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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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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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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屿》连载

第二十二章 铜铃

一九八七年,大雪。

熟悉的时光纷纷扬扬地落满在熟悉的客栈里。寂静将这里紧紧包裹着,只有那若有似无的声音在空气中寂静地回荡着,低低诉说着往昔,悄悄地抚摸着一位头发黑白参半、略显苍老的身影。他静静地捧着一本书,慵懒地靠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抬手间,动作带着几分迟缓,撩拨了一下挂在面上有些滑落的眼镜,眼眸里藏满了复杂。复而沉下手去,眉头紧紧锁着,轻声说了起来:“有了眼镜倒是好了些,不过这毛病还是没有根除,愁人啊,愁人……”

“先生,您猜猜我给您准备了什么惊喜?”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客栈后院传来,继而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迈着矫健走了进来,青年瞧着约莫二十岁有余,举手投足间尽显豁达,走近沙发之后,双臂前撑,微微侧过身子,扬起满脸俏皮望去林莫文。

“你呀。”

林莫文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和蔼的笑意,依旧低垂着眼眸,不曾抬头,目不斜视地沉浸在阅读之中,只轻声说道:“南屿这才刚建了学校,谢老师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不好好休息,倒是往我这儿跑得勤快,瞧瞧人家二位。”

谢阳一听,顿时满脸苦相,走到林莫文身前蹲坐了下来,委屈地诉说道:“先生,这不是因为您之前染了风寒,这才没康复多久嘛。我可一直都惦念着您的身体呢。我呀,其实还挺乐意整日整夜在客栈里住下来,陪着您呐!”

林莫文不禁苦笑着看向谢阳,眼中满是无奈:“你呀,就会油嘴滑舌。”说到这儿,话锋微微一顿,眼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满是关切地说道:“想当初,你们三个刚来的时候,那条件可差得很呐。委屈你们只能住在客栈的空房子里,现在学校建成了,条件也好起来了。你倒是有意思,还想吃忆苦饭了。说起来,万青同志当时说的是一学年支教,如今都快两学年了,你们受苦啦……”

“先生,瞧您说的。这是我们三个心甘情愿的,是我们主动请缨留下来的……”

林莫文轻轻皱眉,语气里满是担忧:“可别耽搁了你们自己的前程啊。”

“先生,这里就是我们的前程。”谢阳说完这话,像是突然想起了正事,一脸无奈地说道:“哎呀,又被您给绕过去了。您猜猜我给您准备了什么惊喜?”

“你呀。”

林莫文满面春风地搁下了手中的书,一只手稳稳地攥住桌角上靠着的拐子,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缓缓地起身。谢阳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搀扶住,嘴里不停地说道:“先生,您慢点,您身体才刚刚好转了些呢。”

“唉。”

林莫文轻轻叹了口气,神情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这风寒可真是害人不浅呐。你们这些娃儿可得注意身体。”说着,在谢阳的搀扶下,缓缓朝着客栈后院走去。

“先生,小心台阶。”

“娃儿,我看得见,看得见。”

“先生,我带您去县上诊所看看眼睛吧,这么拖着总归是不好的。”

“不碍事,不碍事。”

小院里不再有往日那些桌椅的摆布,显得格外冷清。除了用栅栏圈起来的几块菜地,这里便仅剩下空旷的土地了。这片土地整日夜地聆听着大海那磅礴的声响,无论是大海激扬澎湃之时,还是风平浪静、涛声飘淡之际,都似乎不再能引起更多的感触了,一切都变得平淡无奇。

不过,此时的小院里静静地躺着一把崭新的逍遥椅。它像是一位不期而至的访客,在海风轻柔的催促下,前后悠然地摇晃着。倒是给这略显寂寥的小院带来了一丝鲜活的灵动之感。

“好一把逍遥椅啊。”

林莫文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话语中却带着几分佯装的嗔怪,侧过头,目光落在谢阳面上,轻声道:“可是又大手大脚了?”

