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五月是鲜花开放、小麦、油菜丰收在望的时节,由于半年多时间没有下过一场雨,三唐村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在抛荒,就是没有抛荒的田地里也是生长着一些稀稀拉拉的,长势不好的庄稼。
转眼间刘福安已经回村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一天没也没有歇着,不是往村民家里跑就是往镇上跑,不是开会就是调研。
种植苗木需要启动资金、平整土地需要资金、成立合作社需要资金!钱、钱、钱、钱从哪里来,村里每项工作都需要资金、每走一步都离不开钱。
刘福安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一下子全部集中到眼前。他着急上火,眼疾又发了,白天疼的时候点眼药水继续开会、协调、处理“旧帐”到了晚上疼的简直睡不好觉。
“刘书记,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资金,昨天我们跑了一天,只有三户同意加入合作社,其他的都是同样的问题,种出来的树卖给谁?这是村民们最担心的,还有就是目前手里没有钱,买种苗的钱都没有,怎么办?”村主任梅达勇一大早就跑到刘福安家里,向刘书记报告前一天的工作情况。
刚点完眼药水,正准备出门的刘福安听梅主任说完这一情况后,立即转身对正在吃早饭和妻子说:“国丽手上还有多少钱啊,再拿点出来吧,把村里面眼前的困难解决掉。放心,目前只是借!等村里经济发展好了,肯定会还的!”
刘福安怕妻子不高兴,赶忙说是借。
“上个星期不是刚拿了一百多万出去了吗,怎么又要借了!就是银行也不带这样的吧!”妻子贾国丽放下早饭碗,有点埋怨地说道。
“还有就是刘武前天说好了的,要加入合作社,准备把家里的地全部拿出来种苗木,可他刚刚结婚的老婆不同意,为此,两个昨天还吵了一架,要不,我们去做做工作?”梅主任说道。
“好的,走,我们马上就去,一定要让一些人先搞起来,不能光是我们村干部带头种植,群众也要搞起来!”刘福安边走边说。
幸好,刘武家不远,还是本家亲戚,没几分钟就到了。
“小武子啊,在家吗?”刘福安和梅主任刚走到刘武家院子门口就高声问道。
“啊呀,刘书记、梅主任,是你们俩啊!”刘武听着是刘书记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
刘武是名转业军人,一心想做点事,可几次创业都没有成功。听说村里面要搞苗木种植,发展苗木经济他积极响应,想把家里的田地全部拿出来种植苗木。
可妻子得知这一情况后,坚决反对,原因是刘武前几次创业都亏本,欠了一屁股债,至今还没有还清,上个月银行还在催还贷款。现在要把地拿出去加入合作社,借钱买树苗,种树,这种树也能赚钱?简直想发财想疯了。这回妻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如果刘武真的要加入合作社搞苗木,那就离婚。
可刘武也有道理,前几次创业虽然失败,但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更何况这次是村委会提倡的,保险系数要大一些。
“快快请屋里坐!”刘武将刘福安和梅达勇迎了进去。
“侄媳在吗?来,你们一起来听听,我来给你们分析分析!”刘福安对刘武和他妻子王叶说道。
“叶子,出来,刘书记和梅主任来了,出来吧,不要躲在房间里生闷气了。”刘武对妻子王叶说道。
王叶是刘武的妻子,小夫妻俩结婚不到三年时间,因为刘武创业失败,已背上银行债务数十万元,急得王叶整天以泪洗脸,昨天又因刘武种苗木的事吵了一架,这次吵架王叶已经拿婚姻来威胁刘武了。刘武只得妥协。
“刘书记,不是我们不想搞,也不是我们不支持村委会的工作,我们确实是怕了,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两天银行几乎天天发短信、打电话催还贷款的事,搞得我头晕,为了还贷款,我把结婚时买的戒指都卖了!想要个孩子就是因为经济压力大一直没有要!呜、呜!”说着说着王叶又哭了起来。
“小王你别哭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创业哪有一帆风顺的呢!村里面这次动员全体村民搞苗木种植是经过充分市场调研的,不是瞎拍脑袋盲目做出的决定,况且现在房地产市场发展迅速,带来小区绿化、城市绿化以及道路绿化普及,而且绿化标准越来越高,这就为苗木市场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空间。我们三唐村的岗坡地资源比较充足,这为发展苗木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有资源、有市场、有劳力,这样的产业怎么可能会不赚钱呢?”刘福安单刀直入,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
“刘书记,我们真的没有能力再去贷款了,再说,银行也不会贷给我们了,要不加入苗木合作社的事我看就暂时缓缓吧!”刘武一脸无奈地说道。
“成立合作社的目的就是为农户解决资金、技术和销售问题,为将来的树农提供技术和销售平台,解决树农们的后顾之忧!”刘福安说完转身又对村主任梅达勇说道:“这两天,我们梅主任一直在协调、筹备合作社的事,条件一旦成熟,我们就宣布成立!”
