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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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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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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城市》连载

第五章

(五)

那次醉酒之后,喝惯了烈性酒的贾文生才知道甜滋滋黄酒的后劲的凶猛,但是上海老师们总爱喝黄酒,稍好一点的十几块钱一瓶,一般的五六块钱一瓶。大多数人都喝两块钱的,但是两块钱的黄酒是塑料袋盛着,袋面儿上写着加饭酒,冬天里烧热了喝着让全身和暖。

在酒店房间不开空调的时候贾文生总是冻得缩在床上,被窝半天还是冷如铁。开了空调睡觉第二天起来鼻孔发干,喉咙发涩,脑袋晕乎乎很不舒服。不像老家的暖气很舒服。贾文生就很纳闷上海的冬天这么湿冷,怎么就不装了暖气,这些上海人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而且冷彻肌骨,还一个个就穿着单薄的西装到处晃悠。生姜御寒,加了生姜片的黄酒更加御寒,贾文生这么想着。

可是喝了黄酒就不要喝低度白酒啊,估计也是黄酒加白酒就更是御寒了吧。可是热乎乎甜滋滋的黄酒加上冰凉的低度白酒不是伤胃吗?按照他自己的酒量,喝那么一点也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省出那么大的洋相?估计就是自己的胃习惯了烈性白酒,难以承受这样怪异地掺和,难怪翻江倒海的。上海人人都这样喝着,他们的胃就习惯了,就承受得了这样的掺和。上海人唱软绵绵的沪剧,享受的是这种慢慢上来的后劲,西北人吼秦腔,要的是那股直截了当的烈劲。怪不得自己把一杯白酒喝下去的时候他们是那么惊讶的表情。一方水土造就了一方人的性格,都说上海人精明,喝酒都喝得这么有意思。哪像我们西北大汉的直率和粗犷啊?

但是贾文生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来了上海,李强不是说要尽快融入上海的生活,习惯上海人的生活方式吗?自己就要慢慢改了老家人的那种生活方式,老家生活方式也太不讲究了。其实上海人不是精明不是讲究,是一种骨子里的儒雅。说到儒雅,自己是语文老师,不也是应该儒雅吗?一口陕西话听起来就土里土气。但是陕西话土里土气也不对,陕西话里又有着许多古典的口语呢,陕西是六朝古都所在地呢,陕西有兵马俑法门寺呢。贾文生又觉得上海人的儒雅是近百年来受西方殖民统治的结果,这种儒雅里很是肤浅,没有底蕴。从文学来讲,上海有余秋雨、王安忆。但是陕西有柳青、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特别是贾平凹,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说着地道的陕西话,听起来很老土,但是他的散文却那么朴实而富有禅理。

贾文生矛盾着,他认为生活方式可以跟上海人一样,但自己骨子里是一个陕西人。上海人的精致优雅,陕西人的厚重朴实。我请他们吃了火锅,也许他们也会轮流请我吃喝呢,我也喝两块钱一袋的加饭酒,又便宜又暖身子……

贾文生为自己也开始了上海人的精打细算嘿嘿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得尽快融入上海的生活。”

备完课,不习惯空调热风的贾文生走出了酒店大门,闲逛着到了太姥山石材厂。阮伟看到了贾文生,赶紧让座,并拿了一次性塑料杯,在杯子里放了一撮茶叶,就开始在净水机上接热水递给贾文生。说:“贾老师白天没事了就来厂里聊天吧,我这个活就是刚上班那一阵忙,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好了就没事了。”

贾文生说:“看你们忙得很,不好意思来打搅你们,也不懂大理石。”

阮伟就说:“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懂,慢慢就懂了。其实很简单,分清楚进口的大理石和国产的大理石,每种大理石有什么性能,价格是多少就可以了。”

贾文生说:“每行每业都不简单哟,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我很佩服你不懂大理石,却把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

阮伟就说:“不懂可以学,但是管理都是一样的,我学的就是管理,而且在私营企业里管理了很多年,也有些不成熟的经验了。”

贾文生就说:“是的,就怕技术人员不服管理,那天晚上陈师傅不是跟你争执吗?”

阮伟说:“他那个人技术是很不错,但是毕竟读书少,认死理,眼睛里只有钱,技术再好也要注重产品质量啊?你说对吧?”

