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12日 星期四 阴
万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万三坐起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敞开屋门。正在扫院子的家奴,见万三在正堂,惊恐地看着他。
合基格刚起床,家奴慌慌张张地来报:昨夜正堂里进人了。基格忙问啥人?家奴说穿着老百姓的衣裳,不知道啥人。
合基格忙过来,见是万三,惊出一身冷汗。合基格曾去鱼台看过比武,认识万三。
合基格惊慌地跑过来,拉着万三来到厅堂坐下。让丫鬟们把粥饭端上来,陪着万三吃饭。
“来有事?”合基格低声问。
“把祠堂里的事,给我讲讲吧。”万三说。
“共产党,以修族谱为名,在祠堂里开会。消息走漏,被日本人来了个一锅端。十二个人全被铡了头。”合基格说。
“谁走漏的消息?”万三问。
“这么绝密的事,只能是共产党自己人。说不得,共产党里,有日本人的奸细。”基格说。
万三点点头,说:“桑生禄来合谷做啥?”
“我问桑团长了,他说是日本人派他们来的。日本人知道共产党会来查这件事,便让桑团守株待兔。”合基格说。
“高啊,连环套。桑生禄说没说,谁给日本人报的信?”万三问。
“没说,估计日本人也不会和他说。出了事后,我也纳闷啊!合谷村,巴掌大的地方。祖祖辈辈在一个锅里摸勺子,谁不知道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人来。”
就在这时,门口哨兵的声音传来:桑团长到!
“生禄来了,这可咋办?老三,你们千万别在我家打起来!”合基格哀求着。
“哪能呢?庄里庄乡的,地里猴懂规矩的。”万三笑着说。
地里猴,箕尾湖畔的人,把蝉的幼虫称作地里猴。关于桑生禄的这个外号,向来有两个版本:一是说他长的矮小,二是说他生性阴险。
桑生禄进来,见万三坐在桌子上吃饭,不由一惊,说:“鬼难追,你啥时投靠我了?”
鬼难追,是万三的外号。意思是说,万三轻功好,走路像阵风,鬼都追不上。
“投靠你?是我大姐,让我来扒你的皮!”万三说。
“误会,全是误会。当时我们急着进村,她们急着出村。双方交了火,没想到,把咱大姐伤了。”桑生禄说。
“那你想咋了结这件事啊?”万三问。
“力旅长咋说?”桑生禄问。
“一人做事一人当。把杀我大姐的人找出来,我把他的人头带回去。”万三说。
“这个……”桑生禄支吾着。
未见万三挥手,飞镖已从他的袖口中飞出。飞镖像一条毒蛇,直击警卫员的咽喉。刺中后,又迅疾回到万三的手中。
桑生禄的警卫员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万三。见飞镖飞来,慌忙躲避。但还是迟了半步。警卫员刚掏出枪,身体慢慢瘫倒……
“鬼难追,他是我的警卫员!”桑生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声说。
“我大姐还两个警卫员呢!”万三也拍桌子,大声说。
桑生禄看着万三,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我大姐死了,若是力家人连屁都不敢放,还能在市面上混吗?”万三冷森森地说。
就在这时,十六旅副团长桑长龙押着长荣、厚承进来。见万三在屋里,大吃一惊,手不自觉地按在匣子枪上。
万三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咋回事?”桑生禄恼怒地问。
“昨夜里,他俩被人摸了岗。韶满妮和合宏图被人救走了。”桑长龙看着万三,说。
“鬼难追,是汉子就敢作敢当。”桑生禄看着万三,说。
“要是我出手,他俩活不了。”万三低头吃着饭,说。
桑生禄也知万三出手狠辣,不由地将信将疑。眼睛看着长荣、厚承,问:“说,咋回事?”
“昨夜子时,我俩正在值班,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是自己人,便打开了门。那人长的比我高,没等我看清他长得啥样,就挥手给我一耳光。我就晕过去了。”桑长荣说。
“我看那人打长荣,忙上前解释。那人挥手又给我一耳光,我也昏过去了。”桑厚承说。
“两个人,都没看清那人长的啥模样?”桑生禄问。
“黑灯瞎火的,真没看清。关键是那人知道我俩的名字,我们以为是自己人。”桑厚承说。
“不要难为他们了。你的队伍里,一定有共产党的卧底。”万三把筷子一放,大声说。
“不可能!”桑长龙大声说,“有共产党的卧底,咋只救了韶满妮娘俩,没救其他人?”
“真是个笨蛋。只要韶满妮到了姊妹团,合谷发生的事,姊妹团就都知道了。你们杀了我大姐,向杏英、鱼继英咋报仇,你们比我清楚。”万三冷笑着说。
“就是说,我只有保住这十一家人的性命,姊妹团才不会要我家人的性命?”桑生禄看着万三,说。
“不愧是地里猴,就是聪明。”万三笑着说。
“咱的家人在愚次,那是日本人的天下。谅她姊妹团也不敢到愚次撒野。”桑长龙说。
“住口!赶快下令,把那十一家的哨兵撤回来。”桑生禄看着桑长龙,怒斥说。
桑长龙瞪着万三,气冲冲地走了。
万三哈哈大笑起来。
“鬼难追,麻烦你给姊妹团捎个信,就说我今天已经把十一家的哨兵撤了,保证这十一家人的安全。”桑生禄说。
“何须用我?鱼冠天今天不是要来吗?你直接说给他就是了。”万三说。
桑生禄听了,点点头,说:“你不是要凶手吗?这两人就是。”
长荣、厚承疑惑地看着桑生禄。
万三点点头,说:“我大姐的尸首在哪里?”
“就在合家祠堂。”合基格说。
“那就麻烦你带上黄裱、带上香,陪我走一趟吧!”万三对基格说。
基格忙喊家奴准备。
万三看着长荣、厚承,说:“你俩也起来吧,抬着这尸体,一块去祠堂。”
长荣、厚承看着桑生禄。
“现在,你们一切听鬼难追的。”桑生禄说。
两人连忙应诺。抬着警卫员的尸体,跟着万三、基格,来到祠堂。
院子里,排着十五口棺材。棺材没有封棺,棺材盖就在旁边放着。万三来到第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力万英。第二口棺材,躺着的是桑兰英;第三口棺材,躺着的是向红英。
万三的泪水流下来,从基格手中,接过三柱香。基格赶忙掏出洋火,把香点燃。万三拜了拜,把香放到棺材盖上,又去给桑兰英、向红英点香……
万三返回到万英的棺材前,从绑腿中抽出匕首。长荣还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万三上香。一道寒光闪过,长荣的人头,已经被万三割了下来。血从脖颈上喷出来,吓的众人一声尖叫,慌忙躲避。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万三抓着长荣的头发,把头颅放到万英的棺材盖上。
厚承这才明白过来,桑生禄那句话的意思。慌忙跪倒,说:“三爷,人不是我们杀的!”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人头又被万三抓过来,放到万英的棺材盖上。然后,万三又把警卫员的人头割下来。三颗人头,并排在一起。
众人见识了万三的手段,也见识了万三的狠毒。
万三跪下,将黄裱纸接过来。基格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但还是陪着万三跪下,将黄裱纸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