“万不是,先生。”谢阳赶忙摆手,一脸诚挚地解释起来,“这把椅子,是我们三个凑钱给您买的。您总是喜欢静静地听海,在这小院里,一站就是一个漫长的午后。可您这样长久地站立,对身体多有损耗啊。您也喜欢读书,那沙发太过呆板,承载不了您晃动着的广博思绪。所以我们一合计,给您买来这把与您同频的逍遥椅啦。他们两个还说,您一定会喜欢的。”谢阳一边说着,一边眼眸小心翼翼地瞧着林莫文,眼神中满是期待,希望林莫文能理解他们的苦心。

“哈哈。”

林莫文爽朗的笑声如春日里破冰的溪流,在小院中欢快地流淌开来,“娃儿,有心啦。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您喜……”

“砰砰砰!”

一阵突兀而轻柔的敲门声传来。

谢阳话语戛然而止,眼中瞬间被疑惑填满,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先生,有人敲门。”

林莫文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渐渐凝固,眉头微皱,眼中同样满是疑惑。不过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说道:“准是陌生又熟悉的朋友回来啦,娃儿,扶我去瞧瞧。”

“诶。”

谢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莫文,眼神中不免充斥了些许好奇,作想是林莫文哪位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缓缓地,屋门被拉开。

林莫文撑着拐子,费力地抬眼瞧去。入眼帘的是神情各异的众人。这里面有林素月好奇的天真,有周丽眸中感怀的复杂,有周由期盼的神情,有林平之和束瑶的敬仰,有成忻沉重的哀愁。

一时之间,时光变得缓慢了许多。

“丽儿,小由。回来啦……”

“先生。”

“先生,您老了……”

“您就是林爷爷!我常听爷爷念叨起您!”林素月站在最前面,此刻正仰着头,用细腻的目光望着林莫文,当她提及到“束毅”的时候,众人的神情不免多了一丝沉重。

“你好呀,小娃儿。”

林莫文微微低下了头,眼尾折起了一抹温柔,轻轻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林素月的脑袋,声音柔和着问道:“你叫什么呀?你爷爷又是谁呀?”

“林爷爷,我叫林素月,我爷爷叫束毅。”林素月脆生生地回答道。

“束先生……”

林莫文听到这个名字,手顿时僵在了半空。缓缓地抬起头,眸光轻轻地望向众人,只见大家的面上皆是一片沉重之色,他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这时,成忻往前迈了一步,而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时,一脸诚挚地说道:“林先生,我是束毅的爱人。此次未经您的允许,便擅自前来拜访,实在是唐突了,还请您多多见谅。”说完,她伸手拉住了一旁的束瑶,接着说道:“林先生,这位是我和束老师的爱女。同时,她也是素月的妈妈。”言罢,她又侧过身子,示意林平之走上前来,介绍道:“林先生,这一位是素月的爸爸。”

“林先生您好。”林平之恭敬地说道。

“林先生您好。”束瑶也跟着轻声问候道。

林莫文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拐子,那原本就有些沧桑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眸光愈发浑浊了几分,其实在心中,他已然明白过来,此刻站在眼前的都是束毅的家人,可唯独不见束毅的身影,这已然说明了一切。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说道:“屋里坐吧,外头冷。”

“谢阳,你带着月儿去听听海。”

“是,先生。”

林莫文温婉笑着对林素月说道:“月儿。和这位大哥哥去听听海,海边那景可是美丽极了。”

“林爷爷,我想去看灯塔。”

“哦?为什么呀?”

“因为爷爷经常给我讲南屿灯塔和林爷爷您的故事,我好想亲眼去看看那座灯塔呀。”

林莫文心头一窒。

“都依月儿……”林莫文沉默了少许后,嘴角再次泛起温柔的笑意。

“谢谢林爷爷!”

