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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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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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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人家》》连载

第一十三章

1

炎热的盛夏,蒸烤了一天的人们到黄昏时分,汉江成了他们的避暑胜地,樊城的在江北消夏,襄城的在江南纳凉。李襄江简简单单吃过晚饭,用做广告发的塑料袋装上裤头、钥匙、手机等小东西,挽起游泳圈,来到了江边。

施展了一天威力的太阳已变得温和,为了补偿人们的抱怨,离去前把天空装扮的一片斑斓。暴晒了一天的汉江在晚霞的呼唤中苏醒了,欢歌起舞,沸腾起来。江中嬉水者像煮饺子一样隔一段一锅。李襄江前几次在小北门码头游,那里到官厅码头的岸边有段稍带斜坡形的空场,水边有好几层台阶逐步深入水中,带娃子的特别多,你想休息一会儿都搞不成,台阶上挤满了大人娃子们,空场上被摆摊卖泳具的,游玩看热闹消暑的占领了。这天他改在了大北门码头。

这里地势稍陡,江水清澈幽深。有的像青蛙一样在江中来回穿梭,有的自由泳,双臂轮回奋力拼搏,有的游累了懒懒地躺在水面任其漂浮,有的像鲤鱼打翘一翻身扎下去,一会儿仰头冲出水面,有的站在石板跳台上以各种姿势腾空而起跃入水中,溅起朵朵白色浪花。不会游的在水边练习,嬉戏,张张脸上洋溢着欢乐,感受着江水的抚摩。

李襄江会游泳而且水性很好,但他身后总跟个救生圈,怕体力不支,以防不测,用他的话就是人老了不能充能儿,水火无情,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他游了两趟坐在岸边休息,不经意间看到了亲家孙海涛上岸。他喊了他一声便站了起来。孙海涛过来打招呼,说天气太热,还是这儿凉快,风吹到真舒服。李襄江赞同地说:“这比待在家里吹空调管乎(用)。”

孙海涛的包离李襄江的包不远,孙海涛摆干手上的水从包里摸出一盒烟掏出一根递给李襄江。李襄江回绝后说:“游泳肺活量大,吸了烟再下水,烟子都进入了肺里头。”孙海涛说没事,就自己点了一根,然后吸着烟问:“孙子到北京去了?”李襄江说:“还没有,这儿的工作已经辞了,那儿的工作在网上已投档,过几天去面试。”孙海涛说:“去了北京也能喝到家乡的水,这南水北调明年就通水了,是要流到北京的。为了让首都人民喝上干净的水,这江边好几家污染企业都关了,改造了不少泵站,还安置了好多移民。”李襄江感慨地说:“共产党有号召力呀!”

孙海涛抽完烟,他俩往上游走了一段,游到江中心返回上了岸。李襄江摆摆手上的水说:“喝点水,休息一哈儿!”他便从包里拿出个玻璃杯子,揪开盖子喝了一口。孙海涛过来问:“不喝茶了,这是啥子?”李襄江说有两年没喝茶了,喝苦荞,就是苦荞麦炒熟后泡水喝。

李襄江两年前感到头晕,面红耳赤,耳朵里像蝉在鸣叫,心里烦躁,女儿带他到医院里看了医生,开了一些药吃。病症消除后,女儿给他买了一大包菊花和桑叶要他泡水当茶喝,长期喝,说他五心烦热,即手心、脚心、头心,需滋阴降火。去年体检,血糖血脂偏高,女儿给他买了苦荞,叫他改喝苦荞,一天不低于10——15克。说人上了岁数就像年久的水管容易阻塞,苦荞降糖降脂,血脂不黏稠就畅通,血压不会高。

孙海涛称赞他会保养。他说:“延年益寿就是先天加后天,先天不足后天补充,先天是基础,后天是保障,就像火车道上的两条轨,差一条都不行。没有那个基因,再保养也不行,有了那个基因,不爱惜身体也不行。”孙海涛说他养生有方。他呵呵一笑说:“我有啥方啥,都是姑娘在操心!”孙海涛绘声绘色地说哪儿哪儿有讲养身课的,还发礼品,听课的会场场场爆满。李襄江不以为然,说:“别的我不听,现在讲养身课的,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保健品,都是日大瞎。农村的百岁老人懂啥养生,没有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顺其自然,有病就治,没病摸瞎折腾。我就是没有毛病不吃药,当然平时要爱惜身体,爱惜身体是最好的保养,身体好了才活得有质量,才能不拖累儿女,少给娃子们添麻烦。”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小强和红梅给我买的保健品我都送人了。听他们说给你也买了?”孙海涛惋惜地“嘿”了一声说:“买是买了,她跟小强拎回来,我说晚一点儿吃,结果忘了,挼到哪儿都找不到,后来他们问起这个事儿,我说还没吃。等翻出来一看过期了。我说还能吃,他俩给扔了说重买。我高低不让再买了。”李襄江说:“姑娘女婿是为你好!”孙海涛说:“娃子们都孝顺,特别是你那儿子姑娘,听我女娃子讲他们买了别墅,接你你不去——咋不去,这不屈了娃子们的一片心意?”李襄江歪着头在江面及岸边睃巡一圈把目光收回定格在亲家脸上感慨道:“兄弟呀,他们需要帮忙,我去,说明我还有用;叫我去享受,我可不愿成为一个多余碍事儿的人!”稍倾他感触地叹道,“还是自己在自己窝里自由自在。自由自在是最大的享受!”孙海涛赞赏道:“老哥子有远见,我得向你学习!”

