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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家是一栋纯杉木的五柱四吊脚楼，中柱有成年人半抱大。中柱大说明主人家先人非富即贵，可惜到燕子父亲这代已经败落到目不识丁。燕子住在右边厢房，厢房后面是厨房。在前进村，左为大，女孩始终要嫁出去，不能住左边的“大”房子。晚上月光照进燕子房间，打在窗户下鸳鸯梳妆台那对鸳鸯上，梳妆台是母亲嫁过来时嫁妆，梳妆台上堆满各种书。最上面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书还翻着。燕子最喜欢作家三毛——喜欢她那种洒脱和文艺范。书上湿了很大一块，左上角记着屠格涅夫一句名言“你想成为幸福的人吗？但愿你首先学会吃得起苦”。书旁边有一张信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这封信差点成为燕子留给亲人的绝笔信。信的内容如下：
见信好！
拿起笔，我不知给谁写一封信才能把我的心事留给后人，但又觉得有必要把自己一些想法留下来，否则家人亲戚会认为我畏罪自杀。无论谁看到这封信就当作我写给你的信吧！从我生下来是女孩子，就注定网会有一个悲惨命运。尽管，我一直努力改变大人们想法和自己处境，但我还是被逼迫到写这封信的境地，这也说明我过得并不好。
前进村有一百六十三户人家，十个组，三姓人，人口不到三千。王姓是村里大姓，可惜读过大学的人不超过五个，一个是四伯家王琴芬姐姐，一个是杨姓家杨志叔叔和杨雪堂姐姐，还有彭姓彭明理哥哥、彭彦冰两姐妹。每家人培养出来大学生，都经历好几代努力。王姓虽是村里大姓，却仅仅占据着人口较多优势，其他方面跟彭杨两姓人比不了。我想读书，并不是跟别姓人家去比。大学毕业的五人在外面都过上不错的生活。我见过打工人的模样，日日夜夜干活，却挣得不如这些人多，当然我并不是看不起打工人，越是赚取辛苦钱的人越是值得尊重，我只是想说如果能有一个体面工作为什么要去做苦力呢？农村人经常树立一句话“赚钱多的人不累，累的人赚不了钱”。我只是想以后能坐办公室里上班，没有更高要求。我只是需要我父母帮助我大学毕业，但是他们不愿意。
前两天，杨家奶奶把自己遗产留给杨雪堂姐姐才打完官司。奶奶把遗产留给姐姐不因其他，姐姐尽到赡养义务，叔叔伯伯不仅没有赡养她，还经常骂她老不死。记在奶奶名下财产，奶奶做合理处理而已。尽管叔叔伯伯不依不饶，在法律面前还是低了头。我有幸看到过奶奶遗嘱一部分，其中有一句话我写下来给看信的你。“我不后悔让雪堂读书，也不后悔为她读书受气，甚至留下身体残疾”。
其他事情不想再说，只想告诉他们这些愚蠢的人。我们平民百姓跟别人比什么都来不及，因为存在着很多不公平。比如创业没有资本，努力没有门路，成功机会渺茫等。虽然读书不是唯一出路，绝对是最快、最具性价比出路。从小学开始，我一直爱看书，在书上我看到很美好人生，我也想尝试让自己的人生灿烂辉煌。只可惜，护送我前进的人现在要抛弃我，既然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再见吧！说永别有些悲伤。
王书权和王书香两兄弟一直守在姐姐门外，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尽管姐姐平时对他俩很凶，但是他们爱姐姐，他们俩曾经发誓，谁欺负他们姐姐他们就会让谁难过。如今欺负姐姐 的人是奶奶，所以它们手足无措。姐姐把自己关在屋里，吃晚饭也不出来，肯定发生了大事。奶奶告诉他们要看好姐姐，说姐姐可能想不开。俩兄弟睡在堂屋凉席上，突然小黄朝着姐姐房门大喊。他俩跳起敲门喊姐姐，姐姐一直没回应。喊醒爷爷奶奶，爷爷用斧头砸开门进去，燕子躺在床上，手上割开一条口子，已昏迷不醒。奶奶喊来几个人帮忙送到医院，到医院月亮已偏东，天边慢慢亮起来。
燕子以死相逼要读书的事情很快在前进村及附近村子传开，回村办事的杨雪堂听到此事后直接骂娘。天才刚刚亮就准备去看燕子，燕子老师是她高中同学叫徐成，她打电话问燕子情况，两人约好一起去看望燕子。他们走进病房，只有燕子和二伯在，二伯认识杨雪堂但不认识徐老师。杨雪堂和她叔叔伯伯打官司在起前进村已出名，老人们都怕她。燕子奶奶听说她要来，连夜回家了。
燕子二伯坐在靠椅上抽着烟，旁边护士正在和他争吵，要他把烟掐灭。杨雪堂上去夺过烟扔到地上，踩灭后扔进垃圾桶，燕子二伯站起来举起手想打她。杨雪堂叉着腰吼：“你今天敢打我试试？土包子。”
二伯听到“土包子”三个字用力打了下去，徐老师连忙上前抓住他手赔笑：“阿伯，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二伯一拳没有打到杨雪堂，再上去打一拳又不合适。徐老师又挡在俩人中间，他只能对杨雪堂冷嘲热讽：“你这丫头这些年读了几本书不得了，叔叔伯伯都敢告。现在怎么还跑到王家来充大头，我王大强可不会怕你。”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杨雪堂温怒，王大强这种人性格是唯我独尊，错也一定要扳正。他的嘴脸杨雪堂看着不舒服，但她又奈他不何：“我告诉你，本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我就看不惯。没有机会读书的年代，我们女子本弱，现在大家都生在法制社会，你要是敢再动粗，我绝不怕你。”
燕子二伯也不怕她，又准备要打，苦于徐老师挡在中间打不到。一声长长的阴笑：“你可要记住，我有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杨雪堂觉得讽刺，打心底里蔑视他：“我还叫你一声二伯，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时代，谁打得赢谁就是老大。”