贾文生说:“对的,质量是一个企业的生命线,不保证质量企业就做不起来。海尔冰箱老总不是当众砸了不合格的海尔冰箱吗?赢得了口碑,使海尔享誉世界。就像我们教学,不注重课堂效率和教学质量,那就是教学能力不行,就不会得到社会的认可。对吧?”

阮伟没想到坐在自己跟前这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年轻人居然对产品质量有这么深的认识,心里就生起佩服。连忙说对。

就在这时,王晨进来了。贾文生看到王晨,上身着浅灰色高领羊毛衫,将她的身材裹得凹凸有致,特别精神。看到了贾文生,脸色飞扬起来,高兴地打着招呼:“哎呀,贾老师过来了,阮厂长倒茶没?”

阮伟推了推眼镜说:“倒了,刚跟贾老师聊了几句,别看贾老师年轻,这是个高人。不光教学能力强知识渊博,对企业管理也有独到的见解。王总,你眼光独到。”

贾文生被阮伟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阮厂长言过其实了,我才疏学浅,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有什么高见哟,见笑。”

王晨就好奇地问:“咋啦,刚才贾老师也给你讲故事了?哈哈。”

阮伟就把刚才贾文生跟他聊天时讲的一番话讲给王晨听,王晨就朝着贾文生竖起大拇指,说:“确实高。”然后冲着贾文生说:“贾老师今天的课备好了吧?”

贾文生就说:“您放心,备好了。就等着下午放学接孩子呢。”

王晨就说:“距离下午放学还早,我正好要跟庄总去金陵东路,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吧?来了将近两个星期你还没去过市里呢。这地方太偏僻了,根本不是上海的样子。”

贾文生说:“好吧,也让我这个乡巴佬去见识一下大上海的真面目。”

正说着,庄仁雅进来了。王晨就喊小刘准备车,小刘就说公司的轿车被王总开走了。

庄仁雅就说:“大清早把车开出去干嘛呀,尽耽误事。”

王晨就说:“说什么也是公司副总嘛,许是真的忙呢?以后效益好了给他专门配辆车就是了,省得他老和你抢车。”

庄仁雅就说:“好了好了,他忙。我们去打的。”

三个人就出了大门朝马桥站点走去打的士。

的士车沿着沪太路往南开,二十多分钟后进入火车站前面的天目路,扑入眼帘的尽是摩天大楼,看得贾文生有些目眩。车七拐八拐钻进了黄浦江江底隧道,出了隧道不久就到了陆家嘴。东方明珠电视塔耸在眼前,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贾文生说:“金陵东路原来在这里啊?”

王晨就笑着说:“不在这里,金陵东路在浦西,这里是浦东。我带你去电视塔上参观一下,庄总先去金陵东路。这里是上海的标志,来上海不去电视塔上参观一下等于没来过上海。”

贾文生就连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和王晨下了车,庄仁雅自个去了金陵东路。王晨花一百块钱买了两张票,说:“这个电视塔高四百多米,主体观光在260多米处,顶层观光叫太空舱,有350米呢,我们就去主体观光塔就可以了。”

贾文生说:“让王总破费呢。”

王晨说:“说哪里去了,我的朋友们来了我都带他们来这里电视塔上观赏的。跟贾老师接触几次,我已经把你当成好朋友了。”

王晨的话语让贾文生感觉很温暖,觉得王晨的脸特别漂亮,就冲着王晨笑了一笑。二人乘电梯登上了东方明珠电视塔263米主观光层,上面果然是气势非凡,上海大部分地区都尽收眼底,视野很是开阔。与对面外滩的万国建筑博览群隔江相望。在电视上见过的外滩被贾文生尽收眼底。静静的黄浦江环绕着浦东地区,像一条带子,向远处延伸。金茂大厦和环球金融中心一览无余。不同肤色的各国游客都被俯瞰到的景色惊呆了,不时有人惊叹着。

贾文生看着脚底下的上海,心潮澎湃,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上海人,也在心里暗忖:“我一定要努力在上海立足。”

王晨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贾老师你看那条路,那里就是金陵东路,我们的门店就在那里。”

贾文生看去,所有的街道都像是一条黑丝线,也不知道王晨说的是哪条线。就说:“在这里的街上租的门面怕是很贵吧?”

