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夏至。
一大早,手机来电,那头传过来颇为熟悉的声音……
哦!原来是老领导。声音平静而温润,主要是想托我看一眼一位耄耋老者写的书稿。说实在的,对于这份信任,心中颇为忐忑,虽然整日与文字打交道,但都是些公文信息、新闻稿件之类,与之所谓“书稿”相比,缺的是情感、少的是远方。
难以推托,也因电话中所说书的作者也是老家同村的一位长辈,也勾起自己少年时期那段久远的记忆……那时自己还小,在上下学的路上,总会看到一个人半跪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用毛笔在粉刷的白墙上,打好的小方格里一笔一画抄写《宪法》的场景。当时佩服之极,字写得极好。
放下电话,极速处理手中的杂务,待到楼下,远远就看到他已然在大门口等待了。握手寒暄,上楼落座,细看年逾八旬的老人硬朗、矍铄、口齿清晰,俨然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自以为在农村,人过八十是鲜有能如此精神的。
老人从随身的布袋里慢慢地掏出一摞整齐的书稿,足有十厘米厚,我伸手接过,顿觉沉甸甸的,这可是老人三个多月的心血啊!老人大约讲述了成书的过程,人老如斯,家庭和美,母慈女孝,留住年轻的记忆,自然而成。近十万字,利用闲暇时间来写作,实属不易。老人走时,一再叮嘱,不要把这当成一回事,看完任意删改,我心中除了钦佩敬仰,更觉慎重。
老人走后,心中虽急于开始拜读,但还是在两天后才正式打开。一来案牍杂事繁冗,劳形费神;二来想想读书有时候还真需要心静。
五十年代的北大荒,在众多知名的、不知名的作家学者笔下,或浓墨重彩,或真情刻画,或淋漓酣畅,呈现出了一幅幅同时代不同色彩的作品。在老人的笔下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文章从“一个遥远的梦境”入笔,将笔触伸向“梦境一样遥远”的记忆。当我打开书稿的那一刻,在惊讶于老人清秀的字迹中,穿越到了那个梦境中从未到过的遥远的三江平原、那个充满希望、悲愤和爱恋的黑土地上,开始了一段与老人梦境的对话……
那个特殊的年代,一群特殊的“人族”,且原谅我这样称谓一支由文中所谓的“军阀建国军、右派作家、伪满遗老、袁世凯后代、蒋介石走狗……”等等人物所组成的劳改犯“开荒大军”。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不同的罪名和遭遇,被安插在一起生活、劳动,重要的是“改造、赎罪”。正是这样的机缘,才成就了主人公柳杨、梁萍的那段悱恻曲折、如梦似幻的浪漫爱恋。在那寒冷的冰天雪地、在迷茫的雾霭之中、在狂风雷雨交加的夜里、在寥廓的积雪荒野,上演的不仅仅是生死爱恋、还有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对社会的洞察、对民族的担忧,只是那个特殊的年代,谁又愿意理解那一个个奇异的想法?萍的出现,是柳杨昏暗世界里的一盏明灯,寒冷心田里的一掬温情,相遇的一瞬间,柳杨心头的冰凌被溶化了,开始了那段梦里的世外桃源的生活。
那尘封的记忆在作者轻盈细腻的笔尖款款流出,一个个人物事件随着阅读的不断深入,渐次生动、丰满起来,为没有到过广袤的北大荒的人们呈现出极强的画面感。孙亚民、肖健、楚玲、肖燕姐弟、江南老黄夫妇、只会杀死猪的小四川等等,他们在完达山下、穆棱河畔、原始森林中,以“磨炼前苦同心死”,来换取“脱胎换骨迎新生”。这群人由一个个现实的噩梦,进入比大兴安岭林海还要深邃的另一个梦境。他们把各种磨难、泪水、不幸都深埋在心底,与虎狼为伴、在苦中作乐、开荒劳教、战斗天地……。在一个个“难得半日闲、尽取其中乐”的现实中,挣扎、适应、生存,忘却了坎坷、忙碌、伤痛,享受劳苦间隙里的诗意、幸福和人格上的平等。此时,生活中所经历的惨烈的虎熊争斗、与狼共舞、蛇鼠横行、偶抢小鹿、打渔偷蛋、开荒伐木、勘定国界,一幕幕皆成了故事中的故事,梦境里最真实的场景。
作者将这一切真实的经历,真情的还原了。描写叙事中,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虽然在整个段落的组合中还多少有些生涩,但丝毫不影响读者对文章的理解。文章开篇即入长长的梦境,二人相遇时那看似偶然的经历,令人多少有些恍惚与费解,之后文中主人公的经历逐渐明白一些,但最后戛然而止的结尾让人感觉事未言尽,思考、想象的空间多少有些欠缺。
这也许是作者想要表达的那种梦境人生的缺憾罢……
几句浅见,与老人深厚的笔力相比,自觉羞愧苍白,聊表心中一点感受,笑也无妨!
鸿波
2018.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