天已擦黑,江边亮起了灯光,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响起了音乐,孔明灯一个接一个地冉冉升起。李襄江问亲家消夜了没,孙海涛说早上与两个街坊在面馆喝黄酒,从八点喝到十一点,睡了午觉起来三点才吃的晌饭,不饿。李襄江劝道,上了年纪,还是按时当顿吃饭好,现在不少人,特别是年轻人吃夜宵,十一二点了还在大排档里吆五喝六的,对身体不好。接着他说时间不早了,劝亲家回家吃饭。孙海涛却邀他去城墙边吃大排档,说小北门口起有一家价廉物美。李襄江说他吃了来的,饿着肚子可不敢下水。孙海涛很诚恳地说,这有一阵子了,又游了半天,耗了不少体力,去喝两瓶啤酒,夸夸天儿,回去睡觉。盛情难却,李襄江只好点头应允。

他俩换了衣服沿着江边向小北门走。小北门广场上熙熙攘攘,唱的,跳的,教小娃子学滑旱冰的,舞剑的,观景的,散步遛狗的,兜售小商品的五花八门,热闹非凡。

这时小北门来往的行人宛如电影院剧院出场一样熙熙攘攘。他俩跟着人群挤过城门洞时听到有人喊“爷爷”。李襄江正循声找人,果果已挽住了他的胳膊。果果另一只手拿过爷爷的游泳圈又望着孙海涛热情地喊了声“孙爷爷”。大强和巧云也拢了过来。

他们站到路边相互打过招呼,大强跟父亲说:“果果明天去北京,本来想请家里人聚聚再走,现在有个同事明天开车去,果果的行李多,正好跟车走,就没时间聚了,晚上回去向您道个别。”

巧云有些抱怨地说:“我们回去了您不在,打手机您也不接,看到救生圈不在,猜您是到河里来了,天都黑了,大强担心,我们就出来看看。咋这长时间?”

李襄江在包里摸手机。孙海涛瞅着巧云解释道:“手机在岸上,我们在水里听不到。”然后有些遗憾地望着亲家说,“我们改日再喝酒,莫耽误了,你回去吧!”

李襄江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几个未接电话,抱歉地跟孙子说:“走,走,我们快回,跟孙爷爷再见。”

2

徐莹在印刷厂打工时有小伙当面表白的,有打手机发短信约她吃饭的,有的甚至在她上班的途中拦截纠缠。有个叫王昊的帅小伙挺身而出,说他也住在襄城这边,同路,就天天护送她上下班。他每天在她家不远处等她,风雨无阻,她被感动了,对他有了好感。不久,他俩在宾馆里有了床笫之欢。

那天一阵云雨之后,他躺在床上有些丧气地说,你不是处女,谁破的?她脸上飘过一丝乌云,坐起来谈谈地说,我大学时谈过朋友。她见他一脸的抑郁,又说,我们一个宿舍里有的初中就不是处女了。他没吭气儿。她有些郁闷,反问道,你是处男,童男子?他琢磨着男的是不是又没记号,你晓得个球!他犹豫一下,点点头“嗯”了一声。她鄙夷了他一眼说,看你那颠鸾倒凤的动作很老练,可不像第一次,挺有经验的嘛!他吭哧一下没说话。

两人风平浪静时,是波光粼粼,一旦变天,他会揭你的伤疤,戳你的痛处,会把你当婊子一样的骂。与其那样,不如早点儿分手,她冷漠地说,你要介意这个咱们就拜拜。他木讷着脸,一语不发。她穿好衣服,拎起随身的挎包,轻蔑一笑,走了,走时门也没关。

春节前,王昊找她认错,要求她过年时到他家里去,说父母在他手机里看到她的照片很喜欢,要见她。她拒绝了。她说他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春节过后,他去了“强盛”上班。

她第一次见到李小强,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眼里那种忧郁的威严,谈笑风生中嘴角流露出固有的霸气,还有那洒脱的举止,无不吸引着她。似乎有种说不清的情感向她逶迤而来,她内心充溢着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自己都感到荒唐的悸动。

公司里男女老少都亲近他,尊重他。有人说他办事公道,为人仗义,心胸宽广,不小肚鸡肠,是个办大事的人。有人说他是个非凡的人,很有亲和力。除此之外,她还觉得他善解人意,有爱心。父亲的不辞而别,他能容忍,能理解。在房源紧张都迫切需要住处的情况下,他能把属于自己新房让给父亲,这种情怀又是何等的高尚!还有,公司里不管谁有困难,他都能伸出援手,献一份爱心帮你渡过难关,这又是何等的情操!

