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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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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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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武汉》连载

第七章 武汉封城

自从月初跟几个医生偶遇后,除了有时在朋友圈看到他们的消息外,王军再也没有在小区里看见他们的身影。但是,作为一个记者,王军还是在留心或观察着武汉市“不明原因肺炎”这一话题的蛛丝马迹。

在这一过程中,王军有时从新闻的公开通告或一些专家的言辞中,会不由自主地把一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甚至,还暗暗地责怪自己的某种大惊小怪。其中,当疾病专家们在电视中公开认定“不明原因肺炎”是一种新冠状病毒所引致时,王军也会好奇地在电脑中去追寻这种病毒前身今世。

当然,有时候,王军从朋友们那里或其他一些渠道得到一些坏消息,又会隐隐地不安起来了。这种时候,王军必然会想到吴小妮,担心在医院她的安全,也想从她那里获取一些医院的真实情况。但是,王军每次打电话去时,吴小妮却总是在宽心地安慰他:

“我没事!不过,现在医院的人有点多,你也不要到处乱跑!”

当然,王军作为一个新闻从业人员,非常理解坊间传言与新闻公开报道之间的差异。而且,很多时候,他也知道这些差异来自何方。不过,在新闻媒体大量重复地轰炸中,王军有时候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啦?

尽管如此,可在这个十分怪异的1月里,王军还是渐渐地变得格外敏感了。并且,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王军总会不知不觉地想到尚在医院的吴小妮。又有一天,王军忐忑不安地再次接通了吴小妮的电话,甚至,他还能感觉到女朋友在电话中有些疲惫的声音:

“这几天,医院有点人多,我也要经常去支援其他科室,有点累了。”

一时,王军听到吴小妮在电话中这样说,心中不由地一怔。接着,王军略加思索,便冷静地在电话中叮嘱道:

“这几天,外面的传言很多,你在医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没事,我会注意的。”电话中,这吴小妮轻声地说到。不过,她似乎顿了顿,便开始说起了另一件事情,“22号晚上,我回老家一趟;大年三十,我再和梦露一起去你家过除夕,你看怎样啊?”

“这个,没有问题,我提前叫他们准备一下,就行了!”

“唉,医院现在这个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梦露,她在中国第一个春节,会看到什么呢?”

电话中,这吴小妮的最后一句话,还是不经意地流露了她在医院里一些不安的情绪。显然,在电话的这一头,王军也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从此,王军也自然而然地更加担忧着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以及包括吴小妮在内的那些在医院工作的医务工作者。

不过,也在这种忐忑不安中,王军还是细心地注意到,从1月6日至10日,武汉市卫健委没有任何通报发布。而且,从1月3日至15日,武汉没有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新增病例。

并且,在一些媒体的报道中,1月17日,东湖灯会小年夜活动出现了“17艘东湖游船集体出航,形成千人水上赏灯壮观场面”。同日,有消息称,武汉市将于20日启动2020春节文化旅游惠民活动,并免费送出20万张文旅惠民劵。

同时,1月18日,百步亭社区久著盛名的“万家宴”如期举行,共有4万多名居民齐聚在活动中心主会场和9个分会场,而热闹程度还超过以往任何一届。

显然,此时此刻,从一些新闻报道中,王军依然可以看到一个祥和而美丽的武汉。因此,有个社交媒体上还流出了一个有趣的段子:“中国人民觉得武汉是‘疫区’,武汉人民觉得汉口是‘疫区’,汉口人民正在开心地吃年夜饭赶聚会。各大商场、酒店、园博园、游乐场所爆满!很多时候都是自己被自己给吓死的,开心生活,积极防御,比什么都重要。”

直到1月20日晚上,王军才如愿地在他家的门口看到了吴小妮。不过,这一次,王军欣喜地打开房门后,吴小妮并没有马上走进室内。一时,吴小妮站在门口麻利地摘下了口罩,又慢慢地脱下了一件外套。接着,吴小妮还迅速地拿着个小瓶子对着她的手脚一阵狂喷……

刹时,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弥漫了王军的门口。显然,这番情景,令王军十分诧异……其时,王军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这是怎么啦?”

