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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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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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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家庭》连载

第一十六章 米希尔遇难

胡家庄园的路口有一棵千年古槐,堪称万木之祖,拖溪人皆敬其如神,均以“老槐爷”来称呼它。“老槐爷”枝叶茂密,顶如华盖。虽历千年沧桑,却毅然苍劲挺拔、生长旺盛。在“老槐爷”的“额头”挂着一口千年古钟,这口大古钟曾是胡不归用100斤川盐换来的,胡不归对年轻人讲:“自古以来,晨钟暮鼓,钟系槐枝,鼓落山尖。晨钟驱迷雾、醒睡梦,早叫耕读,晚报收工,乃晨岁夜识之物也。鼓敲百槌,鼓劲添力,百业兴旺也。”从此,拖溪村口钟声长鸣,成为拖溪人早起、祭祀、集会、报警的唯一信号。

在村口的顶端,也就是当时胡家庄园的南山之巅,修一瞭望亭,亭中架着一面大鼓,在胡不归时代,拖溪山顶香火缭绕,彩旗飘飘。冬季捕猎擂鼓,春播开耕擂鼓,夏季锄禾擂鼓,秋季收割也会擂鼓。老人西去、新的生命降生等婚丧嫁娶离不开鼓声,一年四季,鼓声不绝,晨钟暮鼓是拖溪人的精神魂灵。

却说刘义堂跑了不到百米,气喘吁吁地来到“老槐爷”的脚下,迅速解开吊钟的绳索,拼命拉响铃铛,钟声“咣——咣咣!咣——咣咣……”敲碎了夜空高远的星斗,把胡西里从睡梦中惊醒。钟声一响,山上的战鼓咚咚,擂响了胡家庄园所有的有声之灵,霎那间,战马嘶鸣,家犬狂吠,牛羊之声、公鸡的打鸣声、还有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喊声……把本是宁静的胡家庄园搅得像一锅开水,沸腾不止。官军听见人声嘈杂、钟鼓齐鸣,自知偷袭难成,官军首领甄子毅不敢贸然出击,命令士卒们隐蔽接近。

当胡西里听见急促的钟声、催战的鼓声时,顿觉脑皮层发麻,意识到大事不妙。半夜钟鼓齐鸣,一定是官军杀上门来了。他叫醒米希尔和珠日格,说:“官军来了,你们带着孩子和我妈,下地道往老猎场逃命。我去组织青壮男丁掩护你们进山,记住,我不派人来,你们在山里不要出来。”

“不行,大姐带老妈和孩子们进山,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并肩战斗。他们要缉拿的是我,别连累了亲人们。”米希尔说。

胡西里觉得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没多说话,抄起洋枪,背上猎枪和弓弩,米希尔也带上洋枪和弓弩,跑向屋外。一时间,老人和小孩乱作一团,像潮水一样涌向地道口,地道口十分狭窄,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全部进入。有的人急得团团转,胡西里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不要乱,先让小孩和老人进去,年轻的妇女们留在后面进去,带着他们直接进入老猎场。”

刘义光和胡耀祖也赶来了。胡西里说:“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负责老人小孩儿往山里撤退,我和米希尔阻击官军。”

刘义光说:“你们力量太单薄,我怎么放心啊?官军已经包围了整个庄园。就这点儿人手,你们阻挡得住吗?”

“少废话了,抓紧时间,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我们尽量拖住官军,为你们撤退争取更多时间。”胡西里说。边说边组织人马,东南西北沿着围墙散开,然后爬上围墙。刘义光和周耀祖刚跑到地道口,就听见噼噼啪啪开打起来了,烟火的味道越来越浓。他们把小孩老人一个个送入地道口,然后举着点亮的松树疙瘩尾随其后,在地道中摸索着前行。

胡德万跟着珠日格和奶奶胡可人走了一段距离,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心里觉得有大事发生,就悄悄折回去,没走多远,碰见了周耀祖和刘义光。两个叔叔看见胡德万,心里一紧,叫住他:“你这小崽子,又跑回来干啥?”

