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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的事一定照办，但不知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柳杨不解的望着肖强。于是他讲述一段这样的事实——
“在我初到农场被分到供销系统后，因住房紧张就把我和小玲分配在一个板铺上，开始各盖各的被子互不侵犯，时间一长就被她发现了疑点。在无人处时对我进行了审问，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跪下求饶，并把自己的身世和家庭处境告诉了她。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但面对男女私情的大事对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翻脸吧，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沉默吧，这终身大事将来如何了结？最后她让步了，答应为我保密，而且商量以后双双离开北大荒后的生活打算。从此我俩形影不离，日则同班工作，夜则同床共眠，但从未越雷池一步。那时我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小王托小玲向我求爱，说来令人难堪，我这个两面人，一方和小玲谈情说爱，一方面又不得不应付小王花前月下，所以演出了给我姐转让情人的一幕。可悲的是小王已葬身鱼腹，不知姐姐的后事如何安排。
“在与主任妻子作伴东窗事发之后，小楚始终保持沉默未予揭发。对她的一往情深，使我终生难忘，若能见她一面，请转告我的现状和永远的思念。”
在安排交代各自的工作之后，他们一行五人开始了长途跋涉……顺着那曲曲折折的坎坷不平的道路往回追寻。追寻那失去的过去，铁路、水路、山川、河流，泥泞不堪的荒野，一路颠簸的汽车，总算回到了阔别两年的热土。
两年的变化使人瞠目结舌，原场部已被职工家属分割，新场址已建在数十里外，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到处是热闹的场面，可他的人呢？人们用惊疑地目光打量着这群疲惫不堪的归来者，打听消息，等于问道于盲，谁也说不清早期人员的调动情况。柳杨怀着焦虑的心情来到停车场，惊奇的发现二号机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附近，像化石般的老人屹立在那里，车灯像一位久盼游子归来的老人眼睛凝视远方。他快速奔去拥抱那冰冷的躯体，座椅上余热尚存，方向盘上笑容犹在，可他的人呢？
顺着田间大道迈向他们初遇的雾都，每走一步都增加了一番痛苦的回忆，足下还留着当年送别的印记，头上还是原来的一碧青天，在这最为熟悉的荒原上漂浮着碧绿的禾苗。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清新亮丽！他无力地坐在雾都边缘，他呆呆望着天，天使他忆起那漫天大雪的黑夜，他痴痴地面向地，地使他想起了狂风暴雨的黄昏，整个世界不复存在了，唯有一个远方游子的悲哀。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愁将去。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梦中语使他如醉如痴……一串车铃声并未将他惊醒，似乎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铁牛”怒吼和叫喊声，眼前晃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谁？当那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时，揉揉发涩的眼睛清醒了，站在面前的是肖姐，如见亲人，总算能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了。
