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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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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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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城市》连载

第七章

(七)

贾文生就开始了太姥山石材厂跑业务的时间,一大早起来就赶到马桥乘公交车到西藏北路,西藏北路下车之后基本上就是上班高峰期,公交车站蜂拥着等公交车的上班族,贾文生懒得跟着去挤公交车,就沿着西藏北路往南走,一路上可以看到污浊不堪的苏州河,看到人头攒动的南京路步行街,然后是穿行着行色匆匆人们的人民广场。每当走到这里,深冬上海的冷风就在摩天楼宇间变得热烈起来。贾文生就会解开西服的扣子,昂首阔步地向前走,V字形羊毛衫上是露出来的白衬衣,解开的西服随着行走在身体两侧飘忽。这样的行走总让贾文生感觉壮怀激烈和激情澎湃。继续往南过了延安路高架桥就到了金陵东路。金陵东路其实也是一条商业街,卖书的店门口正在宣传李阳疯狂英语,还有卖大提琴、小提琴、钢琴的,当然最多的是五花八门的建材门店,在穿过浙江路和金陵东路交叉路口不远,就到了“太姥山石材专营店”。

太姥山石材专营店都是在早上九点开门,贾文生一般情况下都是九点之前就到了,就绕到门店后门敲门。住在门店二楼小隔间的业务员就会下楼给贾文生开门。贾文生进去后,就跟着三个业务员开始做早餐吃。三个业务员除了张剑经理外,还有王江从老家叫来的小黄和小夏。他们总会向贾文生打听一些工厂里的情况。吃了早餐后,四个人就开始打扫门市,开门后就是一天的忙碌。

一脸麻子窝的张剑总是开门后就坐在办公桌后边开始安排工作。尖声尖气地叫:“小黄,你昨天接的单子在黄海路什么弄?”小黄就应到:“57弄408室,周先生家的天山红壁炉。”张剑就说:“好的,你现在带上工具出发,去把尺寸量了,图纸画好。带回来我发给阮厂长加工,别耽误了。”小黄就应声而去。

张剑又喊:“小夏,你昨天几个单子?”小夏回答:“两个单子,天目路那个单子昨天已经去量好了尺寸发给阮厂长了,海宁路的单子是台盆,尺寸还没有去量。”张剑就说:“好的,也抓紧去处理了。”

小夏答应着正准备出发,张剑却叫他等一会,然后看着贾文生说:“小贾,你跟着小夏去量尺寸,熟悉一下业务。”

贾文生听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张剑喊他小贾,心里咯噔一下,工厂那边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呢,况且张剑也知道自己是庄仁雅请来的全职老师,他这么一叫小贾表明的是自己在店里当业务员就不是老师,就得以业务员来要求自己。贾文生就说:“好的,我需要带什么工具吗?”

张剑说:“不用带,你就跟着小夏去看他怎么操作的就可以了,你是当老师的,一学就会。”

贾文生听出了张剑话里有话,就说:“到这里不是老师,我是学生。还得跟着你们学习。”

小夏个子矮,也不说话。走在前头带着一米八的贾文生在迷宫一样的路上穿来穿去,竟然很快就穿到了人民广场公交车站。不一会儿,18路车呼哧着停下来了,贾文生就跟着小夏挤上了公交车,贾文生想问问小夏业务上的事情,可是小夏几次都作势让贾文生不说话。

等到了海宁路下了车,小夏才开口:“贾老师,我早就听工厂那边来店里的人说起你了,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叻,以后跟你学习啊。”

贾文生说:“说哪里话?来这里我不是老师,你才是老师,以后得跟着小夏师傅多学习。刚才你一路怎么不说话啊?”

小夏说:“你不知道,挤公交车的大多数是上海本地人,他们特别看不起外地人,一听到说普通话的他们就会露出鄙夷的样子,特讨厌。所以我坐公交车都不爱说话。”

贾文生就笑了一下说:“原来这样啊?其实这可能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吧,大可不必。外地人也有外地人的优点嘛。”说着二人就走进了海宁路475弄。

这个弄堂跟金陵东路那边简直格格不入,一片黑瓦小阁楼,仿佛一个现代化城市里的贫民窟。走进小弄堂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贾文生说:“怎么这么尿臊臭啊?”

