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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仁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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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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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的野百合》连载

第一十一章 第十一章之二

47、无处可诉

祯秀翻过麻子山梁搭车赶到县城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了。这时候,弟弟祯虎叼着一根纸烟,孤坐在他租赁的小屋里守着火炉烤火。陕北的深秋虽然天气转凉,但却还不到在火炉旁取暖的时候。所以,祯秀看见弟弟这幅贪生怕冷的鬼样子,心头顿时就窜上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老天爷,这才是九月天嘛,人家都穿单衣怕热咧,你却守着个火炉子烤火,是冻死鬼脱身的吗?”祯秀气得把弟弟嘴唇叼着的纸烟抢过来摔在地上,吼道,“才几天不见嘛,咋就变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了?”

“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咧,我就这一摊子了,想杀想剐你随便……”

祯虎说话的时候,一双无神的眼珠子在塌陷着的眼窝里骨碌碌转着,当他看见那半截子烟头在姐姐脚旁依然燃烧着,就赶紧伸手去捡。却不料,这时姐姐脚尖轻轻一碾,就把那半截纸烟碾成了粉末。祯虎“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他仰起脸来哭着抱怨姐姐说:“就剩下最后一根纸烟了……我才刚刚吃了一半……我才刚刚吃了一半啊……你这样做有何意义呢?”

祯虎仍不忍心把纸烟糟蹋了,就哭着跪在地上用右手指一点一点地捏起来烟沫,但是半截子纸烟的烟沫实在少得可怜,真正能够捡起来捏在手心里的烟沫,那就更少了。祯虎捡了半天也没有捡起多少烟沫。他抬头迅速望了姐姐一眼,发现姐姐此时满脸怒容,心里头害怕姐姐还会把他好不容易才捡起来的烟沫子抢走,就赶紧将烟沫子倒进嘴里吞咽。烟沫吞进喉管里很辛辣,还有种呛人耳鼻的感觉。一霎时,祯虎就被呛得咳嗽不止,又憋屈着哭了起来!

“唉—嘿嘿嘿……唉—嘿嘿嘿嘿……唉—嘿嘿嘿嘿嘿……”

祯虎的哭声一声比一声拖得更长,但尾声却又被他压抑着的情绪掐断了。这让祯秀想起多年以前父亲的哭声——那年傻子的继父丁狗毛带着民兵冲进屋来把杨家抄了以后,父亲蹲在门口就这样哭过……不曾料想,多年以后弟弟竟然也像父亲那样哭了。弟弟的哭声让祯秀感觉心里格外酸楚,想一想觉得弟弟也挺可怜,便把弟弟拉扯起来说:“弟弟,给姐姐说说,你到底是咋咧么?”

祯虎就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似的,扑进姐姐的怀里才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弟弟嚎啕大哭的时候,祯秀也流起了眼泪,她摩挲着弟弟的头发哄劝着说:“弟弟你不要怕,既然姐姐来了,心里头有啥委屈你就给姐姐说。姐姐问你,不好好‘跑三轮’,你咋把三轮车卖掉了呢?”

“跑不成三轮了,我不把三轮车卖掉还能咋咧?”祯虎扯着哭腔说,“那年夏末,为把女子杨娜转入县城读初中的事情,我四处奔走到处呼号,结果在县政府上访的时候被警察抓了。警察以‘扰乱办公秩序罪’拘留了我十五天,交管部门还以‘非法营运’扣押了我的机动三轮……此那以后,交管部门就把我盯上了。只要看见我在街上‘跑三轮’拉载客人,他们便拦住我开罚单,少则三五百,多则一千块。我辛辛苦苦跑三轮赚到的那点钱,还不够交一笔罚款。姐,你说我不把三轮车卖掉,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跑不成三轮,那你就去干点别的营生嘛,一个男子汉咋能这样在屋里傻等着挨饿咧?”