刘福安和村主任梅达勇从刘武家出来之后,接着又去了张强、张木以及陈东江家,他明白种树是要进行投资的,要育苗,要整理田地,要修路,要找市场等等,这些都得花钱。这些几代人都以种地为主的农民,一下子让他转变种植方式,他们肯定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怎么办,那只好多做工作,多解释解释!
“成立合作社?发展苗木经济?要在这荒凉的岗坡地上种树?他刘福安疯了吧,种树卖给谁去?”
刘福安提出成立合作社,发展苗木经济的消息传遍了三唐村的各个角落。有的村民认为,种树也能挣钱的想法很疯狂,有的村民对这一想法抱以轻视和嘲讽。
也有村民在抱着观望态度,这部分村民想,刘福安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有思想,脑子活,是位成功的商人,他既然提出发展苗木,在田地里种树,搞苗木经济肯定有他的道理,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一想法的。
张木说:“刘书记,您是大老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让我们种苗木,那行,我听你的,可我一没有资金,二没有技术,三没有市场,唯一有的就是那十几亩的岗坡地和水田,还有我这一身力气和想致富的迫切心情!”
“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你们只要加入合作社,这些后顾这忧会帮你们解决的,另外还跟你商量一下,我们要修一条路,你家的那块田可能要被占用,不过我们已测量过了,占不了多少地方!占多少从别的地方补你多少!”刘福安说。
“那行,没问题,现在我只要能发家致富,只要能快速脱贫,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听你的,但你千万别讲话不算话啊,到时候苗木种出来了,没人要,卖不掉,你却不管了,那我可不答应你啊!”张木带有开玩笑的口吻说。
“放心,我说话算话,你卖不掉的苗木全部给合作社!而且还一分钱不少你的!”刘福安这样一番话,算是给了这张木吃了一颗定心丸。
刘福安做通了张木的工作,接着又去做陈东江的工作。
陈东江自上次报了一万多块钱的医药费之后,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他逢人就说:“三唐村刘书记是干事的人,他当书记肯定能把三唐村的老百姓带上致富路,肯定会让三唐村富起来,不会再跟以前那样了,不会再瓜分集体资产了!”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你看刘书记来了,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啊!”这天,陈东江正在与几个村民聊天,谈刘福安的好处。
“你们在说什么呐?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啊,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提啊,我这个人啊就喜欢听意见,尤其是听不同的意见,人嘛,不可能都是正确的,也有犯浑的时候,及时听听不同的意见,容易使人思想进步,少犯错误!呵呵!”刘福安对正在聊天的几个村民说。
“哟,刘书记啊,我们哪能说你的坏话呢,我们都在说你的好话呢,你看你来回来了一个多月,我们村的风气明显好转,就从那管‘两个烟囱’来说吧,村民个个叫好啊,你看,现在到胡三、六麻子饭店吃饭喝酒的村干部没有了吧,这不都是你刘书记下决心管的结果吗?”村民王小林说。
“是的,如果刘书记不抓,那我们三唐村!”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都是大家功劳,我只不过是领个头!”村民们还想说,被刘福安制止了。
“对了,陈东江你们正好在啊,我正好要跟你们商量事,你看我们三唐村目前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不发展经济不行啊,我考虑了一下,我们村发展苗木经济比较适合,因我们村的大部分土地都是岗坡地,水田少,而且常年缺水,只有发展苗木这种用水量比较少的经济作物,才是我们的出路。经我这么些年建筑市场打拼出的经验,今后的苗木市场肯定会比较火,尤其是房地产业的迅猛发展和新型城市建设,绿化覆盖率的增加,将会带动了苗木经济的快速发展,我们要抓住这样的机遇,抓住了机遇等于抓住了市场。”