小夏指着弄堂边的两堵一米多高的矮墙说:“这些阁楼里没有厕所,男人们小便就在这墙后解决。”

贾文生一看,两堵一米多高的矮墙中间留一个能容一个人进出的口,墙后就是水泥做的小便槽,小便槽都泛着盐花,有的地方都是尿液长期浸泡后的幽绿。贾文生就说:“这地方尿尿啊?站在里边尿,都看得见半截身子,这么多人过往,不害臊啊?”小夏说:“见怪不怪了,每一个阁楼区都这个屌样?恶心死人,我老家虽然是小镇,但是我们从来不在路边小便,憋得受不了又没有厕所我们也要跑到偏僻的地方解决。这些上海人在弄堂里还可以在墙后尿,在外边经常看到在路边对着墙对着绿化小便的男人,从来不管身后过往的女孩子们。”

正说着话,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儿男人,急急走来,踅进墙后仰头眯眼对着墙尿起来,几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好走过,他也不收敛,还嫌没尿干净,上下抖了几抖。

姑娘们对尿尿大叔熟视无睹,尿尿大叔对姑娘们熟视无睹,正应了小夏那句话——见怪不怪了,倒让贾文生瞠目结舌。

贾文生就奇怪弄堂里这些楼怎么家家户户都不关门,而且一些很漂亮的女孩子就端着一个大盆,坐在门口叉着穿了睡裤的两条腿在洗头。几个小孩在毫无顾忌地啊啊啊叫着跑来跑去。弄堂的上方是蜘蛛网一样的电线,逼仄的空中还晾着被子、衣服裤子、胸罩和裤衩,都在迎风招展着。

小夏按着订单上的一个门牌号进了一个楼。一进去就是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里一个女的正在烟熏火燎地炒着菜,厨房边是一架陡得可怕的木楼梯,正对着大门是一个小门。小夏就问炒菜的女人:“阿姨,请问龙先生家是在楼上还是楼下?”妇女就头也不回地说:“楼上。”小夏就顺着木楼梯往上爬,示意贾文生就在下面等着。贾文生就又惊讶不已——这么小的楼里面还楼上楼下住着两家啊?真的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啊!上海人就活得这么憋屈吗?敢情传说中上海人的精明小气就是这么挤出来的?

不一会,楼上就有一个男的跟着小夏从楼梯上爬下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贾文生和小夏就跟着他七弯八拐地到了一幢楼的三楼。小夏就在厨房和卫生间开始量灶台和洗脸台尺寸,边量边叫贾文生在工程纸上记录,长多少宽多少高多少,量完了之后就在纸上绘图,哪里需要磨边等等,在跟那个男人交流安装时间之后,小夏说:“先生,我觉得你家窗台也该装上大理石。显得雅致。”

那男人说:“吾也觉得。侬讲讲用啥么颜色的好呢?”

小夏说:“你家房子采光好,装白色的大理石好。”

男人说:“贵不?”

小夏说:“进口大花白很雅致。做窗台一米就是四百块钱。你家这几个窗台顶多就是5米。”

男人就说:“适宜,那就一道量了吧。”

小夏就开始量窗台,量完后又问男人:“你家的电视背景墙准备怎么装修?”

男人说:“准备用颜料画。”小夏说:“颜料画多没有档次啊,而且颜料画了还有气味,对身体不好的。怎么不选大理石做背景墙呢,大理石天然的纹路做成背景墙,等于是把大自然搬进了家里,多好啊。”

男人就笑:“侬真会做生意,本来只是想做个洗脸台和灶台,没想到又加了个窗台,现在又劝我做电视背景墙。钱多了吾吃不消的。”

小夏说:“做一个背景墙顶多三千块钱,三千块花得值,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花一次钱省得以后再改装,多麻烦啊。”

男人说:“讲的是蛮有道理的,你小子脑子蛮灵光的。行啊,你看看用什么颜色做好呢?”