“没有啊,姐姐,我没有在家里傻等着挨饿啊,”祯虎哽咽着说,“我当时想,机动三轮车不让跑,那咱就下苦力去蹬人力三轮车拉客人赚钱养家糊口吧。我卖掉机动三轮车之后,又买了一辆人力三轮上街拉人赚钱讨生活。可是有一天我刚在火车站拉到一个客人,就被几个‘地痞混混’拦住要‘份子钱’。当时我不懂行情啊,就跟他们吵架说,‘我卖苦力挣钱,凭啥给你钱呢?’但是话音未落,就被他们扇了两耳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小伙问我说,‘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我说,‘我只知道这是国家的地盘,是国家的火车站。’小胡子听到这话就把瘪在嘴上的烟头取下来猛然按在我的脸上,烫得我像一条挨打受伤的老狗嗷嗷直叫。我回手打他,但刚抬起胳膊就被他们按倒在地上了。他们把我兜里的钱洗劫一空,还用脚踩着我的头在地上当抹布拧来拧去地笑着说,‘老板,你一定要记住,以后来这个地方拉客干活要先交份钱,否则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我满脸是血地逃离了火车站,跑到北洛河畔放声大哭。这他妈是怎样的世事啊?想活个好人咋就这么艰难咧么?这时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来,我就像被囚困在河水里的一头黄牛那样,只要刚刚从河水的漩涡中崭露头角,就又会被无情的水浪卷入漩涡里去了。那天晌午,我在北洛河畔流够了眼泪,这才捧着冰凉的河水把脸蛋清洗干净,这才拖着满身的伤痕往家里走。走过一个公用电话亭时,我想给你打个打电话,但摸了摸衣兜却没有一份钱了。回到家里,盈芳看见我满脸伤痕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说,‘祯虎,你这是咋的了?’我怕她知道了事情原委为我担心难过,就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坐在租赁的小屋里吃烟。劣质的纸烟在屋里弥漫起一股呛人的味道,呛得我俩都流起了眼泪……

“其实盈芳在县城街道‘摆地摊’也不容易,她时常被城管撵得像老鼠那样躲进胡同里去……好在是女儿杨娜还算争气,她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直高中,我们一家人这才得以团聚。在这种贫困潦倒的生活当中,女儿学习成绩优异给我带来了一丝心理安慰,我才从压抑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就跟几个蹬人力三轮车的伙计们聊天,这才晓得在火车站拉乘客要先拜码头。在一个伙计的引领下,我去拜见了‘地痞头子’。我向‘地痞’交纳了份钱以后,蹬人力三轮车拉客的生意才得以继续。可是后来县城街道上除了三轮车,还有出租车公司的出租车招揽生意。廘州县城本来就是屁股大点的地方,有那么多机动三轮拉客,又有出租车满街道跑着,人力三轮车早就没人肯坐了,但‘地痞’却不管这些,他们按月收缴份钱,不给就要打你。你说我还能‘跑三轮’吗?”

“还能没个王法吗?”祯秀帮弟弟擦着眼泪说,“你就不会报警?”

“你以为报警管用吗?”祯虎说,“你就是报警也不管用啊,首先是你拿不到他们敲诈勒索你的任何证据。其次是‘地痞’既然敢动手打你,肯定也能把事情摆平嘛,即便是警察把他们抓进拘留所,用不了几天他们还照样在街道上溜达。可是一旦知道是你报警把他们抓了,那你往后就别想在城里混日子了。

“可是,我已经来县城混这么多年了,啥名堂也没有混出来就返回皮家沟吗?这个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当然,顾及脸面是一个方面原因,但家里的老房子破烂不堪早已无法居住,却也是回不去的一个原因呢。再说,我本来种地就不在行,这一晃多年又没种过田地了,再回皮家沟估计也种不了田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从离开皮家沟村庄的那一刻起,其实已被生活逼入了死角。我处在一个尴尬的人生状态——‘呆不住的城市,回不去的村庄’!所以,我只能在城里死扛着……有一天,我在菜市场与梁安明碰了照面。他在城郊承包塑料大棚。据说种菜虽然辛苦,但日子还能凑合着过咧。所以我就打算跟他一起去城关栽种大棚蔬菜。梁安明带着我到城关鸡子湾找了几个建有塑料大棚的农户,最终与一个农户谈妥租赁事宜,我就把家从南教场搬迁到城郊的塑料大棚去居住了。