她当了他的秘书后,几乎天天跟他在一起。他心态像年轻人,跟他在一起开心,工作愉快,再累也不觉得。她从没发现过他愁眉苦脸,总是很乐观,自己也感到轻松愉快,比家里还要宁静和谐。

她时常想入非非,这么优秀的男人,我能嫁给他吗?他比王昊强百倍。王昊实在俗不可耐,没有一点儿情调,除了谈他爷爷是退休军人,部队如何如何,就是显摆他老子搞收藏,说世界上最有钱的不是企业家,是收藏家,收藏家永远不会倒闭。你谈孟浩然,他说这人听说过,不认得;你说孔繁森,他问是哪个朝代的。你说,跟这种人在一起咋交流?

一次他办公室一台42吋的液晶彩电要搬到会议室去,他看到走廊里一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就喊过来帮忙。清洁工刚把电视搬出屋,不知是地面光滑还是咋的,一下子摔在地上,“哐啷”一声,电视摔了个稀巴烂,屏幕一条条的印痕已断裂 。她跟他抬电视柜在后面,心想,这个人这回要遭殃了。清洁工刚爬起来扭头看到了他,又慌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李总,我赔我赔,只要你不赶我走!他扶起他说,你赔啥子?我摔的又不是你摔的,把它打扫干净就行了!顿时她心里一阵波澜,这么有担当的人,难怪公司上下都服他!

她觉得他,有幽兰的清雅,有大山的厚重,有大海的胸怀,有紫薇的坚强。她爱上了他,一天不见,就像心里缺了啥子。

一天下午,他正摆弄他的一盆开得正红的紫薇花,她问他,我爸喊你强哥,你又喊我爸徐哥,咋回事?他说,你爸比我大两岁,我应喊他哥,但公司男女老幼都叫我强哥,“强哥”就成了我的名字,与年龄无关。她嘻嘻一笑说,那以后我也喊你喊强哥!他说,不行,你爸叫强哥,你咋能也叫强哥?她嘴一撇,你不说与年龄无关,老幼都这样称呼吗?他停了手中的活说,他们行,你不行!他侍弄完那盆紫薇,她端来盆水让他洗手时,佯嗔道,为啥子他们行,我就不行?他一边洗手一边说,不为啥子,我说不行就不行!

他洗完手,她就跟他出了门。

王昊一直等着她回心转意,现在打电话也不接了,就到公司来找她,碰巧见她与李小强双双从楼里出来,又都上了车。他像掉到了醋河里,酸味灌进了五脏六腑。这大名鼎鼎的李小强谁不晓得,他在电视上见过他几次。这女娃子是傍大款,还是这李小强包二奶?反正都一样,他肺都气炸了。傍晚,他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拦住她,劝她离开李小强,离开他的公司。

她清楚,他想跟她重归于好,但已经不可能了,她跟他没有情感的诉求点,她不爱他,原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她已心有所属,不能跟他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断然地说,我和你已无任何瓜葛,你是不是手伸得太长,管的太宽了?请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他说,他是有妇之夫,你跟他会吃亏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嘲笑道,只有女人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见你是个什么人!她推开他,跨上车,狠狠地蹬了一脚脚踏,走了。

几天后,不死心的王昊到强盛公司财务部找到孙红梅自我介绍是徐莹的男朋友,说徐莹到了强盛公司上班后就不理他了,说这女人妖精,跟李总在一起不会有好事,提醒孙红梅要看好家园,避免后院失火。红梅心里一阵醋意,表面却很平静,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男人不是那种人,你给我滚!

过了段时间,王昊又来找孙红梅。他递给她几张照片说,我不是胡说八道吧?红梅看到照片,唰地一下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王昊说,这是我跟踪了好些天才拍到的。

这天,小强处理完了全天的工作,看下班还早,就叫徐莹去给他泡杯咖啡,他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

徐莹笑吟吟的:“强哥,咖啡来了。”

“又叫强哥?”

“好好,李总——”她坐在他身边,“你肚里东西多,讲个故事吧?”

小强端起杯子喝了口,放下后说:“好,给你讲一个。

“从前有个财主,他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都嫁了人。大女婿是文官,二女婿是武馆,三女婿是穷苦农民。端午节这天,三个女婿都来拜见老丈人老丈母。这财主嫌贫爱富,见不得三女婿,中午吃饭时他说,你们每人吟首诗,诗里要带‘独站’,‘一群’,‘赶散’。能吟者吃饭,吟不出滚蛋。大女婿是文官,自不在话下,一眼看到院子里的一颗大槐树,随口吟道,院里槐树独站,上面一群麻雀,老鹰来了赶散。丈人拍手叫好,说入席就座。二女婿东瞅西瞄,瞧见墙角一个油瓶,就照葫芦画瓢地说,墙角油瓶独站,旁边一群老鼠,猫子来了赶散。老丈人说,吃饭吃饭,也叫入了席。三女婿环视一周,开了口,丈母娘独站,周围一群野男人,老丈人来了赶散。”

