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本是姚家坡人,亲生父亲是杀猪匠姚录。后因杀猪无法维持生活去广州干工地,开石头时被滚下来的石头砸死,包工头赔他们家几十万。妈妈改嫁想带走姐弟俩,奶奶说弟弟要延续姚录香火,不让带走。母亲便留一半赔偿钱给弟弟,带着燕子嫁到前进村。在姚家坡时,燕子没上户口,读书需要户口时,继父直接给她上“王燕”这名字,他也保证会像亲身女儿一样待她。别人家女孩子读书她便读书,嫁妆也会尽自己所能。
燕子奶奶过世后,弟弟姚伟跟大伯生活。听别人讲姐姐在王家被逼到自杀,他本打算去医院看望姐姐。刚出门遇见回家拿钱的燕子爷爷,邻居听到两人争吵,便都围拢过来。王书权以为他们要打爷爷慌忙回村找人。
王家人赶到姚家坡,爷爷坐在路边抽烟,姚伟坐在他旁边。见看前进村人气势汹汹,他朝村里大喊前进村人欺负到村里来了。燕子爷爷站起来,拦住前进村的人。老人双腿打颤,从昨晚开始他一直没睡觉。此时太阳又已下山,他既困又累,站着都能睡着。
王大强手里拿着木棍质问姚伟:“听说你小子要一个八十岁老人认错,你小子有没有家教?”
姚伟抓着砖头,陆续围上来几个姚家伙子让他胆子更大。怒怼王大强:“我奶奶教育我,一百岁人也会犯错,犯错给机会承认错误,是给机会让他重新来过。难道你们王家人从不犯错?”
王书志站在父亲后面:“姚二毛,我可告诉你。你没资格让我爷爷认错,你这是要抹我们王家人面子。我们两个单挑,敢不敢?”
一声摩托声打断争吵,摩托车的烟管应该坏了,走一路“噗噗”响一路。
姚伟叔叔把摩托车停在河沟边,推开人群来到姚伟身边,要求王家人放下手中武器。
姚伟叔叔叫姚一阳,身高一米八以上,留着八字胡,头发梳得铮亮,抹了不少发胶。他结婚十几年没有孩子,一直把姚伟当儿子养。他抄起路边一根木棍挡在姚伟前面,十里八村人都知道,还没缴枪年代,他提着火药枪打鸟百发百中。打架最敢下手,再年轻几年,周围村寨绝没他对手。姚一阳还没说话王家人气焰已熄灭一半,连他询问是谁来找事,也没人敢回答。
王大全让王家人放下手中的棍棒:“没别的意思,一阳毛弟,你侄儿要我爹一个八十几岁人在你们姚家香龛前认错。自古以来跪拜别姓祖宗,只有在结婚开亲上才有,他是要把我爹往死里逼呀!”
“你要这样说,我还真得和你说道说道。我家侄女在你们王家怎么被逼着自杀?一个年轻生命竟然想到了死?”
“这么说,你们姚家人是要打架吗?”王家年轻人里除了王书志,大一点的是王大志家的老二王书城,今年二十三岁,听说在外面工作,具体做什么工作倒没人知道。他叼着一支烟,一头黄发,手臂上纹一条龙。他站到王大全旁边,抖着双腿问姚一阳:“要把这事当作两姓人之间矛盾,我们绝不怕,你可要知道我是什么人。真要打架,我要狠起来,我自己都怕。”
“小子,说狠话谁都会,关键是打架也得讲个师出有名吧?你们王家人做错事,难不成还要立个牌坊?换做以前我挑起扁担就是干,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已报警。”
姚一阳并非怕王家人,不和王家人撕破脸皮是怕燕子在王家不好过。他自己一直觉得亏欠燕子,当年没有把燕子留在身边自己抚养。燕子妈妈要带燕子去王家前,问过
他是否能养育她,他才结婚,俗话说才当家穷十年。他祖上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家产,结婚还分得几千块钱欠账,为这事他和媳妇干过几次嘴巴子仗。所以他没答应养育燕子。而且,婚后家庭责任不允许他再冲动犯错,要是再进去别说养姚伟,恐怕他的家都要垮掉,媳妇也会跟别人跑,他很珍惜得来不易的家庭。
“怂包才报警。”王书城打心底看不起他。
王家人扶着燕子爷爷准备回村,姚伟挡在路中央,要王家人给说法。王家男人们又抄起扁担,只要有人喊一声“打”,他们就会上手。
燕子爷爷:“错都错了,承认个错能怎么样?”