小夏说:“看得出来龙先生是个爱读书的文雅人,就选青色吧,看电视累了看看青色对眼睛好。”

男人就愉快地笑了一下说:“青色会不会太暗了?”

小夏说:“不会的,电视墙上方一般都会装照灯,灯光一照,清幽反光,冷暖色相得益彰。很不错的。”

男人就说:“依你吧,装就装好点,住那个阁楼吾是住够了,每天早晨起来刷马桶的日子是够了。”

小夏就开始在电视墙上下左右地量开了。最后合计一算,共计一万一千多元,小夏就叫男人交百分之三十的定金,男人边数钱边说:“本来六千多块的生意,一下子成了一万多。真服了你。”

小夏就说:“多了两个项目嘛。嘿嘿。”

男人又说:“装了这么多大理石,侬讲有没有辐射?”

小夏说:“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的每一块大理石都是通过检测的,没有一块是辐射超标的。”

收好了定金。临出门时小夏又对男人说:“我们的加工机器是最先进的,我们的安装师傅都经验丰富,装起来效果好的话龙先生多给我们做宣传啊!”

男人说:“莫嘛达。”

小夏就回了一句上海话:“谢谢侬。”

在回金陵东路的路上,小夏就给贾文生说:“贾老师,你看是不是特简单?”

贾文生说:“不简单,行行出状元,真佩服你。能让精明小气的上海人接受你的建议加了五千块的活。”

小夏就说:“这就叫随机应变。相信贾老师熟悉了之后会更加游刃有余。当老师的更加会说。”

贾文生说:“哪里哟,还得多跟你学习。等业务熟悉了就好了。”

于是,贾文生每天上午跟着小夏或者小黄出去量尺寸,下午就在门店里学习接单,接单按照千分之三的提成给报酬,多劳多得,凭能力拿钱。自己接的单子自己上客户家去量尺寸,量好尺寸回到店里传真给工厂加工,或者贾文生每天回工厂的时候带回工厂,加工好了由工厂安排安装师傅上门安装,然后按照合同支付尾款。

三四天之后,贾文生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其实量尺寸很重要,上门量尺寸,除了给自己接的单子量尺寸之外,还可以根据客户家的房子情况提建议。先是自己单子的产品颜色提建议,然后是其他位置大理石装修提建议。一般情况下,客户为了新房子装修更加精致,都会接受建议。当然,业务员在建议之前要迅速摸准客户的性格爱好,根据其爱好提出合理建议才稳妥。客户接受建议之后,就确定石材。石材确定了,工厂开始在批发市场调石材。石材调来了之后,因为石材是天然的东西,难免有色差,为了避免色差而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业务员就需要带客户去厂里看板材,如果客户忙不能亲临厂里去看,就得业务员和客户签代理看板材的协议。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贾文生就开始独立接单。在门店里,看到有客人进店里来看样板,他都会在其他几个业务员之前走上去跟接待客人。客人们往往对这个一米八操着浑厚男中音普通话的大个子有种信任感。很快,贾文生就接了两单,五千多块钱,一下子就挣了160多元。这巨大的成就感鼓舞了贾文生,每天早上上班行走在西藏路的时候更加意气风发了。天天有单子接,天天很充实。

但是店里还是张剑每天接的单子多。每天上午三个业务员都出去量尺寸了,他一个人在店里,上午单子几乎是他一个人接。下午就是贾文生、小夏、小黄三个人接。贾文生一来就分走了小夏小黄的客户。让贾文生也觉得过意不去。

那一天上班,贾文生在去量尺寸前对张剑说:“张经理,你看我每天上午都跟着小夏小黄去量尺寸,学习得差不多了,也可以独立出去干活。这下午三个人在店里抢单子,是不是人多了点,能不能上午留一个人,这样就保持店里上下午都是两人,大家的单子也均衡一点。”