“说起种菜,那又是一段辛酸的往事。那天,当我站在城郊承包的塑料大棚前的时候,就突然回想起了在皮家沟种大棚蔬菜失败的往事,但这时我依然相信,这次承包塑料大棚一定不会失败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满怀憧憬,从不肯相信我会遭遇失败。但是两年之后,我在县城郊区承包塑料大棚依然还是失败了,而导致失败的原因依然还是受资金掣肘的问题……姐姐,你能说这些年来我就没有努力过吗?其实,这些年来为了过上好日子,我是很努力的,但一切却都毫无结果,梦想全都化成了泡影,我越是坚持努力,生活就越是落魄。”

“……”

听罢弟弟的哭诉,祯秀早已泪流满面了。她轻轻摩挲着弟弟的头发,发现弟弟坚硬的头发沾黏在一起,就像常年钻在泥土里的刺猬那样,散发着熏人的臭味儿。祯秀心疼地摩挲着弟弟的头发说,“弟弟,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咱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咧,姐先帮你洗洗头吧,再穷再苦也要把身上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祯秀帮弟弟洗头时说,“……咱就是个苦命人嘛,你怨天尤人也没啥用,那咱就脚踏实地靠卖苦力挣钱养家糊口过日子。刚才我也想了,等会儿咱俩去街上找个建筑工地,你去工地打个小工。不管咋说,日子总要往前过咧,虽说你儿子跑南方打工不要你操心了,可是杨娜还在念书,单靠盈芳‘摆地摊’哪能养活一家人咧?”

祯秀宽慰弟弟说:“姐姐这来了就不走啦,姐也想过城里人的好日子咧。”

晌午时分,盈芳从街上“摆地摊”回来,猛然看见姐姐祯秀坐在屋里,喉头一阵发涩便扑进姐姐怀里嘤嘤地哭泣。祯秀轻轻拍着盈芳的脊背说:“盈芳,天底下比咱可怜的人还多着咧,至少咱还能吃饱穿暖,所以不能整天哭哭啼啼……你哭哭啼啼就把财神神吓跑了。”

盈芳哭过一阵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姑嫂俩因陋就简一起动手做了顿极其普通的饭菜,等杨娜和盛嫣俩姊妹放学回来,一家人便围坐在一张断了条桌腿的饭桌旁吃起饭来。这时候,祯秀突然来了兴致,她问盈芳家里有没有白酒?盈芳找了半天终于寻来半瓶白酒,还找到几只大小不一的酒杯,祯秀把酒斟满后笑说,“有时候,人的心思也是怪眉日眼的,只要心里高兴了,就觉得只有喝几杯酒才有意思哩。”

祯秀说着端起酒杯,却见盈芳和祯虎还傻愣着,就爽朗地笑说:“都愣着干啥?酒都倒杯子里了还不赶快端起来喝么?”盈芳这才慌忙端起酒杯说,“姐,我真服你了,不管啥时候你总能找到乐趣,好像从来就没有啥事能让你觉得是难肠的。”

祯秀听罢仰脖一饮而尽说:“我这辈子就相信一句话:只要活着,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咱们不都还好好地活着嘛,还有啥事比人殁了更难肠咧?”

“姑姑,你是个哲学家呀,”杨娜呵呵笑说,“谈人生,姑姑总是一套套的。”

“娜姐,你的思想真的不够深邃,”盛嫣抢过话头笑说,“在咱们家吧,其实舅舅才是哲学家,你看他时常眉头紧锁,你看他时常仰望天空,你看他时常一生哀叹,生活啊,你让我情何以堪、有何意义呢?”

盛嫣说这话时拿腔拿调,还模仿着舅舅的音容,一时逗得杨娜喷饭,盈芳吐酒,祯秀笑得捶打着盛嫣的肩膀说:“你这个女子真学坏了。”

祯虎皱皱眉头却又不便发作,兀自端起酒杯轻嘬一口说:“吃饭就是吃饭,拿我说笑,有何意义呢?”

