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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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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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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追梦人》连载

第五章

短短的备考时间,过得太快了。1978年7月19日,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在看书。突然看到院子出现一点亮光,神灵一般慢慢游动到堂屋里。亮光中映着一个老人的脸。老人蹲在了灶台前,拿着一块布,擦了擦锅台后的土墙。这土墙,烟熏得太黑了,上面挂着一层厚厚的烟油子。老人又拿出一张观音菩萨的像纸,在纸的背面,抹上一点浆糊。这浆糊抹得很细,很匀。似乎里面还有一点鲜红的东西,像心。真的是心,是这个老人的心。老人半跪在地上了。她这样跪着,小心地,恭敬地,虔诚地,把菩萨像贴到墙上,又在堂屋里转了一圈,走到泥土垒的厨子前,拿出一个碗,到灶火里抓了一把灰,放到碗里,在厨子上面拿过几根香,划着火柴,点着了香的一头,插进灰里。浓浓的香味,带着一股温情,充满了整个屋子。她又扶着锅台,慢慢跪下去。她的腿不好使,跪的时候很费力。她先弯下身子,手慢慢摸到这个锅台,身子微微下沉,低下头,摁着锅台,跪下一条腿,另一条腿一点点地弯曲,一点点地下沉。先跪的这条腿,慢慢落地,弯下去的这条腿,也缓缓地跪下去。她把身子挺得笔直,腰弯下,手摁地,头一个个,磕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磕完头,她挺身,手合掌,举在眉前,默默祈祷。

她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啊,保佑俺儿子考上大学吧。”

我这才知道是娘。

娘祈祷完了,艰难地站起来,又对我的两个妹妹说:“好闺女,替你小哥给观音菩萨磕头。”

大妹默默地走过去,身子直直地立着,望着墙上的观音菩萨,嘴里轻轻地念叨着:“善良的观音菩萨,您要保佑俺亲爱的小哥考上大学啊。俺们一家人在这里谢谢您,谢谢您啊。”大妹说完,伸出双手,合在一起,指着前方,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又轻轻上下摆动了几下,一对从几岁开始就长满了厚茧的手掌,就摁在地上了,黑黑的额头,磕在了地上,顶在了土上,那长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的圆脸,也几乎贴到地面上了。那头长长的黑发,也盖住了地面。

大妹读书不多,像娘一样善良。别看比我小一岁,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事事关心我,好像她不是妹妹而是我的大姐姐似的。有一次亲爱的大哥回家买回几块糖,糖是圆的,还有红的绿的花纹,分给我和大妹小妹每人两块,大妹舍不得吃,悄悄地把自己的糖塞到小妹的兜里一块,又塞到我的兜里一块。她说:小哥,我不吃,我不喜欢吃甜,你和小妹吃吧。我大哥直接给我的那两块糖,像馋虫一样,在嘴里打个滚,就顺着嗓子眼,钻进肚子里。大妹给的这块,我却舍不得吃。可是馋得难受,就这样,把这块糖含在嘴里,又吐出来,包在糖纸里。第二天又把这块糖含在嘴里,再吐出来,重新包在糖纸里,本想把含剩下的糖,送还给大妹的,可是含到第三次,竟然没有再吐出来。大妹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夏天的中午,大妹穿着个破旧的花布衣,抓着一大把娘提前就编好的蝈蝈笼子,跟在我的屁股后边,在田野的小路上跑过,在一块块绿毯一般的豆子地里穿行。妹妹在跟着她亲爱的小哥捉蝈蝈啊。绿色的豆子地里,到处都是蝈蝈的叫声,此起彼伏,清脆悦耳。大妹说:小哥,小哥,捉了蝈蝈,放到咱娘编的蝈蝈笼子里,我和你一起拿到集上去卖钱。卖了钱,先给娘买好吃的呀。大妹说着,眼里挂着泪花花。那时候,娘编的蝈蝈笼子可好看了。娘坐在地下,镰刀轻轻一动,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高梁杆,就剖开了,再一动,里面的瓤子就刮净,再一动,就劈成宽窄一样的篾子了。那篾子有绿色的,绿得惹眼,有白色的,白得透亮,也有微红色的,红得赏心。随后娘像编炕席一样,手指灵活地挑起一根,再压下一根,很快就编成各种人字花纹,方块空隙,花样繁多,像鸟巢一样的蝈蝈笼子。我就答应大妹说,行。大妹说:小哥,小哥,卖的钱多,给我买个铅笔盒,再买个小书包吧。我说:行,你的铅笔盒,你的小书包,也没别人的漂亮。要是捉的蝈蝈多,卖的钱多,小哥就给你买一个漂亮的铅笔盒、漂亮的小书包。大妹是多么高兴啊。她跳着脚,拍着手说:好,好!所以大妹不怕太阳晒着她的脸,也不怕地里的野蒺莉扎了她的脚。听到有蝈蝈的叫声,我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大妹也猫着腰,轻轻地走过去。我蹲下,大妹也蹲下。蝈蝈又叫了,滋啦啦地响,整个天,整个地,都响成一片。我的心,大妹的心,都惹得一颤一抖的。我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瞅着蝈蝈在哪个位置。大妹也瞪着眼,细心地瞅。啊,在那里,蝈蝈就在那片豆叶上,它伸开翅膀在唱歌呀。大妹轻轻地说:小哥呀,快点,快点捉住它。我踮着脚,弯着腰,两手向外轻轻地拨开豆棵子,悄悄走过去,急速地伸出那双手,一下子就把蝈蝈捧在手里了。大妹高兴地叫起来:啊,捉住了,捉住了!后来我真的用卖蝈蝈的钱,为大妹买了一个新书包,她却舍不得用,留给小妹了。再后来,家里生活困难,大妹说:我不上学,在生产队多挣工分吧,小哥喜欢念书,就让小哥念吧。大妹就这样失学了。

