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在一次演出空档的自由活动中，他俩相约外出走走……那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举头山舞银蛇，遥望原驰蜡象，给人一种空蒙而又静谧的感觉。虽然在零下40℃的严冬，但两颗炽热的心在一起跳动的时候却感到温暖而沸腾，他们在松软的雪地上走着走着……遥望起伏的雪山，面对茫茫荒原，一时心血来潮的他大声疾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她却紧紧抓住他的手：“弟弟，难道只有你一个独处荒原吗？难道陈拾遗登幽州台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吗？难道你想燕昭王复生吗？即便燕昭王复生又有什么作用！”一连串的反诘使他无言以对。“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耻者勇之决也。司马迁为李陵请谏而遭横祸，彭总为民请命而身处异境，我们又算得什么呢？只是一只替罪羔羊而已……一只野兔在雪中跳跃，时而陷进雪堆，时而跃出地面。“抓住它！”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前追去。兔子跳跃逃命，两人滚爬追赶，满身是雪，满脸是雪，你搀她扶，艰难前进。时而兔子回头望又继续奔逃，时而跌进雪窝喊声不断。远远望去两个动荡的人影渐渐缩小。结果野味未抓到却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躺在雪上相互对看着欢笑着，拍打着对方头上脸上的雪粒。正当他们陶醉在这纯净的世界里时，一阵狂风迎面扑来，漫天飞雪，铺天盖地，携手奔跑，雪深没膝……向来路寻觅，茫茫四周，难辨东西，真的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了。凭直觉这是大烟炮在施虐了。
当时已不能用冻得浑身发抖来形容了，一股刺骨的寒冷好像连五脏六腑都凝固了……一不小心柳杨滑倒在一大雪坑里，用当地人的经验，只要陷入此境势必被大雪埋葬。她慌了手脚，拼命把他向外拉，结果也陷了进去。四周飞雪像砂石般向他们砸来，人身上的余热更吸引着积雪重重，难以自拔！眼看将没入头顶的他们相拥相抱，越陷越深，就要被大雪吞没了。柳杨不知哪来的力量用头顶将她顶出雪坑。她脱险了，趴在坑沿拼命将他拉出。天啊！总算逃出一场劫难。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好双双搀扶跌跌撞撞向前向前……
在漫天飞雪难辨东西的摸索中，不知走了多远发现前面一个隆起一个大雪堆……走到那里，原来是一座草屋被雪覆盖，只有柴门紧闭并未落销。用日本制图表明这叫“独立小屋”。谢天谢地总算有救了。
上前敲门，并无动静，风声呼呼，飞雪沙沙，任凭呼叫，寂无人应。正当他们疑云重重，无可奈何的时候，远远飘来一个黑影，在雪原上特别明显。渐近，却是一位老人踏着滑雪板背着一只未卸夹的狐狸停在面前。用惊异的目光打量这俩个不速之客。柳杨深表歉意的说明遭遇，并非有意唐突，老人高兴地走到门前，他们认为屋内一定是个女人守候，不好与生人见面，所以对视一下别过脸去。只听老人轻唤一声手拍门板，房门轻启，不闻人声。老人转身邀请进屋。怀着好奇的心情向屋内迈进，突然发现门旁蹲着一只黑熊。令人惊恐万状，她啊的一声跳出门外。老人见状，笑容可掬：“不怕，这是我的守门黑熊。”又指着黑熊向其低语：“这是客人不要胡来。”黑熊似解人意，懒懒的挪到灶边，抓起玉米棒子进餐了。
怀着好奇的心情询问黑熊来历，老人一边在雪地扒鱼备灶，喟然长叹，指着脸上伤疤讲述一段离奇故事……老人建梁子在此捕鱼已经十多年了（当地命名也是据此而来，有一道梁子二道梁子……的称谓）几年前的一个冬天背着钢精锅和狩猎用具向深山行进。准备找野兽足迹以便在雪中下夹，突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在背后向脸上抓取，随之血流满面，在还未弄清原因时，又被身后猛然一推摔倒在冰地上，事情发生如此突然，只听咣铛一声钢精锅撞在冰上发出巨响，待爬起来时一只黑熊闻声连滚带爬的落荒而去。脸上伤痕疼痛难忍，只好向邻居奔去。所谓邻居离老人住处最少也有三十多里，在这人迹罕见的地方也算最近一家了（尽管也是个孤寡老人）平常为了借火或下棋，聊天经常往来，冬天踏滑雪板往返便捷。夏天一叶扁舟倒也逍遥自在。在邻居梁子上包扎之后就返回自家养伤了。
从此老人就下定决心捉拿狗熊以报此仇。于是自己设计制成了一副大夹，在黑瞎子出没之处设下机关守候。一天果然发现一只大熊领着小熊珊珊而来，大熊似有警觉，时而立身观望时而俯身爬行，而小家伙却在雪地里滚爬蹿跳，弄得满身是雪，不分眉眼。忽然咔嚓声响小熊中夹倒地，大狗熊惊恐四顾的俯身拖夹，老人直奔猎物，手持木棒大喝一声：哪里去！大熊看势不妙弃下小熊逃之夭夭。于是将小熊捆绑结实拖回茅舍，已筋疲力尽。随手将玉米穗丢在地上做饭去了。小熊试图几次逃脱，耐门已关牢，无可奈何。饭后对着小熊指着伤疤叙说自己遭遇，小熊似解人意趴在地上不再反抗，以后就陪着渡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经过训练交流，小熊慢慢长大就成了守门将军了。老人只要外出黑熊就会把门关上蹲在门后，由于它食物充裕而膘大肉肥且力大无穷。陌生人谁也别想把门撞开，所以他们初到时门关的如此结实，再休想越雷池一步。