徐莹笑喷了,歪在小强的肩上。小强把她扶起来,喝了口咖啡,继续讲道:“这老丈人气得咬牙切齿,又不能不让人家吃饭,暂且记着,日后非出这口恶气不可。转眼到了中秋节,三个女婿又来拜望丈人丈母。财主跟老婆说,这回得好好治治三女婿,我出的题,管他回答是与否,你都说不是。记住了?老婆说记住了。临近开饭时,丈人说,今天吟一首诗,很简单,就两句,第一句带‘黑黢黢’,第二句带‘一定’,说对了吃饭,说错了滚蛋!大女婿脱口而出,老丈人的柜子黑黢黢,一定是从山里运来的。老丈人叫他入了席。二女婿见柜子旁边有只箱子,跟着溜,老丈人的箱子黑黢黢,一定也是山里运来的。两个女婿入了席,丈人丈母盯着三女婿。丈人好不得意,今天非把你个穷鬼赶出门不可。三女婿四处望望,把目光落在了丈人的脸上,有板有眼地吟道,老丈人的胡子黑黢黢,你一定是你爹做的。丈母娘嚷道,不是不是……财主厉声打断她的话,是!是!咋会不是?”

徐莹格格地笑,笑得前仰后合倒在了小强怀里。

红梅突然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怒发冲冠:“你们亲热得很呐!”她上前一把抓住徐莹的头发,提起来就是一个搓脖子,“你个不要脸的!”

徐莹蒙了。红梅抡起巴掌,正要再给一搓脖子,徐莹闪开了。

小强也蒙了:“咋回事儿?你疯了!”

“咋回事儿,你们心里清楚!”红梅掏出照片,气急败坏地往小强脸上一摔,鄙视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走时她骂了句,“狗男女!”

红梅出了门,哇哇地哭了,眼泪像屋檐的雨水哗哗地流。

小强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一看,傻了眼——一张他与徐莹在床上的镜头:徐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搂着她。

徐莹过来一看,哈哈大笑:“好亲热呀!”

3

小强回到家,屋里黑灯瞎火的。他打开灯看到红梅有气无力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切地问,咋不开灯?红梅怨气地说,见不得人!他见她眼睛红肿,似乎一直在哭,安慰道,你莫多心,没有的事儿,这完全是……她不容争辩地说,没有?没有你把那女娃子辞了!他心平气和,说,人家是工作不胜任,还是犯了错误,凭啥子要把她辞了?她揶揄地讥讽道,心疼了,舍不得了吧?他说,这纯属栽赃陷害……她打断他的话说,编,编——我知道你会编故事!

小强没理她,进了卧室。她撵进去说,看来你是要一抹黑地走到底。小强认为解释一下,哄一哄该没事了,就似笑非笑不阴不阳地说,走到底咋的,走到底就是一片光明!她看他坦然自得,毫无愧疚和悔改之心,还要走到底见光明,便气冲冲地说,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为了那个骚货,不要这个家了!小强一本正经地提醒道,你说话注意点儿,不要随便侮辱人。她气得直喘气,说,骚货!骚货!骚货!就说她是个骚货咋的!?她年轻,漂亮,你看我这黄脸婆不顺眼了,好,我成全你们。她咆哮道:离婚!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小风小雨有过,却没有这样寒冷。现在她居然提出离婚。小强琢磨,现在说啥也没用,得让她独自冷静冷静。他拿上包,出门前说了句:不可理喻!

她对着他的背大声叫道,你个陈世美!

第三天下午,徐莹正拿着文件要小强签字,王黑子和刘文丽来了。小强招呼徐莹给他俩泡茶。

王黑子把徐莹打量一番,比照片还水灵,跟文丽和高鸣年轻时比更亮眼儿。她有文丽那样的脸型,比文丽秀气的脸庞宽一边,显得大气;有高鸣的水色,比高鸣奶白的皮肤有血色,显得健康。眼睛虽没她俩的大,但也不是小眼,属中性,给人的感觉更亲和,老了也耐看。王黑子现在感觉眼睛大了并不好看,吓人,特别是生气起来把眼一翻像个牛眼,能把你吓得没了魂。徐莹穿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上身着月白色T恤衫,显得身材丰满姣好,一头乌黑发亮齐肩的秀发随意披着,有几绺自然地搭在胸前,王黑子两眼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要不是看过照片,心里有预期,否则猛一见还真有点目眩。不禁心里说:“强哥,好福气!”