“好，好，好。我今天便好好教育你。”
徐老师怎么也拦不住王大强，他铁了心要揍杨雪堂。站在旁边的护士连忙跑出去喊人他俩隔开。恰好王书权和王书香两兄弟买东西回来，看到徐老师像看到菩萨，抱着他大腿恸哭。燕子爷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他从小就“尊重”和怕老师。
医生把几人教训一番又忙去了，屋子里火药味越来越浓，谁也不开口说话。
王书香突然说：“徐老师，你要救救姐姐，他们要姐姐命。”
燕子爷爷跟徐老师赔笑：“孩子不懂事，乱说话。谁会要谁命呢！徐老师拿板凳坐吧！”
爷爷给围观人赔许多小心，大家才散开去。
燕子爷爷一直站在门口，连说话也不敢靠近徐老师：“燕子读书这个事给大家添麻烦了，这属于老汉家事，我谢谢你们关心。”
“燕子爷爷，我不得不、、、、、、、”徐老师知道杨雪堂是急性子，没等她说下去。
燕子爷爷脚在发抖，杨雪堂在这里，他害怕杨雪堂也把自己告上法庭，八十几岁人了，他可不想再给自己身上抹黑，徐老师扶他坐下：“燕子这事吧！我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严重，她今年考试成绩很好，班上排名前五，她告诉过我她的梦想。孩子有梦想多么好的事情，关键燕子还是一个很上劲的孩子。在我家访记录里，你们家送三个孩子上学虽有困难，但也能坚持，你们家是不是遇到大变故？为什么如此坚持不送一个有希望的孩子上学。”
“瞎说什么？”二伯指着徐老师鼻子骂，他说时口水也跟着流倒嘴角：“我们怎么不让他读书？她妈妈把她从外面带来，她姓王和我们姓王本不是一回事，是一个巧合。我们已经尽力送她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以后送不送她读书我们只有安排，轮不到你们这些外来指手画脚。”
徐成听到这话冷哼两声，他认识王光祖两兄弟，所以不愿和争辩。他看得出燕子爷爷比王大强更有威信：“老人家，我记得家访时您老说过，后悔没送几个叔叔阿姨读书，燕子读书为何您不能支持？”
“也不是不支持”燕子爷爷擦着眼泪，一直低着头，沉默一会抬起头来：“只是她奶奶说她在学校耍朋友，还喜欢上网，和同学们打架。你是老师一定知道孩子染上坏毛病，以后还能有前途？”
徐老师越听越觉得奇怪，作为燕子班主任可从未听说燕子又不良行为：“我见过把孩子送到学校不让老师管教的家长，也见过到学校对犯错学生就是一顿打的家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玷污孩子名誉的家长。燕子一直都是乖学生，哪有您说行为？”
“有没有我们自己说了算，请你走！”爷爷眼角有泪，二伯见不得别人教训自己老父亲。把徐老师和杨雪堂推出病房，王书权俩兄弟拉着二伯衣服不让他推徐老师。这一幕被赶来的王家几兄弟撞上，不问三七二十一给徐老师一顿揍。
杨雪堂报警，派出所来人把参与闹事人全部带走。
在派出所，徐老师本想当着民警面好好和王家几兄弟谈谈，徐老师接近他们几兄弟，他们就会大吵大闹。徐老师只能找到派出所所长说明情况，由民警看着他们，在接待室和他们谈了十分钟。
两个民警在旁边，几兄弟情绪不再激动。他们看到警察心里自然而生恐惧。
燕子大伯刚才没有动手，他已是快六十的人。还喜欢穿中山装，以前当过兵，出了给孩子们落户口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从进派出所起他就一直低着头，深怕有人认识自己。
燕子大伯突然抬头：“徐老师，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该动手打你，你身为燕子班主任，是要上外我们王家香龛的人。我们家情况较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有机会你来家里我们再慢慢说，在这里说话，有点、、、、、”
“出了这里，恐怕你们不会给我说话机会吧？”
“您是老师，我们理应尊重，我保证会和你好好说。”
徐老自然能明白他们兄弟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想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以后要没有机会让他们再听自己说话他不在乎。
“各位都在受过苦难的人，都是被国家富强推着走的人，都是享受到社会发展福利的人。但是你们直到推动社会发展和国家富强是哪些人吗？就是像燕子这种爱读书的人。虽然国家没有明文规定你们要送孩子读初中，可是你们可知道？培养自家孩子说大一些是给国家培养人才，说小一点是你们发家致富最稳最有可能的机会。可是你们还是用你们那些落后的思想禁锢女孩子的双脚，不让他们像男孩子一样能好好读书。我是燕子的老师，我恳请你们就让她读书吧！让她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吧！你们肯定知道自己某些思想已落后，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别让你们孩子也和你们走同样的路，他们完全有机会改变自己人生。”
王家几兄弟还是一言不发，徐老师越说头低得越低。
“我是老师，我教够很多学生。我直到燕子属于那种想学的人，可能是学习方法差一些，但是只要坚持一定会成绩。我作为她老师西都相信她，你们可是她亲人难道还不相信吗？”
民警打断徐老师的话，他给徐老师保证，一定会让王家一家子送孩子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