从她口中得知姐姐住院几个月后，顾不得途中疲劳立即向医院奔去，此时肖燕更无法阻留，只好陪着他动身，几十里路程又算得什么？一路上颠颠簸簸，自行车几乎散架，但渴望的心情哪管它坎坎坷坷！当他将她弟的情况和对楚玲的怀念告诉之后，她非常高兴一再感谢。急着出发连早饭也顾不得吃，日过中午便觉饥肠辘辘，汗流浃背，在一个荒野小店吃碗面条，起身付钱却被店主人推辞拒收，希望以后能为他们演出。唉，恐怕再无以后了。
赶到医院已是下午三点，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叫他在外面稍后，没有信号不许进来，以免事发突然使她情绪难控。岂知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柳杨哪有这个耐心，稍稍迟疑就闯进门去！病床上她俩正窃窃私语，突然出现使她惊喜若狂，不顾孱弱病体直扑过去，“我这不是白日梦吧！”“姐姐，你看我不是实实在在的站在你面前吗？我回来了。”扶她坐下，她秀目圆睁直盯着柳杨：“真的不是梦吗？”“真的。”她扑进他怀里无声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真真的为君垂涕君知否，千古华亭鹤自飞。
未及谈话，一护士端药进房——啊，这不是楚玲吗？“许郎别来无恙，白娘子在此尽管放心，有青儿在旁，不劳牵挂。”真没想到这个卫校毕业的楚玲当上了白衣天使。“青儿下凡私奔，害得我们好苦！”“这是从何说起，难道千里奔波就是找青儿算账吗？”楚玲反唇相讥。“不是找你算账，是找你结账来了。”见面取笑却使病中的她依偎在肖燕身上茫然不知所以，肖燕笑而不语心中自有盘算。
“现在我宣布命令吃药，闲人离去。”无奈只好服从远离病床。随后叮嘱病人需要静养，不要纠缠不清，说着瞪了他一眼飘然而去。他附在耳边轻声告诉她楚玲与小勇之间的缠绵往事……她拉着肖姐姐：“好啊，见了弟妹不打招呼亲热一番，装什么正经？”“我也是在路上听到的，怎么能仓促认亲？何况怎么长时间人家是何想法丝毫未知。”说着楚玲拿着体温计血压表进来，她们相视而笑却又一本正经的端坐一旁。
经过她细心检查：“嗬，低压升了，高压降了，体温正常，原来你是来治病的，早知如此，我也不日夜操她心了。”有谁能体会到那梦里成双觉后单，废寝忘食，罗衣不奈五更寒的相思之苦。“谢谢，没有你的昨天哪有我们今天。”他拉着小玲的手深表谢意。“今天就在医院食堂摆上一桌请请我这个恩人吧。”“那是自然。”于是就托她报了几个菜端进病房，围桌而坐开始会餐……她虽然病体孱弱，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推不掉左劝右劝的吃了不少。用她的话说，卧病几个月来这是第一顿开心饭。晚上肖姐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不能回去的原因。这时柳杨才知道肖姐与现任队长郑永思——一个从朝鲜战场回国转业的坦克兵结了婚，结婚时萍是伴娘。肖燕：“那天她真是出尽了风头，披肩长发，新装可体，淡绿色的连衣裙裹着她那苗条的身姿楚楚动人，仪态万方，弄得我这个真正的新娘几乎被人张冠李戴。”
小楚抱来两床铺盖被在地板上，席地而坐，谈着别后的生活变化和思念之情，当他把小勇的表现与怀念告诉楚玲时，在她那平时无忧无虑活泼而美丽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这会我真的应该感谢你了，但愿我们能早日团圆。肖姐把她抱在怀里：妹妹委屈你了。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姐姐，我俩真的心心相印，绝无任何勉强，请放心，我会一如既往地等他归来。”
人生就怕失去了希望和信心，生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楚玲平日的乐观，正是有希冀一线的寄托。当他们谈到分别后，杳如黄鹤音讯皆无时：“我几乎每天一封信，从未接到你的回音究竟怎么回事？”“连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回信？每日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几乎每天到信箱里翻找，总怀着一线希望结果徒劳往返，看着别人拆阅家书，自己痛心疾首，对你生死未卜，茫然若失，夜里噩梦连连，白天精神恍惚，行尸走肉一病不起。”