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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母亲来到医院,看见姚伟守在姐姐床前，她在门口抹掉眼泪才进去。她站在燕子床前看着燕子又抹眼泪，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母亲离开姚家时姚伟才很小，他不认识母亲，燕子吃完药刚睡着，没人告诉他站在面前的就是母亲。姚一阳不允许姚伟找母亲，也不允许母亲看姚伟。母亲在外打工十几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赶场偶遇都不可能。姚伟奇怪她为何站在姐姐床前哭，猜想应该是什么亲戚，起身接过她手中的水果和补品。
“谢谢您能来看我姐姐，阿姨。姐姐已快要好了，你也不用太伤心。”
姚伟接东西时她并没有放手，他转身看着姐姐。姐姐他们的说话声吵醒，见到母亲眼泪忍不住的流出来。
“伟，她不是阿姨。他叫燕青青，你应该喊她妈妈。”
燕青青再也忍不住，扔下东西跑到厕所哭了一会儿回来。燕子已把这些年的情况告诉了姚伟，姚伟低着头坐在板凳上并没有打算理会母亲。
燕青青忍住眼泪，笑着说：“没想到能同时看到你们两姐弟，妈妈很高兴，不应该哭才对。”
“拉倒吧！就你配做别人母亲？”姚伟恨眼前的“妈妈”，她最简单的一句开白场激起了他的憎恨。要不是刚才姐姐一直说他要喊妈妈，他早就脏话出口了。
“姚伟，你怎么说话的呢？”燕子吼姚伟，举起手示意要打他。
“我就是这样说话呀！我可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种。我的很多同学都这样说我，还有邻村的那些小子也这样说我。你说突然要多一个妈妈，谁能接受，这以后他们再这样骂我，我是跟他们争辩还是不争辩呢？要是争辩的话就说明我真没教养，要是不知争论，骂的人可不止我自己哟！我受不了。”
“无论如何，她就是你母亲，你没得选择。”
“很遗憾，我实在不敢承认她，我怕对不起我自己。我已经习惯没有母亲的日子，现在已不需要母亲的陪伴和养育，我更装不来亲切地喊眼前人为妈妈。”
姚伟提着温瓶去打水，他是真喊不出妈妈两个字，哪怕姐姐命令他喊也不行。
燕子指着床前的椅子，让妈妈坐，燕青青给她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
“我一点不怪你弟弟，他对我肯定有恨。但是燕子他比你过得幸福，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需要以死相逼来争取某件事情。”
“我也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在王大鹏面前你根本就没有发言权，我都不知道自己以死相逼的意义何在。”
燕子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依靠，以死相逼到底在逼迫谁也搞不清楚。王家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从跟着母亲到王家来，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担惊受怕中。有一次她下洞子里捡红薯，竟然有人把上面的木板盖上，要不是母亲回来得早，她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生命。母亲带他来王家的那会，王大鹏承诺母亲，以后自己的孩子怎么出嫁，燕子便怎么出嫁。可惜的是母亲给王大鹏生的是两个儿子，他们不用出嫁而是娶进来。
燕青青停顿了一会儿：“我打算跟王大鹏离婚，他欺人太甚。”
“为什么要离婚呢？离开他你又能怎么样？你可要知道我、、、、、、”
燕子不敢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哭。两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趁燕青青走亲戚的时间，王大鹏想要强奸她。她拼命跑到了镇里，在小学大门外冷的瑟瑟发抖，还是学校保安让她在保安室待了一个晚上。她每次想起来都害怕，想到王大鹏那邪恶的眼神他都恨不得杀了他。当母亲把他接回家，他竟然告诉她们，他给她们照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照片，只要他们敢说出去他便会把那些照片传到网上，让她们以后没脸活着。
“不用怕他，他要是敢那样做，我就跟他拼命。你看这个、、、、、、”
燕青青背着的抹布肩包里有一把菜刀，也许她早就想好要跟王大鹏拼命。
“你不能那么做，除了我你还有三个孩子呢！”
“我想过了，他们三个都是男孩子，无论是在王家还是在姚家都会得到照顾。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们如果一直把你往死逼，大不了我这条命不要了，跟他们拼命，死了就一了百了。”
燕子看着母亲的眼睛，说到死时她热血膨胀。以前这个女人温文尔雅，说话柔声细语，对谁都贴心巴肺。现在她开口就是生死，也不知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实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想过了，不读就不读吧！我可以去做生意，说不定将来我也能在城市安家。”
“放屁！”燕青青听到燕子要放弃读书，就特别生气，她吼燕子：“你怎么都不能认命，懂不懂？”
姚伟打水回来，看到燕青青站在燕子床前生气吼她。他拉开燕青青，挡在她面前。
姚伟要推她出去：“哟！您怎么还有脸面训我姐姐呢？走走。”
燕青青看着自己的儿子像仇人一样对待自己，心里好比有万千把刀割自己。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请求眼前的儿子原谅，从他出生不到三个月她便离开了他。在姚一阳困难的那段时间，姚一阳把他送到王大鹏门前，求着王大鹏和自己收留孩子，却被无情的赶走，她不知道姚伟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她自己记得清楚。
燕子怎么喊姚伟都没用，他恨母亲这点谁也没办法让他短时间改变。
“孩子，你能长大，真好。”
