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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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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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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家庭》连载

第一十七章 来访人

第二天杨雪堂正上班,房东给她打电话,说她父亲在自己店里等她。趁着午休时间她跑回去,父亲坐在房东的包子店里。看见杨雪堂快速迎上去,在一个角落悄悄问她:“你是不是收留了一个姓白的女孩子?”

杨雪堂还没说话,父亲环视了周围:“那个孩子和杨支书有一腿,她家人去找杨支书了。杨支书被他们胖揍了一顿,他悄悄告诉我白姓女孩子跟你住一起,我怕白家人也来找你,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过来,可是你说你在忙。房东打通了你电话我知道你安全,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你最好把这个女子送走,她可是一个祸害。”

说话间彭江也赶了过来,他和杨礼立还是第一次见面。杨雪堂把彭江介绍给父亲,杨礼立听说也在政府单位上班,心里乐开了花。自己开口说要请两个年轻人吃顿好吃的,找了个饭店包间坐下来。

钱大智和他儿子钱富突然进来,很自然的坐在彭江左右。杨雪堂要赶他们走,彭江拦住了她。

钱大智打开自己带来的茅台给杨礼立和彭江倒上:“之前在你们家有很多事情不好说,现在这小子也在我们就可以把事情说开了。彭江小子,你觉得多少钱可以把雪堂让给我儿子?”

“你有多少钱?”从他俩推门进来,种种行为都让彭江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我找人算过,娶雪堂儿媳妇,起码能给我们家带来五个亿的收入,因此只要在半数以内我都能接受。你开个价吧!”

钱大智本以为彭江会愤怒的将两人打出去,被他的镇定搞得两人不知所措。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费心,帮我算了一下女朋友的价值。但是我告诉你,多少钱都没得谈。我虽然不大富大贵,但是我吃得饱穿得暖,我不需要你的臭钱。”

杨礼立一头雾水,他以为是杨雪堂脚踏两只船。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丢工作?”钱富的话总是很冲。

“我不怕丢工作,只要肯努力,什么工作不能养活人?什么困难都不会熬出头?”

“我可告诉你,我钱富看上的就没有得不到。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这是在城里,是我的地盘。”

钱富摔破酒瓶指着彭江,彭江今天穿着西装,看着没那么壮。但是在他笑嘻嘻的脸上能看出他有一股狠劲,他不怕打架。

“我告诉你,我三岁就在村里开始打架。但是我父亲教育我说,如果有人向你吐口水,吐第一次擦干净就行了,吐第二次应该告诉别人不能继续,吐第三次就可以直接拳头打过去。小子你真是欺人太甚,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进来就说拿钱买我女朋友,我怎么能忍?我是穷过来的人,要是摔破罐子玩,我大不了回到一清二白,但是我相信你过不了那种生活吧?你要真想打架,我们院坝去。不论输赢,只论生死,你敢不敢?”

钱大智是生意人,而且是做大生意的人。本不该这般直接,可现在彭江让他下不来台。他又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真到院坝去和彭江不论输赢,只论生死。他只能软下来:“我看这样吧!我们也不用刀枪棍棒的说话,我们钱家是真需要雪堂做媳妇。我看你是想要保留自己的爱情,那我们就做生意如何?让雪堂和我儿子拜堂成亲以后再离婚,只要她跪我们祖先磕完头就行。就这,你开个价。”

彭江笑呵呵地走到钱大智身后,突然出手把他按倒在地。钱富要上去帮忙,杨雪堂和杨礼立把他拦住。饭店的服务员听到响声也赶了过来。把他们隔开,等警察来。

几个人从警察局出来已是下午,钱富扬言还要找彭江。

杨雪堂买了外卖到家里吃,她告诉彭江没有必要和钱大智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心狠手辣,什么都能做出来,以后自己要小心。

原来彭老六和白慧家交情还不错。他们从杨支书老婆嘴里知道白慧和杨雪堂在一起,打主意找杨雪堂之前问过彭老六意见。彭老六不知事情严重程度,没好说雪堂以后将是他儿媳妇。回家他把这事和彭江说了,彭江才会赶过来。

吃完饭,彭江在洗碗,杨礼立和雪堂在阳台聊天。白慧蒙着头跑上楼来,看到大家都在,躲进了房间。杨雪堂看见门口的血迹,看了看彭江并没有受伤,她猛力敲白慧的门。

“我没事,姐姐。只是被他们打一顿而已,我习惯了。我算过,这样的日子起码还得有几年,等我大学毕业,他们自然不会再这般对我。”

“他们打人犯法,下次你直接报警嘛!”

