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结婚后又离婚,媳妇把杨老二唯一的孙子带走了,法院还判他们每个月要给抚养费。孙子的“杨姓”被填写到了曾用名栏里。孙子现在姓孙,不姓杨。他时常说这个孙子以后始终会还姓,最多三代后一定会还姓。可是却不怎么希望杨老二家的孙子还姓,杨老二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都为其儿媳妇鸣不平。杨老二赶他儿媳妇离开时一点没手软。在她怀孕期间逼着儿子外出打工,她连鸡蛋都没看到一个。还要跟平时一样洗衣做饭,照顾他们两老。媳妇很寒心,他们却很开心。他们敢如此对待媳妇的原因,一是他们没有花一分钱就把媳妇娶进门,正所谓便宜没好货。二是儿子说她坚持嫁到他们家。媳妇父母跟她断绝了关系,她根本不可能回娘家,遗憾的是他们忘记一点,父母毕竟还是父母,说再狠的话,最后都会心软,她儿媳妇跟儿子离婚后回了娘家。第三是因为儿媳妇屁股小,他请人算过她没法生儿子。不能生男孙他绝接受不了,一定要把她撵走。
按理说儿媳妇被撵走后,他们家因少了人口吃饭,日子应该越来越好,别人故意问他为何没发财,他把责任推到每月支付抚养费上。他说媳妇是个讨债鬼,打电话便是要钱。可是不要钱,还能有什么话呢?
她站在杨老二面前,像个十足的悍妇:“你们杨家,真是厉害,竟断了恶媳妇儿子奶粉钱。不怕恶媳妇发疯咬人?”
“你不是狗,如何咬人?”
“是吗?我离开时你们可说过我是乱咬人的疯狗。今天疯狗不咬人,需要你们支付一万三的抚养费。”
“你要是讨钱,可以跪一个给我看看,我很有善心,三角两角的一定会给。”
她叉着腰准备骂架,一个孩子喊着“妈妈”向她奔过去,她把孩子抱在怀里,一下子变得温柔:“儿子,对面的人让你妈妈给他跪下,你说妈妈要不要跪?”
“坏人,你是坏人。”小孩挥舞着拳头要打他。
“徐莹莹,你这样教育你儿子?让他这般对他爷爷?要让他与我为敌吗?你好狠的心,不管怎么样,没有我儿子你都不可能有这个可爱的儿子,对不对?”杨老二愤怒,他没想到徐莹莹会教孙子和自己为敌。
“莹莹来啦?”杨老二老婆拄着拐棍出来,倚靠在堂屋边柱上:“莹莹,你父…哦!不对,你叔叔并没有其他意思,他比较爱面子,你来要抚养费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最近我病又加重,老二又吃了牢饭,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我们都是女人,都会心软,你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们一定会给你。”
“心软?可笑。你们撵我走,我求过你们多少次,你再看看你家堂屋前有没有我跪的印子?你们心软过吗?我是女人不错,但我绝不会心软,特别是对你杨家。”
“莹莹,说不伤害,我们已经伤害了你。给我们弥补的机会吧!”
“呵!您说得真好听。你们现在连基本的都给不了,还想弥补。弥补是什么,是在责任以外的对他人好。你们做到了吗?我只要一万三的抚养费,拿来我就走。拿不来,别怪我耍泼。”
杨茂一直在房里偷听,本打算偷听父亲和三叔的对话。谁曾想杨支书会来,更没想到徐莹莹会来。和徐莹莹结婚那几年,他在妻子面前有绝对权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他害怕,听到徐莹莹的声音时全身发抖,他让父母和他周旋,自己从后门离开,徐莹莹怒怼他母亲,又没忍住跳了出来。像以前一样想要给徐莹莹一记耳光,还没打下去杨支书喊住了他。
“打不得,杨茂。你一个耳光打下去,会把自己打进派出所。”
徐莹莹闭着的眼镜睁开,看到是杨支书。她儿子已经捡起了石头,准备砸向杨茂,她慌忙夺下来,吼他几句。
“刚才杨支书回村委会了。我以为是不想管我们这一篮子破事呢!怎么又回来啦?”