“呵！你要说这事，我觉得我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我现在活得很好，而且以后会更好。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姓姚的不应该活下来，而他们姓王应该成为天王老子？我可告诉你，我以前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祈祷你两个姓王的儿子生病死掉。但是现在我祈祷的是我能成为大人物，而你的两个儿子落到我手里，我把他们折磨得求爹喊娘。”
姚伟说话够狠，他恨她已深耕心底。不过姚伟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不用说，平时乐于助人全校都知道，一次看到有孩子掉进河里，他一个人救起了两个，别人想要感谢他，他却不接受，他说这是做人的本性，没什么了不起。他说给燕青青听的这些话，足让燕青青伤心大哭。
燕青青深知自己的罪过，她不愿意和儿子争吵。争吵起来最后输的还是自己，同时也会增加儿子对她的恨，争吵的输赢一样也代表不了姚伟心底深处的感情。她只能哭泣，哭是她唯一能表达却又不会伤害别人的办法。
姚伟正倾诉自己内心的不满，门口突然又多了两个孩子。他们看到母亲蹲在地上哭泣，一个男孩子站在她面前骂她。姚伟突然觉得头上一重，两个男孩子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正想打回去时，燕青青已站在三人中间。她呵斥两个男孩子，不让他们再动手。
“哟！这么说，这两个就是你离开我们姚家人后生的两个儿子？”
姚伟猜出是王书权两兄弟，他曾经憎恨这两兄弟夺走了母亲，现在他没有了恨，只有不满。
姐弟几个第一次相遇竟然是在医院，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燕青青是几个孩子唯一的纽带，她最清楚姚伟连她都不认，怎么可能和另外两个弟弟相认。
“无论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全是我导致的，我跟你们道歉，好不好？妈妈只希望你们不要打架，不要像仇人一样相处。”
“听到没有？你们妈妈在教育你们，你们要听妈妈的话！别跟我这个没有娘教的畜生一般见识。”
“说人话，姚伟。”燕子一直在说姚伟，但是她心里明白，他对母亲的恨绝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解决。
“姐姐，你看这两个孩子的眼神，他们像是要把我吃了。我们姓姚的绝不会怕他们姓王的，你放心，今天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们也是我们的弟弟。”
“姐姐，你怎么能承认他们是你弟弟呢？我才是你弟弟。”
“他们和我是一个母亲，而他们的父亲养育了我，你说他们是不是我弟弟？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非生而养，生死都无法还。”
姚伟看着姐姐，他明白姐姐的苦衷。他也知道王大鹏对姐姐一点都不好，姐姐之所以受苦到这般也不恨王家人，很大成分是在为燕青青考虑。
“道歉！”王书权不仅读书厉害，打架也是能手。
“你说什么？”姚伟扯着耳朵伸到他嘴巴边，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说让你道歉。”王书权兄弟也知道有姚伟的存在，也知道“哥哥”有痞气，不好惹。
“行呀！”姚伟抬起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你问问这个女人敢接受我的道歉不？”
“不用，不用。”燕青青见他们的争论有好转，勉强笑着说：“只要你们兄弟之间关系好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姚伟想听她说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她自己，但她却没有这样说，所以他依然不高兴。
“我给你们说清楚，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姐姐和已经死了的父亲。”
“我们也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对了，这就对了。你们没有像我这种没娘教养的哥哥是幸运的。我也不敢高攀有娘教养的人呀！主要是怕我这种坏孩子把你们带坏。来，你们告诉这个女人你们没有哥哥。”
两个孩子看着燕青青，燕青青却要求他们喊姚伟哥哥。
“我们也只有一个姐姐，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并没有哥哥，为什么要喊他为哥哥？”
“他是你妈妈的儿子。”
“那也不行，之前你就说过这个人，父亲说过这个人姓姚，不姓王。我们决不能喊他哥哥。”
“这就对了，不认才是对的，谁能喊一个见一次的人哥哥呢？”姚伟觉得特别开心，他越是贬低自己，燕青青就越是痛苦。
今天医院的人并不多，燕子住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他们的争吵也没人来管。燕青青多希望有一个医生或是护士打断他们的争吵，她抬头看了几次都没人来。
“一个连妈妈都没有畜生怎么还笑得出来？”
“哎！这点你小孩子就不懂了吧？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你知道草有什么好处吗？就是贱生贱长，你看我这麻布衣服和你们棉布衣服，我这衣服的穷酸样，你们的衣服应该是什么人专门设计的吧？你们穿在身上那真真好看，尽显示了你们的高贵。你们看看我的裤脚，走路的时候像裙子一样的摆动，不怕告诉你们这是我满娘用叔叔的裤子剪短改制的，传出来特别没面子。幸好我没妈，所以贱生贱长，不然我怎么能活到今天呢？”
王书权兄弟听不懂姚伟话里的含义，他以为姚伟是在骂自己，倒也高兴。两兄弟不愿意和姚伟再纠缠，姚伟也不允许他们到燕子身边，燕子怎么说他也无用。
“你们干脆全部走吧！我姐姐我来照顾，你们已经把她逼成这般，我怕你们再害他。”
两个孩子自然不同意他说姐姐是他的，想用蛮力靠近燕子的床铺。姚伟警告他俩三次不听后，跳起一脚把王书权踹倒在地。燕青青怎么也拉不开两人，王书香大眼睛框框的盯着姚伟，手中拿着削笔刀，趁她不注意在姚伟手上划出一道口子。对方动了刀子，姚伟自然不会手软。燕青青吓得大喊，医生和护士跑来才把三人拉开，给姚伟手膀伤口做了处理。天已经暗了下来，姚伟说要打电话给姚一阳，他说他要告诉叔叔，今晚自己被人杀害一定是王家两兄弟所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