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有的去唐山买破烂,有的在家养奶牛,人们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了。
不那么穷了,爷爷奶奶便寻摸着想给老叔娶媳妇了。
当年,奶奶想让老姑给老叔换亲,老姑不愿意,爷爷也不愿意,奶奶只好作罢。
老姑远嫁后,村里也有上门给老叔提亲的,但是那姑娘不是瘸子就是瞎子,奶奶说啥也不同意。
“穷富不怕,就是傻子瞎子聋子拐子不行。”奶奶每每这么说,都会遭到刘大娘的白眼,奶奶忘了,刘大娘家二拐就娶了个瞎子。
“不管瘸子瞎子,反正我现在是儿孙满堂。”刘大娘炫耀着。
瞎婶嫁到老刘家后,接连给老刘家生了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子。
奶奶虽然也有些羡慕,但是让老叔娶个残疾人回来,奶奶还是不乐意的。
“我们老吴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更没有傻子呆子。”奶奶说这是老祖宗的庇护。
说来也奇怪,那个年代村里傻子呆子瞎子瘸子还有哑巴多得很,但太爷爷传下来的这几辈子孙没有一个有毛病,个个儿都是双眼皮,大眼睛,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天生聪慧。
这样一晃,老叔已经三十出头了,之前是因为穷,娶不起媳妇,现在有钱了,爷爷奶奶便着急了。
南街也有一个三十多没有娶上媳妇的光棍,名叫老五。老五这几年去唐山买破烂攒了些钱,他竟然拿着钱跑去了贵州,并且从贵州带回来个姑娘。
这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长得水灵灵的,尤其那皮肤,和村里人截然不同,白白嫩嫩的,好像一把能够掐出水来。
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成了老五媳妇,这事儿一出,在村里像是炸了锅。
村里的光棍们都动了心思。
“老五,你从哪捡了个这么好的媳妇?”有人问。
老五笑着说:“什么捡的!花钱买的?”
“啥?”那人没听清。
“我说,我花钱娶的!”老五忙改口道。
“花多少钱娶的呀?”那人刨根问底。
“多少钱?”老五先是伸出食指,然后又伸出巴掌。
“一百五?”那人惊讶地说。
“想得美!”老五看了那人一眼,低声说:“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
“那是多少钱啊?”那人又问。
“一千五。”老五转身走了,回过头,又说:“你想娶,我让我媳妇给你介绍一个。”
“说话算数啊!”那人追上几步,又停下来,心里嘀咕着:“说是娶,其实不就是花钱买的嘛,一千五买个侉子,我得回去琢磨琢磨。”
一千五便可以领个媳妇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三里五村,邻村的光棍汉们也都开始从老五家跑,想让老五媳妇给他们也买一个回来。
那年冬天,老五媳妇从贵州带回来三十多个姑娘,都分给了三里五村的小伙子们,他们有的是年龄大了,有的是腿脚稍稍有些毛病,也有的是家里穷,花一千五买个贵州姑娘比花三千块钱娶个当地的媳妇还是要便宜得多啊。
老叔也买了一个。
老叔和老五是好朋友,老五最后要了一千。
“就当是留个路费吧。”老五这样和老叔说。
姑娘名叫玉琴,那年刚满十九岁,长得娇小玲珑,爱笑,一笑起来便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十九岁的玉琴成为了我的老婶。
老婶二十岁那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因为老婶年龄小,这对双胞胎便由爷爷和奶奶带,老婶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老婶是后来才知道老五收了老叔一千块的。
贵州姑娘在冀东这片土地上扎根的越来越多,老五开的价也越来越高,慢慢的,从一千五变成了两千,从两千又变成了三千。
老五也逐渐成了村里最有钱的人。
而这些被卖给人做媳妇的姑娘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被老五卖给人家的,她们来的时候是自己拿的路费,根本没有花老五和老五媳妇的钱。
时间长了,这些贵州来的媳妇们便不干了,她们联合起来,一数人数,一算帐,这两年,老五竟然带过来收了八十多姑娘,收入足足有十多万!
怪不得老五家很快就翻盖了五间新房,还建起了养牛场,老五媳妇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赶集上店,吃香喝辣的,原来,都是姐妹们的卖身钱。
终于有一天,老五和老五媳妇都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有人去派出所告状,说老五和他媳妇贩卖人口。
“这下老五算是完蛋了。”人们议论着。
“估计得判死刑!”
“死刑不死刑的不敢说,但判个十年八年的肯定有。”
“这老五,这两年捞钱捞疯了,村里人的钱也敢挣!”
“说句公道话,其实,这两年如果没有老五,咱们村的光棍们能一个个的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也有人替老五说话。
几天后,老五和老五媳妇先被放了回来。派出所的民警开始挨家挨户地调查情况。
八十多个被买来的媳妇,没有一个要回去的。
老叔憨厚老实,对老婶疼爱有加,更何况老婶生了一对双胞胎,怎么舍得回去呢?
老婶刚来时,就让我给她父亲写过信,我也如实和老婶的父亲讲述了村里的情况。
老婶生孩子时,她的父母亲从几千里地之外的贵州深山里赶来,还带来两担子贵州那边的特产。
老婶的父母亲在这里住了近两个月才走的,走时父亲和叔叔们又给老叔筹了一千块钱,给老人家带走了。
没过多久,老婶的妹妹也来了,而且和二哥的小伙伴搞起了对象,两个人年龄相仿,一个壮实,一个秀气,青梅竹马的样子让人心生羡慕。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即使是嫁给了瘸子拐子,生活生产也不误,最主要的是,吴代庄的光棍们知道疼老婆,疼孩子,花钱买来的媳妇,更是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谁舍得扔下好好的日子不过再回到深山里呢?
这种结局是派出所的民警没有想到的。
怎么办呢?
最后,在办案民警的调解下,老五将钱退给了买媳妇的光棍们,而光棍们再拿出一半的钱做为罚款上缴,这样的处理结果,堪称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