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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堂在燕子那儿待到下午，姚一阳请她回去前到前进村帮燕子问问，王家人是不是不再管燕子，问到结果他好安排。她满口答应，聊天中问姚伟，他和叔叔是不是故意让她知道男朋友偷盗，姚伟没有回答姐姐。燕子在杨雪堂的劝解下想明白了，任何人都不是最稳固的依靠。要想所有事情都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只能是自己足够强大。
王家人摆着桌子围在院坝吃饭，燕子爷爷和王大鹏坐一起开心的聊着天，看见杨雪堂上了院坝才闭上嘴巴。
“大鹏叔叔发财回来了？”杨雪堂第一眼就看到了燕子父亲。
“你是礼立哥家的杨雪堂吧？”在她说话之前燕子爷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所以说话时都经过了脑袋：“没想到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以前打工回来你还追着我要水果糖呢！”
杨雪堂不喜欢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疤，心里很抵触承认他是个好人。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记得大强叔叔以前学过说春，经常去别人家里讨要呢！”她没打算给王家人好脸色：“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你们对燕子妹妹的安排。你们一家团聚，吃着小火锅，可是我燕子妹妹还躺在医院没人照顾呢！”
“燕子？”他假装才想起，拍拍身边的妻子：“冉应红，你怎么没去看望燕子？她不是你女儿吗？怎么让外人来教育你呢？”
妻子咬着筷子，眼睛红红的，好像一直在那哭。王大鹏刚说完话她想要放下碗筷，被他几声干咳“命令”从新坐下。
“什么天大的事情比吃饭还重要？今天大家团聚，这点规矩都不懂？”
冉应红又拿起碗筷吃饭，不敢有其他动作。杨雪堂觉得好笑，这哪是什么夫妻，明显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他这样做无非是让杨雪堂难堪。她本想离开，但是答应了姚一阳，她必须要问到结果。
杨雪堂走过去，面对面问王大鹏：“燕子是不是你女儿，燕子母亲是不是你妻子？你觉得燕子是不是人？你觉得你妻子是不是人？”
王大鹏愣住，他不知道杨雪堂的问题意义何在，小心地点点头。杨雪堂拿起他吃饭的碗，倒扣在桌子上。
“如果燕子是你女儿，父亲就应该照顾生病的女儿；如果燕子母亲是你妻子，你就应该让一个母亲照顾自己女儿；如果你把燕子当人看，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她需要照顾；如果你把你妻子当人看，就应该知道一个母亲多么希望去照顾生病的孩子。你就是一个冷血动物。”
王大鹏穿着西装，偏分头发，皮鞋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有点将军肚的肥胖，肉嘟嘟的脸上总能看见笑容。杨雪堂把他的碗倒扣在桌上他一点没生气，自己重新翻过碗来，夹了一块肉进嘴里。
“雪堂侄女，燕子住院算是我的家事，你不应该过问。”
“对对对！”在这些人中，她认为王大强最不要脸，谁也不敢帮王大鹏说话，但他敢：“你也真是，管得够宽。你又不是县太爷，管我们家事是行侠仗义吗？”
“行侠仗义？”杨雪堂随手也把他的碗倒扣在桌子上，狠狠瞪着他：“我要是大侠，我早就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了。”
“姓杨的，你别欺人太甚。”王书志和杨雪堂是同辈人，老一辈不会动手打她，同辈人之间可不好说。父亲和六叔说不过杨雪堂，为维护面子也不好发飙，只能他冒出来出头。有可能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时冲动。
“你要是把姓杨的，改成杨雪堂会好很多。姓杨的，你说的是我们杨姓家族，而杨雪堂只是我一个人。你说话也够直接，说我们杨姓人欺负你们王姓人。”
杨雪堂根本不怕他，也不怕这里的所有人，这些人虽然可恶，那是恶在明面上，倒也不可怕。
王书志是真的要动手，在场的人赶紧拉住。这个城里人，虽然是一个女子，他们身心明白绝对打不得。
“侄女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出来，或者说燕子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们知道你厉害，大家没必要闹得不愉快。大强叔叔在外面也建国世面，并非不讲道理。燕子能长这么大，能读书难道不都是我出的钱吗？”
杨雪堂情绪缓和了许多:“我就是想问，以后燕子你们还要照顾不？她一个人在医院真不是回事。”
王书志接住她的话:“这绝对怪不得别人，是她自己要自杀。”
“可她为什么自杀呢？你们是不是杀人凶手呢？”
王书志的思想简单，只要能用拳头解决的事，他就不愿意多说。偏偏杨雪堂不崇尚武力解决问题，而且武力也没法解决问题。所以他讨厌杨雪堂的伶牙俐齿，她讨厌他的粗鲁。
“他们绝对是杀人凶手，而且杀的不止燕子妹妹一人，还有几个。我最痛恨他们这种杀人不见血的玩法。”
一个年轻人突然搭话，不知什么时候院坝边上站着一人。他抽着烟，戴着鸭舌帽子，脚上一双运动鞋。说话洪亮而有力，活脱脱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王大强听到这个声音，腿颤抖了几下，从凳子上滑倒在地。
“老人家，要坐好啦！小心屁股开花。”
燕子爷爷指着他骂:“王光祖，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你父亲，你喊你父亲就喊老人家，你是不是没有祖宗？”
这人便是王光祖，谁也没想到他会回来。以前怎么请他都不回来，这次他自己能回来谁都想不到。王大强平时再怎么厉害，他都怕这个儿子，是打心底里怕。
王光祖踩着一根板凳，扫视眼前这帮人。笑呵呵的说:“要我说，你们也真是不要脸，整天谈什么光宗耀祖。我进村候竟然看到欢迎王氏高德大鹏荣归故里，我吐了一路，真不知这个男人怎么算得上高德，怎么又说是荣归故里，你们这不送后辈读书的传统真好，一个打工仔回家都能受到如此尊崇。”