王晨说:“不是很贵,一个月一万二,六十多个平方。”

贾文生说:“有一个月一万二!还不贵?可是我两年的工资啊。”

王晨说:“但是金陵东路是建材一条街,在这条街上租门面说明这个建材公司或者工厂有实力,容易接大单子嘛,有时候接到一个大单子,几年的房租都出来了。”

贾文生才恍然大悟,说:“大投入大回报,真佩服王总你们的气魄和格局。”王晨就冲着贾文生粲然一笑。

随后二人就到了金陵东路太姥山石材门面店。门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大理石板材样品,样品上贴着价格。店里摆着大理石台盆、大理石灶台、大理石桌子等样品。最里面有个隔间,摆着一张办公桌,庄仁雅正在办公桌后面算着什么,看到贾文生和王晨进来,忙起身给贾文生找凳子坐,并指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这是我们的销售经理张剑。”并朝张剑喊:“小张过来。”张剑就走了过来,庄仁雅介绍说:“这是贾老师,孩子的家教老师。”

张剑留着短发,看上去很精神,但满脸粉刺。笑着向贾文生打招呼:“贾老师好。”

王晨说:“贾老师是个才子,对企业管理有独特的见解,以后有机会小张可以多和贾老师交流啊。”

说着门外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张剑就走过去接待。

庄仁雅说:“贾老师跟王总刚才去了一趟电视塔,没有好好欣赏风景,倒是交流了企业管理啊?什么独特的见解说来听听。”

王晨就把阮伟跟贾文生交谈的情况告诉了庄仁雅。

庄仁雅就高兴地说:“英雄所见略同,我第一眼看到贾老师就觉得投缘。”

王晨说:“这叫一见如故,你们俩真得好好聊聊。”

贾文生被他们夫妻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说:“哪有那么优秀啊,尽是些歪理邪说而已。”

庄仁雅就笑:“这两天中央电视台天天在揭露某邪教歪理邪说,歪理邪说这个词儿倒是成了热点。但贾老师用在自己身上是太谦虚了。”

张剑走过来拿笔。记下了客人相中的板材和住房地址,对客人说:“我尽快安排工作人员上门给您量尺寸,您把订购单签了并把定金付了吧?”

客人签了订购单,就交付定金。客人走后,张剑就拿着定金来给庄仁雅,庄仁雅脸上笑开了花,对着张剑竖大拇指,说:“张经理销售能力实在很强,这一单又可以提成不少吧?”

张剑说:“哪里哪里,就是个六千块的小单,一百八十块提成。等到哪天接到一个大工地就好了。”

庄仁雅说:“你是有接大工地的实力的,我是巴不得你们一个月能拿到十万块的工资呢。”

贾文生惊讶张剑一会儿工夫就挣到了一百八十块钱,这一天要是接四五单不就得千把块了。这钱也挣得很容易啊。就脱口而出:“太厉害,我要是找不到教师工作也跟着庄总跑业务算了。”

王晨笑眯眯地看着贾文生说:“怕老师来跑销售,到时候把客人当成学生那么教训就麻烦了。”

庄仁雅说:“看贾老师的口才,应该是很灵活的人,不会那么古板,而且他教学也就那么两三年,不像是那些个教几十年的老学究。”

贾文生就说:“这倒是的,干一行爱一行,我想这个销售应该不难,了解了价格和材料以及量尺寸的方法就可以了。”

庄仁雅就说:“你看,我就说嘛,贾老师聪明绝顶,一下子就看出门道来了,干这个销售,的确就是这些门道,很简单的。怎么简单怎么做就可以。”

贾文生说:“对,大道至简。”

王晨就说:“好啊好啊,贾老师这段时间白天备好课了就可以在石材厂那边先了解一下,等熟悉了,小霓课程补结束就可以来这边帮助销售。我们是底薪加提成。卖得越多挣的钱就越多。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贾文生说:“这倒是好,不像在单位里吃大锅饭没有动力。”

桌上电话忽然响了,庄仁雅一接电话,听着听着脸色大变。挂了电话就对王晨说:“王江出事了。”

王晨大惊失色,说:“什么事?”

庄仁雅说:“开车出去被别人车追尾。他下车骂了几句,结果被骂的人是北京人,就扇了王江一耳光,王江就打电话叫工厂里的一帮工人去了,去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家也来了一帮人,打群架了。”

王晨慌了:“人呢?怎么样?”