“我担心父亲和二娘,所以……”话还没有说完,刘义光打断他说:“你以为就你担心吗?你这是去添乱,知道吗?打仗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不是小孩子的事情。”

正说着,珠日格跑回来了,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抓起胡德万的胳膊就往回拽。可怎么拽都拽不过胡德万,拉拉扯扯几个回合,珠日格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刘义光知道,这孩子不上火线是绝不回头的。于是对珠日格说:“大嫂,你负责把全庄园的男女老少带进山,我和周耀祖带着胡德万杀回去。你放心,我保证把儿子给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围墙外有人中枪喊爹喊妈地惨叫着,而喊杀声一窝蜂似的,震得地动山摇。围墙上也有人中枪栽下来,但没有一个人畏惧官军的震慑,他们个个屏住呼吸,沉着应战,枪法出奇地精准,涌上来一拨又倒下去一拨。双方的厮杀在战鼓中进行,围墙上有的年轻猎人习惯使用猎枪,一枪打过去,十几颗钢珠,一扫一大片。钢珠枪的威力不是很大,可惜倒下去后大都又能爬起来,单跪在地上朝围墙上放枪。围墙上的人渐渐稀疏了,胡西里对米希尔说:“你在围墙上督战,我到大门去。防止官军炸开大门,一旦把人放进来了,我们就麻烦了。”

米希尔说:“放心去吧,围墙上有我,官军休想占到便宜。我倒是想把他们放进来打,近战时洋枪就失去了作用。”

“你是说和上次一样,关门打狗,是吧?”胡西里问。

“是啊,上次不是打得官军丢盔卸甲、人仰马翻吗?”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战场环境不一样,把人放进来,我们占不到便宜。你往四周看看,我估摸着少说也有上千人,一定要阻敌于门外。”

米希尔边说边放枪,枪枪爆头。胡西里说:“有长进,你瞧我的。”只见他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齐射,跪在围墙外十多米处的三个枪兵,被箭矢穿喉,栽倒在地。这时候,刘义堂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昨天晚上吃夜宵的那一拨男人们睡过去了,估计是被人下了迷药。”

“坏了,那些人是我训练出来的精兵,人人身怀绝技。这下可折断了我的脊梁骨。这一定有内鬼,这内鬼是——”

“不用说,就是麻二猴的老婆麻项氏。”刘义堂说。

“给老子的,小看了这两个奸贼。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跑到围墙外边去了?”胡西里问。

“麻二猴不知去向,麻项氏已被我看住,现在关在柴屋里。”刘义堂说。

“这个骚婆娘,如果我不死,我会把她碎尸万段。”米希尔在围墙上听见了扭过头咬牙切齿地说。

米希尔对刘义堂说:“你去地道把刘义光找回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让这些汉子们醒来。”

刘义堂刚跑到地道口,刘义光和胡耀祖带着胡德万从地道口钻出来了,碰了一个满怀。刘义堂说:“胡西里急着找你,昨晚吃夜宵的年轻人被下了迷药,现在还昏睡不醒,问你有没有解药。”

“如果是用曼陀罗做出来的蒙汗药,我有现成的甘草解毒散,如果是西药,那不一定有效果。我去药店拿药,你先到他们昨晚的休息区等我。”刘义光说。

再说围墙这边,百十来人分散在四周,抵御官军的冲杀。胡西里把住大门,大门被轰开,冲进来一拨,被胡西里和庄园后生们放倒一拨,冲进来三四拨,不是被乱枪射死,就是被箭矢穿心,吓得官军不敢突进。龟缩在门口的水塘两边,静观其变。

倒是后院,渐渐力不能支。有一拨官军杀到后院,如果他们杀到前院,胡西里和米希尔的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胡西里无法分兵之际,周耀祖和胡德万忽然来到。胡西里一怔,吼道:“狗日的小崽子,你来干什么?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回去。”

“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和我二娘在一起。”他倔强地回答着,米希尔见到胡德万,喊道:“好小子,来,二娘给你狩猎的家伙。”说话间,把弓弩和猎枪丢给了胡德万。

胡德万双手接过狩猎的工具,嘴里喊道:“谢谢二娘!”胡西里对米希尔喊道:“你看住胡德万,这可是我的命根子,不准这小子胡来。”

“放心,只要我在,德万的命就在。”米希尔说。

米希尔一招手,胡德万爬上了围墙。刚一冒头,被米希尔用手按住:“不要命了,你看看就是了,不要冒冒失失。官军人多势众,一定要小心防范。保护好自己,才能打击敌人。”

胡德万屏住呼吸,只见米希尔单手拿着洋枪,一枪一个准儿,心里着实佩服二娘。

……

胡西里问周耀祖:“老人和小孩都撤走了吗?你们怎么又跑回来了?”