“你也姓王，你小子。”杨书志说他。
“哈哈哈，我是姓王没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能改我一定会随便改一个姓。”
“有本事你就改呀！你要是改我第一个支持”
燕子爷爷可能说的是气话，但是又似乎很认真。王光祖盯着他，也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两人从来没有过这般认真看对方，他们也许在交流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交流。
谁也不知王光祖来的目的，王家几兄弟都猜他是为燕子。要不是小时候王大强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两父子之间就不会争锋相对——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冷冰冰。也许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其他事情，导致关系恶化到不可挽回。王大强历来只说自己的好，外人自然不会知道父子之间的矛盾。
王光祖突然走过去和爷爷握手：“行，如果你能让我和他斩断父子关系，我一定会感谢你。”
王大强看着儿子指着自己的手指，很是无奈。他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承受，就算自己平时再怎么不是人，这个儿子都是自己的软肋。王大强是全村出名的好面子，此刻不敢面对儿子，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说，像极了父爱。
“他可是你父亲，小子。你连爸爸都不会喊了吗？”
王大全放下手中的碗筷，他拉着王光祖劝导。还没等他开口，王光祖再一次批判父亲。
“父亲？你理解什么是父亲吗？你要是不能理解，我建议你们好好买一本新华字典查查，免得出丑。实话说吧！我今天来就一个目的，请你们把我移除你们的族谱，舅舅不允许我这样做。那好，我就勉强留在那本耻辱的族谱里面吧！我不想以后某些人在外面还说我是他儿子，我受够了。”
“谁都没办法选择父母，这个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接受了呀！最起码我接受了三十几年，可是你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做的吗？你们一定不会知道，我要是说出来你们会笑掉大牙。”
王大强求着他不要说，哀嚎声能看出他的无助。
“他就是杀了你，他也是你父亲。”
“呵！他敢对着祖先的香龛说我是他儿子，敢说吗？”
“啪”的一声，趁王光祖没有注意，他母亲的巴掌打在他脸上。王光祖本能反应要打回去，歪过头看见是母亲，举起的手才放了下来。
“王光祖，你这是要杀了你父亲吗？”
“杀了他？”王光祖的话好像在问自己，但也在质问王大强：“在前进村这一亩三分地谁敢动他？王大强，你说我是你儿子吗？”
所有人都在骂王光祖，他问如此不孝的问题时骂得更凶。没想到王大强的回答是“你不是我儿子。”
吃饭的人顿时安静，他们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
“这个故事我来说还是你自己说？我建议还是你来说，免得我说错。”王光祖对他没有一丝的怜悯。
这个故事是这样，那时候的王大强也还年轻，在外地打工。看上了和他同厂小他十几岁的女孩子，他用甜言蜜语的诱惑别人和他同居后生下了王光宗，女方家长知道后悄悄的把女孩子接走。女孩又在当地结婚，王大强知道后悄悄接走了他们的孩子王光祖。别人放话要置他于死地，幸好那个男人命不长，发生车祸走了。她来前进村看望王光祖才知道王大强已有家室，但是现在的妻子没给他生养儿女。她要求王大强和妻子离婚，王大强却对她腿脚相加，逼迫她离开。王大强跪在妻子面前求得了原谅，他赚到了两个儿子。
王光祖等他讲完故事：“真的看不出，你既然还有这能力，让一个少女对你如此痴迷，但是我想把你的故事说完。离开你的这个少女回家后天天生活在亲戚朋友的谩骂声中，再加上她本来就有病，两年后就过世了。弥留时让人来找过你，求你带儿子去看看她。你把来的人赶了出去，还坚称不认识那个女人，骂她是不干净的货色。可怜的女人死了，死得很悲惨，因为她家人只是给她挖一个坑就埋了。村里人说埋下后那几天太阳太大，尸臭味弥漫着村子。人们都说因为她身子不干净才会发出恶臭。很多年后，这个女人的姐姐找到了他的二儿子，把这个故事说给了她的儿子听，她儿子大哭了一场。他想哭，可是他不知为什么要哭，你能告诉他要怎么哭？”
燕子爷爷问王大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王大强只得承认：“这么说，这个老二根本就不是我王家人是吗？”
“对的，老头。”
燕子爷爷进门去拿出九炷香和纸钱，喊王大强跪在香龛下。
“既然你留的不是我王家人的血，你就不应该上我王家人的族谱。你只要跪下给我王家祖先磕三个头，从此不再是我王家人。”
“要不得，要不得”王大强打掉父亲手中的香纸：“老二，我年轻时是做过不少错事，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要绝你父亲的后呀！”
燕子爷爷捡起香纸，骂他没出息：“你不是还有老大吗？老大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就断后了？”
“不行，爸，你不能让他走。”
燕子爷爷把香纸递给王光祖：“不用管他，你既不是我王家人，磕完头你就可以离开。”
王大强抱着王光祖的大腿哭泣不止，谁也不知他为何哭成这般。
眼见王光祖就要磕头，王大强说：“你哥哥不能生育，求你不要离开我们王家。”
燕子爷爷慌忙抬起王光祖的头：“孩子，你这真是要绝你父亲后。”
前进村很多年没有人为断后这个事情担心了，每家起码有一个儿子，不然会一直生，生到有儿子为止。在还能娶几个老婆的年代，王家的祖先们想过要让家族开枝散叶，却没有成功。关于无后的相关惩罚文字还记录在家谱上，所有人都知道后果，所以王家男子都会想方设法的留后，王大强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