杨雪堂心疼白慧,她从白慧的遭遇里看到了农村女孩子的无奈。白慧最起码还有自己的主见,那些等着父母安排命运的女孩子可能会更惨,她们不懂得反抗——无论和父母还是命运。

彭江下楼去给白慧买药,刚下楼房东和她老公拽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要给他扭送派出所。男孩子一直狡辩自己不是小偷,只是来找人,可问他找谁他又不敢说。彭江问他是不是找自己,男孩子答不是,那一定是找白慧,男孩子因为害怕点点头。彭江想解决白慧的事情,让他去把其他人喊来,他和他们好好谈谈。彭江向房东简单说明了情况,房东也怜惜白慧,同意让他们在自己房子里讲清楚,同时告诫不允许在他屋子里打架。

男孩跑去把人全部喊来,彭江大概数一下有小二十人。他告诉房东,如果听到上面争吵得太厉害麻烦她报警。

一群人挤到杨雪堂的出租屋,彭江买来药让白慧简单处理伤口,他鼓励白慧说:“你不用怕,这里离派出所很近,他们要是敢动手打人,肯定进派出所。”

他们都是老者,应该都是活在地方习俗和伦理道德之中。杨雪堂心里放松了些,讲礼仪习俗他们四人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要讲道理和现有法律法规,这些人倒不堪一击。

白慧忍着痛站在一个老者面前:“爸,我之前是不听你们的话,做了不少错事,但我想给自己机会改正。我自己出来读书,你为什么还要请这些亲戚过来批斗呢?您觉着有这个必要吗?”

“首先我跟大家表态”白慧父亲站起来给所有人鞠躬:“她已不是我女儿,我们今天来也不为其他。就要他赔偿我老婆生育之痛,我们养育之苦。”

“您要什么赔偿?”白慧很惊讶,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要两种赔偿。

“你母亲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生你难产?这个你不赔偿她?”

“呵!”白慧无言以对,他要不是父亲真想扇他巴掌,她冷哼两声直接甩脸子:“你是想钱想疯了?我母亲生我难产而死你来问我要赔偿?你是人的父亲吗?”

“白慧,你这个说话就不对了。你父亲可是生你养你的人。”“生我养我就能控制我吗?你好意思说吗?大伯。他竟然厚颜无耻来问我要母亲生育我的赔偿费?我今年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事情都过去了二十年。就算真要赔偿,我应该赔给我母亲,也轮不到你们来要。”

“就是过去一万年,你母亲生你难产过世的这个事实都在。”“是的,我认我的母亲,更感谢我母亲给予了我生命。二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给予了我什么?我从一岁开始住外婆家,十几岁时名誉上回到家里,但也一直在外面上学。凄惨的人生经历造就了我面对你们这些家庭“老貔貅”也不怕的性格,你们不知道吗?你问问你兄弟,养育我他到底出了多少力气?当然,我听我外婆的话,她说你兄弟无论如何都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这辈子必须要孝敬他。这点我也认,可是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请问你们还想干嘛?一定要把我逼死,拿回他给予我的生命吗?”

白慧几近崩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除了朝着他们大吼,什么都做不了。那些话在她心里不知酝酿了多少遍,就因太伤人她一直没说出口。可是她的亲人一直在逼她,一直在逼她说出来。

“你也别说死不死,多的我不要,我娶你母亲花费的钱,我养了你一年的费用,还有平时我给你的钱,只要你还给我,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

“你们真是厚颜无耻,如果还懂得一点仁义道德就不会问女儿要这些费用。她妈妈要能活过去,我估计还会被你们气死。”

彭江再也听不下去,这些一个个打扮儒雅,行着丧尽天良之事的人,他心里的愤怒不吐不快。

“不生则不养,生而不养是畜生行为。”杨雪堂也补上一句,她扶着恸哭的白慧,怕她晕倒:“我给你们说一个逻辑,按照传统你做为父亲生下白慧,就应该养育她。所以你养她的钱不应该给你,至于你们把他生下来,却没经过他的允许,我觉得你应该赔偿她。”