真的是“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谁能知道这两年我是怎样度过的？只有我知道。”“我也知道。”楚玲接过话茬，“别看我每日嘻嘻哈哈，那是掩盖我痛苦的一种假象。不像你见人可以公开询问，公开去翻阅信箱，可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一旦接到他的来信，人问起我将以何言相对，实际我内心的煎熬比谁都苦，你们台上台下，双双对对谈笑风生令人羡慕……想起他被审查的日子，见面视若路人，连个招呼都不敢打，我也曾对我调查的人骂的狗血喷头，唯恐他罪加一等，临行那天我站在人群里偷偷抹泪，连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不能向谁表白！今天若不是老兄带来他的消息，这些话恐怕烂到肚里也不能向人吐露半字。”说着拉住梁萍，“好姐姐，我的苦水该向哪里倾倒？”楚玲的一席话胜读半部“痛史”。
为了缓和那沉重的气氛，柳杨就将去年冬天打渔的趣事娓娓道来……当气温降至零下40多度冰封大地时，领导开会组织打渔分队，小四川首当其冲报名参加，而且滔滔不绝的陈述技巧，他不仅组织娴熟而且指挥若定。几天准备和肖健等人出发了，在完达山下的三江平原的黑土地上的严寒地带安营扎寨，在一米多厚的冰层下面抓鱼是一件非易却又极易的事。首先要结长网而后用冰钏破开冰洞，根据网的长短等距再破冰，将网通过冰层输送到另一端插上网把，等待一段时间再破冰收网。因为冰下鱼群密集，收网是非常吃力的。当网面露出冰层时，鲫鱼、鲤鱼、黑鱼、鲶鱼等汹汹涌涌直往外跳，只需大钎将猎物抛向冰面，鱼遇寒流个个珠目圆睁任人摆布，收集成堆，等待外运。接着下网收网，收获颇丰。因为鱼被封闭冰下急需空气流通，当冰破之后急不可耐的向天窗处游来，所以冬天打渔须踩点，查看地形，观看冰色，确定余水深度和鱼的类别，这就是小四川的经验学问，否则会费尽力气破冰之后却发现涸泽无水，虽有些水却出现群蛙涌出泥鳅游集，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性及结冰域情而决定的行止。
白天的丰收喜悦，冲淡了寒流肆虐，地窖温暖，鲜鱼美味使人乐而忘忧，谈天说地进入梦乡。当红装素裹呈现在大地时，破冰工作即将开始……令人惊奇的是前两天堆积鱼堆被什么糟蹋的乱七八糟，被盗多少无法计算。查看周围，雪地上残留着许多兽迹，大的小的长的圆的和鱼的残骸，一片狼藉。啊，窃贼原是野兽！为了保卫收获安全，白天工作，晚上轮流奔波于寒流袭击的黑夜，但寡不敌众无济于事。无奈，肖健却顺着冰河溯水而上，在遥远的梁子上请教捕猎老人，最后获赠一个铃铛乘兴而归。当夜在鱼堆旁凿冰浇水插上枝条，绑上铃铛拖出长绳，躺在铺上轮流拉响，静夜叮叮当当野兽们惊恐四顾逃之夭夭。此法却也收效匪浅，相安无事。几天之后，铃铛再也不响了，收绳查看却不见踪影，顺路追去，不知哪路神仙识破机关将绳弄断，铃铛躺在地上呻吟，令人啼笑皆非束手无策，地上仍复狼藉。趁转运雪橇向总部请调一箱雷管，收工前将雷管插在鲫鱼嘴里，散放在鱼堆周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风声呼呼，雪花飘飘，人们侧耳倾听，有时出外瞭望，但见茫茫大地皑然一片。忽听闷雷一声野兽哀号，继而又归沉寂，接着又一声，又嘶鸣，又沉寂，怀着兴奋而恐惧的心情通宵未眠。
第二天扑向鱼场，狐狸、豺狼、水獭……脑浆迸裂横卧沙场，惨不忍睹。从此在我们的食谱上又加了几味佳肴。据说狼心狗肺，也只好弃之而不顾了。此后人们的床铺上多了件保暖的狐狼之皮，高枕无忧，面对旷野。一天当厨师选好鱼类作汤时，一锅清炖鲫鱼是每日的必备之餐，临近中午只听厨房内轰然一声震耳巨响，接着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不好，出事了，人们撂下工具直奔住地，厨师蹲在外面嗦嗦发抖，脸上赤一片红一片哑然无语。原来一枚雷管在鱼嘴内爆炸，锅底炸开一个大口，一锅鲜汤倾泻在烈焰腾腾的灶膛内，集雪溶化无需救火，另起锅灶，经验告诫以后食鱼必从口腔查起，否则只恐祸从天降。
听着柳杨的打渔经历，她微微叹息：“我若不是患病肯定带着雪橇为总部运鱼，那时我一定饱食狼心，以解胸中之愤。”“倘若如愿以偿，决不会有今天相聚，留在那冰窖里谈情说爱了。”小玲玩笑似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