“小徐回来肯定有事,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是想先让你们自己商量。没想到我才转身你们就动起手来。”
“你觉得我们像是在商量?”徐莹莹反问他:“我来这里,没一个人喊我坐坐。实话说我就是来发脾气要钱,杨老二准备不给钱。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也不会跟他们商量。这事你最好别管,免得惹火烧身,难受。”
“别太过分,惹毛我今天一样揍你。”杨茂威胁她。
“你动她试试?”一个男人也到了院坝,身高有一米九。抱着双手护在徐莹莹身边:“杨茂,你就不算个男人。今天我还就想看你敢不敢动手。”
“你就是徐莹莹的野男人吧?”
“请你说话注意,莹莹和你离婚后我们才在一起,我们属于自由恋爱。”
“什么?你说什么?结过婚的还恋爱?恋爱是年轻人事,你们还能有恋爱?”
本来懂浪漫的男人就是少数,农村懂浪漫的更少,大部分人的观念,结婚后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开始牺牲,比如夫妻长期异地分居。所以恋爱是未结婚之前,结婚以后绝不会有恋爱。
“你懂什么?你就是个土包子,有我爸爸在,我看你敢打我妈妈不?我爸爸可厉害。就算他打不赢你,他厂里还有几百个人呢!”
徐莹莹儿子非常抵触杨茂,他“父亲”孙老板的到来,也给他壮胆不少。
“我才是你老子。”
“你是老子?老子不是死很多年了吗?《道德经》我都背完啦!”孩子会说这话,可见徐莹莹和丈夫平时在孩子面前从不说脏话,他们家教好。
“徐莹莹你看,这孩子跟着你好可悲,连老子是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教育他。”
“杨茂,别丢人现眼。”杨支书忍不住说杨茂。
“有什么样的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杨老二在旁补充一句。
“垃圾”孙老板自言自语骂一句,劝徐莹莹离开。说这样的人根本讲不通道理,浪费口舌。
“谁是垃圾?”杨茂过去推搡孙老板。
徐莹莹对这两个男人都非常了解,只要杨茂敢动手,孙老板为保护妻儿也一定会动手,和杨茂这种人打架犯错她总觉不值得。只能说给杨茂三天时间筹钱,三天后自己再来。而杨茂的回答是她一分钱也别想拿走,双方说着狠话解散。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没有输赢,只有利己或是不利己。徐莹莹并非怕杨老二一家,她离开是为保全丈夫的名声,以前爱杨茂时,他也把杨茂的名声看得特别重,可惜杨茂自己不珍惜。徐莹莹大专毕业,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开始她和杨茂在一起时,她父母就极力反对,但徐莹莹坚持要和杨茂在一起,导致和父母闹僵。她带着儿子回到娘家后,父母给她介绍现在的老公。跟杨茂比起来,二婚老公有学历,有能力,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杨雪堂目送着她们一家三口离开,其实她挺羡慕徐莹莹,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着。她到自家堂屋喊醒了半醉半醒的父亲,扶着他坐在二伯家堂屋。
杨茂正在气头上,直接把所有人赶走。杨支书临走时对杨老二说:“你们两家这事,有几个原因。一是你母亲之前的赡养问题,这个需要你们亲戚来断公平;二是徐莹莹和你们家间的矛盾,需要你们两姓后家来解决;我希望你们把各自的后家、亲戚后天都请来,我把村里几个干部也喊过来,最好能一次性解决你家的问题。”
在农村,谁和谁发生了矛盾,人们第一想到的是找村里调解,如果村里解决不了,就会把相应的亲戚朋友请到一起,让他们评判事情谁对谁错,评判结果大多数人都会接受。
第三天早晨,天还没亮,杨雪堂和母亲围在烟台边做饭,他们在等亲戚的到来。
杨雪堂突然问妈妈:“妈妈,我们欺负过二伯家吗?”
母亲毫不犹豫:“你父亲虽然爱吹牛,但他生性软弱,根本不可能欺负别人,只有被别人欺负。”
“妈妈,对于别人家的事情,我能指着鼻子骂别人。可是到了自家,我却怎么也吼不起来,你说是为什么呢?”