张剑一听,那张麻子脸就沉了下来,说:“上午来逛店的客人少,我一个人就足够应付,况且还要处理一些店里的日常事务,交水电费啊,物业费啊,工商应酬啊等等。下午和晚上是店里客人高峰期,三个人才是最合理的人员安排。你们仨就互相竞争,别放过进店的每一个客户。”

贾文生见建议无效,就不再说什么,他一个上午接三四单最少都是万把块,提成就是三百多,怪不得一个月工资都是万把块呢,原来是独占上午的鳌头。下午晚上顶天就是两万元的单子,就要三个人分,显然很不合理。可是他是钱惠和王江安排的经理,是心腹,人家肯定要关照他。

自从贾文生到金陵东路门市上班之后,就很少见到庄仁雅,白天有时候会看到他来店里晃一下就走了,晚上回厂里他在外面应酬没回来。贾文生就和阮伟陈壮他们胡乱聊一会儿就回到小屋子,小屋子冷得很,就钻到被窝里写日记,写了日记看一会电视。电视只能收看中央台和上海台。中央台天天轮番播放邪教新闻,上海台呢也在转播中央台关于邪教的新闻。就关了电视看书。看着书就不知不觉地睡去。

那天晚上,贾文生也照例睡去不久,就被敲门声惊醒过来。一听声音是庄仁雅,就说:“刚睡下,庄总。”庄仁雅说:“我刚回来,年底了各种应酬忙。贾老师起来到我办公室,我们聊会儿。”

贾文生就披着衣服到了庄仁雅办公室,他的办公室空调开着暖风,不冷。庄仁雅满面红光,显然是喝过酒的。贾文生进来后,他就给贾文生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那晚在天堂大浴场回来不见的三千六百块块钱找到了吗?”

贾文生就笑了:“还是大嫂细心,看我那么粗心大意没锁门,进去看到抽屉开着里面还有一沓钱,就帮我收起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我送来了。虚惊一场,还以为找不到了呢。嘿嘿。”

庄仁雅就说:“我也有责任,看你还在收拾打扫就喊你赶紧走,你就匆忙地走了,一直喝酒聊天泡澡看演出就没有想起钱的事情来。没丢就好。赶紧存起来。”

贾文生就说:“第二天给家里寄了两千,来时在岳父母那里拿了一千五地还。五百给妻子过年花和来时的车费。我自己留六百,剩下的一千存好了。”

庄仁雅说:“很好,那你妻子石老师什么时候过来?”

贾文生说:“他跟李强老师一起来,上海学校开学早,大概初七八吧。”

庄仁雅说:“我回家过年大概初六就回来了。到时候一起给石老师和李强老师接风。正式欢迎石老师加盟我们太姥山石材厂。”庄仁雅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七八天在金陵路怎么样?我看这几天都有你接的单子呢!”

贾文生说:“基本上都会了,接个小单子应该没啥问题。就是张经理那个上下午人员安排不合理,导致他接的单子就比我们多。我给他提出了,他说上午他一个人边处理一些店里的杂务边接单子。上午逛店客人少,他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

庄仁雅说:“他不只是把你们安排在下午这么简单,我近来发现他在店里接单,然后找别的加工厂加工,别的加工厂只收他板材成本和加工费安装费,其余利润他全装进自己腰包了。就是原来本身是我们工厂的利润全落进了他的私囊。”

贾文生很是惊诧,说:“还可以这么操作啊,但是我看他每天至少也有两个单子万把块,收入也是两三百元,他不至于这么做吧?”

庄仁雅就说:“哼,人心不足蛇吞象,跟着王江三年多了,刚来的时候很老实,现在学油了,估摸着要在外边自立山头呢。贾老师你对这样的行为怎么看?”

贾文生思忖了一会,说:“他能接单子到外边去做,其行为是不忠诚,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是他不满足于现状的表现,说明我们的激励机制有问题。”

庄仁雅的本意是要贾文生跟他一样抨击王江手下的不忠诚,进而在道义上获得一个支持者。没想到贾文生却说公司激励机制有问题了。就说:“此话怎讲?”