林素月开心地欢呼起来,紧紧地拉住谢阳的手,那小手充满了力量,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二人就这样,一同离开了客栈,朝着灯塔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那背影承载着满满的希望,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他们的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

在这般映衬下,屋里的氛围格外压抑。

“大家坐下来说吧……”

林莫文示意着众人坐下。周由很懂事地走到一侧柜台处烧起水沏起茶来。周丽则悉心搀扶着林莫文朝着沙发缓步走去,满眼担忧着不禁问道:“先生,您这……”

“染了风寒,不碍事。”

众人纷而落座后,林莫文望去成忻,轻声问道:“束太太,可以为我说说吗?”

成忻的面色一暗,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沉重与哀伤:“林先生,他……他不在了……”话语落下,她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日记本,动作轻柔地将日记本递向林莫文,“林先生,这是他的日记本,在最后一页,有他写给您的话,我代他转交给您阅读。”

林莫文木然地伸出手接过日记本。在他的心头,早已有了万般无奈的猜测,可当这残酷的结果真实地传入耳中的这一瞬,仍是一阵恍惚。这种感觉,就好似太阳每天都如往常一样准时升起,可在这一日,太阳却没有升起,是那样的荒诞与不可置信。他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日记本,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挚友的温度。林莫文鲜少像现在这样沉默,静静地看着日记本,在他的眼中,似乎还能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容,还有那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可是,这一切却又像是镜花水月般缥缈虚幻,这么近,那么远,再也无法触及。

林莫文缓地翻开束毅日记本最后一页,只见上头写道:“林先生,我没能完成。我清楚地知道,在这大世洪流里,我也只是一位渺小的传承者。我改变不了的东西太多了,但我知道总有一天,这般伟大的抱负,会后继有人。您认为,这大体不算逃避吧?我还有家,还有月儿,我不想在月儿心头上留下创伤,也不想为我留下遗憾。我年以过百了,好陪陪家人,陪陪月儿,这才是人世间最真实的触动吧。您放心,我仍会坚守德之传授,但至少,不应该被别人当作怪人。皎洁月光,是该铺洒在万万里山河的,这是我的传承。”

翻开下一页,写道:

“我吃过两颗枣,一颗糊涂枣,一颗荼蘼枣。”

林莫文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日记本的字里行间,嘴唇微微颤动,轻声地说着:“束先生,是伟大的。”似是要讲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又似是自我内心深处的呢喃细语,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幽幽回荡开来,“他呐,大半生都如同一位无畏的行者,坚定地奔赴在教育的漫漫路途中。那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啊,可他从不曾有过丝毫畏惧。艰险无法阻挡他前行的步伐,磨难亦不能压垮他的脊梁。他总是那般亢奋着、高举着教育之光的旗帜,照亮了无数求知者前行的方向。许是心中那坚定不移的信仰,为他照亮了明心之路;许是胸怀远大的抱负,赋予他无尽的力量;许是对家国深深的眷恋之情,滋润着他对教育事业的热爱,让他义无反顾;许是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赋予他立志教育的使命,使他甘为园丁辛勤耕耘;许是世间的纷扰,偶尔给他带来忧伤,却从未放下过手中的旗帜。无论种种艰难困苦,他总是以一颗开怀的心去面对,温暖而又明亮。我为国家失去束先生而痛心,为教育失去束先生而悲鸣,于我而言,我……满心思怀。”

众人始终沉静着,听着。

“他……”

林莫文满眼复杂望去成忻。

成忻霎时了然,轻声道:“束老师,在离开之后。学校为束老师专举了一次送别仪式,并承诺将会把‘师德’纳入日常教学任务中去。”话音刚落,一旁的林平之默默地递过来一张大学专栏报纸给成忻,成忻接过报纸复而递给了林莫文。

林莫文接过,只见上头写道:

“《沉痛哀悼束毅教授,弘扬师德传承教育之光》

1987年11月23日,我校遭遇了巨大的悲痛,杰出教育工作者束毅教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束毅教授将一生奉献给了教育事业,他在大学讲台上倾尽全力。他学识渊博,为一批又一批学子开启了智慧之门;其高尚师德,堪称师生楷模。他对教育的热情与执着,宛如璀璨星辰,为我们指引前行方向。然而,命运无情,束毅教授在教育事业的付出中不幸牺牲,这是我校教育事业不可估量的损失。他的音容笑貌将永留我们心间,教诲也将永远在校园中回荡。

