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村长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丁雅蕙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内心有很多痛苦和纠结。她想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别人能离开村子发展,他能留下来肯定有他的道理,至于为什么总会有他的答案。他是这里曾经的村长,这里发生过什么,村民都走了,他选择留下来,时间会证明一切。为了让他尽快清醒地认知自己还是一个健康的人,丁雅蕙决定带着他一起在村里走走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好赶快振作起来。
“我们带上他,他不会暗中捣鬼吧。”任川阻拦说。
“没事,我相信他会告诉我们很多事情,一个当过国家干部的人,他还是有一定的觉悟和良心的,我相信他能留在村子,必然也是忠诚自己的事业和决心的,放心好了。”丁雅蕙说。
“那好吧,我只是担心你。”任川有些怯弱地说。丁雅蕙向他投去微笑,这个理解的笑容,足以让这个男人心中快乐很久。
村长看这几个人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几次看见他们跟着自己,他也不想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村长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较为干净的衣服换上了,他去厨房打了洗脸水,在院子里洗脸,刷牙。此刻,那个雷厉风行的村长似乎又得到了村民的召唤,他打定了精神要干一番事业一样,精神抖擞了,眼神中也有了光芒。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到他恢复了自信,拿着小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都不自觉为他高兴。只见他中等矮胖的身材,留着胡须,方脸,大眼睛有浓眉,鼻子宽而大,耳朵也长得特别大,耳垂自然垂落。他忧郁的眼神中透出一些智者的光芒。或许岁月已将他原来的大腹消耗殆尽,靠着残存的粮食,他身上多处有了褶皱,看起来有些苍老。他的身体皮肤有些塌陷和下垂的样子,就像失了水的黄瓜,可见他在此处长期营养跟不上,生活上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不过,因为某种信念或者不能割舍的情怀,他还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能做到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他换上了皮鞋,擦得锃亮,再次梳理了头发,带上他们离开了他的家。出了门他锁好门,对大家说:“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我们村的祖坟吧。”
大家都很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自主地跟在村长身后。只见坡道崎岖,拐弯抹角,走了几道弯曲的爬山路,他们到达了村子后面的山上,来到了枣林河村的祖坟处。此刻山上的雾气袭来,到处弥散着寒冷和清风,一阵阵潮湿的雾气加上村子里传来的烟雾,使得这里有种神秘而恐怖的气息。
“赵休仁开始烧火了,他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火,走那烧那,整个村子能烧的柴火都被他烧光了。看着火苗蹭蹭上涨,火焰飞溅,烟雾缭绕,他心里格外的痛快。他还烧毁了人们窑洞上的许多枣树和遗留的东西。”村长说。
“就是住在第二层窑洞的那个古怪的老头吗?”任川问。
“你们见过他?”村长问。
“上次我们一伙人来的时候,见到了他,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好像很怕什么人一样,最后把我们拒之门外,再怎么敲也不开门。”任川说。
“他一生坏事做尽,如今还能苟活于世,实在是老天爷不公平啊。应该死的人不死,不能死的人却躺在这冰冷的野外,任凭风吹日晒,虫嗖鼠啃。看看,这里躺了多少枣林河村的先人,足足有几百个人。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有很多的人是死于非命啊。我那可怜的儿子才九岁,在山上放羊时,不小心摔下来死掉了。可怜我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连个后人也没有留下。还有我老婆,知道我和寡妇偷情之后要和我闹离婚。我这一辈子最爱脸面,我一个男人,还是不舍得糟糠之妻的,怎么能让女人就这么走了,我是坚决不会离婚的。可是我那可怜的妻子,竟然忍受不了失亲之痛,加上后来知道我和寡妇的事情,每日里郁郁寡欢,后来痴傻疯掂,竟然一头栽倒村子下面的那口大井里。”说着,他就哭着来到自己老婆、儿子的坟前,老泪纵横,满眼委屈和痛苦。看到这个情景,丁雅蕙急忙掏出纸巾递给他。
“怪不得我们在村口的井边总感觉有一股阴森之气,可见这是意难平,心还不死啊。”任川说。
“我们那天在你家看到的人,那不是你媳妇吗?”张晓晓问。
“那是我做的玩具布偶人,穿老婆的衣裳,晚上还能有个暖被窝的人。我这样也不孤独了。”村长无奈地说。
一边哭诉的村长继续说:“知道老婆落井后,舍不得她暴尸井水,我就和乡亲们把她打捞了上来,给她厚葬在此了。”村长说到此,眼泪再次流下来。看到此景,张晓晓那丫头也流下眼泪。
“看见这对坟墓了吗?一个是我娘,一个是我爹,原本他们应该多活几年的,可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老人家含恨相继而终,最终留下我这孤魂野鬼还存活于世。我对得起谁啊!村民们背叛我,攻击我,他们怎么那么狠心,难道就不能看到我对这个村的贡献吗?还全力推举赵家奇那个无耻的小人当新村长,就是那个无耻的败类,如今将这个村子的人都整没了。”村长眼里的恨展现出来,他不再哭泣,站起来望着这一堆堆坟墓,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说整个村子的人都整没了?不是都去外面居住了吗?”丁雅蕙不解“难道这里躺着的都是死去的村民?”