徐莹矜持的嘴角挂着微笑把茶端到刘文丽面前递给她说请时,文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接过杯子没正眼看她。

她给王黑子端菜时,王黑子看到她的两只手像白玉一样,又嫩有润,老婆的手可没见过有这细嫩。他刚准备接杯子,她把它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冲他微微一笑,两排牙齿像一段段整齐的葱白,水灵、洁净,两个酒窝甜美可爱。王黑子不觉心荡目摇。文丽咳了一声。他知道她在提醒他,便定了定神,望着小强说:“强哥,跟嫂子说是一时糊涂,认个错。”

“放屁!老子有啥错?”小强的脸上乌云密布。

这时,徐莹像个局外人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没有旁人在场,王黑子说话也随便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签纸打开说,“这是离婚协议书,不思悔改就签字。”他递给了他。

离婚协议书

一、男女双方本着自愿的原则特制定本协议。

二、由于男方出轨,给女方造成了严重的情感创伤和精神伤害,自愿放弃所有财产,归女方所有。

三、双方签字后生效,并具有法律效力,均不得反悔。

男方: 女方:孙红梅

事情来的这么突兀、荒唐;闹闹也就算了,她还上劲了,搞真的!小强冷笑一声,把“协议书”撕了个粉碎,在手中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王黑子脸上,说:“狗日的,这样的东西也敢给老子送来!找死你!”

王黑子不急不躁:“双方交战不斩来使,我只是个送信的,你拿我当出气筒,没有用!”王黑子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挺得意的。他得意倒不是幸灾乐祸,他是想让老婆明白,男人嘛,哪儿有不沾花惹草的?他从心里是羡慕李小强的。又有几个不羡慕?有了情人就是对老婆不忠?忠诚是骗人的鬼话,是一种愿望,一种提倡。一个眼中没有美的人一定没情趣,一个见了美女不动心的男人也一定不懂爱情。出轨的原因只有一个,喜欢,不出轨的原因很多,很复杂,不是不想,是不敢。出轨了就不爱老婆?不出轨的就爱老婆?什么忠诚,都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弄来糊弄人的。

半天没吭气的文丽说:“强哥,女人么,三句好话当钱用,你还是跟梅姐好好谈谈。”

“咋谈?我说一句她要说十句,我一句没说完,她不是不听我说,就说我在编。”小强显得很无奈。

“听说你又两天没回家了?”文丽有些同情。

“我前天回去了,她又哭又闹,叫你休息不得,工作不成。昨天到我办公室来吵,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要和我离婚。简直瞎胡闹!”小强愤愤不已。

女人在恋爱时,会变得傻,变得乖,分不清是非,对男人言听计从。女人发现丈夫有外遇时,会失去理智,变得神经质。

4

丈夫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红梅又气又急。夜里她悄悄到他办公室窥探,看到的是他一人蜷缩在沙发上,一条薄毯一半掉在地上。已是初秋,夜里还是有些凉,她想进去帮他掖掖,但没有,她流泪了。她走时给门卫发了个红包,嘱咐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不要让李总知道她来过。门卫当然会守口如瓶,只要她们不离婚,她就是老板娘,一句话就可以端了他的饭碗,何况还得了人家的红包。红梅又询问了丈夫这几天的情况,门卫说,李总忙完工作,就在沙发上休息。她心里又是阵阵隐痛。

红梅回到家已是凌晨,她懒散地倒在床上,身边是空虚的,空虚里充满了凄凉,她像悬在空中一样,感到一种恐惧的孤独。她知道他倔,要想叫他服个软,比登天还难。事已至此,她也想开了,只要你李小强不再和那女娃儿来往,我就既往不咎。问题是他死不认错,咋办?难不成请他回来,这可开不了口,也太窝囊了。她后悔不该到公司去闹,不该当众提出离婚。原本是想把那女娃子搞臭,叫她没有脸呆在公司,谁想弄得叫他下不了台,自己也骑虎难下没了退路。

天麻麻亮,她才睡着。嫂子来时,她一脸憔悴,蓬头垢面地开了门。

秀香惊讶道:“呀,才几天人都成这样了!小强没在屋里?”

“他一直没回来。”红梅有气无力,“听门卫讲,除了工作他没和那女娃儿在一起,晚上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睡。”

秀香不这么认为,想当然地说:“这个时候他还敢大明其白的跟她在一起?这是避嫌,他越是这样越吧儿说明他做贼心虚。”

红梅说:“我跟他吵跟他闹,他一点儿不含糊,理直气壮的,不像有那种事儿的人?”

秀香说:“他是个有定力的人,不像那些窝囊废遇到事儿就慌了神。那照片,铁证如山,你可莫上当,这种陈世美,就得狠狠地整治。”

“咋整治?我又哭又闹的没起一点儿作用,离婚协议书也被他撕了。”

“你真心要离?”

“我为啥要离,那女人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你以为他会为了那个骚货跟我离婚?”

“哦,你想吓唬吓唬他,我倒有个主意。”

“啥主意?”

“自杀!”

“你要我死?亏你想得出!”

“不是真死。比如你上吊时,我守在门口,听到屋里有动静了,就喊人来砸门,把你救下来,要不就喝瓶安眠药,不等药性发作,我就叫救护车来。”

“呸!”红梅唾了她一口,“这是你当嫂子出的主意?我要真死了,不便宜了那狐狸精?”