“你这是什么逻辑?简直强词夺理。”

“你还别说,我可是根据你们的理论基础。我们的逻辑都是站在伦理道德上才成立,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那你说的自然也站不住脚。”

杨礼立坐在旁边,时不时摇摇头。他看着可怜巴巴的白慧,他都想替她出气,把这些不要脸的老貔貅全打倒在地:“各位,我说一句公道话,你们这样做实在过分,看得出白慧很懂礼貌,证明她也遵守你们用来伤害她的伦理道德。你们咄咄相逼,实在不应该。她母亲因生她而死,这天下父母生孩子,是孩子要求生自己吗?恐怕也不是,既然不是。那么父母生孩子是生或是死跟孩子没有关系,因为大人可以决定要大人还是要小孩,而还没出生的小孩只能服从大人的决定。我听老人说过,哪咤曾经割肉刮骨还父母,最后到了天上他依然还是认自己父母。孩子还不完父母的恩情,父母也不应该让孩子还。”

杨礼立毕竟是一个老者,他的话让这里安静了一会儿。

白家这帮人,真正想要白慧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有她父亲三兄弟,他们见不得白慧把糟糕的日子过好,因为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年,日子都还糟糕,而白慧才努力十几年眼看就要把日子过好了,他们心里不平衡,所以要整一整白慧。其他人都低着头或是抽烟,或是窃窃私语,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有个年轻人甚至和彭江闲聊了许久。彭江了解杨雪堂,他时刻盯着她,生怕她一时冲动打那几个老不要脸。

白慧父亲见几个老兄弟不说话,他有些着急:“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就不说话了?难道她丢人是丢我一个人的吗?她姓白,她丢的是白家人的脸呀!”

“说吧!你们觉得我现在到底该给你们多少?”

安静了下来,遇到这般颠覆三观的家庭,她认了。

“十万。”白慧还没说完她父亲恬不知耻的脱口而出:“最少十万。你前夫家有钱,你走时肯定带了不少,我只要你十万,往后我们互不相认,两清。”

“不能给他,白慧。你根本就不欠他钱,他都不认你了,你还给他钱干嘛?坚决不能给。”

杨雪堂给她撑腰,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杨雪堂把白慧当妹妹。

“哟!你要是不大声说话,我忘记了。能跟这种女人待在一起的没几个好人,你是不是和老公离婚了还是怎么,和她这般惺惺相惜。”

其中老者似乎认识杨雪堂,才会说出这般无力的话。

杨雪堂尽力压住自己的火气,要是他年纪小一些,她不会放过他。但是说话的这人比她父亲还大,她只能用言语“回敬”他,却不能动手。

“那让您失望了,我没死老公,也没离婚。到现在为止还没结婚,但是我很干净。在政府单位上班,身子还算高贵。”

在座的人眼睛突然发亮,打心底畏惧知识文化,所以他们怕有文化的人。要是白慧如今大学毕业,就算借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到这里问罪。

白慧大伯有些害怕起来,他看看彭江,见他也戴着眼镜,心更虚。劝白慧父亲:“老三,我看白慧也不容易。要不你让她给你打张欠条吧!以后慢慢还给你。”

“可以。”白慧又一次爽快答应,冷冷地扫视了一周:“在我读书期间可能没法还你的钱,毕业后三年内还清你要的钱,你看怎么样?”

白慧心里跟明镜式的明白眼前这些所谓亲人,他们讲的伦理道德都是用来捆绑年轻人的工具。他父亲是个十足痞子,能一次性撇清关系,舍点钱财也无妨。她从屋子里拿出纸笔,和父亲签了一份协议。大概意思是读书毕业三内后给父亲十万块钱,从此父亲不能再要求自己赡养他,各自天涯。

白慧父亲拿着欠条和一帮人离开,彭江送他们到车站,车子离开他才回转。他不是想送他们,而是怕他们又倒回来。

杨礼立在阳台上自言自语地骂人,说自己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父母要自己子女还生养债。他告诉白慧要想开些,毕竟人一辈子没有盖上棺材之前一切都未定,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出人头地。

杨雪堂把燕子的事情也和白慧说了,鼓励白慧一定要坚强。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一定要想开些,时间会把好的坏的统统冲淡。而白慧让雪堂放心,她自己内心强大无比。两人在杨礼立的见证下结成异姓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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