此时狗熊似乎善解人意，将吃剩的玉米芯子送到门外堆集起来，有时爬到老人身上抓痒，或趴到地上呼呼大睡，憨态可掬。
中午在主人的盛情款待下吃了一顿清炖鲫鱼包米大饼。没见加什么佐料却鲜美无比，问其原因回答：“鱼汤是多年存下的老汤，煮鱼时少许加水从不倒换，来此做客，鱼尽管吃，汤却不能随便喝，否则就不称其为老汤了。今天是对你俩特别照顾，所以每人碗里盛些尝鲜。”噢，原来如此。
饭罢，坐在热炕头上，老人只顾吧嗒吧嗒抽烟，忽然指着她：“你是他的内人吧？”
“是姐姐。”她抢先回答，老人似觉唐突，连说几个对不起……他俩相视而笑。
老人自我介绍姓张，靠在炕头上一面吸烟一面讲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关东山几大怪，房屋们朝外开，窗户纸糊在外，生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噙个旱烟袋，公公穿错儿媳鞋。并歉疚地说：在当地一家几口睡在一个炕头上的家家皆是，儿子媳妇，公公婆婆，各睡各的，中间吊一条单子，摸黑解手穿错鞋的并不罕见。房门外开防寒气入侵，窗户纸糊在外更安全而且不用浆糊，只要喷些水将纸往上一粘马上结冻，牢固隔寒。一般屋内除了锅灶大坑空余地窄小，室外又冷，只好编个条筐将孩子吊在炕上任其晃悠，既安全又保险，大姑娘叼烟袋比比皆是。
煤油灯摇着微光，狗熊趴在地上呼呼入睡，老人谈兴正浓，她推一下柳杨下炕，老人知趣的磕下烟灰。黑熊警觉的仰头看着老人又闭眼养神了。
柳杨陪她推门出去，一阵寒风袭来，飞雪在身上旋舞，夜黑雪白，整个宇宙都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她随手摸条木棍交给柳杨，口中不住叫着柳杨，到屋后解手……起身走到面前，“你还拿这干啥？”
“不知道。”
“没听说男人小便要用棍敲吗？否则就冻成冰柱了。”
“谁说的？”
“老乡家的媳妇说的。”
“胡说八道！”弄得两人啼笑皆非。虽不像传说中那样，但滴水成冰倒是事实，身下常常堆成小的冰山早已习以为常。看来这晚是回不去了。
回到屋里，老头正往炕里加柴，一边讲着孤守此地多年的经过……终日寂寞难得与人倾诉心曲，滔滔不绝语无伦次。当老人讲到“关东山三大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时，她俯在柳杨身上和着狗熊的鼾声渐入梦境。为了不惊醒她，将她轻轻放在炕头，盖上棉大衣毫无知觉的进入梦境。
风还在狂呼，雪漫天飘舞，一望无际银色世界，一腔无边的幽愤怨绪。那天他依偎着她在这独立小屋度过了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碧晴空，顺着老人滑雪板的痕迹回到了营地。同伴们的惊呼声响彻原野，都为他们没有葬身雪原而庆幸，这时肖健却拿一张稿纸：“昨天灯下为你俩写了一篇祭文：时为严冬，朔风骤起，飞雪漫天，羔羊迷途，身处绝境，抗争乏力，目击苍穹，精魂何依？”在当他摇头摆脑的卖弄杰作时头儿进来打断了他的兴致。“算了，此文留着你以后用吧。”
大家听了他们遇险的经过，听到老头的事迹之后个个唏嘘不已。头儿还特意安慰几句并警告众人，下不为例，否则后果自负。是的，除了后果自负外，谁还能为他们这群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承担什么责任呢？可反过来说一个人庸庸碌碌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们又怎能雾中相遇，雨中相救，雪中相扶！正如饮冰子披发所译的朱尔·威尔恩在《两年假期》中所说的那样：“凡人杜足户庭，潜藏闾里，未尝纵游恶浊，怎知道世路崎岖，人情叵测，人道如此，物情亦然。”想到这里反觉平静许多，管他以后结果。
一天饭后，她塞给柳杨一封信飘然而去，在无人处打开，娟秀的字体呈现眼前：
弟弟，记得那天我给你出了一道1+1等于几的数学运算吗？你却不屑一顾，但在我催逼下，你突然回答等于1使我非常感动。为此我常常想赵雪松学士赠管夫人的一首词，我你俩个忒煞情多，比如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忽然喜欢啊，将它来都打破，重新下水，再转再练，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时间，我身子里有了你，你身子里有了我。
所以2-1等于零的道理，我想凭你的聪明是不难理解的。 吻你
姐姐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