秀香想了想又说:“要不就告他,他是过错方,法院会把大部分财产判给你,他没了公司还当什么董事长呀总经理的,那狐狸精也不会缠着他了。”

红梅思考了一会觉得嫂子的话有道理,不这样又能咋样?便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到时他只要服软,我就撤诉。”

红梅心里的风雨停了,但仍阴沉沉的。

小强从工地检查工作回到办公室,徐莹给他泡了杯茶后,说孙部长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起诉状。小强噢了一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徐莹指着桌子说,这是法院送来的起诉状副本,她已签收,15日内要提出答辩状。小强拿起起诉状副本扫了一眼又放下。徐莹问答辩状是她写,还是交公司的法律顾问全权代表处理。小强说没有答辩状,到时他亲自出庭。

开庭这天,红梅见到小强心里就咚咚地跳,他礼节性地向她点点头,她懵了,不知如何是好,事先没想到这一细节,既紧张又不自然显得极尴尬,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不想告了,她想跑出去,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崩溃了。

原告被告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后,法官宣布开庭,然后说,结婚、离婚都不是儿戏,希望你们慎重对待。你们都是过五十的人了,多年的夫妻,希望双方都能理智地坐下来,相互沟通。我询问一下,双方是否愿意调解?

法官望望原告,又看看被告。

红梅欲言又止。对面的小强平静沉稳,目光犀利,她不敢正视,躲闪着他的眼神,用余光观望,等他表态。她希望他说调解,她等待他说调解,他只要提出调解,她就不离婚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法官又问了一遍,你们是否愿意调解?

小强语气坚定地说,不调解,一切听从法院判决!

法官提示道,被告注意,判决对你可能不利,希望你冷静地考虑一下。

小强似乎很自信,爽朗道,不用考虑,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红梅气得脸色好似一张发黄的白纸,浑身抽搐,好你个李小强,为了一女人,竟不顾身败名裂,不惜丢掉万贯家财,看来你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她不再惶恐,不再渴望,她的心充满了愤怒。

法官宣布休庭,一星期后开庭审理。

法官找到徐莹,徐莹把她与李小强与王昊的关系一五一十前前后后毫无隐瞒地都讲了。末了告诉法官,他们要离了婚,她就光明正大地向李小强求婚。

第二次开庭李小强没到场,授权律师出庭。红梅没见到小强,有些坐立不安。

法官敲了法槌后宣布开庭,由原告诉求主张。

原告的代理律师在诉讼请求中述道:“由于男方李小强出轨导致双方感情确已破裂,婚姻无法延续。”律师拿出了李小强与徐莹在床上的艳照,“这是证据。男方出轨后,拒不认错表示悔改,其行为使女方精神受到严重伤害,故请求法院判其共同财产的全部归受害方孙红梅。”

被告代理律师陈述:“原告说我的当事人的出轨行为纯属子虚乌有。原告用一张经电脑合成的照片诬陷我的当事人,致使我的当事人精神备受摧残。我方主张其共同财产应全部判给男方,另请求法院判原告赔偿被告精神损失费一千万元人民币。”

红梅一听,脑袋都炸了,气急败坏地嚷道:“胡说!胡说!我有证人!”

“肃静!”法官用威严的目光提醒她,“请原告方克制情绪,保持肃静。传证人出庭!”

王昊出来后,蔫头耷脑地坐在证人席上。

法官说:“证人注意,你对你所作的证词要负法律责任,清楚吗?”

“清楚!”王昊满脸惊恐。

王昊结结巴巴地陈述了他用电脑把两个人P在一起的经过。

法官说:“根据证人的证言和我们技术鉴定,此照片确属电脑合成,原告不得作为被告出轨的证据……”

红梅当场晕了过去。

红梅醒来后,法官说,离婚是怀疑被告有外遇引起,现已澄清被告是清白的,是否愿意调解和好?红梅想到刚才他李小强要把共同财产全部判给他,还要她赔偿一千万就怒不可遏,愤懑不已,连说几声:离婚!离婚!她脑袋眩晕,身体犹如一个有羊角风的人犯了病一样不停地抽搐颤抖。她支持不下去,全权委托律师代理诉讼,自己在嫂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法庭。

5

法庭上,两个当事人都不在场,双方代理律师,针锋相对,据理力争,最终是被告代理律师根据当事人事前交待:“在赢了官司后即让步,她要不离就随她的意,她坚持要离,请求法院判公司属于两人共同财产的30%给她,另现在的住房和鱼梁洲空置的一栋别墅也给她。”作了最后诉讼请求。原告律师见被告方如此大度也无话可说,欣然同意。

就这样,法庭合议后,当庭作了宣判。

红梅脸色苍白,懒散地半躺在床上,两眼痴呆地望着判决书。这就离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结束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是作了一场噩梦。她万念俱灰,感到孤单,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像少了什么。她没一丝力气,觉得浑身打飘,飘得站都站不起来无法自持。

她随手把判决书一扔,判决书掉在了地上。她没有起来捡,她靠在床上胡思乱想,想到他们相识时他英俊洒脱的模样,想到了广州逼他就范时他那憨态囧相,想到结婚时两人冒着鹅毛大雪走在老龙堤上他不畏严寒泰然自若侃侃而谈的神情,想到他徒手勇斗四个歹徒的惊险场面,想到一起创业,从艰辛到辉煌的日子……甜美的回忆和痛苦的现实化作两汪清泉从她眼窝里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糊涂,糊涂!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她怪自己太激愤。她后悔莫及,心情糟糕透了。

