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军离开胜利街后,却把车开到了汉口新世界中心背后的那个高档小区的门前。当然,没过多久,梦露披着她那一头漂亮的金发,笑吟吟地从这个小区跑了出来。而且,她一钻进王军的车中,就有些激动地说道:
“嗨,你真的来了!这些天,我一个人闷在家中,都快憋疯了,谢谢你和吴小妮啦!”
“这没什么啊。这种时候,你还和武汉在一起,也难为你了。”汽车中,王军也客气地说到。
接下来,王军并没有马上启动汽车。一时间,王军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却通过后视镜望向了车后座上的梦露,又语气平淡地说道:
“梦露,今天我还有工作,你先只能跟着我的车去兜风了。”
“什么样都行。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没有什么关系。”
汽车中,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王军也慢慢地开动了汽车。而后,王军在导航的指引下,迅速地把车开向了汉阳的方向。此时,江城的天空中阳光好似温暖宜人,可街道上却依旧冷清清的,鲜有行人出现。
“噢,我的上帝,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啊!”这时,梦露在车的后座上游览着清冷的街景,忍不住地感叹到。
这声音传到了王军的耳中,可他依然默默地开着车,一声不吭。渐渐地,王军的车加速地驶过了江汉一桥,又如同风一样地把钟家村抛在了身后,然后一直沿着国博大道飞速地向西南方向驶去。
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王军带着长期在家中封闭而郁闷的梦露,终于顺利地抵达了武汉国际博览中心。这个时候,在通往武汉国际博览中心的道路上,有各种车辆不时地驶出驶进。于是,王军的车在国际博览中心缓缓地兜了几圈,最终还是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了来。
这车停了以后,王军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是,王军并没有立即下车了。而且,他似乎思考了片暇,眼睛又通过后视镜望向了后座的梦露,嘴里还轻轻地说道:
“梦露,要不,你先在这里看看风景?我还有点工作需要去做……”
一开始,梦露还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王军。不过,这梦露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口里也连忙地说道:
“你去吧。当然,工作更重要啊!”
就这样,在梦露有些疑惑的目光里,王军动作敏捷地下了车,并一步步地走向了国际博览中心。而且,王军还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好不容易地找到了地处A座的红十字会仓库。
然而,不曾想,在王军即将走到红十字会仓库的门口时,恰巧遇见了一伙人正围着一个帅小伙子七嘴八舌地询问什么。的确,目睹着这番情景,王军也不由地往前跑了几步。很快,王军便快步地走到了这些人的跟前,并听见了这些人一问一答地正说着有趣的话儿:
“你是协和医院的?”
“是的。”
“网上说,你们协和医院的医用物资缺口很大?”
“缺口大不大不知道,反正我们科室缺。”
“除了防护衣还缺什么?”
“酒精、消毒设备是最缺的。”
“防护衣现在缺到什么程度?”
“我们昨天领了两件防护服。”
显然,在这个过程中,王军多次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那个帅小伙子,甚至,还无意中看见了这同龄人仅仅戴着普通的医用口罩。一时间,这些人很投入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红十字会仓库的门口。
在红十字会仓库的门口,一个红衣青年却慌忙地拦住这一行人。起初,王军连忙地凑近看了看,这才发现红衣青年的胸前挂有红十字会的标牌……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红衣青年还戴着一个N95的口罩,只见他有点不客气地说道:
“领医用物资的,请到一边排队去!”
“他是协和医院的,定点一线医院,应该优先吧?”
这一行人见状,开始纷纷地替那个帅小伙子介绍着。但是,红十字会的红衣青年好像并不买账了,甚至,他还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今天来的,差不多都是定点一线医院。谁都一样,必须排队!”
“请问,你戴的N95的口罩是自己买的吗?”
这几个人中,有人坏坏地说了一句。一刹那,这个红衣青年好像涨红着双颊了,他立即双目怒视着这几个人,并愤怒地回呛了一句:
“这与你们有关系吗?”
说罢,这个红衣青年生气地把手一撇,并昂着头径直地离去了。不过,又一个穿红衣服的人拦住了红十字会仓库的门口,只不过他的态度平缓了许多,口里也谦和地说道:
“领物资的,拿着你们的介绍信,到那边登记排队去吧。”
“记者能到仓库里去看看吗?”