“现在,不要和我多说话!我洗完了澡,再说!”

接着,吴小妮这才姗姗地走进了王军的家,也不管早已目瞪口呆的男朋友,并疾步地直奔卫生间里洗澡去了。

这吴小妮在卫生间洗浴的时候,王军呆在客厅里好久也没有回过神了。的确,王军不知道吴小妮为何有这般举止。一时间,王军坐在客厅中有些盲目地琢磨着,他想去询问吴小妮,可又有些犹豫。后来,王军还是无法忍受了。

“吴小妮,这是怎么啦?”在客厅中,王军终于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我在医院洗过一次澡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保险起见啦!”接着,吴小妮好像在卫生间里娇嗔地回了一句。

这句话,王军似懂非懂。不过,他再也没有问下去。接下来,吴小妮洗浴完毕出来后,又开始在客厅中仔细地整理着衣物或物品,准备在22日带回荆州的老家,而王军则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电视。

大约七点多钟,王军从电视中看到了在国家层面重视新冠病毒的画面,并出现了“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或“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这样特别的语句。一时,王军凭着职业的本能,这才朦胧地意识到了情况或许发生变化了,便有些敏感地向吴小妮问道:

“现在,新冠病毒好像很严重了,你们医院怎么样啊?”

“病人是很多。不过,还是那样了!”吴小妮正忙着整理她的物品,头也不回地说了这句话。可语音未落,她还是扭过头来了,并郑重地看了一眼电视,又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医生也不敢瞎说!有时候,彼此就像猜谜!这不,我22日可以回家去啦!”

吴小妮的这席话,十分令人困惑,可王军却没有多问下去。但是,对于吴小妮在春节前来回奔跑于武汉和荆州,王军既是理解又有些心痛女朋友了。

1月22日晚上,王军开车把吴小妮送到了汉口火车站。这个时候,天色已晚,阴冷的空气笼罩着城市的街道,可汉口火车站依旧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到处都仿佛处在一种宁静与安详的气氛中。

进站后,王军与吴小妮并肩走在车站的站台上,她一边积极地寻找动车的车厢号,一边还不忘细心地嘱咐着:

“现在国家已视新冠肺炎为SASI同等传染病……虽然在武汉,你可能还不了解,许多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啦!所以,这两天中,你不要到处乱跑,勤洗手,外出带口罩,要注意防范啊!”

“知道,知道!代问你父母好!”

“代问我父母好?你自己怎么不去问好啊?”听了这话,吴小妮娇嗔地呛了王军一句。不过,她也没有紧追下去了,“年三十,我也很快回来了!”

听了吴小妮的话,王军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憧憬的美好感觉。而且,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伴着王军把吴小妮送上西去的动车上。

后来,王军带着这种美好感觉,乐滋滋地开着车踏上了返程。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王军正行驶在夜色的长江大桥上,吴小妮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赶快回来,在火车站等我,接我回去!”

“怎么了?”

“情况可能很严重了,我们医院已经组建了紧急救治队,号召35岁以下的医生或护士积极参加!”吴小妮在电话中娓娓地说着,王军也慢慢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她接着语气坚定地说了下去,“我才二十多岁,又没有结婚,我必须参加!”

从吴小妮说话的语气中,王军大约知道了已经发生重要的事情了。所以,王军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地在电话中回复了她:

“哦,是这样啊,那我在车站等你回来吧!”

“我在天门南下车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在接近11点钟的时候,吴小妮才急匆匆地从车站内跑了出来。在前往停车场的途中,吴小妮简单地介绍了她们医院目前的情况。而且,一路上,她似乎有些急不可待了,不断地催促着王军:

“快,快,马上送我去医院!”

“好,好!”

