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元和十四(819)年正月初九,朝廷大赦,元稹奉诏进京,乘船离开通州(古达县)。沿河而下,通州百姓渡过州河,登上翠屏山戛云亭遥望相送。此后,每逢正月初九, 达城人倾巢出动,登高壮观,思古抒怀,历千载而不衰。
倾巢出动摩肩接踵,每一条路都是一条人潮涌动的长龙,蜿蜒起伏无边无际。无数条巨龙都在众星捧月般朝着“红军亭”和更高更远的山顶。奥运会离普通人很远,那个精彩的现场属于少数人;香港繁华的海洋公园以及规模巨大的迪斯尼乐园、美国的奥斯卡、伦敦的埃菲尔铁塔、迪拜楼同样和普通老百姓无关,因为那种热闹距离他们太遥远。
那一张张红扑扑的脸上看不到生活的艰辛,那满脸的汗水就是快乐,就是幸福。所有人都在享受最大众化的娱乐,最大众化的热闹--元九登高。这种简单到最简单的热闹,娱乐了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谁理会诗人元稹,谁在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本真的意义高深的内涵?!
此刻的钟灵正是那成千上万汹涌人潮里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儿。这是她的第三次登高,也是最后一次。站在红军亭遗址,遥望远处州河边上的白塔,在那里她曾经虔诚的烧香拜佛,在心里默念:“莫师兄,你在哪儿呢?”
漫山遍野,千万张脸张张皆不是;经年累月,无数回梦回回都成空。
“三年了,梦一场。永别了,莫师兄!”
一念及此,两行清泪枉自流;每念及此,千般相思绕指柔。
钟灵大学毕业找过两份临时工,不过专业不对口干着不顺心,有对口专业的企事业单位又需要一大笔钱走门子找关系。正百无聊赖,达县地区的一个同学程小琳来了个电话,说有个大型企业在招聘会计,问她愿意过来面试不,有这好事儿?去看看,工作成不成的,当出趟门旅游几天,何况莫师兄也在那里,说不定还能遇见,想想都美!到了达县城,才晓得那家大型建筑材料公司总部倒是在达县城区,但水泥厂和车间在偏远的万山县,离达县城区还有好几百里地。
水泥厂的办事处在万山县城,其实就是一个招待所。办事处的主任不在,一个腼腆的小伙儿接待了钟灵和她的同学程小琳。水泥厂还在60里开外的大山里,当晚钟灵和同学就在招待所住下了。钟灵去面试的时候,是从达县城区出发的,班车一路都是在山路上颠簸,清早出发天黑才到万山县城,一身骨头架子都抖散了。两个花季少女从未坐过那样的山路,班车在陡峭的悬崖间穿行,对面的山壁刀削斧劈般,苍松翠柏藤条灌木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她们根本无暇欣赏山间纯粹自然的美景,只想班车快点儿过完这魔鬼般的山道。惊魂未定的小姐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毕业过后,她们也是第一次见,相互问了些近况,都有些感叹!校园里设计的美好在毕业后无情的现实面前显得那般的幼稚可笑;青春的理想在同事百般挑剔的比划里渐行渐远。
“钟灵,跑这么远来,坐个车都黑(吓)死个人,我反正再也不敢来了。”钟灵心里另有计划,懒懒回道:“明天先去厂里看看,再说吧。”眼皮儿有些打架了。
“钟灵,有你的莫师兄消息没得?”程小琳冒了一句:“听说没回达县呢。”三妹儿眼睛一跳,“哪儿去了呢?”不见回应,小妮子打起呼噜来了。钟灵的思绪被拉回遥远的大学时光……
黄裙子黄珊珊和白裙子程小曼是江大校园两朵姊妹花,不同的是黄裙子一袭长裙翩翩舞,白裙子两腿雪白闪闪亮。黄裙子文静秀美,白裙子妖娆野性。一个是清水芙蓉,一个是熟透了的大号水蜜桃。两大美女在校园里恣意招摇,激起浪花朵朵。
说起这白裙子竟然就是钟灵同学程小琳的亲姐姐。两姊妹当年在她们家乡可是轰动一时,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更是出了名的学霸校花。姐姐考进大学,妹妹晚两届考进同一所大学,她俩在家乡的名气可说是一时无双。正是:一门俩状元,勤学好典范。程家姊妹花,尤胜花木兰。
程小曼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细致水滑,身材高挑丰腴健美。行走时长发飘飘,短裙翻飞的大长腿搅动雪花一片,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站那里前凸后翘顾盼生辉自成一幅风景!打油诗为证:江大有美眉,白裙秀长腿。艳丽压桃花,妖娆似贵妃。