这仓库的门口,有人高声地问了一句。接下来,这个穿红衣服的人循声地望了望,可他依然面不改色,还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
“记者?如果是新华社,或者,中央电视台,或许还有点希望!嗨嗨,现在仓库里面十分繁忙,也请大家多多谅解了。”
这人的话,不软也不硬,却让仓库门口的众多记者无可奈何了。在这种情况下,有的记者怏怏地离去了,有的记者仍在踮脚地眺望仓库里面的动静;更多的,他们开始去采访这仓库一边排着长队的,武汉各个医院领取医用物资的医护工作者……
的确,王军也是这其中的之一。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军连续地去接触了几个人,这些领取物资的医护人员却都像得到了“封口令”一样,他们很多都面无表情地爱理不理了,或者,有的干脆地摇着头,不愿多说一句话。
而且,王军有些尴尬地看到了,其他记者遭遇的情况也相差无几。坦率地说,目睹着此情此景,王军有些沮丧了。也在这种沮丧下,王军的目光又无意地瞥到这红十字会仓库的大门。一个慈善公益的事业,为何要紧关着大门?一瞬间,王军竟有点浮想翩翩了,连目光也牢牢地盯住了那扇难以入关的大门:是做了亏心事吗?不然,何以抗拒别人进去了解情况呢?
此后,王军在这个红十字会仓库的附近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更多的热点可以去挖掘。接下来,王军怀揣着少许的遗憾,怏怏地离开了这个红十字会的仓库。当王军从国际博览中心走出时,他远远地看见了梦露正在停车的附近独自地闲逛着。
渐渐地,这两个人的距离一步步地近了,这梦露也蓦地发现了他……一时,梦露笑吟吟地迎着王军走来,待到王军慢慢地走到了跟前,她还关切地问道:
“大记者,你的工作做完啦?”
“算是完了吧。”
顿时,王军淡淡地答到。显然,在这种时刻,王军也不知道该与这个美国姑娘说什么。见此,梦露也知趣地不再说话了。接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向王军的车走去。可途中,王军还是有心地说了话:
“梦露,我们在市区中兜一圈,去看看现在武汉的街景如何?”
“好啊,也合我意啦!”
一时,梦露爽快地回应到。接下来,这两人先后钻进了王军的车中。随后,王军开车缓缓地离开了武汉国际博览中心。不过,当王军的车刚刚驶进了国博大道,梦露就在车中轻轻地叫了一声:
“嗨,中央电视台的车!”
刹时,王军闻声往车外扫了一眼,他看见了中央电视台的直播车朝着国际博览中心匆匆地驶去了……
把梦露送回汉口的寓所后,王军在街上集中地采购了一些物品,才匆匆地来到了他父母居住的小区前。一时间,王军把采购的物品一一地搬到了小区大门的边上,并打电话把妹妹喊到了这小区的门口。
起初,王军的妹妹一跑到小区的门口,还很激动地看了看他,然后才高兴地接收了这些物品。但是,当王军开始关心地询问父母的情况时,妹妹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嘴里也好像认真地说道:
“哥,爸妈,和我,都很好了。反倒是你,成天地在外面跑,更要注意安全啦。”
“这个,我知道。”此时,王军连忙地答应到。
“哥,爸妈,有我呢!而且,现在小区中,什么都可以买到啦。”接着,妹妹不苟言笑地望着王军,一本正经地说到。而且,这姑娘似乎想了想,还偷偷地瞟了王军一眼,最终似乎随口地说了一句话,“哥,你今后也不要往这边跑了……这样,大家都安全!”
“好,好。”
顿时,王军只得苦笑地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凉滋滋了……
这天晚上,王军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饭,正欲坐在在客厅中观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张金明却主动地从福州打来了电话。起初,张金明还若无其事地问我了一些武汉目前的状况。但是,待王军试探地打听他在福州的事情了,张金明有些唉声叹气了,甚至,他还很抱怨地说道:
“你不知道了,现在一个武汉人,或者,一个湖北人,都已经被打上了特殊的标签!这几天,我已经换了几个酒店了,可没过一两天,都会受到强制性地驱赶了……他妈的,我真有点受不了啦!”
在电话中,张金明最后几乎都咆哮起来了,而王军从他有些愤怒的话语中,也仿佛看到了他这几天在外地饱受白眼的曲折过程。因而,王军马上又想到亮晶晶年前郑重的嘱咐,便有些关切地问道:
“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到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去?”
“算了!现在在国内,一个武汉人到那里,大概都一样……如果我去了,可能还要祸害别人了!”
电话里,这张金明好像斩金截铁地说着。尽管如此,可王军还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有心地说道: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继续这样吧!”