庄仁雅说:“王江倒没有事,四五个工人脑袋被打破送到医院,王江被警察带去了派出所。我们得先去派出所把王江弄出来。”

三个人就急急往外走,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往大场方向而去。

王晨在的士车里对贾文生说:“贾老师直接回工厂去接孩子放学,我和庄总去大场镇派出所,所长我认识,这个打群架应该可以和解调解,不会拘留的。”

贾文生说:“好的。需要我帮忙吗?”

庄仁雅说:“你刚来上海,帮不上手,需要写什么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找你的,贾老师。我就知道这家伙迟早会惹事情,平时脾气就倔得很,爱冲人发脾气爱乱骂人,这回好了,遇到硬手了吧。”

王晨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遇到事情了先不要埋怨,先把事情解决了,人出来了再批评教育。”

庄文雅想说什么,但看到王晨怒气冲冲,就把话咽了回去。

的士车到了大场派出所门口停下来,王晨给了司机50块钱,让把贾文生拉到马桥,多余的钱给贾文生。

贾文生一个人到了太姥山石材厂,厂里的加工机器没了声音,除了几个女工和年纪稍大的工人外,其他人都不在,显得冷冷清清。贾文生到了办公室,只看到大嫂在准备晚饭。

大嫂看到了贾文生,说:“哎哟,贾老师,出大事了,王经理把厂里的年轻工人拉出去打群架,我家老庄怕出事,也跟着去了,他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打得过那些年轻人哟。”说着掉起了眼泪。

贾文生赶紧劝大嫂:“没事的,我听说警察很快都到了,庄老哥那么稳重的人,不会跟他们打架的,他肯定会劝架。而且庄总和王总已经先去派出所了解处理去了。”

大嫂说:“你不知道哟,两帮人打架,劝架的往往最容易受伤。”

厨房的小马听到大嫂声音,也过来劝大嫂,劝着劝着自己也哭:“是小刘开车拉他们去的,小刘会不会被他们打哟?我家小刘从来不惹事。”从幼儿园刚放学回来的小刘五岁的儿子看到妈妈哭,也嗷嗷嗷尖声大哭起来。三个人的哭声引来了工厂里所有的人,有的跟着哭,有的在劝。

陈壮的爹六十多岁,从门房走过来,大声骂:“我日,哭啥呢,去了这么多人,怕啥呢?有球事情啊?这不贾老师说了吗,庄总两口子已经去找公安了,有啥事呢。”

一群人的嘤嘤呜呜就被陈壮他爹吼住了,安静许多。

陈壮他爹又说:“大家该干啥干啥,把晚饭做着等他们回来吃。傻愣球啥呢?”

贾文生也说:“陈大爷说得对,大家冷静下来,该忙啥忙啥,去把没干完的活收拾一下,准备吃晚饭了。”

众人方才散去。

贾文生就去光明学校接庄霓,通过学校门卫联系了李强。李强到校门口,贾文生就石材厂发生的群架事件说给了李强听。李强告诉贾文生:“专心辅导好庄霓就可以了,不要去管他们的纠纷。上海警察虽然很认真负责,110报警电话随打随到,可是上海是个移民城市,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五花八门,人心叵测,暗流涌动。上海人都在流传——偷偷摸摸安徽人,河南人打架不要命,咋咋呼呼东北人。说白了在上海人眼里外地人都不好,我们是外地人,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

贾文生说:“人家可是把我当朋友对待了,还把我带到东方明珠电视塔去参观了呢。朋友有事情我们就这么干看着啊?”

李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们在上海立足不稳,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啊?我们拿什么去帮他们?等他们处理结束了,口头上问候几声就可以了,需要我们跑腿的,我们尽力去做就可以了。”

贾文生觉得李强说得有道理,便说:“知道了。”

李强又说:“请你一起吃火锅呢,你却抢着去买单,喝酒呢又不把控酒量,这些都是冲动的做法,得改啊生哥,今非昔比,这里不是我们陕西,人情冷漠得很,谁都戴着假面具生活呢。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天一黑酒一喝原形毕露。小心行得万里船。”

贾文生看着比自己小一个月,才几个月不见的哥们,似乎有点陌生,但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又说:“知道。”

贾文生接到了庄霓,和庄霓一起回石材厂。庄霓好奇地问人都哪里去了,贾文生就把事情告诉了庄霓,庄霓就不高兴地说:“爸爸整天说舅舅迟早要出事,好了,这下真的出事了,乌鸦嘴。死舅舅在家里凶就算了,还跑到外边去凶,又惹事。”

贾文生说:“又惹事?你舅舅经常惹事啊?”