雪堂妈妈笑不拢嘴:“闺女,你和奶奶生活的时间不短,可是你奶奶有些能力你一定不知。你爷爷找过一个外女,你知道你奶奶怎么做的?直接把那女人骂得去自杀了,那女人就死在你奶奶住的厢房。但是你奶奶对身边人却很慈善,出了名的好人。你奶奶告诉我们,人在家里被人欺负不算无能,但是被外人欺负就不行。你二伯对于你来说,算是家里人,你在他面前软弱一次算什么呢?每一次都把他们告上法庭,你也做不出来,对吧?”
“您说得对,我本想直接再把他们告上法庭。但杨支书说话了,我就觉得试试吧!就算在法庭上我们胜利,可是亲戚们都会认为我杨雪堂情谊淡薄,反而得些闲话听。”
中午时分,亲戚大部分已坐在堂屋。二伯怎么也不愿意过来,谁去喊也没用。最后杨支书和村里文书两人把他硬生生拉过来。杨雪堂家人不仅请了自家亲戚,也请了二伯娘后家。
村里辈分最大的两个老人坐在最上边,下边男人分开坐。杨支书坐在左边“来吧!我们今天立祠堂说话,为的是学字辈杨雪堂和礼字辈杨礼确之间的矛盾,矛盾是隔代之间的矛盾,涉及到孝、礼、善等。今天杨家众亲朋到来,望能妥善处理两家的事情。学字辈后生,你先说。”
杨雪堂站在最下边,父亲低着头坐在她旁边。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好像要从她身下拔下一层皮来。可她并不怕谁,在坐的长辈是大部分,可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能得到她的尊重,有些人毕竟为老不尊。
“我父亲杨礼立,一个忠厚老实之人。平时对人和善,从未有害人之心,一辈子勤勤恳恳。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儿受尽白眼,好不容易等我读书毕业,本以为能有好日子过了。可是想要在城市安家并不容易,还需要他和我两代人一起努力。我很自责,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希望我能在他向往的城市里安家,过城市人的幸福生活。我也为此在努力,可是要一个刚毕业的人买房买车不现实。我离留在城市的梦想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有工作,可有这样一句话,当官别求财,求财别当官。我也只是一名基层人员,努力是我的本分,结果我却不能掌控。就一句话,我在城里没有家,我的家依然还是这栋五柱四的木房子。某些人竟然用欺骗的手法骗了我的老父亲,以五十块钱买走我的房子。我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难道这房子真的只值得五十块钱?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我的诉求有三:一,房子必须归还给我父亲。我父亲为了这房子奋斗了大半辈子。你们在坐的大部分人都明白房子对于一个农村男人的重要性,那是撑脸面的东西。没房子的家庭,说明这家男人无能。我父亲是老实,也没有大志向,从小受苦。用他自己的话说,十五岁之前为吃饱,到二十五岁为结婚,到五十岁为孩子上学和房子。一步步走来,他用勤奋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其实在我看来,他这是在建设自己老来的保护墙。有房子住,有孩子关心,有骄傲的人生成绩可以谈。有人骗走他这一切,就是在杀害他。二,我希望得到道歉,说实话每个人都应该活得有尊严。我父亲也应该得到尊重,他虽然老实,但决不能因为老实就被人欺负。这点我不能同意,相信正义的人都不会同意,也不能同意。最后一点,我更希望两家人能化解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们能相互谅解。我现在自己先代替我父亲跟在场的曾经可能被我父亲伤害过的人说声对不起,请你们原谅。”
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杨雪堂能说会道,却没想到这般能讲。杨老二不知怎么回复,默默的坐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鸟。
亲戚朋友们让杨老二说出自己的想法,环视周围,他们都是和自己吵过架或是打过架的亲戚朋友,让他们来审判自己,自己肯定是输。至于怎么输,他不知道。
杨老二低着头,多次用余光看在场的人,他想了一会儿:“我没什么好说,如果可以原谅,我会原谅他。但是这些年来,我也记不清到底和他哪里有矛盾,只是觉得跟他就应该过不去而已,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原谅。”
杨秀全是站在杨老二一边说话的人,他站起来,指着杨雪堂说:“我知道你有些能力,一个女子比家族里好多男孩子都厉害,可是你也够猖狂,谁的事情都管。包括今天你都还在说原谅别人,要别人跟你道歉,你这摆明是有能力了,回家来耍横。”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从大部分亲戚的眼神里他能感受到敌视,杨秀全没有和家族住在一个寨子,平时对他都有冷落,此刻他却抢着说话,只会有更多的人讨厌他。
可他既然已经开口,就不能突然住口,继续说:“杨雪堂对长辈不尊,对小的不爱,对父母不孝,我建议在族谱上给他除名。”
“胡说”雪堂妈妈呵斥他:“谁说我女儿不孝敬我们啦?”