大约11点30分左右,王军开车把吴小妮送到了她们灯火通明的医院门口。回到家后,已经是1月23 日的凌晨,王军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床上,却久久地不能入睡。

的确,此时此刻,尽管王军已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却依然不安地想着吴小妮的医院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深夜赶回医院?而医院又为什么需要组建紧急救治队?这当中,王军也会偶尔想到吴小妮春节期间可能长久地呆在武汉,他们有更多时间厮守在一起,心中又难免会出现一种美滋滋的感觉。

就这样,王军忽喜忽忧地左思右想着,不断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来,连王军自己都奇怪了,今天这是怎么啦?于是,王军索性在床上側过了身来,还一把打开了手机……此时,谁也没有想到,手机屏幕上恰巧弹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1号通告,称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刹时,王军完全地惊呆了,便从床上一股脑地坐了起来。接着,王军有些不相信地开始刷着手机,可所有的平台上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滚动着这个消息。最后,王军有些沮丧地确定了这个信息,千真万确。至此,王军才恍然明白了吴小妮深夜返回医院的原因,也深深地被她此举的英勇行为而感动了。

一时,王军坐在床上冷静地思考了一番。因为,王军知道,在他有限的知识中,人类因疫情而封城没有几次,而对一个千万级别大城市采取封城的最严厉防疫措施,这不仅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

所以,作为一个记者,王军本能地意识到一个世界级的重大事件降临了,而一切重大的事件又从来不可能让记者缺失。渐渐地,王军都感觉到身上有一股热血不断地汹涌着。而且,出于职业的敏感,王军确定了他以后的职业生命中,一定离不开“武汉,真实”等这几个关键词,甚至,王军还有些乐观地去预料,或许他会很快就以“医生,医院或病人”这些线索重开职业生涯了。

但是,这个时刻,王军坐在床上有些疲倦了,便把放开的思绪收紧了一些。而后,王军又懒洋洋地重新钻进被窝中。然而,王军的思绪还在继续。并且,王军的思绪还重点放在了武汉封城后的关键词上。

“现在,武汉封城后,会发生什么呢?逃离武汉是一个关键词吗?”一开始,王军在被窝中问自己。

随后,王军悄悄地在手机上搜索这个关键词,一下子就发现了“逃离武汉”正是很多人在微博上炫耀的事情,比如,有人在微博上写到:“马上逃离武汉,不要听专家忽悠等死,武汉现在医疗资源严重不足,武汉对生病的人就是拖,有机会赶紧逃到医疗资源相对丰富的地方。”还有,有人也在微博上这样写到:“疫情可防可控,舆情也可防可控,还是做好自我防护为先,逃离武汉,躲过灾难!”

显然,王军看到了这些,又立即回想到吴小妮深夜返回武汉的举动。她的下一站,是武汉!直到此时,王军才深深地懂得了,在这个极其艰难的时刻,吴小妮的逆行,以及她的“下一站武汉”,是多么的无畏和珍贵……

1月23日,天尚蒙蒙亮,王军便挣扎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接着,王军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戴好口罩与一次性手套,然后快速地走向了街对面的集贸市场。这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冰冷的街道上仿佛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所以,王军走进这个集贸市场时,里面还是清冷清冷的,没有几个人。但是,商贩们都在对“武汉封城”的事情议论纷纷了。

一时间,王军快步地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菜摊,以平时几倍大量采购各种新鲜蔬菜。可笑的是,王军与菜贩认真地商谈价格时,突然嗓门有些发痒了,还不由地轻咳了几声,一下子吓得菜贩连连地后退了几步。在尴尬之余,菜贩一边艰难地挤笑着,一边客气地说道:

“这种时候,都有点怕啦!”

“没事,没事。”

当时,王军理解地回应着。没过一会功夫,王军便采购了一大堆的新鲜蔬菜。回家的路上,王军听到了手机上的“滴滴”声。接着,王军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一看,只见手机上果然传来了他供职新媒体的信息:“即刻复岗,特派武汉,独家新闻!”