学校对束毅教授致以最沉痛的哀悼,我们会铭记他的卓越贡献,化悲痛为力量,传承其教育精神,奋勇前行。同时希望全校师生缅怀教授之际,敬畏并热爱教育事业。

在此,我校深刻意识到将“师德”融入日常教学的重大意义,深刻认为“师德”如同滋润教育根基的清泉。我校决定即日起实施具体举措如下:

第一,教师应成为师德典范。教师言行举止要如高山般巍峨,在课堂上严格守时,这是守信。对待学生一视同仁,无论出身、天赋如何,都要给予温暖,此为仁爱。尊重学生思想见解,这是礼。希望师德在教师日常行为中闪耀,照亮学生成长之路。

第二,课程设置要体现师德元素。师范专业应设专门课程剖析师德内涵精髓,其他专业课程也要巧妙融入师德案例,就像在经典文学著作中嵌入明珠,潜移默化滋养学生心灵,让学生在学专业知识时受到师德熏陶。

第三,培训活动是弘扬师德的重要途径。我校将定期开展讲座,邀请教育专家学者和师德楷模谈古论今,分享践行师德之法。教学工作坊是思想汇聚地,围绕师德议题交流碰撞,激发智慧火花,丰富师德内涵,为教师践行师德提供思路方法。

第四,考核评价是师德建设关键环节。我校考核评价机制将至关重要,师德表现是教师评价核心要素,教学态度、与学生相处细节都是衡量师德的重要尺度。学生对教师师德评价意义重大,关乎教师声誉和职业发展,是评优、晋升职称的重要考量依据。

第五,校园文化是孕育师德的肥沃土壤。我校校园文化活动将为师德建设搭建广阔舞台,演讲比赛、征文活动等吸引师生参与,让师德之花在校园绚烂绽放。必要将优秀教师事迹传遍校园,营造浓厚氛围,让师德之风长盛不衰。

继此。

校委会做出重要决定:

为更好继承束毅教授思想精神传承,特设立“束毅教育基金”,资助秉持教育理想、有优秀师德潜质的年轻教师和有志教育事业的优秀学子,基金用于他们的专业培训、学术研究和实践探索,让束毅教授的教育之火永不熄灭。

同时,在校园图书馆前花园中央为束毅教授建立永久性纪念雕像,过往师生可在此感受束毅教授的精神力量。

此外,学校将每年11月23日定为“束毅教育日”,届时举办大型纪念活动,包括教育思想研讨会、师德事迹分享会、学生主题演讲等。全校师生共同参与,回顾束毅教授生平事迹,学习其教育理念,让新老成员在这特殊日子接受精神洗礼,让“师德”在校园深深扎根、蓬勃生长。

愿束毅教授的精神永远庇佑校园,让教育之光照亮每个角落。

1987年12月1日。”

林莫文沉默着、沉默着,久久之后叹息道:“人间,总是这样,也总是需要这样。我们妄图把悲痛淬炼成力量,渴望让世人领悟那不朽的精神,可却又在悲哀之上生硬地立起一座明晃晃的石碑,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出几分重视罢了……”话音刚落,林莫文的眸光愈发沉重,他望向成忻,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地轻声道:“束太太,对不起。我和束先生之间的探讨,这是一场意想不到的偶然,却也是命运交织下的一种必然,我……”

“林先生,您万不敢自责!”