刘福安说着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应,见本来聊的起劲的几个村民一下子不吱声了,把头低了下去。刘福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他又接着说:
“东江,你们家那块地离公路比较近,我劝你还是带头种些苗木,我们想呢,就是先种起来,等看到你们获得了收入,做出了样子,这样,其他村民才会跟着种,万事开头难嘛!”刘福安对陈东江说。
“好的,刘书记,我们听您的,我马上回家就跟我妈妈商量一下,把那块地腾出来,栽种上苗木,我们认准您了。”
陈东江听刘书记这么一说,自然响应刘书记的号召,再说,三唐村的种植结构确实需要来一个大调整。不能再抱着传统项目年年守穷。
刘福安抓“烟囱”的事,还真抓出了名堂,胡三和六麻子饭店欠款该结的全部结清,可这些钱都是刘福安从家里拿出来的真金白银啊。
就是这样,那胡三还是不满意,他那一部分“注水的白条”被刘福安给挡了,没有报得了。为此,那胡三还有点不乐意。
对于刘福安从家里拿钱出来替村委会还账一事,妻子贾国丽非常不明白。前一阵子从家里拿钱慰问一下困难户这可以理解,这次不仅让她拿钱出来替村里还账,还要拿钱出来成立苗木合作社,为加入合作社的村民提供资金扶持,这她一点也不理解。
“福安啊,这钱都是我们一分一分挣来的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就这样给支出去,那些饭店的白条都是村干部们吃吃喝喝欠下的,凭什么你要去买单,这还不算,而且从咱们家里拿钱出来给合作社?我真的是想不明白,早知这样,打死我也不会同意你回来当这个书记!”
“你心疼钱可以理解,可是这些个‘烂账’如不清理掉,一方面会影响村委会的形象,另一方面会牵扯到自己很多的精力,现在只要我在办公室,那些要债的就上门了。村里面目前很困难,已经负债累累根本贷不到款,成立合作社需要资金,只得从咱们家拿钱,不过,只要苗木搞起来,村里的经济肯定会有所好转的!”刘福安耐心地对妻子说。
贾国丽停顿了会儿,想了想说:“好吧,我既然同意你回来了,就一定支持你的工作,不过,下次要从家里拿钱时,最好跟我商量一下!”知道妻子有点不高兴了,刘福安答应她说:“好的,谢谢你理解我并支持我的工作!”
刘福安这样做的目的,他也有他的打算,他要从现在开始将以前的村委会作一次切割,第一步把“两个烟囱”管起来,第二步要把分割掉的集体资产给收回来。
刘福安明白,这些事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涉及到一些人的利益,可这些事也是村民们反应最激烈的事,必须管、必须收。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苗木合作社的事落实好。
张木把自己家的田地拿出来种苗木的事在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张木被刘福安洗脑了,刘福安说什么他都听,也有的说,张木穷怕了、穷疯了,好话歹话也听不出来了。这栽树也能发财的话,那吃什么啊,啃树皮去啊!
张强见张木种苗木了,他心里面挺不是个滋味的。开始他就瞟着张木,看张木把田地全部拿出来种苗木,心里面还在犹豫不决,这之前可是刘福安先是找的他,他没有答应,现在他看见张木种了,他也想种,可他也不好意思再去主动找刘福安去。
接连几天下来,刘福安动员了村干部、部分党员和几户群众带头先栽种一些苗木。原先只有少数几户同意加入合作社的村民,经过这段时间上门做工作,目前已经有十五户村民同意加入合作社,并将自家的土地拿出来种植苗木。
从发动情况来看,整体效果并不理想,有些村干部还阳奉阴违,背地里在瞎捣鼓,说什么“栽树也能发财,真是说鬼话,鬼也不信,他刘福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招,一棵树要长多长时间?,一亩苗木要出多少棵树苗?都去搞苗木,谁来种粮食,喝西北风吗?再说,那么多国有大型林场工人都没得饭吃、下岗了,我们还在搞苗木,亏他想得起来!”