回到家中后,王军坐在沙发上思考了片刻。当然,王军也知道,在这种时刻,武汉到处都是新闻点。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在哪里呢?或者说,最贴近人心的“那个点”在哪里呢?一时,王军仔细地思索着,最后决定先开车在武汉街头以及一些重要地方去兜一圈。

王军开车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上的店铺大部分业已关门,路上的车辆或行人也几乎行色匆匆。不一会儿,王军便看到了十字路口文化广场底层的集贸市场入口。这个时候,集贸市场附近已是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拉着小车在往入口处走去。

车转过一个弯后,王军看见了一个药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但是,这个时刻,王军也只偶尔从车窗里往外扫几眼,他绝不可能在此逗留太久。而后,王军便渐渐地加快了车速,径直地朝着吴小妮所在的医院方向开去了。

其实,王军把车开向吴小妮的医院,除了目前武汉的医院是一个重要点外;还有,王军更想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亲眼看到吴小妮所处的生存环境,更想把心离她靠近一些。所以,王军把车开到这家地处汉口闹市的医院外,便远远地眺望它耸立在那透着冰凉薄雾中的靓影。但是,在这个严峻的时刻,王军绝不能打电话去惊扰吴小妮。于是,在这种远眺中,王军看到这家医院的发热门诊前排着长长的人流。

大约五六分钟后,王军按预定计划驱车赶往了汉口火车站。不过,王军急匆匆地抵达汉口火车站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昔日人流如织的站前广场上,也变得冷清清的,仅见几个人在广场上进行消毒作业;远处,也可以偶尔看到几个旅客在徘徊逗留,以及三四个匆匆而行的乘务人员,而已没有了乘客的车站门前两名武警战士威武地伫立着……

接下来,王军准备去武汉出城的高速路口,可车刚上二环线便从“武汉交通广播”中得知,武汉所有的高速出城方向都排起了长达数公里的车队。而且,从“武汉交通广播”中,王军还获悉广东,浙江,湖南等省都先后启动了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因而,王军在车上略加思索,便决定先回家再做进一步打算。

在小区停车的时候,王军突然看到吴小妮的闺蜜亮晶晶在附近的道路上行走。直至这个时候,王军才悄然想起了吴小妮有一次说过这个亮晶晶本名叫刘亮,她只是在朋友圈里给自己起了一个熠熠生辉的名字。

前一段时间,吴小妮曾不经意地告诉王军,说今年是亮晶晶和张金明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了,她与男朋友商量要一起去福州过年,也可以游览一下美丽的海滩。并且,亮晶晶还告诉吴小妮她预定买1月中下旬开往福州的动车票……这个消息,早在前一个月中,亮晶晶邀请吴小妮一道逛武汉广场于闲聊中说出的。

因而,这个时候,王军在小区里尚看到吴小妮的这个闺蜜,颇有些惊讶了。于是,王军马上把口罩往下拉了拉,老远地向她打了声招呼道:

“亮晶晶,你还没有去福州啊?”

听到王军的声音,这亮晶晶在小区的道路上站住了。很快,她便循声朝着王军慢慢地走来。但是,亮晶晶还是在离王军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戴着口罩地对他说道:

“不走了!现在也走不了,也就索性不走了,权当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家!”

亮晶晶走后,王军在回家的路上细细地品味着她的话,这才发觉亮晶晶其实代表了大多数武汉人在困难时刻的一种豁达态度或坚毅品质。

回到家后,王军立即把客厅的电视打开了,而电视的新闻频道正不断地播放着:“各地医生驰援湖北!上海第一批重症和呼吸科医生已经出征武汉,首批医师队伍中,有来自中山医院、华山医院等多家医院的医生。此外,江苏省、四川省、广东省等各医疗力量较强省市均正从各医院召集骨干医护人员奔赴湖北进行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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