成忻那原本紧绷得如同拉满之弓的神经,在这一瞬如决堤之水般霎时通达了全身,直愣愣地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继而颤巍巍道:“对、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束、束老师一直感恩着您,束老师的离开,我们都很悲痛,但是您和束老师探讨出来的思想,它、它正为国家和社会贡献着的。”说罢,成忻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地、沉沉地坐了下来。她缓了又缓,才轻声道:“谢谢您……林先生。今日不请自来,我、我还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您请,但说无妨。”

林莫文遏止住了内心的悲痛,眸光里闪烁着希冀,面上铭刻满了坚定,似是抓住了一丝可以慰藉内心沉重的机会。

成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林先生。素月,刚上小学二年级。您是知道的,束老师的离去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不能够承受的,所以我们都选择了不告知她。一方面期望着时间能慢慢抚平她心灵的创伤,另一方面,是不忍心看到她那稚嫩的肩膀去承受这般沉重。月儿那么懂事,她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而不是一辈子都疗养不好的心灵创伤,只好等她长大些了,再去柔缓地让她去慢慢接受。但社区就那么大,来来往往的人都各自熟悉,之前月儿就因为束老师的事情备受同龄孩子的纷扰。”成忻说着望去周由轻声道:“也多亏了周老师和潘老师为月儿开导,才使得月儿如今开朗活泼了些,不然、不然……林先生,我们商量了一下,希望您能照顾一下月儿,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冒昧……可我们实在不知如何办了,只希望月儿能脱离之前的环境,去做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去专心踏实的读书……”

“月儿她,愿意吗?”林莫文轻声问道。

“先生,我们问过素月,许是经常听束先生为她讲和您的故事,对您是爱戴的。素月很愿意来南屿读书,有您的教导,我觉得对她的成长大有裨益。”周由神情布满了认真着说道。

“月儿是孩子,会想家。”

“林先生。平之和束瑶在周内会轮流来南屿陪着月儿,我在周末会来陪伴月儿。路途许是遥远的,但是相较于月儿的成长,倒也不那么艰辛了……只希望、只希望她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长大。”成忻眸中泪花闪烁,用那朴实无华的言语,细细描摹着心中复杂的情感,想来交织在其内心深处的,正是那浓浓的爱。

林莫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会照顾好月儿的。”

“林先生,谢谢您!”

“都是为了孩子。”

时光,一位公正无私的行者,从不偏袒人间的喜悦,亦不厚待尘世的哀愁,它在岁月的长河里轻盈地穿梭自如。不经意间,这萧瑟冷清的夜悄悄地降临了。成忻和林平之与林莫文互道珍重后告别,周丽和周由也在这夜色渐浓时与林莫文依依惜别,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悠长。林莫文默默地将许立初曾经住着的屋子仔细收拾了出来,束瑶带着林素月住了进去。束瑶轻拍着林素月,温柔地哄着她,直至她安然地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这夜也因此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唉……”

林莫文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思绪肆意飞扬,久久都无法静下心来,更遑论安然入眠了。在这漫长而煎熬的时光里,四周静谧得只余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良久之后,林莫文起身走向书柜,在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籍间翻找起来。取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礼盒,捧着礼盒,复而坐回到书桌前。轻轻地打开礼盒,从礼盒里,取出了一条绸缎,将绸缎小心翼翼地平整铺开在书桌上,攥起桌角上的毛笔,蘸了些早已备好的墨水,缓缓提笔写道:

“《悼束毅》

教育贤才君领航,

精神之炬耀华光。

吾悼君兮情何长,

愿君安息岁月香。

——挚友林莫文”

搁笔,墨干。

林莫文小心翼翼地折好绸缎,收入怀中。缓缓起身披起大衣,一步一步,走进了夜色里。月儿高悬于天幕之上,洒下的光辉明亮而皎洁。海风呼啸而过,越发猛烈起来,吹得大衣猎猎作响。顶着风,来到了南屿以北的小坡上,雨树下,静静地顿足。

林莫文神情庄严肃穆,迎风而立。他缓缓展开手中的绸缎,刹那间,绸缎似被赋予了生命,在风中剧烈地舞动起来,阵阵作响。形如风,声似雷。继而林莫文将绸缎结实绑在了雨树的枝桠上,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望去肆意放着光芒的灯塔,呢喃起了对友人深深的缅怀。

“老朋友。站在这里,看着南屿,看着灯塔,我还在……”

一阵铜铃声,悠然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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