这天,几位村民聚集在一家村里新开张的小超市门前,又在议论种苗木的事。
听到这些个风言风语,村治保组长冯恒礼不但不加以制止和解释,反而跟在群众后面瞎搅和。
“他回来也没办法,总得干点事吧,没想到就出这么个馊主意,大伙看着吧,要是种树也能发财,也能使我们三唐村脱贫,那我冯恒礼可就真服了!”
“诶,冯组长,这话你可不能说早了,刘福安别的本事没有,他搞市场的本事还是有的,要不然,他的公司就搞的那么大了,一年赚千把万,那不是靠吹牛皮吹出来的,是真正的真金白银哦,这次他从自家里拿出这么多钱出来替你们还账,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村民胡方听冯组长这么说刘书记他有点不答应了,于是他说了句公道话。
“哟,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啊,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冯组长有点恼怒地怼着胡方说。
“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话了啊?你啊,就是刘书记回来把你的‘烟囱’给断了,把你的那白吃白喝的坏习惯给断了,你不舒服,你就到处抵兑他,这样不好,你现在好歹也是村干部吧!”胡方一番话说得冯组长哑巴了。
“我警告你啊,你下次打麻将若被我逮住了,有你好过的,你现在别跟我神气,看你到时候神得过谁!”冯组长昂起个溜圆的大脑袋,用手指着胡方说。
冯恒礼说完话,见再没有人搭理他,他就闷着个头,把手一背走了。
这个小超市门前往往是村里小道消息的集散地,有事没事的人都喜欢聚在这儿,谈古论今、天南地北、张家长、李家短,说什么的都有,爱听不听,想说就说,说完拉倒。有事的干事去,没事的坐下来接着聊。有时聊的热火朝天,有时也会聊的战火纷飞。哈哈,什么都有,农村嘛,农民啊,就是那么点出息。
这个超市门前为什么如此热闹呢,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超市位置好,在村中央;另外一个就是这个超市的老板是个女的,而且是位非常年轻、漂亮、能干、贤惠又满意面春风的女老板,这个女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能说会道还会来事的白玉兰。
白玉兰在袁义勇饭店干的好好的,为何又回村开超市了呢?嗨,这得又与从刘书记管“烟囱”有关了。
三唐村在袁义勇饭店欠了不少钱,都是白条。
这次去兑现,刘福安发现好多白条不符合要求,没有通得过,共二十多万的白条,其中有五万多块钱的白条不符合要求,被退了回来。
这袁义勇有点不乐意,他知道这刘福安不缺钱,就让叫白玉兰去找刘书记,而且要求白玉兰采取死缠硬磨的方式,一定要把这不合要求五万多块钱的白条报回来。如要不回来,那先前答应她的条件就作废。
这白玉兰听袁义勇这么一说,当时就红颜一怒,撂挑子不干了。
白玉兰辞职回村的那天正好赶上村里面一家小杂货店倒闭关张。白玉兰一想,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就把那个小杂货店给盘了下来。
白玉兰在饭店干了几年,也积攒下了点钱。盘下这小杂货店也没费什么力,她把小杂货店重新装修了一下,将原来的“三唐村杂货店”木牌拆下来,换上“玉兰超市”铜牌,并在超市的屋檐上方制作了广告灯厢,灯厢制作得很大,几乎占了整个屋顶,到了晚上,把灯开开的时候,在一二公里外都能看得见。
“三唐村要发展苗木、还要成立苗木合作社?刘书记已经动员村干部带头种,有愿意种苗木的去村委会登记!”这两天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事了。
这些个议论和有关这方面的消息,白玉兰听得真真切切,她在饭店干过大堂经理,就是没见过,也听过南来北往的人说过,这苗木的利润非常大,好多地方率先搞起来的都发了大财,咱们三唐村也要搞,而且是刘福安提出来的,这是好事啊!