“那是寡妇的坟墓,那是赵小娥父母的坟墓,那是赵小娥爷爷奶奶的坟墓。那是校长赵董才的墓......”村长指着一座又一座孤坟,难过而愤怒地说着。
“村长,你告诉我,赵小娥她还活着对吗?那个疯女人,嚎叫的疯女人就是她对吗?”丁雅蕙难过而紧张地问。
“她还活着,那个疯女人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听到她死的消息,不过疯是肯定的。很少有人见到那个疯女人的面容,她的头发总是遮住了脸,见到人就躲得远远的。村子人都走了之后,我没有搬走,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怕,我家人都在这里,我要陪着他们,我爱我的村庄,这里有我一生的回忆,我爱的人都在这里陪伴着我。”村长这样说,着实有些可怜,让人对他的凄苦,确实挺感到悲痛的。
说着,大家离开了这里。他又带着大家来到了寡妇家,他指着寡妇家的门楼说:“这个女人的老公跑到外面再也没有回来,她守了半辈子活寡,她家的门楼也是我让村人给盖得。我除了爱我老婆,就最爱她了。其实她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好女人。”村长说着,就把一张无形的大网,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一切,都一一说了出来。
那天下雨,村长喝了些酒从外面回来,就跑去董寡妇家,恰好被一村民发现了。这个村民是一个好事精,爱嚼舌根,他肯定也是喜欢寡妇董瑞华的。他走过来说了几句风凉话:“村长,你这么急着敲人家门干啥,就不怕你家老婆知道了打断你的腿。”说完他就走了。看到他走了,村长的酒也醒了,他急忙离开了董瑞华家,生怕再被其他人看到,这下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那个男人把这件事情回家说给他老婆,她老婆是出了名的长舌妇。因之前早就传闻村长和寡妇有染的事情,人们是很忌讳这些男女私情的肮脏事情的。她添油加醋说给别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村长老婆的耳朵里。
一天村长带着校长,又到塬上参加会议去了。村长老婆就带了几个知心的女人,撬开了寡妇家的门,把寡妇家的门给卸了,正要毁坏门楼时,寡妇提着木棍出来,一阵乱打,她们吓得四散逃开。
“你们还有没有枉法,一边敲门一边骂人,不给开门就撬开人家的门!这事要是被村长知道了,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别看我一个女人好欺负,你们还要毁我的门楼,这都是疯了吗?”她提着木棍大骂,杀气腾腾。
“你让村长来剥我们的皮试试,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皮。谁让你这个娼妇勾引我老汉的。”村长老婆看寡妇打着自己老公的旗号在此叫嚣,哪里肯示弱。
两个女人就这样死死纠缠掰扯在一起,她们互相缠绕,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满身的泥土。不一会功夫,就看到她们脸上都出了血,有人的头发一撮撮掉落在地上。看到事情严重,互相扯着头发不肯相让,旁边的女人都开始劝架,拉架。可是她们打红了眼,哪里肯轻易放过彼此。尤其村长老婆,“决一死战”的态势。闻讯赶来的村民都来看热闹,这其中有个男人就是寡妇的相好,他看到此景就去保护寡妇。他用力拉开村长老婆,把她抛开了几米远,随即将寡妇扶了起来。只见董瑞华脸上一道道血痕,头发被撕扯得蓬头垢面,眼神中满是委屈和怨恨。而那村长媳妇也是灰头土脸,脸上也挂了彩,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和潇洒。村人看着内心都笑着,也有人为寡妇着急难受,毕竟她一个女人被人欺负也挺可怜。
这女人虽然招蜂引蝶,在村里和好几个男人有暧昧的关系,可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招惹是非,也不损人利己。她喜欢关着门,小心翼翼过自己日子。遇到逢集卖菜,也是帮衬左邻右舍,大家相互扶持一起去集上。她一向谨慎,不言他人是非,今日怎么就被村长老婆这样欺辱。估计是她和村长的奸情暴露了,才导致如此。她哭着撵了所有人出去,那几个女人看寡妇也得到了教训,就拉着村长老婆离开了。
从此村上茶余饭后就会提及此事,还有很多好事的闲人胡编乱造,闹出很多版本来。
村长他们回来后,看到村民个个都瞅着他,他却还洋洋得意,却没想到家里的母老虎正在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