如果说娘的行为,叫我感动,大妹的行为,远远超出了感动。因为娘是那个年代走来的人,娘的行为不足为奇,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做出给菩萨磕头的事。我知道,大妹是心疼娘,不会让娘不高兴。大妹的善良和爱心,远远大于了理智。我知道,大妹是在给我一种力量,送我扬帆起航的,奋发上进的力量。

娘又对小妹说:“和姐姐学,你也磕。”

“娘,你和姐磕了。我不磕,要磕,让小哥自己磕。”小妹说。

小妹还行,别看小妹比大妹读书更少,但小妹比大妹聪明,社会知识懂得也多。她不愿意像娘那样迷信。小妹说的话,才更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傻闺女,你哥在复习功课,别再耽误他了。”

“嘻嘻,娘,你是怕俺小哥不去才这样吧。”小妹说。

“傻孩子,不能这样说。看你姐姐多听话,去,为了你哥哥。”娘说着已经走到里屋,来拉小妹了。娘又向菩萨磕了个头,说:“俺孩子不懂事,别怪她呀。”

我知道,娘拉小妹,小妹也不会去的,就像看戏似的,看着娘和小妹的戏会怎么演下去。

小妹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是最小的孩子。娘最偏爱的也是她了,三四岁的时候,娘还总是抱着她,拍呀,掂呀,那张大嘴,还总亲她的小嘴,亲她的小鼻子,亲她的小脸蛋。四五岁的时候,小妹还和娘钻一个被窝里,她要紧紧地搂着娘,才能睡着。小妹睡觉,常尿炕,可是娘却从来没有打过她。有一次,我和大妹在炕头上通脚睡。大妹尿了炕,湿了我的身子。我醒了,说:娘,大妹尿了。娘把睡梦中的大妹拽起来,打屁股。娘举起的手,落在大妹的屁股上。娘说:叫你尿炕,叫你尿炕!娘打得并不重,大概那手只是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摸了两下,就吓得大妹哇哇哭。大妹哭着喊:小妹常尿炕,你为啥不打?我尿一次,你就打。娘,你偏心眼子。啊啊啊!啊啊啊!大妹越喊,越怨,哭声就越响亮。娘就把大妹抱在怀里,给她擦泪,哄她入睡。再把大妹尿湿的褥子,拿出来,放进自己的身子下,把自己的褥子,给我们换进去。有好吃的,娘要先拿给小妹吃。看她馋,吃的少,娘就用面和玉米面和一起,专门给她做着吃,还要一口口地喂进嘴里。我和大妹在一边看着,馋得直流口水。娘说:看什么看,她小。小也有小的福哇。那年八岁的我,在娘的眼里,是个小大人,背着一筐草从地里回来,人小筐也小。筐小,腰也是弯着的。太阳是那样的热呀。路上没有一丝风。小小的我,气喘吁吁,有点透不过气来。我看到小妹在大树下,依偎在娘的怀里玩 。我想:我要和小妹这样小,该是多么好哇。我想起那个能变的孙猴子,回到家,就蹲在院子的墙角下,闭着眼。娘问我:你干啥?我说:我要把我变成小妹,把小妹变成我。娘就打了我一下屁股。后来,小妹也该上学了。那一天,她正在院里,趴在地下,坐在一堆土前,拍着一个个圆圆的土馒头,玩得好快活。我走过去,一脚把她的土馒头踩破了。那馒头,成了一片的土。小妹啊的一声哭了。我拉着她的小手说:妹妹别哭,老师叫你明天去上学呀。小妹说:小哥,我不上学,我要我的馒头哇,你要还我的馒头哇。我说:妹妹,上学可好了,书上还有小狗、小猫、小兔子、小鸟。可好玩了。我就把书拿给她看。我说:你看,小狗在摇着尾巴,小猫在叫,小兔子在跳,小鸟在唱歌呀。她高兴起来,说:小哥,我去。那以后,小妹每天都是那么开心,走路都高高地挺着胸脯。回到家,她喊着:哥,哥,你看,老师用红笔在我的本上画的都是100,这100真好看。她天资聪明,常常把奖状拿回家。她说,哥,老师说要把奖状贴到墙上。哥,你给我贴。后来那奖状就一张张地贴满了墙。她还拿回了那么多奖励的铅笔和作业本。那铅笔,有粉的,蓝的,绿的,都很漂亮。那作业本,都是32开的小本本,封面还有好看的小人,里面,有的是一色的白纸,有的印着长格,有的印着方格。她说:哥,这些本和笔,我用不完,送给你和姐姐吧。可是小妹还没有小学毕业,爸爸就让小妹进城给大哥看孩子了。小妹哇哇地哭:爸爸,我要上学,我要读书!我要读书哇!!她就这样哭了一天。爸爸说:一家人的生活,是最重要的。咱们一家人,怎么也得有个人做出牺牲。娘把小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亲着她的脸,含着泪说:好闺女,听你爸爸的,去吧。大妹说:爸爸,小妹想上学,就让她上呀,我去给大哥看孩子。爸爸说:你还得在队上争工分呀。没有工分,咱们吃什么呀?就这样,那年才十二岁的小妹,流着泪进了城。后来,小妹回到家里,就和大人一样到生产队上劳动,挣半个人的工分了。