就是这么一个万人迷,别人眼里的万种风情的性感尤物,在风流倜傥的院长家公子哥儿冯六儿眼里,亭亭玉立的黄珊珊才是他的女神。无奈黄珊珊只对一个人上心,那就是寒门子弟莫四儿。
“这是为什么呢?”校园外的一家咖啡厅里,冯六儿和程小曼相对而坐。咖啡厅里钢琴曲《秋日私语》兀自弹个不休,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手指儿的舒缓显然不能抚慰冯六儿受伤的心灵。
“凭我的家世,我的人才相貌,我跟黄珊珊才是最般配的!”冯六儿心里直嘀咕。程小曼仿佛一眼看透他的那点心思,一边拨弄她那精心修饰的彩绘指甲,一边幽幽地吐出一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那点自以为是的优势,在人家眼里啥也不是。”
冯六儿见程小曼话里有话,“小曼,指教一二?”只见程小曼不紧不慢瞟了冯六儿一眼,“院里今年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
冯六儿恍然大悟,“交流生的名额给黄珊珊,让她去英国留学去?曲线救国!把黄珊珊支开,等明年有了名额,咱也去英国,那时候双宿双飞不迟!”冯六儿得好好计划计划晚上回家怎么给他的院长老爹开口。
程小曼可不这么想,“等黄珊珊前脚离开,我就加紧攻势,给自己下死命令,把面前这个公子哥儿弄到手!以身相许又何妨?早晚他都是姐们儿的盘中餐!”程小曼很清楚,两年过后,凭自己的学业,留校任教不可能,只能打道回府,回老家去。毕业分配已经实行“双向选择”,凭她家也拿不出那一大笔钱来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最大的可能还得自谋生路,跟那些学历美貌皆不如自己的女人争饭碗!眼前这公子哥儿相貌家世俱是一流,搞定他今后不说大富大贵,也算是鲤鱼跳龙门,一步登天!
玻璃窗外,满面春风的黄珊珊和莫四儿正手牵手走过人行道,程小曼朝冯六儿一努嘴,把脸向外一偏。冯六儿一见那情景,一脸苍白。“要是黄珊珊不肯走,咋办?”眼前这风姿绰约的小曼一定有主意。
“这有何难?”程小曼早已成竹在胸,钓得眼前的金龟婿须得釜底抽薪!“找他爹去!”小曼不信她那医院院长的爹能同意宝贝女儿嫁给莫四儿!“英国留学生这块金字招牌,还怕她爹不就范?拆散他俩,逼她去英国的事儿就交给她爹做坏人去吧!”
当下两人暧昧一笑,各怀心思,只把各自面前的咖啡杯,轻轻一碰……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冯卫东是老知青,《沙家浜》智斗选段是他能演绎的为数不多的京剧之一。在舞台上演唱革命样板戏是他上山下乡那一段人生最艰苦时代唯一的美好记忆。“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多亏了阿庆嫂……”老冯正对着电视机手舞足蹈。
“老冯,电话……”说话的这位就是当年“阿庆嫂”的扮演者老伴儿张茵。“老头子,电话!”张茵见老冯半天不接,又大喊一声。“悔不该叫你水缸里面把身藏!”嘟哝一声,又接着收拾她那宝贝儿子冯六儿的屋子。
“喂?……哦……哈哈哈……老刁啊,有这事儿吗?没听说呀?回头我问问六儿。”冯卫东放下电话,转身就吼:“老张啊,珊珊和莫四儿谈朋友了!”
“莫四儿?”他老伴儿一低头,余光从老光镜框上方射向老冯,“我看行,挺般配!刚打电话的是珊珊她爸?”老伴儿问。
“是老刁!”这个“老刁”就是当年“刁德一”的扮演者黄国庆,如今是市一医院的院长,黄珊珊的亲爹。“这不行,珊珊那孩子品貌才学都是一流,她得是我老冯家的儿媳妇!”
“我看那程小曼屁股大能生儿子!”老伴儿退休前是艺术院校教授,看儿媳不讲艺术只讲实际,她这辈子前五个都是女儿,老冯明里暗里不知道数落她多少回!冯六儿老幺儿自然得到老两口更多关爱。
老两口儿正拌嘴,冯六儿推门进来了。“来来来,正找你呢!”老冯一见宝贝疙瘩情绪不高,“咋了?打架打输了?”
“老汉儿,我都读大二了,还打架?”
“也是也是,总当你是小娃儿。 ”老冯接到问:“你给你黄叔打电话了?”
“也!你俩老的硬是《沙家浜》一台戏出来的,转眼就告状了!”冯六儿晓得自己压嗓子的声音还是没瞒过“刁德一”,索性大大方方就给他老汉儿抖明了。“老汉儿,把院里那一个去英国的名额给珊珊吧。”
咦!就这名额多少人打破脑壳来争啊!还有两年退休,得给自家人办点儿实事!原本想给自家宝贝儿子的,副院长的外侄女也想去!这下好了,给黄珊珊!也省得别人口舌!