“不行!爹。您老人家怎么能向一个十几岁小孩子认错?就算错了也不能认。”王大全情绪激动,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让老爹给一个小子认错。他伸手推姚伟,姚伟举着双手也不还手,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又站起来。王大全吼他:“你小子再不让开,我就送你进医院。”
说话间姚一阳已把身边的王书志按倒在地,怒吼:“你们敢动,我让你们王家今天横躺几个人在这里。”
“姚一阳,燕子到王家,跟王家姓。她的事情属于王家内部问题,你一个外姓人怎么能管这些事情?放开我儿子。”
王大文怕姚一阳对儿子动死手,有过案底的人,外人看来总比一般人心狠手辣些。王家人表面狠,真要他们杀人,倒没人敢动手,只是吼得凶罢了。谁知王书志手上有把小刀,趁姚一阳不注意扎在他手臂上,姚一阳徒手抓住刀夺过手来。两姓人骚动对立,王家人被围在中间。
幸好此时杨支书赶到,站在人群中间,劝说他们不能动手。天已经黒了下来,黑暗中怕人下黑手,他让村会计和村长找火把把道路照明亮。他站在高处看着大家,小心被人偷袭。
“各位,无论你们是王姓还是姚姓,说到底都是前进镇人,今天要是见血,这以后必然谁都没法见人。乡里乡亲的把情绪放低些,有事好好说。燕子爷爷你在这儿年纪最大,你说说怎么处理好些呢?”
“过时了,我老头已经是过时的人。现在是法治社会,按照法律这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关于燕子,我们王家人的确理亏,真要认个错也不是不行。”
“老爷子,我们这代人把长幼尊卑看得比法律大。你王家书字辈的人,只要读过书都应该明白些法律。这儿能说上话的都是你王家大字辈,他们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我现在怎么劝也没用。一会儿派出所来人为你们调解,就这事吧!牵扯人太广,最好能在他们来之前事情先处理了。”
燕子爷爷听了支书的话,在王家人反对下他到姚一阳家香龛下三拜,道歉认错。派出所人来时,只剩下姚一阳、王书志和燕子爷爷在那,他们把三人带回派出所做笔录。放他们走时嘱托燕子爷爷,回家好好睡一觉,身体最是重。
王大强打电话给王光宗,添油加醋说燕子的不是。王光宗从小在家长大,开始几年经常回来,这些年因为和父亲有矛盾,回来的次数双手都能数过来。就算他大年三十回来也会有人上门讨债,整个村里没有一个不是他的债权人。他每年回来都会讲自己做了些工程,带了好几千工人,但就是不见钱。因为绝不会说自己在什么地方输了多少,或是在哪里又增加了新的债。他依然当着自己的老板,给别人打电话开口就是这老总,那老总。有时候喊顺口了,村里回来一个打工的兄弟也喊别人老总。当然他也会给家人炫耀认识这领导那领导的,关系可以通天。他说的这些话除了夜晚的鬼和好吹牛的父亲外,再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一直都想彭老六大儿子帮自己揽工程,苦于彭忠根本不搭理他。尽管他兄弟是过房给自己的父亲,他们算半个亲兄弟,可是彭忠就是不理他。平时碍于面子来王大强家里,王大强总跟他说要照顾照顾大兄弟王光宗,但是他转身就不认。因为这事王大强对彭家一直都不满,但又敢怒不敢言。
从姚家回来的路上王大文把彭老六和堡坎上村献花女人的故事告诉了王大强。王大强知道这事之前闹过一段时间,后来不了了之。他也把这事告诉了儿子,王光宗立马嗅出机会。打电话给彭老六,让他务必请彭忠和自己见一面,并旁敲侧击堡坎上村的事情。
世人都说彭老六有三个儿子,其实他所谓大儿子都还不知道彭老六是他父亲,虽然他一直隔空“养育”他们。他总觉得这事瞒不住了,索性把堡坎上村往事全盘说给他听,也说了王光宗的要求。
彭江听完埋怨父亲害哥哥,他和杨雪堂吃饭时埋怨王家人做事太绝。杨雪堂认为彭江和父亲处事软弱,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找王家人理论清楚,如果人情世故讲不好,就通过法律。这世间总有讲理的地方,只是他们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