嫂子来了她才起床。秀香见她眼睛红肿,痴痴呆呆的,开导地说:“莫伤心了,官司输了是个好事儿,说明小强对你是忠诚的。”

“忠不忠诚,现在有啥用?”红梅哽咽着说。

“这个事都怪那个叫王昊的王八蛋。”秀香义愤填膺。

红梅抽抽噎噎:“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秀香劝道:“你可别做傻事儿,我那时叫你自杀是假死,现在死了是白死。”

红梅不断地啜泣,一直流泪。

秀香安慰道:“小强既然和那女娃儿没那档子事儿,你们可以复婚。”红梅止住了哭泣问:“咋复?”秀香说:“去找他,向他认错。”红梅质问道:“前头告人家,输了官司又去认错,掉不掉价,丢不丢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是人的通病。心里知道错了,嘴上却不肯软下来。

秀香想了想:“那就叫李晴出面,她总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婚吧?”红梅叹了口气:“指望不住!前一阵子我跟她爸闹别扭时,她去叫她爸爸回家,她爸爸叫她莫管这事儿。她回来说我不对,还怪我不冷静。你说这丫头……”

“那就请他家老爷子出面。”秀香感到口干,说完后去厨房倒水,两个暖瓶都是空的,她大声道,“红梅,看样子你没吃晌饭吧?”

红梅说早饭都没吃,吃不下,不想吃。嫂子烧了瓶水,给她倒了一杯。

红梅平静多了:“你刚才说请老爷子出面,是个好主意。问题是老爷子会出面吗?”得到姑子的赞扬,秀香来了劲:“老爷子是收藏界名人,讲面子,咱不如告他。”红梅一愣:“告他啥子?”秀香启发性地说:“你忘了,咱们家里以前的那套老家具——八仙桌和太师椅?”她没等姑子回答又说,“告他用欺诈手段骗了我们家的传家宝。老爷子吃了官司肯定会给小强施加压力,小强是个孝子,也肯定会为了顾全他老爸的面子向你低头。”

红梅说不行,太卑鄙。秀香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啥卑鄙不卑鄙的,要不咋能逼老爷子出面?红梅沉思半响,说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秀香说,再等黄花菜都凉了,这事不能等不能拖,时间长了,说不定小强和那女娃儿娃子都有了。

这话对红梅有触动,现在他俩没那回事,不能说以后不会有。现在他是单身,企业老板,襄阳名人,就算徐莹不媚他,不代表别的女人不傍大款,也不能保证他不找别的女人。夜长梦多啊!

红梅同意走曲线救国的路,同时又有些疑虑,问嫂子,你说人家骗就骗了,法院会不会信?秀香蛮有把握地说,咋会不信?两个人的事谁说得清,就说当时他看中了我们家的紫檀家具,把我伯伯灌醉了,说那桌子椅子是普通木材,不值钱给骗走了,后来伯伯酒醒了找他评理,他用五十块钱把伯伯打发走了。红梅说,诉讼期早过了,现在告能行?秀香说,就说那时咱不懂法又不认识木材,现在看电视上的收藏节目才晓得它的价值。我们还要请律师,律师会有办法的。伯伯跟我们不也说过,那东西当时不卖,现在老值钱了。红梅说,你可得出庭作证。秀香连连摇头,我又不是当事人,只要伯伯作证就行了,那老爷子有理也说不清,必输无疑。

死马当做活马医,至于这条路能不能走通,只有走了才知道。红梅点头应允。

秀香见姑子有了气色,便愁眉不展地说,我这几天操心你的事儿,打牌光输,输了几百了。红梅明白嫂子的意思,从钱包里拿了一千块给她。秀香半推半就,说,我输了是我的事儿,咋又要你的钱?红梅说,拿着拿着,又不是外人。秀香喜滋滋的把钱装起来后,说姑子两顿没吃了,喊她去填肚子。红梅说不想吃。秀香劝道,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饭,养足精神,才有力气打官司。她见姑子犹犹豫豫又问,李晴晚上回来吧?红梅说,她租了一间写字楼,办了个网上餐饮公司,天们儿忙她的,有时几天见不到人。秀香说,她不当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干脆回去住几天,我退休了也没得事儿,可以陪陪你,你正好可以跟屋里人商量打官司的事情。

红梅在家东想西想,越想心越烦,都要疯了。现在嫂子提出回娘屋小住,她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简单洗漱打扮后,出了门。