庄霓说:“可不是嘛,听外婆说从小到大就这样,经常跟别人打架。要不是人学习好智商高,早就被学校开除成了街头小混混了。”

大嫂就示意庄霓不要说了,赶紧吃饭。庄霓就白了大嫂一眼。随便吃了一碗饭,就跟贾文生去酒店写作业。

跟往常一样写完了作业,却没有再让贾文生讲故事。却愤愤地说:“贾老师,我觉得那些上海的老师对我有成见,好像看不起我一样。”

贾文生说:“不会的,上海是国际大都市,老师的素质都很高,不会看不起你。”

庄霓不满地喊:“什么国际大都市啊?素质高什么高啊?那些上海老师都用本地话骂学生。”

贾文生就笑道:“那不更好吗?用本地话骂你又听不懂,就假装不知道呗。哈哈。”

庄霓就说:“哪能假装不知道啊?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在用上海话骂,故意让我们外地学生听不明白。”

贾文生说:“不会吧,可能是人家说本地话习惯了,不小心蹦出来一句两句的呢?”

庄霓说:“不会是不小心,有一回那个政治老师在阴阳怪气地用上海话骂着什么,我举手说听不懂,她居然也阴阳怪气地用普通话说我——哎哟,忘记班里的外地同学了。”庄霓说完了还学了一下那个老师的动作,用兰花指朝着贾文生指了一下。

贾文生就被古灵精怪的庄霓逗得直笑。

庄霓接着说:“还有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故意讲不清楚讲不完,公开在课堂上叫我们跟着他补课。到他那里补课的成绩就好,不去补课的就听不懂。什么玩意啊。”

贾文生说:“那你听得懂不?”

庄霓就说:“还好有你在呢。”然后话题一转,“不过我们都觉得李强老师最好,说着标准的普通话,随时都笑眯眯的,上起课来迷死人。我们都喊他强哥。”

贾文生就说:“那当然了,我们都是从一个单位里出来的,原来我们学校校长对培养青年教师可有一套了,我们好几个年轻老师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呢。”

庄霓就说:“这个学校的校长怎么就不管这些本地老师呢,说都像李强老师那样就好了。哎。我真后悔从老家来这里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在老家跟着外公外婆。”

贾文生就说:“外公外婆老了,有代沟,还是跟着父母亲比较好嘛。不然跟父母关系生疏了也不好。”

庄霓就说:“我都不喜欢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两个人总是吵架,不吵架还好,一吵架两个人都难看死了。什么都是钱钱钱,好像离开了钱就活不下去了。”

贾文生就说:“没有钱怎么行呢?特别是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没有钱寸步难行哟。你爸妈也是没有办法嘛。当女儿的多体谅父母的难处吧。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下一辈,他们想在上海立足,也是为了你将来好在上海立足嘛。”

庄霓就不再说话,望着台灯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说:“老师,我们走吧,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担心起死舅舅了。走吧。”

二人就下楼往太姥山石材厂走去。

石材厂一楼办公室灯火通明,那张大理石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还有一大堆酒瓶。陈壮头上缠着纱布正在跟几个人碰着杯,看到了贾文生,就喊:“我日,贾老师来了,快过来喝酒。”

贾文生就笑着推辞:“不了,我是送小霓回来顺便进来看看,你们没事吧?”陈壮说:“没球事,不小心挨了一根子,流了点血,明天就好球了,包个纱布是做样子给对方看的,他们比我们还惨,一个牛逼轰轰的高个子被老子跳起来在脑袋上砸了三棍,倒地上直抽搐,我让他们北京人看看俺安徽人打架谁狠!”

贾文生就对着陈壮翘翘大拇指,说:“没事就好,庄总他们呢?王江总经理如何?”

