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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往往一个极平常的自然现象会导致社会上的不自然现象发生。
生活在北大荒的人们，虽然与世隔绝，消息闭塞，但从领导层的讲话态度及处理生活中的琐事会判断出即将发生或已经发生的国家大事和对社会生活秩序的影响。比如在外调生猪的重量、毛色、体形和鱼场限制捕鱼的条件和大豆筛选等严格要求从而得出结论，是当时苏联对我国以物还债的无理要求和索取条件，从领导的点名眼神可以看出人员调动的信号，从有线广播的检修可以推断出国内国际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等……。真所谓“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了。
在小吴传递小道消息之后，管理人员的表现情绪似乎在告诉人们些什么……平日板着面孔训人的管教干事见人也会满面笑容的问寒问暖，把常常挂在嘴上的政治术语变成关心日常生活的寒暄。文艺队长的调离，领班司鼓的失踪都留下了难解的谜团。人们见面总是窃窃私语，我们测量队的所谓“知识群”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柳杨去找萍姐把近来发生的异常现象向她征求看法，她两手油污地告诉他：“这几天命令机手们加紧检修机车不许有任何差错，说是要执行一项新任务！”原来真要应了小吴的猜测了，更增加了他惴惴不安的心情。在二号“铁牛”旁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和那些老于世故的军阀，右派作家，富于想象的诗人，敏于政治的记者，以及伪满的遗老和汪伪政权的汉奸，袁世凯的后代，蒋介石的走狗们的看法和盘托出：“从现象上看国家要有什么大的举措，首先开刀的恐怕是那些所谓‘不稳定分子’。”他忧心忡忡。“是的，我也有些不安，但是你要记住，我们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和违背良心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自暴自弃，不要负气殉情，想着我，想着将来会有一个正确的结论，想着我们风雨同舟的感情，想着我们的海誓山盟，想着我们走过的艰辛道路，想着双方父母的处境和企盼，要坚强活下去，好弟弟遇事要多往坏处打算多往好处争取，只要我们两颗心跳动在一起，没有克服不了艰难险阻。”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开始湿润了，声音也变得沉痛而沙哑。
为了弥补给她带来的伤痛，他说：“也许是杞人忧天，自然界的风云变幻不可抗力，国际上的勾心斗角与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何干？”
“是的，但愿如此。”如是似觉欣慰。
大概人生在世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和幻想以后的美好归宿。他们就是在这种生活与幻想中编织着自己的生活道路。然而有些事情是难以预料的。就在他们分别的当天晚上，往日海阔天空的龙门阵是怎样也摆不起来了，整个宿舍鸦雀无声，是谁在低吟：“心思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就在这时有人通知柳杨到政教处去一下，顾名思义，政教处就是政治教育处，平常无所事事四处转悠，看到不顺眼的就叫去谈思想，交代问题。比如：你对三面红旗的态度呀，劳动改造的收获呀，怎样划清阶级路线呀，如何转变立场呀……不一而足。好像那些人一生下来只会板着面孔训人。所以有人把政教处改成“整叫处”意思是整天整人叫人，稍不顺心就给你小鞋穿，不是加重劳动强度，就是调换单位以免病毒传染。
看来在劫难逃了，一路寻思来到整办，上首坐着尖嘴猴腮的耿干事，旁边一个记录员，一场审讯与被审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互相对视之后开始了。
“谈谈近来思想变化情况！”统治者盛气凌人。
“依然故我，没什么变化。”被统治者针锋相对。听到邻室拍桌子，大概也在接受审查吧。
“据说你和一个里通外国的特务走得很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更不知道里通外国的含义是什么？”
“你是在软抵硬抗呢？还是继续坚持反动立场？”
“哈哈，你连反动的概念还未弄清，竟还敢血口喷人。”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材料摊在桌上。“怎么样，用事实说话吗？”审讯者得意洋洋并严厉的说：“这反对老大哥的言行就是反对伟大的社会主义，你们与反动分子勾结就是与共产党为敌。”
“随你的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问心无愧，毫无悔色。
于是展示证据，某月某日与小吴密谈，某月某日反动分子畏罪自杀后与其外国妻子不断联系并约了会面时间，并陪着为里通外国分子扫墓，且在离别时依依不舍密谋良久，而且和另一女子相送甚远，关系非同一般等等。结论是：迎合右派言论，企图发展反苏组织，扰乱中苏边境秩序，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家伙，在当时这顶大帽子是够吓人的。
“请记录，我告诉你一个有据可查的基本事实……过去我反对过苏联在我国旅顺大连驻军，和军管中东铁路，我也反对过蒙古独立，提出过苏联背信弃义撕毁协议撤走专家，我也说过江东七百里是我国的国有领土，我也过激地表示总有一天赶走北极熊恢复故土，但我却没有与里通白俄的特务勾搭从而反对祖国。一个被苏联当局迫其外逃的白俄后裔与中国青年结合从而得出里通外国的结论，何其荒唐。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到你口中却变得如此复杂严重混淆视听，岂不可悲可笑。”柳杨满腔悲愤借机发泄，管他杀刮存留一吐为快。
“你在狡辩。”接着“啪”的一声桌椅震颤！
“你简直是无事生非，信口雌黄，毫无根据胡说八道，不分青红皂白，任意颠倒是非。”她冲进来指着猴子大骂。
“哼哼，还未找你，却找上门来自我暴露了”，猴子冷笑两声，“账我们以后算。”
“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做人，哪像你整天鬼鬼祟祟把自己的美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无耻之极。”看来她要破釜沉舟了，她强硬的态度一改平日的温柔端庄，凛然不可侵犯！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谈。”看来老耿要退却了。
“不行，今天非说个青红皂白不可。”她怒气冲冲的说。老耿似乎黔驴技穷起身而去。
一场审讯就这样结束了。路上他问：“你怎知我在这里？”“是右派诗人告诉我的，起初我在外面偷听，想到小吴的自戕，玛丽的忧怨身不由己就冲进去了。”站在空旷的原野，心潮澎湃相对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