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俊这些天如坐针毡,东山县县委书记贺群被抓让他大吃一惊,虽然贺群的问题可能出在他哥贺山那儿,但是只要贺群归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将他这位总后台也供出去。贺家弟兄两个曾经一直跟着他,贺山为了当官先后送过他两千万人民币,在他的扶持和推荐下,贺山才如鱼得水,后来当上了国土资源厅的厅长。如今贺山和贺群弟兄两人均已出事,双双被隔离审查,并且从他们家里搜出了好几亿现款,这些钱都不是好来的。贺家弟兄被抓,直接威胁到了曹俊。当初他把二十亿人民币藏在山脚下的看树房确实是明智之举,虽然现在被人把钱盗走了,但是至少不会从家里被搜出来,搜不到钱就可以赖帐,除非那些被拘嫌疑人主动交代,否则就没有什么证据。为了彻底消除证据,他约公安局长万喜到看树房那边详细商量对策。
万喜自从贺群被纪委监委带走之后,也如坐针毡,害怕贺群将他供出去。贺群的独生儿子贺江带着一伙狐朋狗友到煤山夜总会来玩,结果与当地一伙小流氓打群架,当场致死一位小伙子。案件轰动了煤山,万喜亲自抓了此案。本来就是贺群的儿子贺江动手打死了人,可是贺群来了一活动,直接送了万喜二百万人民币,万喜才把案件平息下来,只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顶罪,使真正的罪犯贺江逍遥法外。据说死者家属至今还在告状,假如贺群顶不住把他供出来,那就彻底完了。再加上最近风声很紧,许多人说曹家父子要被隔离审查,他更加恐慌。只要曹家父子一出事,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可是死马还得当作活马医,既然曹俊书记还没有出问题,约他出去到看树房那边商量事情,他就不得不去。
半夜时分,他们各自开车仍然是过了山弯村就灭了灯光,照着树林中那条隐隐约约的白线慢慢开车往前走。
曹俊带万喜再次来到看树房旁边,站在门外时他说:“为了保险起见,这个看树房不能让它存在了,立刻找人把它推倒,让它成为一片废墟。”
万喜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他说:“曹书记,多此一举,失盗已经过去六年多了,没必要推倒它,让它继续待在这儿又有何妨?”
“不能让它待在这儿,一旦盗贼出了事,把这儿盗钱的事情说出去,那就是罪证。毁了它就等于清除了罪证,盗贼露馅之后也没有了证据可查。法律是要证据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万喜叹口气说:“曹书记,咱俩一旦被查就成为案板上的肉,横也一刀,竖也一刀,还在乎多一刀少一刀吗?”
曹俊说:“你当多少年公安局局长,如今犯傻了吧?贪腐一千万元与一亿元能一样吗?我那二十亿不交代,他们也搜不到多少现款,我的罪行自然也就不会太重。假如这二十亿暴露出去,我恐怕只有挨枪子了!”
万喜听了这才说:“这倒也是!要按贪腐数量定罪的,只要你咬紧牙关不认帐,别人揭发的数量就不会太多,而且也从你家里搜不出现款来,也就无法给你加重罪行。”
曹俊也叹口气说:“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说不定哪天就要被省纪委监委叫走。贺群就是例子。霍楞这两天慌作一团,每天往我办公室跑,明着是汇报工作,实际是想听我的指示。据内部消息透露,省纪委监委正准备要从我开刀呢!”
“曹书记,假如你被叫走,我们咋办?不就群龙无首了!”
曹俊说:“根据前面审理过的贪腐官员的情况看来,要根据问题的大小定罪,因此我们要把罪过降到最小。你赶快打电话叫一辆推土机过来,把这座房子连地下室一块儿推平。”
“连夜?”
“对!连夜推,不能再拖了!”
万喜只好给过去曾经来看树房侦察情况的其中一个警察打电话,要他连夜找一台熟悉的司机,带着推土车开到看树房来,必须在天亮前推倒看树房。
曹俊在一旁叮嘱:“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
“放心吧!”万喜说完就问道,“胡英和岳珊的案件不会出问题吧?”
曹俊说:“杀死他们两个是曹强和屈刚雇人干的,我已经叮嘱他们要把那两个杀人者赶快打发出国,千万不要再出祸端。”
万喜说:“我一直担心这个案件,你我给那次案件做了手脚,一旦暴露就连累众人,咱俩都要被牵扯到里面去,到那时就不是经济案件了,而是变成了刑事案件。”
“只要把两个杀人凶手打发到国外了去,就不会出事。”
万喜说:“曹书记,我怀疑就是胡跃整容后扮演了贾玉林,如今他成为煤山市的开发商了,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假如他真的是胡跃那就完了,他把咱们的违法乱纪的证据全部掌握在手了。”
曹俊想了想说:“我也曾经怀疑过贾玉林,但通过调查没有发现问题,因此我才起用了他。他给我送礼,一送就是几百万。假如他真的是胡跃,那他怎么可能自己往陷阱里跳呢?将来不怕我们把他供出去?行贿受贿同样有罪。”
“人家为了报仇故意行贿咱们,然后把咱们供出去。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讲,贾玉林哪里来的那么多钱?难道真的是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炒股挣的嘛?”