陈壮说:“没事,在派出所双方签字达成和解了,对方先追王总的车尾,先打人不对,赔了我们五千块钱完事。都回来了。这些酒菜都是庄总买的。他们在楼上呢。”

贾文生就说:“我上去看看。”

二楼办公室里,王江黑着一张脸坐在电脑椅上,钱惠眼袋红肿,王晨正在数落王江,庄仁雅抽着烟,看到贾文生和庄霓进来,阮伟、庄仁国和大嫂就出门下楼了。庄仁雅看到贾文生,就说:“谢谢贾老师送孩子,沙发上坐。”王晨看到贾文生,也停止了数落,朝庄仁雅要了一根烟点上,吐了一口。

贾文生说:“我就是来看一下,没大问题吧?”

王晨说:“没什么大问题,到派出所和解了,对方赔了五千块钱。就是王总被打一耳光,有点不服气,还想找人家算账。正在做王总工作呢。”

王江就瞟了贾文生一眼,不说话,似乎不想让贾文生知道这件事情。

贾文生就说:“没事就好。”然后看着王江说:“王总,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开点,算了吧。”

庄仁雅也说:“说了多少次了,和气生财,就是不听,这是上海,不是老家那个小城市,在老家可以做土皇帝,可以作威作福,这里不行,祸闯大了摆不平的。”

王江冷冷地回了一句:“从小没有被人打过脸,奇耻大辱。”

钱惠带着哭腔说:“追尾了就追尾了,你下车骂人家干什么?有交警处理的。”

王晨也说:“遇到事情不冷静,总是脑子发热,这样怎么行呢?”

王江就不耐烦了,把脸歪着说:“你们看,脸都打肿了,还在说我。好吧,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好吧。”说完站起了气呼呼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王晨就气得咬牙切齿,把烟蒂狠狠地摁在了烟灰缸里。

庄仁雅说:“我得声明一下,以后谁在外面生事了,不允许把工厂里的工人和工作人员拉出去打群架,明天我就开会,谁以后在外生事,再这样出去打架统统处理,轻的罚款,重的开除。现在政府连聚会都不让聚,你们还几十人拉出去打架,今天打架,改天怕要招兵买马造反了。法律社会不做守法公民,还寻衅滋事。打群架。”

王晨就说:“这个我支持,国家依法治国,我们依法治企,一切按规矩来。别像黑社会一样。但是弟弟脸好像真的肿了。”然后冲着钱惠说,“明天带王江去医院好好看看。”

钱惠就眼泪汪汪地点点头,也进了卧室。

庄仁雅对贾文生说:“贾老师,不好意思啊,本来今天在金陵东路店里要好好跟你交流一下企业管理和大理石业务上的事情,然后再去吃肯德基。哎,全给搅和了。”

贾文生说:“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聊,工厂发生事情了当然以工厂事情为重。不过庄总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管理。”

庄仁雅说:“都打群架,还佩服。此话怎讲?”

贾文生说:“你看公司副总出事了,全厂的骨干工人倾巢而出,去了就打。这是企业管理当中难得的凝聚力。这种凝聚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这是你们太姥山石材厂长期的感情管理的结果。工人们都把公司老总当成是自家亲人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庄仁雅没想到贾文生从凝聚力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就开心起来。王晨也开心起来。王晨说:“贾老师你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贾文生说:“当然不能冷冰冰地处罚,像你们买在楼下的酒肉就很好,起码给工人们一种感觉,老板对他们的卖命行为是认可的,虽然处理方式不对,但是面对事情不退缩,够义气,够哥们。所以我觉得庄总和王总该下去给他们敬酒,对打架受伤的放几天假,工资照拿。对于处罚不宜开大会宣布,悄悄地找陈壮他们冲锋陷阵地聊天,教给他们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得正确的处理方式。”

庄仁雅说:“假如今天贾老师也在现场,你怎么处理?”

贾文生说:“第一,严厉指责动手打人者,君子动口不动手,边指责边安排报警,我们绝不还手。警察到了向警察叙述对方打人,然后督促警察抓人,这边安排人送王江副总去医院。让打人者被治安拘留还得赔偿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不让他掏十万二十万不罢休。让对方知道动手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就会主动来找我们调节了,就不会这样被打了还很被动。”

庄仁雅和王晨对贾文生的处理想法赞不绝口,庄仁雅边站起来边说:“走,贾老师,我们一起下去敬各位兄弟们一杯。你的一番话倒是提醒我了。”

于是,三人就出门下楼,王晨还顺手拿起香烟,说:“我得给大家敬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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