吃过午饭,祯秀就带着弟弟到县城建筑工地去找活干了。这些年,廘州县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奔上康庄大道了似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大兴土木,老房子搞拆迁,北洛河旁搞开发,就连塔庙山下的小山峁也都被炸开推平,依山傍水盖起了几十层高的住宅楼。祯秀姐弟俩连续找了几个工地都没有谈妥,及至傍晚时分才找到麻梦德的儿子麻荌超的建筑工地。祯秀与麻荌超家长里短拉了一阵话儿,就帮祯虎说定在麻荌超的建筑工地“打小工”了。

在廘州县城,麻荌超的建筑公司似乎实力雄厚,往往这边的建筑工程刚刚进入尾声,那边的工程已催着要开工了。麻荌超对待建筑工人也比较厚道。他极少拖欠民工的工资,该到算账的时候不用你催,会计兼秘书晓航就已经把该给你的工钱准备好了。祯虎在麻荌超的建筑工地上“打小工”虽然劳累辛苦,但却能保证每月的收入,又有姐姐叮嘱着,祯虎便安下心来踏实地干活,一家人的生活这才稳定下来,生活便渐渐又有了些起色。

然而,祯虎在建筑工地干了一段时间,心里就又郁闷起来了。这是因为,他发现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民工大多数都是些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他们说话粗声大气,还随地吐痰,空闲聊天时说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儿破事。祯虎不屑与他们谈论男女的裤裆问题,若得空闲,他就去看电工们“走电线”。这样时间长了,就跟几个电工师傅混得很熟悉。电工组的组长是个四十多岁的长发男人,电工们都喊他李师。李师见祯虎看他们“走电线”时总问一些技术性问题,就笑着问祯虎说,“兄弟,你是不是想学技术?”祯虎就乘机说,“李师,我干脆拜你为师,跟你学走电线吧?”李师笑说,“那得摆一场酒席行拜师大礼才行咧。”

这句话,李师只不过是当玩笑随口说说而已,但祯虎却当真了。这天下班后,祯虎就去找李师说:“李师,今天请你下馆子,我正式向你拜师学艺。”李师听后哈哈大笑说,“啥怂事情咧,一句话玩笑话你还当真格的了?走电线这活儿,只要懂点电路常识,干活细心些就没有问题了。你要是想干这一行当,多看几遍就行,没必要花钱下馆子请我喝酒。”但祯虎的态度却很诚恳,说,“不拜师哪能学到真本事咧。”

这天傍晚,俩人在县城的一个小馆子坐下来喝了一顿酒,李师就算收下祯虎这个徒弟了。祯虎读高中的时候学过《物理》课,对电工知识其实也略知一二,现在又有李师的指导,很快就掌握了电工这门技术。这年秋收时节,李师和他带来的几个电工要回家收秋,但建筑工地的工程却又快到了交工期限。所以,李师向老板麻荌超请假回家收秋的时候,麻荌超坚决不同意,说,“你这一走就把电工活给撂下了,影响工程进度,按照合同对方是要扣我工程款的。”

李师灵机一动突然想起祯虎,就向麻荌超推荐,但是麻荌超却说:“杨祯虎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估计他干不了这种细发的活儿。”李师说:“老板,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带着他干两天你看看他的手艺,如果觉得合适了,我再回家收秋。”麻荌超见李师去意已决,却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点头应允让祯虎试试手。李师得到麻荌超的应允后,就把祯虎喊来了。麻荌超问祯虎说,“电工这活儿你真的能干成咧?”

这时候,祯虎已经私下里跟李师干过一段时间了,对自己的技术早已信心满满,就笑着对麻荌超说:“麻总,你要是怕出问题的话,干脆把‘走电线’的活儿承包给我,咱俩签订一份合同,如果我不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话,我愿意承担赔偿责任。”麻荌超想了想,又看了看李师的表情,在李师的极力推荐和撮合下,麻荌超这才跟祯虎签订了一份转包合同。这样以来,祯虎便把整栋楼房“走电线”的活儿承包了下来。

祯虎与麻荌超签订承包合同后,雇佣了三个干活踏实的年轻小伙打下手,七层小楼的所有电线全部按时完成交工。麻荌超带着技术员对线路质量验收合格以后,很快就与祯虎结算了工钱。这个工程,祯虎除去民工工资和其他摊杂费用竟然净赚了两万多元。一次性收入两万多块钱,对祯虎来说是他这辈子的第一笔大额收入啊。那天,祯虎揣着两万多元匆匆跑回家里,就把钱一张张摆在床铺上,一张双人床铺就被百元现钞铺得满当当的了。祯虎兴奋得围着床转圈圈,说:“媳妇,你看到这些钱是啥感受?”

