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俊看到赵社长出来时灰头盖脸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张县长刚给那个管辖区的乡长打完电话,看到叶长俊进来,气不打一处来,没个好脸色。
“叶局长,这件事不是你让人去勘探情况的吗?怎么记者能跑到我们要去调查的村子?这个记者是唯恐天下不乱。你看看这些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如今都是21世纪了,报纸上还要弄出来几张令人发杵的照片来。真该把这个当事的记者开除了,这个赵社长也给换了。还有你,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让我们后期的工作怎么开展?”张县长生气且扭曲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叶长俊欲言又止,看到张县长还要发火,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开口说话的时机。
只见张县长穿着西服,红色的领带也扯得歪歪斜斜的,大概是他一边生气一边拽开的吧。他紧蹙的眉头上面,几撮长发从秃顶的头顶上滑了下来,他不时用手抚顺又给撩上去。看到安静了下来,坐下来,打开电脑,叶长俊觉得应该开口说话了。
“县长,您老人家也不要太生气,这事也不算坏事。县上的报纸发行量也不到上千份,最多超不过两千份,您提早发现及时停止了发行,也没有人敢捅到网上,这影响范围很窄,不会产生什么社会影响。赵社长肯定安排人把对外邮寄的也压下来了,结果不会那么恶劣。还有,我昨天得到一个宝物,给您老人家拿过来了,您看看!”叶长俊从公文包内掏出来一个精致的蓝田玉,在红色的盒子里装着。张县长喜欢收藏古董是出了名的,他家收藏的各种玉器可能很多了。他的眼神中瞬时多出了惊喜和平和,眼中的不悦顿时消失。
“快拿来我看看!”他一边拿出自己常用的鉴定工具,一边戴上眼镜,细细琢磨起来。叶长俊在一旁添油加醋地介绍这个玉镯如何之好。看到张县长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张县长站起来倒了一杯茶水,端了茶杯给叶局长,问他上次的茶叶好喝不好喝,嫂夫人是否喜欢。叶局长一时语塞,急忙掩饰说夫人很喜欢那茶的口味。喝了一段时间夫人的肤色真的有了变化。看到张县长将玉放进了办公桌抽屉,恰好有人敲门,他也就借故离开了。从张县长办公室出来,他径直开车到了报社楼下,打电话叫张晓晓下来。
张晓晓知道叶局长此次来是为了何事,刚才得到赵社长狠狠的批评,她内心还在委屈了。她偷偷跑下来生怕赵社长看到。叶长俊板着脸,一脸的愠色。可是远远地看见长发飘飘,风姿绰约的美女记者,他内心的怒火一下子克制了下来。他心疼送走的价值不菲的好玉,但也着实喜欢这个比自己老婆年轻的漂亮女人。张晓晓一身的樱桃气息,想必是用了什么混合香水了。她坐到他旁边,摸到他的手,撒娇说她此刻很难受,搂着他在他脖子亲了几口。
本来要质问她的叶局长,此刻被这温柔的一吻,顿觉神清气爽。他开足马力,将车开到郊外。停下车子,他猛然向她扑过去。强大而充满爆发力的他,让张晓晓有些意外。但明知自己惹了祸,只好装作兴奋而又节奏的地迎合他,就像他们第一次拥吻一样,充满了浪漫。
看到叶长俊满足后逐渐平静,恢复常态后张晓晓整理好衣物,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看着他。“你这个死丫头,愣给我惹祸,这次为了平息张县长的怒火,我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要是还这么任性,今后我就不管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真情!”他一边坐起来,一边看着张晓晓说。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今后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张晓晓乖巧地说,可她内心却不是这么想的。年轻的她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她可不是那种按部就班,依常理出牌的人。
回到办公室,叶长俊叫任川带着人,改天从新找地方,至于枣林河村,今后再也不要提及了。还在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一定要安抚好,不要再惹起祸端,其他出院的人,再去安慰一下。凡是去过的人,都不要再议论此事,到此为止。
任川因为这次事件,心里一直有个坎,上班也不在状态。公司的大事小事,一件接着一件,他责任多任务重,不停地处理各种事务。枣林河村的经历逐渐在忙碌中被搁浅了下来。
赵社长因为张晓晓的报道惊动了张县长恼怒,随机给社员开了专题会,规定了今后出刊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她训斥了张晓晓几句后,再也没有责怪张晓晓,因为她起初觉得,张晓晓所拍的那些照片都是事实的,不是凭空捏造的。至于枣林河的河水为什么会逐渐干涸,村里为什么不是集体搬迁,而是还有人留下来居住。曾经前任社长也报道过这个村子,如今荒凉的景象确实令人惋惜,一连串的疑问在她内心也是回旋着。看到张县长生气,生怕这个新闻报道会给报社造成影响,她下决心要逮住合适的机会,还原枣林河村的原貌!