贾文生说:“现在工厂加工一天就靠四个业务员接单子吗?”

庄仁雅说:“基本上是的。”

贾文生说:“这种每天两三万的单子情况是不是持续两三年了?”

庄仁雅说:“是的。”

贾文生说:“在加工这一块我们估计已经在同行业算是做得好的了,不然的话不会两三年维持这样的状况。这就说明我们的质量关把得很不错。可是我们在销售上难以突破了,仅靠金陵东路门市一个店不行。还得拓展销售渠道,拓宽销售思路。”

庄仁雅说:“哎呀。贾老师又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正在为此而一筹莫展呢。”

贾文生说:“与其防盗一样防着张剑他们接外单赚外快,其实他们也不想这么偷偷摸摸地去接单,拿着老板的工资中饱私囊,道义上良心上他们肯定过意不去。倒不如出台合理政策,鼓励他们接外单。现在接一个单子是百分之三的提成,如果你一天接的单子超过一万那就是百分之五,接一个超过十万的大单子,给你百分之十的提成。这样就可以调动起来业务员的积极性了。”

庄仁雅说:“那按照张剑的能力一个月不得拿两三万块钱了?比我们几个老总的股份分红还高。”

贾文生就说:“不要担心业务员挣得多,他们挣得越多,工厂效益越好。挣得越多的我们越要大肆宣扬,就更要特殊照顾。激励机制加上打感情牌。谁还好意思对老板不忠诚呢?”

庄仁雅没想到坐在跟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企业管理有这么好的见解,忍不住接口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贾文生说得兴起,继续说:“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老板舍不得放开员工挣钱的路子,员工挣不到钱,企业也就挣不到钱。”

庄仁雅说:“说得太好了,有道理。可是对于张剑我是早就看不惯,想把他赶走不用了。跟王江串通一气,很多事情不让我这个老总知道。直到现在王江已经回老家短时间回不来的情况下,还不跟我说实话。”

贾文生说:“赶他走不妥,毕竟人家在这里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有苦恼。他是王总请来的人,肯定大方向上听王总的。现在王总出事情回老家了,那庄总就该拉拢他们的心,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你。你是高情商的老板,相信你能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

庄仁雅说:“本来把你叫起来聊天的意思是让你好好熟悉业务,然后把他赶走,你去接他经理的位置,跟我一道打拼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

贾文生说:“感谢庄总的信任和赏识,我在门市去当业务员只是权宜之计,等过了年上海市春季教师招聘会开始了我还是要去试试能不能聘上。如果运气好聘上了我还是首选当老师的,如果聘不上我也打算往教育培训方向发展。”

庄仁雅为贾文生的真诚打动,就肃然起敬,说:“贾老师不改初衷,我是百分之百的支持,你在教师行业发展肯定前途无量。但是你不经商是有点可惜了。”

贾文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兴趣的路子走,也许我在教育教学的道路上会走得更加顺畅和舒心呢?”

庄仁雅就说:“还好你妻子石老师还在我们工厂,不管你在哪里去发展了,总得来见妻子,我们这里成了你的娘家了。哈哈。”

贾文生说:“这种知遇之恩我当没齿不忘。我还来跟你下棋,跟你讨论文学,跟你谈古论今,跟你学习书法国画。”

庄仁雅说:“哪里敢哟?你才是我的老师,本来我书法国画丢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你来了才又激起了我重新拿起毛笔的欲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红证书说,“你看,前段时间你说写得好那副字我投出去参加比赛了,这还获得了全国二等奖。很有成就感。”

贾文生就说:“祝贺祝贺,明天晚上下班我买熟食和酒回来,你回来我们喝几杯庆祝一下。”

庄仁雅说:“现在就想喝呢。”说着从桌子底下掏出两瓶西凤酒来,又拿出一些牛肉干之类的零食。

贾文生就哈哈大笑:“原来不是要喊我聊天,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等会儿,我去把阮厂长他们叫来。”

庄仁雅就说:“喊阮厂长就可以了,不要喊我大哥了,年纪大了怕冻着,陈壮也不喊了,臭小子老说脏话。不舒服。”

贾文生就走出去开始敲阮伟的门。阮伟就也披着衣服跟着贾文生到了庄仁雅的办公室,揉着眼睛说:“其实刚才庄总喊贾老师的时候我听到了,没有叫我就不好意思跟过来。什么好事情啊?”

