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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远昨晚胡思乱想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李可睿在卫生间洗漱，他赶紧凑上去，说一些玩具和动画片的趣事来引起她的注意。幸亏小孩子心里不过事，看到李怀远嬉皮笑脸，她也跟着乐呵起来，李怀远沉甸甸的心舒缓了不少。
李怀远又游荡到厨房，刘玉兰正在给小孩蒸早点煎鸡蛋。李怀远适时地冲刘玉兰竖起大拇指夸赞：“真香，好妈妈，辛苦了！”刘玉兰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少来，别以为小孩子多好哄，我爸爸小时候有一次狠狠地揍了我，到现在我还印象深刻。”
李怀远的心又一沉。
李怀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到了三年级一开始，就坚决地把辅导作业的这个任务推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不具体参与了就不怎么动气了，亲子关系修复卓有成效，逐渐重回正轨。鬼精鬼精的李可睿，也仿佛一下子懂了许多，父亲曾经的残暴可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学业的事能不问李怀远的坚决不问，有时候李怀远和刘玉兰同坐在客厅的一条沙发上，李可睿拿着作业来问，明明离着李怀远近，她也要拿着作业本绕到刘玉兰身边去。刘玉兰说：“我现在手上有点事，这个问题叫你爸帮你解答一下吧。”李可睿扭来扭去就是不过来，宁可杵一边等刘玉兰把事忙完。刘玉兰有时急了：“我手上有事正忙着呢，叫你爸给你解答一下就不行吗？你爸就这样当甩手掌柜啥都不管吗！”李可睿说：“不行！爸爸管吃管喝管玩，不管作业！作业归妈妈。”李怀远听到后好矛盾，即安慰又失落，女儿这是在爱护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他有时倒是还蛮想给她解答一番的。
辅导作业的事刘玉兰终于开始亲自操刀了，这可能也是她等待已久的事情。本以为教学经验丰富的刘老师将高奏凯歌、一马平川，岂料道路却崎岖不平坦。之前李怀远辅导作业，刘玉兰在外线做一些辅助工作，偶尔亲自代替一下，效率和成效还都颇能显现。然而，当真正开始要每天重复实施时，她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教自己的孩子和教别人的孩子还真是有若大的区别。学校班级里的孩子，她一个眼神就可以杀倒一片，没有学生敢不惧于老师强大的权威；自己家的孩子，根本就不太把这套当回事。她的那些呕心沥血总结的科学学习方法，悉心向自家的孩子传授了好几遍，李可睿压根就不太以为然。
“读题要反复读几遍，把关键字划出来，简单题先做，难题放在后面集中攻关，作文要用好词好句。我这是在教你方法，我们班的学生用了我这方法，成绩都噌噌噌地往上涨。拜托，你为什么就不照我说的来呢！”
李可睿依然我行我素。写作业的速度和学习的行为习惯，并没有得到大的改观，成绩也未见明显的进步，仍然是在中等略偏上徘徊，个别科目偶尔一个不小心甚至跌落到中后游。
刘玉兰终于承认在家教自己的孩子，确实和在学校教学生不一样。她倾其所能去做却发现收效微微，她开始感到身心俱疲，并且也急躁了起来。
“以前我的一些同事跟我说，老师教不了自己的孩子，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她沮丧地跟李怀远说。
“这个嘛，我原来看过一些评论，学生在学校会听老师的话，跟那个集体环境的效应有关系。老师的孩子，在家里不会把家长当老师看，在家里，你就是父亲和母亲。当老师的家长，如果想把学校的那一套简单搬到家里来，并不是一个明智有效的做法。”
刘玉兰有些泄气了。
李怀远最近看到一个网络报道，说“清北”毕业生首选的就职行业是教育培训机构。李怀远心里喜忧参半，一个国家教育培养的顶级毕业生，义无反顾地冲入到教书育人的阵地，这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忧的是他们被资本的力量推进这个大潮，当有一天潮水退去，他们是不是也第一时间集体逃亡。作为考试和应试教育的宠儿与幸运儿，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杀个回马枪，再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是将要进一步推进教育内卷呢，还是会带来教育多元化的延展外拓？
“是呀，如果换了我，莘莘学子寒窗苦读二十载，立马就有高薪、高福利摆在面前，谁不速从和欣然接受呢！”李怀远换位代入也觉得可以理解。相比于他这代和更早于他的前几代人，这些人的首选已经从飘洋过海到欧美国家，辗转到了国内的阿里百度字节跳动，再又到了异军突起的教育产业，谁又能说这不也是个巨大的进步呢！以前曾有社评说过，当哪一天清华北大的毕业生竞相争当教师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或许就看到新希望了，这一天已经到来了吗？
“你们应当为能吃上并还能继续吃教育行业这碗饭感到幸运。”李怀远幸灾乐祸地对刘玉兰说。刘玉兰以为李怀远在笑话她辅导李可睿受挫的事，扭头过来准备发恼。
李怀远赶紧补上一句：“国家和社会对教育的重视，使得教育工作者的待遇和地位不断在上升，越来越多人加入到了这个大军，竞争越来越激烈，想当个教师变成越来越不容易的事了，报纸报道许多名校的毕业生现在开始考教师了。”
李怀远曾想过，如果可以，就希望李可睿以后能当上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最理想。
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这句话刘玉兰并不反对：“网上说深圳教育局今年招了两个清华北大的毕业生，差点上了热搜，以前他们根本看不上。”
“清北毕业生很多去了新东方、学而思、高途这些知名教育巨头集团，年薪百万松松的。”李怀远适时补刀。
这显然超出了刘玉兰老师单纯的认知：“跟我们能一样吗？！都被称作老师而已。”
是呀！百年树人的教育事业，是不是还有一种叫做情怀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