曹俊想了想说:“既然你有怀疑,为甚不派人去上海证券交易所查一下,只要一查就能够知道事实的真相。”
万喜说:“是呀!咱们过去只是粗略地调查了一下,没有仔细查证贾玉林的钱到究从哪里得来的。如果真的是炒股得来倒也不值得怀疑,假如不是炒股得来,那么咱们就应该怀疑他那二十多亿款项的来源了!”
曹俊似乎被万喜一句话点醒了,他说:“是啊!胡跃逃跑至今没有下落,仿佛他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按说他应该回来找咱们复仇才对!”
“胡跃失踪却来了一个贾玉林,一个至少也有二十亿的富翁。贾玉林虽然不戴眼镜,也不是双眼皮,下巴颏也不长黑痣,完全与胡跃不一样。但是曹书记,现在科技十分发达,男人可以整成女人,女人也可以整成男人,胡跃为什么就不可以通过整容变成贾玉林呢!还有贾玉林那个助手刘越,很可能就是胡跃的中学同学乔春所扮。”
曹俊望着万喜说:“乔春是谁?我第一次听说此人。”
万喜说:“我曾经调查过,胡跃有个高中同学叫乔春,两人关系非常好,据说胡跃与郝玉姣定婚晚会上他曾经出现过。乔春曾经是位开出租车的司机,后来不干了把出租车卖掉了,据说去南方做生意去了。我派人到他家去了解过,他父母亲还在东山县,生活还算富裕,但是老两口已经六年多没有见到儿子了,也没有儿子的任何信息。半年前,乔春父亲病重住进医院,几乎死在医院,可他儿子乔春却仍然没有露面。胡跃和乔春从少年时期起就是一对要好的朋友,胡跃要想报仇靠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所以我一直怀疑贾玉林和刘越两个人就是胡跃和乔春。我们曾经参加过他们的宴会,一次花销一二十万,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你不觉得非常奇怪吗?”
“乔春的父母亲怎么生活?”
万喜说:“乔春离开前把所有的钱给他父母亲留下了,老两口生活不成问题。但是乔春六年多不回家就值得怀疑,假如乔春通过整容变成了刘越,那他肯定不敢回家了。”
曹俊说:“你找个理由到乔春父母亲家里查证一下,顺便把刘越的照片带上,看乔春父母亲能否认出来。还可以通过血型验证验证。”
“老头老太太的血型非常容易得到,可刘越的血型怎么取?”
“一个老公安局局长,怎么就想不出办法来?”曹俊有些生气地说。
万喜说:“曹书记,你也查一下贾玉林那二十亿是怎么来的?”
曹俊说:“是啊!我也这样想过,无论胡跃还是乔春,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问到这儿时,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失盗的钱,他马上又说,“莫非我藏在这儿的钱是被他们两个合伙盗去了?”
万喜听了微微一惊,然后说:“完全有这种可能!你想啊!胡英是个穷鬼,他没有钱,连儿子出国留学的钱都是从马涛那儿借的。如果贾玉林就是胡跃,那么无疑就是他们两个把你藏在这儿的钱盗走了,然后去南方整容,找了两个替死鬼改换了名字。贾玉林和刘越这两个人确实是咱们煤山人,户籍上确实有他们这两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们大学毕业一直在上海深圳等地炒股,而且这边没有什么亲人。胡跃和乔春就是利用他们两个名字回到煤山大做文章。贾玉林和刘越这两个人假如活着肯定也不在国内,假如死了也应该是胡跃与乔春所害,然后假扮他们身份回来兴风作浪。你认为我分析的对不对?”
曹俊听了再次叹气,然后说:“眼下咱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机会去追查他们的真假。贾玉林已经成为飞越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是煤山人人皆知的大老板,假如咱们查证确实是胡跃所扮,我们该怎么办?”
万喜生气地说:“那你还让我去查证他们的真实身份干什么?”
曹俊说:“知道真实情况还可以想想办法对付,连他们真实身份也没有搞明白,就被人家送进监狱,那有多冤枉呀!”
万喜说:“我们动手晚了,假如早些动手就可以免除后患。”
曹俊说:“先把他们的底细调查清楚,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他们干掉,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反正不能束手就擒。”
“还有那个刚上任的纪委副书记毕永世,他一边贿赂你,一边去找贾玉林借钱。你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勾结有阴谋嘛!”
“有什么阴谋?毕永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出任纪检委副书记也是我推荐的。再说我不过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人家上面有人,其实是省委书记袁良直接提拔的,省委组织部门下来考察了只是走了形式而已。”
万喜听了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合上,然后说:“那就更危险了!袁良和胡英一起在中央党委学习过,关系相当不错。我们可能已经被人家秘密调查了。”
曹俊说:“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听到推土机的声音了,万喜说:“推土车来了!”
曹俊说:“我先走一步。”
万喜说:“行!我盯着呢!”