张木答应刘书记把那块田让出一部分用作修路,当时谈好的条件,这块地的苗木价格要比其他田地的苗木价格高一些,作为补偿。
为了尽快打通这条路,刘书记答应了张木的要求。
可就在施工的时候,他叔叔张强又出了难题,由于在现场施工时,施工机械压坏了张强家的油菜,要放平时,压坏就压坏了,不就几棵油菜吗。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是故意找茬来了。
“停下、停下、快停下!”张强站在推土机前面,手持一把铁锹,嘴里叼着支香烟。“你下来看看,把我这油菜压成什么样了,赔,这必须得赔!否则就不准施工。”张强摆出一副油盐不进、蛮不讲理的样子。
“不就是压坏了几棵油菜吗,这有什么呢,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不跟谁家发生点事情呢,干吗这么较真啊!”坐在推土机驾驶室里的严冬兵对着张强说。
“你说得轻巧,压你家的试试看,你还不是跟老子一样急眼吗?”
张强说话嘴里面带茄子了,这严冬兵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见张强说话有点糙。严冬兵二话没说,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二犟子面前,伸手一把就薅住了二犟子张强的衣服领子:“你再骂一句试试,看我揍不扁你!”
“你小子敢揍我?行,你打,你今天要不打,你就是我孙子!”说完张强把脑袋伸到严冬兵的面前,几乎顶在了严冬兵的下巴上了。
面对这样的挑衅和耍无赖,严冬兵忍无可忍,“啪”的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张强的右脸上。接着又是“咚”的一拳打在了张强的脸颊上。
张强跟严冬兵动起手来,那肯定是张强吃亏,张强毕竟年龄放那儿呢,不过年龄归年龄,可他脾气却一点也不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温和,反而年龄越大,脾气却越来越暴躁。
张强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流血,躺在地上直哼哼,动弹不得,只得喊救命。
“张强跟严冬兵打起来了、张强跟严冬兵打架了哦!”同样在田地忙活的陈东江发现张强跟严冬兵在打架,于是连忙就扯着嗓子喊人前来拉架。
正在山坡上忙于土地调整规划的刘福安和冯恒礼听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在附近干活的村民见张强跟严冬兵干架,赶忙跑过来将他们给拉开了。
冯恒礼率先赶到,到了就叉着个腰,用手指着他们俩说:“我说你们俩个啊,一个是赌徒、一个是犟种,到一起就打架,说说看,这又是为什么啊?”
“别、别、别!什么赌徒、犟种的,不要给人乱贴标签!来、来、来,就事论事,今天我们现场解决,看看今天到底是谁的不对?”刘福安喘着粗气说道。感觉他是一路小跑赶过来的。
“你先说!”冯组长指着严冬兵说。
“好,我先说,我在正常推路,推土机把他家的油菜压坏了,当时我确实也没发现,就是发现了,也没法避免,再说,这田靠得这么近,就是压倒一些油菜也很正常啊,可他没听我解释,也不跟我商量,他就拦在我推土机面前,非得让我赔,不赔偿就不让施工,还开口骂人,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呢!所以我们就干上了!”严冬兵非常不服气地说道。
“你胡扯,你先动手打人怎么不说了,啊!怎么不说了!!压坏了我的油菜,连声招呼都没有,我说了你两句他就动手打人!你给我当心点,我跟你没完!这路你也别想推了,我就坐在这田埂上,有本事从我身上碾过去!”张强见严冬兵避重就轻,感觉他就欠揍似的。
“刘书记、冯组长你们看到了,他就是这样!”严冬兵说。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听到了,我也看到了,说到底不就是压倒几棵油菜苗吗?这事情本来就不算什么,要我说,问题还是出在我们的脑子里、还是出在这儿!”刘福安用手指了一下心窝窝。