贾文生说:“庄总那天写的那副字寄出去参加全国比赛得了二等奖,他买了两瓶西凤酒回来庆祝呢。”

阮伟就说:“哎呀,好事情,这酒得喝。我要不来,你俩一人一瓶,不得醉趴下了。”

庄仁雅已经把零食袋打开铺在茶几上,拿出三个玻璃杯,一人斟上满满一杯,开始喝起来。

贾文生就说:“我看得出来阮厂长是高人,只是平时低调隐忍,不喜欢表达观点而已。”

阮伟就说:“表达啥啊?整天跟陈壮这头犟驴较劲,说得文绉绉他又听不懂。也只能简单易懂地跟他对吼。”

庄仁雅说:“企业发展初期,啥样的人都要用,陈壮虽然性子急,但是技术好,没办法,慢慢发展大了,这样言语粗鲁的行为都要规范起来。用贾老师的话来讲,就是一个企业要有自己的企业文化。”

贾文生说:“不是我这样说的,是海尔啊这些大企业这么做的。阮厂长作为一厂之长,敢管理能包容就是十分可贵的。你那天说你研究过易经风水什么的?”

阮伟就说:“什么研究过哟?就是懂点皮毛而已。”

庄仁雅说:“正是他懂风水,我才从老家把他请来,关键时刻用这些传统文化的瑰宝帮我把把脉看看投资方向什么的。”

贾文生说:“从我在上海各个区跑来跑去量尺寸画图纸看得出来,上海的房子绝对会猛涨价。”

阮伟说:“是的,我也看到了这个苗头,这几天正在跟庄总合计,准备到莘庄那边看看,从庄总的生辰八字来预测,庄总适合去莘庄发展房地产。莘庄的别墅一幢也就是三百多万,按照庄总的财力,购置四五幢不在话下。”

贾文生就看向庄文雅,庄仁雅正品了一口西凤酒,眯着眼若有所思,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贾文生猛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高谈阔论在庄仁雅跟前是多么的幼稚。真正的高手是庄仁雅,什么王江什么钱惠什么张剑估计都不在他的计划内,他正在酝酿着一盘更大的棋。就是不知道和他博弈的对手会是谁。

庄仁雅说:“我还是那个观点,一个好汉九个帮。要想做成功一件事情,必须得要有几个得力干将,独木难支,单枪匹马是不行的。阮厂长不怎么懂大理石加工却敢于管理这点我很欣赏,但是有些事情缺少主见。你是厂长,要大胆一点。”

阮伟说:“哈哈,庄总,不是我不大胆,是因为老总太多了。一会你这么安排,一会王总那么安排,一会钱会计又那么安排。除了我能安排工人之外我就没有什么决定权。连陈壮都不听我的。我就感觉我是个摆设。还计划着春节之后不再来了。”

贾文生说:“这就是家族式企业发展初期的特点,必须要把家族人员从企业剥离,放权给外聘人才,这样才能良性发展,不然在重大决策问题上谁都可以掺和,迟迟不决,影响发展。所谓军事多了打翻船。”

庄仁雅听了贾文生的话,一拍大腿说:“这正是我想的,这个大理石加工厂只是我在上海的起点,我就觉得这个加工厂跟一个手工作坊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一片做大理石的工厂太多了,虽然说做的人多了才更有竞争力。但是这么多人挤进来分大理石加工这杯羹,加上环保材料人造大理石的出现,直接挤压大理石加工的生存空间。我想这个大理石工厂维持原状,一年百八十万的利润还是有,可以作为我们发展的基石。下一步我要把工作室搬到写字楼,邀请上海工商界名流作为企业顾问,做一个有特色的行业,有影响力的行业。”