“我就想赶快把钱到存银行里去,别让贼娃子看见了眼红哩。”盈芳早已笑出了眼泪,说:“这么多钱要是被小偷偷了,那可就要了我这条老命咧。”

听到这话,祯虎就笑说:“没文化真可怕啊,这么美好的事情,被你一说就现实得掉钱眼里去了。”

盈芳抹着欢喜的眼泪说,“掉钱眼里又咋了?跟你过了多年的恓惶日子,总算见到真钱了,有钱我就是高兴,就是心里舒坦咧,看谁能把我咋了?”

“这两万块钱才是‘开门红’,往后的日子咱会更有钱的。”祯虎说着找了个袋子把钱装好,就扯着盈芳的手去银行把钱存起来了。当天晚上,祯虎把麻荌超请进饭馆喝酒。酒过三巡的时候,祯虎就大着胆子跟麻荌超商量:“麻总,咱俩能不能搞个长期合作?”

麻荌超端着酒杯迟疑一阵,说:“那你打算跟我咋样合作?”

祯虎端起酒杯敬了麻荌超一杯说:“你揽工程赚大钱,我揽你的电工活儿赚点小钱,你看咋样?”

对麻荌超来说,室内“走电线”赚钱不多还劳心费神,所以他很爽快就答应了祯虎的请求。此那以后,祯虎就跟着麻荌超承包起建筑工地“走电线”的活儿了。时光如梭,几年的岁月一晃就过去了。在这几年的时光里,祯虎从麻荌超手里转包了几个“走电线”的小工程,不仅改变了生活,还有了银行存款。那一天,当他又去银行存款时,发现存折上竟然有几十万块钱了,顿时觉得这么多年熬过的苦日子是很值得的……

这是一个早春的午后,祯虎揣着存折走出银行的时候,被早春的阳光沐浴着感觉身体格外暖和。祯虎站在银行门口,看见街道路旁的花坛里花朵盛开,就走过去嗅闻了一阵,这才小声哼唱着歌曲往商场走去。他走进商场为盈芳精心挑选了一条裙子、一双高跟鞋,还给姐姐挑选了一身衣服和一套化妆品。

姐姐来县城以后干的是“收废品”的活儿。她整天骑着三轮车大街小巷转悠着喊“收废品”,但姐姐即便是“收废品”也依然把自己拾掇得很清爽、很干净。祯虎忍俊不住咯咯直笑,心说姐姐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喜欢臭美呢……祯虎提着给姐姐和盈芳购买的礼物走出商场之后,又跑到邮局给女儿邮寄了一千块钱。杨娜很争气,去年参加高考时考上大学去西安读书了。儿子杨小华在杭州打工,据说颇得领导赏识,已经被提拔为部门经理了。这几年,一切似乎都很顺当,眼看着日子是往上走呢。祯虎在邮局办完汇款手续后,心里高兴就跑到县城西边塔庙山下转悠去了。这里新开了一个楼盘。这个刚刚落成还在销售之中的高档小区,因为依山傍水环境优雅,所以价格昂贵,每平方米都已经卖到两千多块钱了。祯虎站在售楼部外望着刚刚封顶的高层住宅楼说:“再等一年半载,我就在这里购置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样以来,一家人就不用挤在租住的小屋子里了。”

在县城购房是可以随迁户口的。祯虎心说,如若那时,我就是“城市居民”了!祯虎又转念一想,觉得还应该把姐姐的户口迁到县城,也要让姐姐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咧。然而这年夏天,盛嫣参加高考的时候却报考了河南绿城的一所财经大学。八月底,盛嫣接到大学录取通知后,姐姐说是要亲自送女儿去河南报到,谁料想姐姐到河南之后,却又来信说要留在河南寻找她儿子付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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