙斟酒。
“姑,我不会喝酒。”乌蒙说。
“这还用学?喝上几次就会了。不上学了,就允许你抽烟、喝酒了。以后,口袋里要装包烟。见了人,要先给人敬一颗烟;从抽烟聊起。这样,两个人的距离就拉近了,说话也就自然了。”慧英说。
“燕草不让我抽!说抽烟的人,身上有股味。”乌蒙说。
“烟味怕啥!就她事多。”细浪说。
“男人嘛,烟酒还得学。但不能上瘾!”慧英笑着说。
乌蒙应诺着,端起酒杯,对慧英、坚石说:“我敬姑、姑父!”说罢,一饮而尽。
慧英惊奇地看着他,见乌蒙没有被酒呛着,开心地笑了。
“喝酒要一口一口地喝,不能这么着急。喝急酒,容易伤肝。”坚石说。
“哦。”乌蒙答应着。
“学习不行,喝酒倒一学就会。简直是酒囊饭袋。”磅礴撇着嘴说。
“咋和你七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细浪斥责磅礴说。
“你六姐说的对。别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就翘尾巴。论学习,你不如老七;只是你运气好罢了。”慧英说。
“我咋运气好?我是凭自己能力考上的。七哥没考上,是他在学校谈恋爱。”磅礴说。
“礼物没了,礼物没了!”乌蒙一下子红了脸,说。
“原来是这样啊!”坚石笑了起来。
“你敢不给我礼物,我就敢和妗子说,你和燕草不上课,偷着跑到县城看电影。”磅礴不依不饶地说。
慧英惊诧地看着乌蒙。乌蒙红了脸,看着慧英说:“就去看了一次,还被老师抓住了。”
“一定是燕草鼓动的。她自己不好好学,还扯你的后腿。以后离她远点。”细浪说。
“给不给?不给,今下午我就告诉妗子去!”磅礴看着乌蒙说。
“给你礼物,但你不能再揭我的底。”乌蒙说。
“一言为定。”磅礴说。
慧英、坚石、细浪笑了起来。
“没考上大学,你娘咋说?”慧英问。
“让我上坡锄地。我想我姐了,就跑来了。”乌蒙说。
“算你有良心。小时候成天背着你,到现在我还腰疼。”细浪说。
“你有腰吗?真是说你胖,你就喘。”磅礴调侃着细浪。
一家人笑了起来。
细浪又给乌蒙把酒斟满,说:“第一次喝酒,两杯不少了。”
乌蒙答应。
“我看老七能喝酒。一杯酒下去,脸上一点看不出来。”坚石说。
“随二姐。”慧英笑着说。
“我六哥能喝酒。外号喝不醉。”细浪笑着说。
“不上学了,先跟着你六哥干吧!看眼前的形势,国家是鼓励个人做生意的。”慧英说。
“在他手底下干,还能活吗?我不跟着他干。”乌蒙说。
“严师出高徒。你能把老六的本领学到手,比个大学生强。”坚石说。
“他有啥本领?也就是能喝酒。”乌蒙不服地说。
“我看六哥比你强多了。六哥答应我了,只要考上大学,就送我一块上海牌手表。”磅礴说。
“啊?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乌蒙惊诧地问。
“哎,你是七哥,送我的礼物,不能低于四十元啊!”磅礴说。
“那我直接给你四十元钱,这可以吧?”乌蒙说。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我明天就告诉向走。”磅礴笑着说。
“啊?那就八十元了。”乌蒙说。
一家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