刘乡长接到张县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弄清楚县长是对枣林河村的人具体现状要进行了解,就火急火燎地坐车赶来了。
看到庄严的县政府机关大楼,他内心有一丝惶恐,急匆匆踏进了二层,找到了张县长办公室。敲门的是刘乡长,张县长让他坐到对面沙发上。两人互相问候,寒暄了几句。
见到张县长,他急忙送上自己带来的土特产,说是刚从树上摘得。张县长吃了几口苹果,说很甜,就问他枣林河村的具体情况。
刘乡长细细对他说:“起初村子人丁兴旺,大家伙都靠水果蔬菜为生,随着县上大搞开发,沿路的厂子都把工业废水倾倒进河水,或者暗装了管道将污水流进河里,上流的水不断污染,直至附近几条河流都污染了,尤其枣林河的河水污染最严重。没法用水种地浇灌,村民就外出打工,逐渐地就撂荒了,也没有人买卖牛羊了。乡政府就安排并鼓励村民搬到塬上,或者有钱的购买乡政府新开发的集体小区生活。逐渐,村子就没落了,路没人走了,也断了。后来,听说搞房地产开发的公司在河床挖沙子,就把河水给截断了。”他还带来相关的资料,把具体的资料拿给县长看。他知道那个村子的人大部分都搬到了集体社区,听说老村长还在那个村子。
张县长将乡长带来的资料,大概翻阅了一下。他喝了一口水,开口对乡长说:“这么说,那个村子的人都住到莘庄合村了,我记得这个新农村是国家扶持的重点项目,是我们县新农村住房的典范。”
“对,当年莘庄合村盖好之后,枣林河村的人大部分都住进来了,还有一些住到别的地方去了。有钱的人家,都在这个村买了宅基地。报纸上所说,枣林河村如今衰败,是真实存在的,没人住肯定就荒芜了。不过......”刘乡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张县长问。
“我听说还有几户人家没有搬出来,这其中就有当年的老村长,因为那个村子已经废弃了,我们也就很少过问了!”刘乡长说。
“你拿着资料去报社,给赵社长如实汇报一下,再续写一篇关于《枣林河村》的报道,把如今村民住到集体社区的美好生活宣传一下,顺便也为莘庄合村做个宣传,让外界知道客观真实的情况。或许,可稍加几笔,就说村子里还有个别念旧的老人,时常会回村护院,守着老宅子是怀揣思乡之情,这样就把报社上次报道不实的内容和具有误导之嫌给摘除了。面对舆论压力,尽快完美解决此事,以合理合情的解释让众人心服口服。”张县长交待完刘乡长,似乎一下子感到轻松了。可他内心却对污染的河水隐约担心起来,这山区的河水污染不早起采取措施治理,还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他又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开展河水治理,以及需要联系什么单位负责人的问题了。
机场的人头攒动,各自奔波。落地的飞机上下来很多旅客,其中,一位风度翩翩拉着行李箱的女士,因为优雅的气质引起了很多人注意。她叫丁雅蕙,特意从外地回来。她淡定神闲地走在人群中,好多年不曾回来,踏入本土就有一种亲切感。父母在家乡生活,他们时常也会去上海和她同住,而今听说父亲病了,母亲打电话让她回来看看。于是,身为植物学家、探险家的她,将手头研究的项目搁浅了下来,给领导打了报告,请了假,告别了同事,飞回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从飞机场候机厅下来,她转出租车坐上了长途汽车。几个小时后,又转了出租,好不容易到达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小县城。最后,走了一个小时路程,回到了丁家村,见到生病的父亲以及正在做饭的母亲。
亲人见面分外热闹,左邻右舍听说大才女回来了,都来她家凑热闹,好不闹哄。好不容易和亲人友邻寒暄客套完了,她才有机会休息。
躺在床上,她想起了坐在出租车上翻阅到后排的报纸,看到了枣林河村的报道,那位张晓晓的记者抓拍的照片,刊出的那张惨白恐怖的女人脸让她吃惊。那张脸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她仔细端详那张脸,这不就是赵小娥吗?天啦,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在赵小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枣林河村如今怎么变成了一幅苍凉的模样?河里的水去哪了……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惊讶而又困惑。
她想起在车上和司机的一段对话。
“姑娘,你以前去过枣林河村吗?我看你看那片报道出神了,如今那村子像‘鬼村’一样,因为传说中的疯女人,都没人敢去那个村子了。”司机说。
丁雅蕙问他:“师傅,这报道是真实的吗?我记忆中村子可不是这样,想必有什么误会吧!”
“是真的,如今枣林河村就这惨状。小时候上学时,没事我们几个小伙伴还常去那山沟里玩,去河里摸鱼,嬉闹,甚至偷吃农民种的瓜果。多少年过去了,当我看到这个报道时,内心也是极为震撼,说实话失落极了。听说,县上大搞什么工业厂,各种厂子一个挨着一个,什么脏水污水都往下游的河水投放。没几年时间,河水污染了,庄稼种不成了,没了收入,人们还能住下去么?”司机这么一说,到让丁雅蕙内心难过起来。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美好的记忆,就只能在梦中回忆了。
“还是应该好好地整治一下,还枣林河村一个绿水青山,这样可以造福子孙后代。”丁雅惠说。
“没用,如今的领导见钱眼开,只要能带来经济效益,他们什么都敢干,什么企业都敢招标过来,根本不管什么后果。”司机说。
“也是,这么偏远的地方,空气污染,水污染,环境破坏,也未必有领导和相关部门重视。为了发展经济,污染环境可以理解,但对农民的长远发展来说,这是短视行为,必有不好的后果。”丁雅惠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个女人的脸。
她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对同心痣的女孩,还有她们的同心结!赵小娥青春年少,貌美俊俏的身姿,白皙的肌肤还有她满口洁白光亮的牙齿,乌黑的头发垂在腰间,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美好。她优雅的舞姿,娴熟的动作,标准的普通话,赢得伙伴们一阵阵掌声。那时候,她们是多么快乐,多么美好!丁雅蕙闭上眼睛,赵小娥如今惨不忍睹的脸,忽然就闪现在自己眼中,她吓得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