现在,小妹也不知怎么了,竟然那么顺从地跟娘走,走到堂屋里。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最倍受爸爸娘宠爱的小妹,竟然也像娘和大妹那样虔诚地跪下去。

这叫我太意外了,也太震撼了。我的亲人啊,怎么都变得这样了!

然后小妹又跑到我的屋里来,搂着我的脖子:“小哥,今天好好睡个安稳觉吧,你能考上大学的,一定能的。”

我就躺下了。

接着,就听到娘在外面对妹妹说:“都不要说话了,你哥睡了。”整个院子和屋子就再没有了一点声音。

黑黑的屋子,静得像一潭死水,月光透进来。月光下,我看到,爸爸娘和两个妹妹,宁神静气地坐在院子里,好像大气都不敢喘了。

天刚亮,娘坐在炕上,用纺线车子纺着线,喊我起来吃饭。

我来到娘屋里:“娘,我走了,不吃饭了。”

娘说:“不吃饭怎么行?”

我说:“再吃就晚了。考试,八点半就正式答题了。娘,你看墙上的表,都快七点了,现在小芳应该在半路上等着我了。”

娘从炕头上摸出个钱包说:“小子,这是十元钱,昨天晚上,你爸就给你准备好的,拿着吧。”

我从娘手里接过钱,慢慢装进衣兜,又深情地望着娘,望着娘脸上的皱纹,望着娘花白的头发,想起一个个夜晚,娘守着这架纺线车子纺线的身影:

娘右手摇动手把,带动右边有点像风车似的大轮转动,大轮再带动左轴的锭杆高速旋转。棉花条就在娘的左手下,神奇地抽出粗细均匀的线条,娘的右手将轮子反转,左手高高抬起,线就上在锭杆上。一次次地抽,一次次地上,线穗子就跟着一层层加大,最后形成了白色的比桃子还要大的圆锥体。娘就会从锭杆上取下来,再竖着上下缠两圈,让线不会散。这就是一个完整的线穗子了。我躺下了,妹妹躺下了,爸爸躺下了。娘坐在炕头上,墙角旁,面对墙壁,捏着棉花条,就着月光,轻轻摇着纺车。摇动的车轮,旋转的锭杆,随着娘的手,不停地发出嗡嗡、嘤嘤的声音。这嗡嗡、嘤嘤的声音,有点像蜜蜂发出的振翅声。小时候,娘纺线,也常常让我坐在她的大腿上,一根粗粗的布条把我绑在她的腰里,捆在她的怀中。我经常听着这嗡嗡、嘤嘤的声音,享受着娘那老母鸡抱小鸡一样的温暖,感觉着娘的心跳,进入甜蜜的梦乡。两个妹妹,也是在娘的怀里,这样慢慢长大的。吱咛咛,吱咛咛,一个线穗子纺好了,娘再把它拿下来,放到怀前。娘高兴了,就像在果树上摘到甜美的果子,独自哼着小曲。我听不清娘哼的是什么,但从娘的调子中,能听出娘面对困苦生活的坚强和不屈,能听出娘面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我睡着了,妹妹睡着了,爸爸睡着了。娘又一个线穗子纺好了,再拿下来,放到怀前,不知不觉,纺了一大堆。吱咛咛的纺车声停了,娘累了,困了,打了一个盹,头碰到纺线车子的摇把上,娘醒了,睁开眼,又接着纺。纺啊纺,娘的头低到怀里了。这次娘没有醒,不知不觉睡着了。娘右手指还按着那个纺线车的摇把洞,左手还捏着那团棉花条。娘就那样坐着睡着了。月光透过白白的窗纸,撒在娘身上,伸出温情厚实的大手,心疼地抚摸着娘的额。一丝凉风,从窗纸缝里钻进来,也亲切地去摸娘的头了。娘的头发轻轻飘起来。鸡叫了,天明了,娘醒了,娘还要接着纺。纺啊纺,纺了几十年啊,娘还在纺。