“算了,我看意甲去!其实,我一直想环游世界,说不定这次真的成行了……”
这张金明的话,确实让王军有点震惊了。可是,王军还是比较了解张金明这人,知道他的性格坚毅豁达,也不可能被任何困难而吓到。所以,王军倒很快都有点羡慕他了。
挂了张金明的电话,王军不假思索地关掉了墙上的电视。而后,王军静静地在沙发上靠了片刻,接着又到电脑前漫无边际地游览着各种信息。时隔不久,王军在网上看到了一条关于武汉红十字会的消息,却甚感到愕然了。
其实,这条消息的来源地,正是王军中午去过的武汉国际博览中心,它讲的是这个国际博览中心的红十字会仓库,一个保安神奇地掐断了中央电视台的直播……显然,王军刚去过这个地方,他也亲眼目睹了红十字会仓库一些奇怪的情景。因而,他突然看到这样的消息,心中很不是滋味了。
于是,王军摇着头离开了电脑。可刚到客厅,王军又似乎听到了手机的“滴滴”声。接着,王军又回到书房拿起了手机。而且,当王军打开手机一看,他看到了梦露在朋友圈刚刚发出的两条信息:
“王军,谢谢你!武汉的街道,虽然空无一人,可还是风姿绰约,依然美丽。”
“在一个强调权威的国度里,一个地方的红十字会保安,竟敢去掐掉国家电视台的直播,不可思议了。”
一时,王军一字一句地读着手机中这梦露发出的文字,他呆呆地站在书房很久……
这个时候,吴小妮支援金银潭医院有一个多星期了,她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这个医院的工作流程与生活节奏。每天,吴小妮和其他的医护人员一样,都顶着寒风地从酒店步行到金银潭医院,又小心翼翼地在病房里同死神或病毒作殊死搏斗……最后,还是在冰冷的早上,才身心疲惫地重新回到了酒店里。
当然,在这期间,最让吴小妮宽慰的是,她知道了金银潭医院中还有许多武汉或外省市支援的医护人员,甚至,在这几天中,她都与上海的程霞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一天,吴小妮与程霞历经了整个通宵的艰辛与劳累,极度疲倦地走回到了酒店。在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一个前台姑娘轻声地叫住了她们:
“二位美女,把你们的果篮拿上去。”
“是叫我们吗?”
一开始,吴小妮与程霞还左顾右盼着,有点不相信了。可是,这个前台姑娘执着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还指着大堂一角继续地说道:
“是叫你们啦!外面别人刚送到的果篮,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地送到你们的房间前,就麻烦你们自己拿上去吧!”
这下,吴小妮与程霞才扭头地往大堂里望了望,一眼便看到了大堂的一角放着许多精美的果篮。一时,吴小妮与程霞上前各自拎起了那精美的果篮,她们心里还多少地有些感动了。果然,这程霞看到果篮里装满着各种新鲜水果,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们武汉真好啊,酒店免费住,各种东西免费拿啊!”
“是全国人民好,你不也是从上海支援到我们武汉了吗?”
“是我们中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个理念好!”
……
在酒店的大堂中,这两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疲惫的脸颊上也好像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容。接着,这两个姑娘向酒店的前台道了一声“谢”,然后她俩拎着果篮慢慢地朝着电梯间走了去。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吴小妮好像蓦地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了……
不过,即便如此,吴小妮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是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并且,每逢这种时刻,吴小妮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至爱亲人们,以及与至爱亲人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比如,她在家乡跟随着父母长大的幸福日子,或者,她与男朋友在这个城市中共同打拼的难忘时刻。
想着,想着,吴小妮最终还是想到了病房中的惊悚与可怕。而且,吴小妮一想到病房,总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徘徊或病毒的疯狂……的确,吴小妮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里,或多或少地有点害怕了。
也在这个时候,吴小妮悄悄地记起了昨天在医院交接班时,她从其他医护人员的交谈中,得知了金银潭医院的院长还是一个“渐冻症”的患者……的确,吴小妮蓦地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彻底地震惊了,甚至,她第二天独自地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感慨万千,所以,吴小妮在这天的日记中这样写到:
“病毒再疯狂,日子也要继续!而且,我慢慢地适应了金银潭医院的工作或生活……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在这里有幸结识了程霞,这个上海来的美眉有趣得很,我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哈哈,那些闺房中秘密,我俩都说得津津有味了!
在医院,在酒店,总有不知名的人送来各种各样的物资,这给我们这些在病房中同死神或病毒去搏斗的医护人员带来了很大的温暖。有时候,我在防护服中被汗水湿透了衣裳,或者,让口罩闭得踹不过气来,可一想到这些爱心人士的义举,就不得不去提醒自己要勇敢地坚持下去。
王军在外面还好吗?这些天,他一定不辞辛苦地采访了各种各样的人,或者,去过武汉很多的地方……他安全吗?有防护服吗?现在,应该相信他有防护服了。
今天,王军带梦露去兜风了。刚才,梦露给我发了信息,告诉我她今天非常高兴。其实,我非常羡慕这些外国姑娘了,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恋爱!不像我们中国姑娘,有太多的羁绊在等着她们……
唉,说这些干什么?不是有人说过,谁让你生在中国啊……可是,无论如何,我现在还是有点怕啊,我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我能从这里走去吗?
真想不到啊,金银潭医院的院长竟是一个‘渐冻症’患者。而且,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他还坚持地顶在抗疫的最前线工作,好一个大义大勇的人啊!我能在这样的人领导下工作,也算有幸了,也多少给我一点点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