曹俊说:“把地窖彻底破坏,不要留下痕迹。”他说完开车离开,与推土机迎面相遇时把大灯开得通亮,刺得对方根本看不清他。
带着推土机前来的警察是万喜的心腹,也是曾经来过这里侦查过的小王。小王带来的推土车是他亲属家的,挣钱不会少。推土机司机按照万喜的吩咐开始工作,将看树房先推倒,把那些砖块推到一边,把那个地下室的门推开,把下面填平。
万喜对手下的警察小王说:“房子的木材铁器和砖块全让司机拉走吧,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他说完交给小王一万块钱,自己马上开车离开了。
曹俊回到家之后,屋里亮着灯光,发现妻子艾月坐在床边等他。他问:“怎么还没有休息?”
艾月说:“我哪里还有睡意,你刚走我就醒了。你是不是去看树房了,那些钱藏的怎么样?不会被人发现吧?”
曹俊觉得不能继续隐瞒着妻子了,要对她说实话,于是他:“那二十亿现款早就被人偷盗了。”
“啊!怎么回事?”艾月吃惊地望着丈夫。
曹俊只好解释:“六年前,我去送钱的时候大概被人发现,并且跟踪了,等我下次去的时候,二十亿现款不翼而飞。”
艾月睁大眼睛看着丈夫,好半天才说:“那可是咱俩几十年积攒下来的,怎么会说丢就丢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曹俊则安慰妻子说:“坏事变好事,目前形势紧张,假如那二十亿现款被查到,咱们的罪过可就不轻呀!没有了反倒落个一身轻松。他们从咱家里搜不出钱来,咱们也就不会承认有过贪腐行为,政府也不会无端地给咱们定罪。”
艾月听到这儿一下仰倒在床上,她说:“我说你最近几年不往山上送钱了,原来那儿已经出事了?”
“我一直不敢对你讲,怕你接受不了!”
“哎哟!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今天万喜老婆尹音找我,她也担心万喜和你可能要面临着接受审查。她问我有什么对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曹俊说:“你让她赶快把家里的钱藏起来,一旦被查马上要被搜,搜出钱来就只能说明来源,搜不到钱就可以赖帐。”
艾月说:“尹音说他们家的钱都藏在别墅的床下面和大衣柜里,没敢往外送,送出去反而不保险。”
“一个公安局局长就连个藏钱的地方也找不着?别墅被人发现不就露馅了。买个破房子藏进去就行。”
艾月少气无力地说:“你倒找了个好地方,不是一样被人盗走了吗?”
曹俊边脱衣服边说:“盗走了省心,不用整天为那二十亿提心吊胆了!”
“咱们将来怎么生活?你不是还要去美国花天酒地嘛!这下就剩下这六年积攒下来的一亿元钱了。”
曹俊叹着气说:“还惦记那些些钱干什么?假如能够逃脱倒查二十年这场运动,就算走了大运了!还想将来呢?将来只能等着进监狱了,没有了那二十亿咱们可以少坐几年监狱,有了那二十亿咱们就得多坐几年牢房。不要说了!睡觉吧!”
艾月说:“自从贺群被抓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失眠,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儿媳妇要坐月了,我们却没有心思去管她,这叫什么事!”
曹俊深深倒吸一口气,然后说:“儿子面临着更大问题,咱们两个大不过坐牢,可他和屈刚可能要面临着枪毙。”
“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就面临着枪毙?”
“你不知道,胡英和岳珊之死是他们两个雇佣别人干的,当时是为了娶玉姣才开了杀戒。案件一旦被调查清楚,他们两个就是雇凶杀人的罪行,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艾月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浑身发抖,她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他们怎么可以杀人呢!不是说胡英和岳珊死于煤气中毒吗?”
“那是他们两个利用万喜局长故意制造的一个假案,我也参与了,向省委调查组隐瞒了真相。”
“原来是这样呀!”
曹俊说:“更为可怕的是那个贾玉林可能就是胡跃,那个刘越就是乔春,他们通过整容才变成了贾玉林和刘越。”
“啊!他们可是给咱们送了不少钱呢!难道他们不怕受牵连?行贿受贿一样的罪行!”
“胡跃为了替他父亲报仇,他恐怕不怕坐牢。”
“这……这也太可怕了!”艾月吓得浑身开始发抖。
“这是一个阴谋,就是要迷惑咱们,然后从咱们中间找到罪证,最终将咱们送上法庭。你儿子曹强为了娶郝玉姣开了杀戒,将胡英市长和岳珊送上西天。可胡跃如今扮演成贾玉林回来了,而且咱们那二十亿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盗去了,否则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贾玉林和刘越买下马涛手上那三座煤矿,扩大煤矿等等开销花去了十多亿。可人家短短六年多就赚了有十几亿,如今还成立了集团公司。胡跃和乔春是两个最可怕的对手,当初要是识破他们的阴谋还可以灭掉他们。但是如今人家羽翼丰满,且形势不允许,只能听之任之,咱们没有了回天的法数了!省城那边传来消息,省纪委监委马上要对我采取行动。艾月,记住了,我们一旦被隔离审查,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二十亿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提,知道了吧!”
艾月听了再次倒下身子,嘤嘤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