有一天,娘还是在纺线,二嫂的爸爸,那个慈眉善目的大爷来我们家了。我向娘说:娘,别纺了。大爷很少到咱家来。炒几个菜吧。娘点点头,说:家里没有菜,我去借。吃饭时,娘要我一个人陪大爷吃,可是我发现这锅里就一碗鸡肉,没有别的菜,更让我恼头的是: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一滴酒。这饭让我怎么陪大爷吃呀。可是大爷吃得很香,有说有笑。他说:你爸爸好,你娘好,你们一家人善良。我说:大爷来了,没有菜,更没有酒,还好什么呀。大爷说:你娘把鸡都端上来了。这是咱庄稼人,一辈子也难享受到的呀。可是大爷走后,我像野狗熊一样,向娘瞪着滚圆的眼珠子,啪啪地砸着桌子,地下的凳子也踢飞到墙上。我向娘大呼大叫起来:娘啊,没有菜,你答应的好好的,去村子里借,可是借的什么呀?借的什么呀?!!娘啊,你不该这样过日子,不该这样丢脸!!!娘啊,大爷是尊贵的客人,多少年来不一次,吃饭没有菜也没有酒,丢了八辈子人了!!!我给娘嚷够了,炕上一躺,摆起肉头阵。娘哭了。儿还没见娘那样哭过,儿还没见娘那么伤心过。可是娘还是劝儿说:好小子,不是娘不愿作脸,咱家没有买酒买菜的钱。娘跑了半个村子,也没有借到菜呀。你想想,这个时候,不是过年过节,谁家里会放着菜。你大爷来了,理应一家人都陪着,可是没有菜,更不用说酒,这才让你一个人陪着吃。那碗鸡肉,也是娘狠着心,抓到咱的那只老母鸡,悄悄地在你二大娘家,让你三哥帮着宰的。娘的话扎到儿的心窝上。儿何尝不知道家里没有钱,何尝不知道哇。娘自己平时连干粮都舍不得吃,只是抱着个大碗喝粥,娘瘦弱的身子坐在桌前,昏花的目光望着我们,长满老茧又黑又皴的手,端着一碗稀粥,默默地喝着,右手的筷子,夹着一块淡黄的老萝卜咸菜。逢年过节,吃饺子,我们吃了一碗又一碗。娘碗里的饺子总是下不去,娘筷子夹着饺子,慢慢地送到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咬下去,细细地嚼,一个饺子要吃很长时间。直到最后,大家都吃饱了,娘才会把碗里的饺子吃下去。一年又一年,娘都是这样。刘东来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啊,要得什么脸啊,要得什么面子啊。你这个不孝的儿啊。为什么就不知道体贴娘,为什么就不知道心疼娘啊。为什么动不动就向娘发脾气啊。那一刻,可能是老天爷也不高兴了,外面竟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雷声,接着就是连天连地的大雨。大雨中,一只辛苦觅食的老鹰,在空中,奋飞着,扑向自己的巢穴。巢穴里,小鹰喳喳地叫着,钻到她的羽毛下。风狂了,雨暴了,老鹰在自己的巢穴里,站立双脚,挺起脊梁,张开翅膀,护着自己的孩子,两眼望着远方,任凭风吹雨打,永远也不屈服。可是她的孩子们,在她的羽毛下,还在不停地啄着她的毛,不满意地喳喳叫。这只老鹰,越看越像我的娘。我竟然眼泪汪汪地向着老鹰叫了一声娘。

现在,想着这些,我在心里轻轻地说:亲娘啊,儿子对不住您啊。我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沉重的东西,心里觉得酸酸的。我用力抽了一口气,抑制住眼里的泪,不让它流出来,然后突然转身向外走去了。

娘、妹妹一直把我送到村头。

我拼命地向娘和妹妹摆着手,含着激动的热泪,迎着初升的太阳,和全国六百一十万考生一起,踏上去考场的征程,奔赴那个令我憧憬,给我希望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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