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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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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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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未开垦的处女地上》连载

第二十章

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啊!药厨上的人参,宴席上的熊掌,八珍中的猴头……以及天花、蘑菇、木耳、燕窝,在人们心目中是何等名贵的珍品。但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那个特殊的人群中只不过在沸腾的清水中加一点食盐而佐餐而已。与普通蔬菜没有什么区别。就人参来说吧(当地称之谓棒槌)当人们发现这颗千年老参的时候,还不清楚它是属于植物中的五加科,更不管它的药用价值,只将这个形似大红萝卜的怪物洗净切片注水加火而后你一碗我一碗的抢食解渴,最后连味同萝卜片的残渣余孽也被吞食罄尽。是谁在高喊:“从此我们都长生不老了。”然而又谁能料到第一个发现老参的人吃的最多,却死的最早,不禁使人疑惑人参的作用能够保证人长生不老?!

半个月的林海生活结束了支援演出的工作。临行那天真有点恋恋不舍之感!行囊中增加了不少重量——野味。平日上班,抽空就漫山寻找黄菠萝——人称暖木的幼树,此树绝非一般树木可比,据说枪托就是用它做成的,光滑鲜亮,手感极好,用它做箱子装衣物常年不生蛆虫且无异味,冰天雪地手摸树皮温暖如绵,带皮作工具把使用时既不磨手也不起泡。为此国家列为特殊保护树种,但在当时谁也顾不得许多,只要对自己有利,管它特种与否。所以很多进过深林的劳动者差不多都有这么一件工具把。柳杨也千方百计的从老人员铺下弄到一根齐眉棍,闲暇时,金龙缠身,火燕舞翅的腾挪跳跃。行军时又可挑担行李,这自然就喜坏了她,平常在排练空间跟着柳杨舞枪弄棒……霸王过江,关公托刀……一招一式,且身段潇洒飘逸,转圜自如,所以在一次排练中法海肖健曾被她一个撤步挑石弄得仰面朝天,惹得哄堂大笑。此后肖健见她总是称:“师傅。”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当队长宣布十人一组分乘木筏注意安全时,个个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暂不受跋涉之苦更不会泥水满身狼狈不堪了。怪不得那几天有人在河面上叮叮咚咚将圆木用钯钉前后连接,原来是准备放筏。

在处处水泡子的低温地带,在塔头遍地的无边荒原只有采取放筏才能将木材放出山外,否则寸步难行。

木筏上搭遮帐篷防雨,里面铺上木板干草以备休息,外面架上锅灶烧锅炒菜,真有点鲁滨逊漂流记中的味道。一声放筏令下,解缆起航挤挤撞撞顺流而下,初次乘筏,兴致极高,狂歌漫舞情不自禁……看岸上麋鹿饮水,观对面狍子成群,青山慢慢倾斜,绿地隐隐倒退,水光粼粼,波涛连天。舀水做饭,轻烟袅袅,欢声笑语,响彻大地。撑筏的手持长篙引航开道,护航的严密监视恐生意外,时而木筏撞击,锅碗震响,时而打诨取笑各行其道,你追我赶,百舸争流。

晚上挤在草埔上谈天说地,或拨动琴弦轻歌曼舞,时而锣鼓齐鸣如疾风骤雨,时而笑声连天震山撼岳……三侠五义,稗官野史,听的人如醉如痴,讲的人唾沫横飞。他俩坐在木筏前端木板上仰观满天星斗,俯视萤火闪闪,夜露阵阵,凉风习习。她指着织女牛郎双星感慨的说:“我们在演七夕会时总有一些近在咫尺远隔天涯之感,在目前的处境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枷锁套在头上无法挣脱,恐惧可怕!要知道社会的压力是无力抗争的,仅凭个人意志显得太渺小了,想以卵击石只有粉身碎骨。所以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咱们却不知是无可奈何的悲哀。听其言似乎觉出了她对“忍顾鹊桥归路”的浩叹!“姐姐,我常有‘桃源望断无觅处’的感觉。将来对我们来说实在渺茫,但我却有‘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思想准备。”这时他们却有“天文岂易述,徒知仰星辰”的感慨。虽然“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纵有海水千担,我只取其一瓢”。

在这湍湍急流的木筏上数着天上星星,望着一轮弯月,想着以后归宿,谈着坎坷人生,无人打扰,无人干预,净化了思想境界更趋纯真,抛开了尘世烦忧随水而去。时而弄筏人擦身而过投来怜悯一瞥,时而护航者持蒿弄水现出会心笑容,生活在这特殊的群体里各有各人的乐趣,各有各人的方式。除集体劳动之外对相互间的交往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有提供方便,给予尽力帮助。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倾扎,没有歧视,没有政治上的诬陷,没有你死我活的斗争!更没有因一句话而遭横祸,即使对自身的不平整日骂娘也无人过问,真的是兔死狐悲勿伤其类了。

就在这月迷津渡,遥夜沉沉的时刻,水湾处发现东北方一片桔红色的霞光直刺天空……“走水了!(在林海里只能用走水代替失火)”是谁一声惊呼,顿使人毛骨悚然,齐集帐外。在无边的原始森林中火灾是最可怕的劫难!漫说林中人员,就连水中的木筏也难逃厄运。此时此刻不禁令人想起伐木中遇见烧焦的树干挺立在山坡之上,它告诉人们这是日寇与抗联战斗中烧山的罪证,大火蔓延几年不灭,无尽宝藏化为灰烬,若非天降大雨后果哪堪设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况在这四面包围的红松地带,看来人人自危,在劫难逃了。

此时此刻不禁想起垦区烧荒的情景:烧荒是开荒的前奏,两道防火道的严格要求,兵力布置的严密组织,任务分配的详尽图表以及以防意外的机动力量和严阵以待的紧张氛围,信号的设置,点火的方位都要经过请示审批实地核查方可实施。一声令下,狼烟四起,熊熊烈火,火海无边,连一只老鼠都不许逃离现场,飞禽随浓烟向天空冲撞,野兽在怒火中挣扎,防火圈随着灰烬渐渐缩小,人墙火把固若金汤,一处烟起四面扑来,善后工作日以继夜,人与兽的搏斗壮烈异常,尸横遍野,焦味熏天,每每想起总有一种激越阵痛之感!

遥望霞光满天,顿觉火焰遍地,是苏联的火灾?是小兴安岭走水?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她靠紧柳杨:到时候我们双双跳水,宁可葬身鱼腹,绝不焦头烂额。

一夜提心吊胆,木筏顺流而下,白天灰飞烟灭,一切平静如初。晚上霞光万道,异彩飞纷,连织女牛郎也魂断天涯不知去向。一连几天,天象依旧,后来在收音里才知道是多年才出现一次的“北极光”,照临大地。北极光者是北极呈现之极光也。一天晚上正当大家仰观北极异彩时,肖健却咬文嚼字的发表高论。“昨天你还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的要我陪你一起跳江,只是水性太差又怕淹死,只好听天由命了。”说的肖健面红耳赤追赶“青儿”楚玲。

曲水弯弯,河道纵横,蓝天白云,清风拂面。落霞满天,月朗星稀,夹岸芳纷,蛙声四起,身处桃源之境,解脱一生烦闷,舒臂长啸,引吭高歌,是谁在低吟,漂流江上忆旧游,人事消磨又几秋。此生恰似东逝水,一去远源无回头。又是谁在重复着:“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是乐极生悲呢?还是触景生情,谁也说不清当时的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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