“都撤走了,我们在这儿坚持个把小时,乡亲们就安全了。”周耀祖说。

“你带几个人到后院,你听,已经有官军进来了。一定要把进来的人放倒,别让他们活着出去,尽量斩杀他们的有生力量。”胡西里说。

胡耀祖一招手,五六个年轻人返身随周耀祖而去。只听后院枪声大作,鬼哭狼嚎之声传到前门。

……

刘义光提着药箱来到休息区,发现五六十人直挺挺地躺在地铺上,一动不动。每个人睁着眼睛,成了不能动弹的明白人。刘义光和刘义堂给每个人灌下甘草解毒散,不一会儿,这一拨人渐渐恢复了四肢的活力。刘义光说:“大家到武器库,带足枪支和弹药,到前门支援。不接到通报,不要撤退。”

……

前门和前门左右枪声停止了,米希尔探头想看个究竟,发现有人从马车上卸下了罐子炮,她见过这种火炮的威力,于是大声喊道:“胡西里快往后撤,他们要开炮了。”话音刚落,只见两把飞刀“嗖嗖”而来,她来不及躲闪,一侧身,两把刀正好插进她的左肩。她两眼一黑,载到于围墙之外。

官军一齐涌上,围住了米希尔。米希尔双肩溢出鲜血,她两眼一闭,四仰八叉躺在地下一动不动,玩起了装死的伎俩。胡西里见状,带人杀了出去,五六个人连续斩杀数十人,只剩下胡西里一人了。这时候官军里三层外三层把胡西里团团围住。胡西里自知难逃一劫,索性站在原地,怒喊道:“请你们带队的出来,我们单挑。”

麻二猴从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咳嗽了两声,喊道:“今天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是你,坑杀了我们几百个弟兄,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说时迟,那时快,米希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从自己的肩上拔出飞刀,“嗖嗖——”,两把飞刀直插麻二猴的心脏,他被震住了,站在那儿发愣,在惊愕中倒地毙命。一拨人回过神来,一齐扑向米希尔,按住米希尔,扭住她的胳膊,使其动弹不得。

胡西里想突出去,毫无办法,官军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米希尔大声喊道:“我就是你们要抓的米希尔,你们围住的这个人,是拖溪一个普通的乡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抓住了我,可以回去领赏了。不要为难胡家庄园,不要为难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米希尔——米希尔——,不——不——,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你不能这样,我不能没有你。”胡西里喊道。

“胡西里,我知足了,我真的知足了,带好孩子们,告诉他们,他们的妈妈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是一个永不屈服的人。”米希尔喊道。

胡西里的心都要碎了。他眼睁睁地看到米希尔被五六个大汉押上马车,自己却无能为力。

米希尔对胡德万喊道:“儿子,你是三兄弟的老大,你要带好两个弟弟,二娘在阴司保佑你们。”

胡德万心如刀割,看到二娘受此羞辱,内心的怒火一下子点燃起来。只见他像鹰一样,一步从围墙越过,两脚快要挨到水塘的时候,又轻轻一点,轻盈地弹跳起来,落在马车的背后,他夺过一个官军的砍刀,手起刀落,刀刀毙命,五六个官军像稻草人一样瞬间倒在锋利的刀下。清兵一齐朝米希尔和胡德万放枪,米希尔死死护住胡德万,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密集的子弹。这时,刘义光带着五六十个身怀绝技的年轻人杀了出来,官军纷纷倒地,有的落荒而逃。胡德万一看,二娘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全身都是窟窿,血流如注。他正要站起来,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带上叛贼米希尔,我们撤。”只听锣声响起,官军纷纷上马,三四个人,抬起米希尔的尸体往马车上一扔,逃走了。围住胡西里的几十人也撒腿逃跑,血腥的场面瞬间凝固了,空气也瞬间凝固了。胡德万浑身是血,那是他二娘的血,他望着马车远去,站在原地,心碎了,泪奔了,他哭喊着“二娘——我的二娘!呜呜……二娘——二娘!”胡西里眼见遍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一动不动,泪如雨下,像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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