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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以上的场景发生的频率却逐步上升。李怀远越来越无法自控，李可睿的作业效率依然没有什么大的提升。李怀远训斥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时候的画风，几近失控，事后令他深深自责与后怕。
李怀远忍无可忍，暴跳如雷，抽出衣架、操起藤条就要揍，刘玉兰拽都拽不住他。李可睿开始还傻乎乎地站着，后来学精了，哇哇大叫就往门后逃，往书桌下面躲。平日温顺的李怀远突然像恶魔附身，甭管衣架还是藤条在手，都狠狠地抽下去。李可睿的细皮嫩肉哪禁得起，滋溜淌出几道若隐若现的血印，李可睿疼得边哭边叫，到处躲藏逃窜。
刘玉兰闪电一般弹出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拼命地拦在中间，伸手去夺李怀远手中的东西，并把李怀远使劲推开。
“住手，你想干什么！疯了吗？”
“不要管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
两个人的事情，又加入一个，成了三人混战，鸡飞狗跳一般。李怀远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气呼呼夺门而出，留下刘玉兰安慰李可睿。
李怀远有个特点，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很快他就平静下来，马上开始为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后悔和内疚：“我刚才是怎么了？！”
过了一小会儿，李怀远基本就平复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探头探脑地寻找她们娘俩。李可睿毕竟还是个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孩子，两人仍在书房嘀嘀咕咕着。李可睿的眼泪已经风干，但是她俩都假装没有看到李怀远。李怀远以进书房取换书为由，独自溜进溜出两三趟，其中一趟还刻意和李可睿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李可睿也说不出啥，干脆头别向一边不看他。李怀远又把目光投向刘玉兰，刘玉兰也把头别向另外一边。没人搭理他，李怀远只有悻悻地操着书躺到客厅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斗大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李怀远也在懊悔和反思，为什么要这样干？得到了什么呢？划得来吗？就为这个狗屁作业吗？一连发几问问自己，干啥要这样，因为个作业要把家庭关系整得分崩离析。
李怀远不禁回想起，小的时候闺女跟她是多么的亲热，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的贴心小棉袄小外套，但如果照这样继续干下去，估计全都得整玩完。李怀远的心中，幽幽地开始怨恨起来，谁布置这么多作业来干什么？这哪是联络父慈女孝、家庭和睦、亲情共享的作业，分明是炸药包和手榴弹嘛！李怀远还怨恨那些动不动就刊登和推广虎妈熊爸的媒体，他严重怀疑这样的教育即使胜利了，鸡娃也不会剩有多少感恩之心。李怀远也怨恨自己，谁家的孩子不写作业，还是自己有太多的期盼和要求，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向苛刻，内心仍是希望孩子最好能赢人一头不然也不能输人，终归还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怪。哎！
李怀远又不禁回忆起李可睿小的时候，跟他是多么的亲。中班4岁多的时候，几个好同学发起了一场杭州亲子行聚会，小李可睿跟他去了。几个同学小孩有去的，妈妈也都一起去了，刘玉兰因为要上公开课请不了假没成行。临行前，刘玉兰千叮万嘱，叫李可睿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叫李怀远要时时看着孩子，谁知平时在家娇气的李可睿，在外的表现大出人所料。
白天逛西湖，走苏堤白堤，小小李可睿不闹人，大部分都自己走，一路跟着叔叔阿姨们边走边跳。
到了晚上在酒楼吃正餐，吃饭自觉行动、独立完成。吃完饭回酒店房间呆到九点多，杭州的地主同学就说，刚才傍晚这顿饭主要是陪老婆孩子吃的，酒没喝够，大家等下把孩子交给妈妈，兄弟们一起到杭州最具特色的“望江门”小龙虾店吃夜宵，同时把酒给补上。李可睿的妈妈没来，李怀远就把孩子寄给同学的老婆帮忙照看，然后出门喝大酒去了。不胜酒力的李怀远，对于后面的事情就恍惚了，只记得迷迷糊糊地回到酒店。
第二天早餐时，同学和同学的老婆一起向李怀远说道，夸起了李可睿，说：“怀远同学，你这个闺女太乖太贴心了。”
昨晚李可睿在他们房间，安安静静地和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相对于其他几个同学的孩子，李可睿还比他们大几个月，看啥她都让着弟弟妹妹们，不和人抢，同学老婆看到了，说让睿睿姐姐选一下电视节目吧。李可睿说不用，弟弟妹妹喜欢看就行。
到了10点半多了，弟弟妹妹们都要睡了，李怀远还没回来，问她要不要先睡。她说不用了，要等爸爸，请大人把电视声音调小点，转到自己爱看的节目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又主动把电视关了，玩了伙儿玩具，又翻起了自己带来的绘本。
12点左右，醉熏熏的李怀远爸爸回来，往床上一躺不动弹了。同学的老婆把李可睿送回到房间后，开始惊讶了。李可睿端了杯温开水要给爸爸喝，拿来毛巾给爸爸擦擦脸，帮爸爸把鞋子脱掉，怕爸爸在空调下着凉，给爸爸盖上被子，还把今天爸爸给她买的一个“大白”玩具，放在爸爸的枕头边。
凌晨三四点，李怀远酒醒了大半，半起身一看，李可睿像只小狗一样蜷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睡着觉。深夜的杭州美而静寂，静得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自己身上盖着薄被，枕头的侧边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白”。他侧起身，轻轻地把李可睿移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摸了摸她的小手掌和小脚丫，不凉，然后帮她盖好被子，自己也甜甜地进入梦乡。
李怀远每每回忆起同学和他媳妇当时给他描绘这件事的情形，心里都充满了感怀。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感受，李怀远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在家也是长辈宠爱、娇生惯养，却有着那么独立懂事的一面。李怀远感受到了父母子女血液亲情自然相连的强大力量，那时候他心里就一个想法：“这小丫头片子，太值得自己一辈子去疼爱她了！”可是这才过了几年，自己对孩子的那份爱，却换成了另外一副可憎的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