庄仁雅的一番话正应了贾文生前面的猜测,这个稳重健谈的老板真的不是钱惠介绍的农民企业家那么简单。

庄仁雅接着说:“我这个小舅子过了年我是坚决不同意他再来上海,借这次乱搞的事情我就要在家里明确态度,他不能单干,就让他在老家跟着他姐姐,好有人看管。不然聪明反被聪明误。等他在家冷静一段时间我的写字楼办公室弄好了再说。我专心发展我的新项目。至于钱惠,她老公不上来了可能也不上来了,随她吧,爱来不来。我已经联系了一个专业的会计,专门给我们工厂做账。”

阮伟听了愣了一下说:“庄总原来有一盘大棋在谋划啊?那我过了年还来。嘿嘿。”

庄仁雅就端起酒杯跟贾文生碰了一下,假装不理睬阮伟,说:“爱来不来,反正你已经给我算好了,房地产到莘庄方向发展,莘庄那边的哥们已经在给我联系相关的别墅了。哈哈。”

阮伟就急眼了:“那可不行,当时庄总可是给我谈好的,别墅买进来再转手的话要给我百分之五的提成的。我还得负责给你卖出去呢。”

庄仁雅就哈哈大笑:“阮兄弟,你放心,我庄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采纳你的建议到那边发展,我发展起来了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刚才贾老师还说‘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呢。我现在是迫切地希望贾老师放弃去继续当老师的愿望,就在我们公司发展,肯定大有前途的。”

贾文生就笑一下不说话,默默地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阮伟就说:“贾老师,庄总和庄总夫人这么器重你,你可不要失去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得把握好机会,千载难逢哟。”

贾文生还是不说话,端起酒杯跟庄仁雅和阮伟碰了一下,还是不置可否。

庄仁雅说:“贾老师对教学对写作的热爱让我佩服得很,我们也不能勉强贾老师。但是,贾老师万一没有成功进入公办学校的话,可以办教育培训机构,自己干校长嘛。”

贾文生笑起来,说:“这个可以考虑,但是也需要庄总大力支持。”

庄仁雅说:“那是必须的。哦,对了,贾老师在店里要鼓励几个业务员学着接工地单子,明天我就给张剑发传真正式通知,凡是一次接到十万元以上的大单子,回扣是百分之十。”

贾文生说:“这个太好了,明天我到店里就传达您的意思。”

庄仁雅说:“明天你暂时不去了,我带你见一个老客户,是个女老板,手里估计有一个十几万的工地,她明天上午来工厂参观,我正好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你负责接待,中午饭就安排在上次那家杭帮菜馆。我赶回来一起吃饭。如果谈成了,就算你在金陵东路接到的第一个十万以上的大单子。挣一笔钱过年。”

贾文生一听,心里大喜。忙说:“我一定尽力,感谢庄总的关照。我一定不辱使命。”

阮伟却尖声叫喊起来:“庄总,你偏心眼,给贾老师这么大块肥肉,那我呢?我过年咋整?”

庄仁雅就说:“你莘庄成功了比贾老师这块肉多几十倍呢,你不打算分点给贾老师啊?”

阮伟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等到猴年马月啊?”

庄仁雅就笑了:“哈哈,八字是你算的,你预测的,照你这么说,那你给我算的就跟电视上报道的邪教歪理邪说一样咯?我可是把你说的当真了?”

阮伟就涨红了脸不再争辩。就跟贾文生碰了一下杯,说:“说不过庄总,真羡慕贾老师,兄弟在这里祝你明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两瓶西凤酒喝完后,三个人都醉醺醺各自回房间睡觉。贾文生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顶棚,激动不已。假如明天这个单子谈成功了,可是一万多元啊,那可是以前拿工资不吃不喝两年的收入啊!激动之后,又冷静下来,把这几天积累的大理石知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方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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