“张强老哥啊,你啊,不是我说你,你真的要改改你的老思想了、老传统了,在三唐村我是第一个跟你说要搞苗木的,之后也上门劝说你发展苗木,可你一直没有答应我,你侄儿张木把自家的岗坡地拿出了一大半发展苗木,你是心里面不服气,自己不想搞,也看不得别人种植苗木。你这是典型的小农思想。当然,严冬兵动手打人更不对,你必须向张强道歉,今后,在咱们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刘福安一眼看出问题症结所在,压坏油菜苗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心里面的那种小农思想在作怪,张强的潜意识就是,我不种苗木,你们也别种,你们种了我心里面就特别不舒服,就要处处给你们捣蛋。
“不行,道歉有什么用,他这个劳改释放人员,没有改造好,得继续改造!啊呀,我头痛,他打伤我了,道歉能治好头吗?他得赔偿!”说完张强捂着个脑袋直喊头疼。
说严冬兵是劳改释放人员,是因为他前些年聚众赌博被抓了,进去被关了两年,前年被释放回来了。
被放回来的严冬兵没事做就整日闲在家里,但总这样闲着也不是个事啊,为了过日子,他到处借钱买了一台推土机,在外接点土方工程。
就在前两天,刘福安书记找到他,让他去把那条路给拓宽一下,具体下一步合作再说。
没想到,路才推了一半又出了这档子事。
严冬兵当年被抓进去的那会儿,作为村治安组长的冯恒礼参与了整个案件的侦办过程。
严冬兵放回来之后,他赌博的习性仍然没有改,不过跟以往相比收敛了很多,冯组长知道他还在赌,故意睁只眼闭只眼。
前两天,冯恒礼跟严冬兵借钱还胡三的白条钱,没借着。
冯恒礼借钱说白了就是易寡妇做人流手术的钱,这胡三逼得紧,冯恒礼呢,一下子又拿不出这么钱,怎么办?只得借。
“老哥哥啊,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啊,我这买推土机的钱还是东挪西借的,到目前也没挣到多少钱。再说,这段时间生意也不好做,你这一下子跟我开口借一万块钱,别说一万,就是一千,目前我也拿不出来啊!”严冬兵两手一摊,一分没借给他。
这事没过几天,就碰到今天这事。
“你们这事啊,搞不好又得惊动上面。我们村正在搞‘平安三唐’建设,唉!”冯组长看了看刘书记,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张强,双手一摊,苦笑了一下:“冬兵啊,没辙,你遇上了,我们得上交!或者请派出所出警!”
冯恒礼这样说的目的一个是故意给刘书记出难题,另外也是在点化严冬兵。言下之意就是别得意,你那点老底还在我手里攥着呢!
刘福安回村以后,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平安三唐”建设、抓乡村文明建设。抓乡村文明建设没有别的路可走,就是从一些打架、吵嘴等看似一些细小事情入手。
“我觉得吧,这样的事完全是我们村内部的事,不要动不动就惊动上级相关部门,如果什么事情都往上交,那要我们基层党组织干什么?要我们村干部干什么?我们的责任一方面要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另一方面就是为百姓解难题,要替政府分忧。今天这个事,今天就得解决,不要拖,更不要上交,依我看,这事首先是严冬兵动手打人不对,但张强无理取闹,阻扰修路更不对,我的意见,严冬兵主动向张强道歉,带张强去医院检查身体,如没有问题,那张强要负责赔偿一切因此而造成的损失!”刘福安现场办公,否决了冯恒礼的意见。
张强听完刘书记的一番话,心里面开始打鼓了。想想也对啊,刘书记已跟自己谈了几次了,要让自己搞苗木种植,自己不但没有答复他,而且还怀疑种植苗木和可行性,看到张木种植苗木了自己心里面还老大不舒服。况且,自己有没有受伤、头到底痛不痛,心里没数吧,假如查出来,没有任何毛病,那岂不是让人笑话!还要赔钱!