孙海涛和孙母听儿媳说了,小强因一个女子与红梅离了婚。这红梅,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这才几年的光景,又要吃苦受罪了。这社会咋变成了这样,有了权有了钱,就包二奶,养女人。孙海涛和老伴像自己离婚一样心里发堵地唠着女儿离婚的事。末了,孙海涛说:“我们老了,活不了几年,管不了恁多事儿。”孙海涛确实老了,岁月把脸上描画的斑斑点点;两眼昏花;一只耳朵有点背,带着红梅给他买的助听器。前两年他患气管炎受寒就哮喘、咳嗽,在医生的规劝下把烟戒了。不过,他神志还很清楚,只是精神气没老伴儿足手脚也没老伴儿麻利。

红梅和嫂子各拎了一大袋东西进了屋。神情漠然的红梅问候过二老后就不再吭气了。孙海涛挪步到女儿跟前看清了她,凄婉地问道:“离了?”红梅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孙海涛伤感地问:“听说是你提出来离的?”红梅又嗯了一声,把伯伯搀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坐在了他挨根儿。孙海涛以不容争辩的口气说:“只要他不是经常打骂侮辱你,就不要离!只有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离婚。”孙母心情沉重,颤着声音说:“他外面有了人,心野了也是过不成。”孙海涛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没说。红梅窝气地说:“他外面没有人!”孙母吃惊道:“没有?没有你闹啥子闹?”红梅哭丧着脸不做声。秀香凑近公公道出了原委。二老听着听着面部肌肉抽搐起来。孙母表情肃穆,严肃认真地数落女儿:“这怪你,怨不得小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光埋怨指责有啥用?孙海涛情意深长地劝道:“你们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重新组个家不容易也不光堂,像破了的衣服补个补丁,补丁再新也难看。都看在李晴的份上,坐下来好好谈谈!”

离婚是家庭的瓦解,是感情的悲剧,对不幸的婚姻或许是解脱,但对大多数婚姻是情感的阴曹地府,切莫感情用事一时冲动。它不但对当事人双方是一个打击,对双方的父母及儿女都是一场灾难。它是生命中的旋涡,有的人一辈子翻转在旋涡里。

孙海涛晓得女儿好胜心强低不下面子,不会主动认错。李小强又是个认理儿有自尊的人,要让他主动找红梅说和也是不可能的。再说女儿这个岁数了,他还稀不稀罕?现在社会上流传男人的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反正离婚的责任不在他,他来个将错就错利用这个机会再找一个也是说不到的,就他的条件闭着眼睛一抓一大把,到时倒霉的是自己的闺女。想到这儿,他心里一阵揪心的痛,似乎有种恐惧在周身蔓延,便动情地跟女儿说:“这是个误会,你不要往心里放,主动找小强解释解释求得谅解。那小强是个明是非的人,不会为这点儿误会跟你真离!”红梅仍哭丧着脸不应声。孙母看到女儿可怜巴巴的,想必心里难过,说她接到秀香的电话就把床铺弄好了叫她去休息一会儿,问她晚上想吃点儿啥,她去准备。秀香说红梅在超市里买了不少吃的,叫婆婆拿几样晚上吃。孙母解开袋子,见有火腿肠、卤鸡、卤鸭和卤的猪牛肉等,就说这些东西不知道是啥肉弄的,不卫生,有防腐剂,叫少吃。秀香说:“红梅心疼你,说你老了做不动。再说,正这儿的人都图方便,自己做多麻烦,不吃咋搞?”孙母拎着两袋食品悄然离开了。孙海涛望着愁眉不展的女儿,说回来了就开开心心玩几天,叫她明儿的跟秀香逛隆中去。秀香说隆中的门都快被她踢破了,要求换个地方,说保康的五道峡好玩,去过的人都说那儿是人间仙境。红梅说她没有心情,她哪儿也不想去。秀香说:“那就等打完了官司,我们出国去玩!”这句话孙海涛听得真切,不由地一怔,问道:“又打啥官司?”秀香就大声地讲了要告李老爷子诈骗的事。

孙海涛一下虎起脸:“你们可莫做这缺德的事儿!”

秀香和红梅对望了一眼。

秀香愤慨地说:“我们再缺德,也没有那些在婴儿奶粉里添加三聚氰胺,那些搞苏丹红、黑心棉、有毒食品的人缺德!还有那些当官的,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敛财,就不缺德?”

孙海涛有些激动,不满地盯着儿媳责备道:“这些人缺德自会受到惩罚,那李襄江可是个忠义的人。认识他的谁不敬他三分?”他瞪着女儿喘着气说,“你和小强离婚是你们俩的事儿,不要拿他老子出气!”

孙母在厨房听到了话也过来说:“那老爷子是个厚道人,当时你伯伯要30,人家给了50,现在告人家诈骗,做这亏良心的事情,招呼遭报应!”

秀香说:“我们也不是真告,等李老爷子着急了,李小强来向红梅负荆请罪时,我们就撤诉。那李小强除了听他老爹的,谁的话也不听,不这样他咋会跟红梅复婚?我们总不能看着红梅后半生孤孤单单的吧?”

“你们这是作孽啊!”孙母转身去了厨房。

“伯伯,我们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是真告,您就帮女儿一个忙吧?”红梅拉着伯伯的手哀求地哭泣着。

孙海涛苦着脸不语。女儿过的不好,他心难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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