“礼立嫂子你不用怕,今天是家族大会,她不敢放肆。我可听说她平时在家飞扬跋扈,对你和三哥像吼小孩子一般,从未孝敬。”
“你真是不会说话。哪个父母不能容忍自己孩子调皮啦?你家孩子可在你面前调皮过?你拿调皮当作不孝来指责我闺女,请问你居心何在?”
在杨雪堂家里,妈妈柔弱,但家里的事情还是她做主。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谁说她女儿她不仅能豁出去,就算要她命都可以,她决不允许别人诋毁女儿。
“那行,三嫂,你不是安排她和一个男孩子耍吗?你看她违背您的意愿和彭老六家小儿子混在一起,她都已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了。找男朋友都要找城里人。你们是她的爸妈,可也是农村人。你说她这算是有孝心?不能太溺爱哟!”
“你真是可笑,睁眼瞎子。难怪别人说你是睁眼瞎子,你自己的孩子没有培养出来,找不到好媳妇,我闺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既然被你说成是看不起农村人,你也就适合一辈子种地。”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女儿不孝,三嫂。那么她整天在村子里多管闲事总该算不和睦乡亲吧?”
“谁和乡亲不和睦,谁最是清楚。”
在场人哈哈大笑,杨秀全立刻明白了,别人把他当一个笑话。萎缩着头只能坐下去,思索回去怎么和王大强解释。
杨秀全败下阵来,杨老二有些不愉快。这些人里能为他说话的可能也就杨秀全一人而已。
杨支书觉得机会成熟,问杨老二:“关于你骗取杨雪堂家房产和田地的事情,你自己怎么看?”
“我没有骗取,这完全是杨玉林的主意。”
“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
“不需要狡辩,你们昨天在桌子上可看到第三根凳子存在?有第三个碗吗?你自己问三毛弟,他们喝酒我可有参与?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演戏,三毛弟自己最是清楚?”
“二哥,你怎么能做这事呢?前天明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喝酒!”杨礼立紧张起来,搓着双手,腿不停的发抖。
杨雪堂看得出父亲在说谎,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来不会说谎,所以他一旦说谎就会紧张,这是他说谎时的正常表现。
杨雪堂盯着父亲,父亲也看着她,有些胆怯,像个犯错的孩子。
杨雪堂问父亲:“爸爸,在女儿记忆里,你可从来不说谎。”
杨礼立低着头不敢看她,杨支书继续追问他,他总觉得自己过不了这关,看着脚下的地面,似蜂子嗡嗡声一般说:“雪堂才工作时,不是经常缺钱吗?我就想帮助她,所以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了杨玉林,可是他怎么也不要我的钱,只要房子。我觉得是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能反悔,就要求他陪我演一场戏。我以为雪堂不会太在意,谁知她掏根问底。我……”
父亲急哭啦!杨雪堂给他递过去纸巾,安慰了两句。
杨老二说:“你们都认为我是坏人,这事跟我根本没关系。”
杨支书骂骂咧咧的走啦!亲戚朋友们本来也不想来,见杨支书都离开,也都准备离开。一声警报声,让他们从新坐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民警和杨玉林,他们把杨玉林拉到堂屋坐下来,说来调解杨玉林骗取房子的事情。
亲戚朋友们都窃窃私语,这杨雪堂了不得,有了工作惹不得了。肯定是她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抓了杨玉林。只是他们不知道杨雪堂根本没这本事,因为派出所的民警她一个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