严冬兵呢,同样如此,自从释放回来之后,自己也没个什么正经生意做,还是刘书记主动找到自己谈了平整土地、种植苗木的想法,这不,刚开工就遇到这事,心里面觉得老亏欠了。想到这,严冬兵没等刘书记把话说完就主动往张强面前一站,朝冷着个脸的张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张哥,我错了,我不该动手打人!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说完严冬兵又朝张强弯下了腰。
“诶,别,别、别,兄弟,我也有责任,刘书记说的没错,我心里面啊就是有一种思想在作怪,不想改,也不想看到别人改,自己发展不好,看不得别人发展得好!这是病,是思想上的病,要换换思想,换换思路,不换思想、不换思路永远会穷下去的!既然这样了,那就别去医院了,我没什么事!我回去休息一会!”张强见严冬兵主动向自己道歉了,觉得过意不去,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刘福安见他们俩都表明了态度,立即抓住时机说:“双方握个手吧,今后啊,我们要把所有的精力往在脱贫致富上!放在发展经济上,不要放在这些小事上,更不应该动不动就吵嘴打架!”
没等刘书记说完,张强把头一扭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刘福安发现他眼圈有点微红。
“他就这脾气,没事的,说不定他明天就会主动跟你承认错误的!”冯恒礼望着张强的背影说道。
张强和严冬兵打架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三唐村。
“这事要放在以前,那肯定闹得一塌胡涂、鸡飞狗跳,没想到,这事被刘福安轻松化解了,而且两个当事人还当场握手言和。”玉兰超市门前又开始谈论此次打架的事,不过议论的焦点不是打架,而是刘书记如何现场调解。
刘福安调解完张强与严冬兵打架的事之后,就带领梅达勇、张木、刘武等几个村民去东海市考察苗木市场以及苗木种苗供应、培育、移栽等项目合作去了。
张强经历过这次打架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更加少言寡语。这天他起床后,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在想着什么,他在反复回想当时刘书记批评他的话,“要换思想、换思路、找对路子,方能脱贫!不换思路会一直穷下的!找不对路子也会一直穷下去的!”
张强望着眼前三间东倒西歪的平房,想着生病躺在床上已经三年的妻子,再想到两个均已达到结婚年龄的儿子,他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强子啊,在家呐!”正在抽闷烟的张强见有人来了,连忙掐灭手里的烟屁股迎了出来。
“哟,冯组长啊,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啊?”张强一见是冯恒礼,话里带着点沙子,听起来让人觉得咯得慌。
“我不是被风刮来和,是我自己走来的。那个什么啊,这两天我也在想啊,那天你跟严冬兵打架那事,当时我处理的方式确实有点不太那个什么,我的为人吧,你也清楚,就是那脾气,改不了喽!我呢,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请你担待点。刘书记这人不错,他是想干点事的,三唐村也许就此会改变!”冯组长一进门就没头没脑地跟张强说了这一番话。
“啊呀、冯组长瞧你说的,你是村领导,哪有不对的地方?今后啊还请你罩着咱们家呢!对了,刘书记要求种苗木,你咋不带头呢?我这两天也在想,刘书记说的话没错,要换思想、换路子,找项目,这些话之前的村领导也说过,也动员过,可到头来咋样呢?这,你是知道的,你说咱们三唐村种苗木能行吗?这玩意卖给谁去?全部都种上苗木了,吃啥?”
张强见冯恒礼一进门就跟自己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也正好趁机打探一下他们村干部对种植苗木的真实想法。
“实话跟你说吧,刘书记提出发展种植苗木的路子,还真的适合咱们三唐村的现状,为啥呢?咱们三唐村不但岗坡地多,而且还缺水,至于卖给谁,怎么卖?刘书记肯定会有他的考虑,否则他不会轻易这么下决心的,当然喽,这也是我们村委会的决定!再说,刘书记也没让全部种苗木吧,有些能种粮食的良田,还是不能动的,还得种粮食。”冯恒礼说完背着个手在张强屋子里转了一转。
“啊呀,我说强子啊,你这房子确实算是危房了,得赶紧想想办法,把房子弄下,孩子们都不小了!”
冯恒礼说这话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门,突然又抽回身来接着对张强说:
“对了,明天三唐村委会苗木合作社挂牌成立,你也去看看啊!”
刘福安从东海市考察回来之后就忙着苗木合作社的事,尽管目前只有十五户村民加入合作社,但刘福安相信等第一批种植苗木的村民有收入的时候,肯定会有村民继续加入。信心归信心、希望归希望,但现实到底会怎样,刘福安心里面还真的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