要不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儿子能想到的老子自然一点就透!
“老刁啊,……”如此这般一通电话。
“刁德一搞的是什么鬼花样?”唱词声停,老冯披上衬衣去院里那棵老槐树底下找人下棋去了。接下来黄珊珊远走英国,莫四儿受打压再无出头之日了。
不知道黄珊珊她老爹黄国庆使了什么妖法,不但让黄珊珊去了英国而且还听说是她主动与莫四断绝了关系!真不愧是唱过戏的“刁德一”呀!
冯六儿从此拿程小曼做个异性的兄弟,挺感激她仗义出手使出“英国留学生”这招,不但逼走了黄珊珊还意外的断绝了她与莫四儿的恋情。经过这事儿,冯六儿在心里暗暗佩服程小曼,看来“眼大无神胸大无脑”这词儿放她这儿不合适。这女孩儿当真心智过人,她能想到这招绝妙好棋,我咋个想不到呢?冯六儿只道是命里有贵人,却不料最毒妇人心!
有怪异的,以前有黄珊珊在,不觉得程小曼有啥特别,如果非要讲特别也就是胸大点儿腿长点,走路屁股扭得圆点,在冯六儿这个年纪倒也没有想过别的。但每次跟她一起喝咖啡,就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儿有点不对,咋个不对也说不上来。这小子傻的,想过人家姑娘可能喜欢他就没想到人家姑娘早就存心要勾引他了。
咦!这水蜜桃程小曼咋个跑梦里来了?妖妖娆娆的身子勾魂摄魄的眼神儿雪白丰腴的大腿儿……冯六儿正在梦里与这贵人兄弟有点说不清楚的暧昧,BB机“嘀嘀嘀……嘀嘀嘀……”叫个不休!把个冯六儿气得不行,抓过来就要扔出窗外去,……“恋恋舞厅”?这地儿听程小曼说过,还真没去过,莫非是她发的消息?
起身找裤子,看看卧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还好没谁看见。翻身下床套上运动衫裤鞋子准备出门,一照镜子脸红脖子粗,不热呀,吊扇正哗哗地转得欢。老冯在客厅打盹儿,悄悄儿别让他听见,人老话多,惊醒了又得一通啰嗦。随手拎两个汽水儿,走啰!
下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晃得眼晕,马路边的树荫下有个三轮车,车夫蜷在座椅上睡得正香。冯六儿一声吆喝“恋恋舞厅”,车夫一激灵,“好呢!”赶紧拿汗巾擦擦座位。
“弟娃儿也去那种地方?有相好儿的?”这几个意思的?冯六儿没明白,车夫那一身酸臭味儿熏得他不想说话也懒得问。
三轮车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僻静的街道,冯六儿一眼望见每个门口都有一个两个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的,打盹儿的嗑瓜子儿的,嘻嘻傻笑的……一水儿的店招都是“**旅店”。间杂几个录像馆,一块小黑板上写着:今日放映:……看那片名不外乎武侠片,言情片,鬼片。三轮车在一个地下室门口停下了,冯六儿贼头贼脑四下搜寻,一块不大的木匾上写着“恋恋舞厅”几个字,就这地儿了。付了车费,径直往下走,那车夫望见他的背影,嘴巴一歪,“不学好儿!”
程小曼早等在那了,只见她:脚蹬紫红色半高跟皮鞋,往上是修长丰腴美腿,照例是白色短裙,不过这裙子更短更紧绷,紧贴着弹性十足的皮肤向后拉伸滚圆的臀部。宽松的半透明乳白色背心,黑色蕾丝镶边的内衣分外醒目。雪白的脖颈下领口极低,浑圆的双胸挤出深深的乳沟。黑色的橡皮筋将一头浓密的黑发束成一把马尾,正随着舞厅里的舞曲合着节拍轻轻摇摆,白皙光洁的脸上薄薄地扑了粉,红润的嘴唇随了舞曲上下开合。一双丹凤眼,柳叶覆眉梢。酥胸在前凸,美臀从后翘。
一见冯六儿出现在地下室楼梯口,程小曼一溜小跑迎过来了,冯六儿一声惊叹!只见:一排波浪滚滚向前,雪白胴体青春无限。玉臂舒展犹如双桨击水,脚踩火轮吹动马尾招展。
冯六儿二十刚出头,哪见过如此这般春宫美颜。一手拎一瓶汽水儿,但见那黑的白的红的齐齐袭来,双眼就招架不住了!哪哪儿都是翻飞着肉欲的白,泼洒着狂野反衬的黑,再点缀几抹娇艳欲滴的红!水墨丹青中国画?万种风情女人花!
饶是那冯六儿平日里只当程小曼兄弟贵人,也挡不住眼前这热情似火的霹雳娇娃。装模作样地强自镇定再也遮掩不住,此刻的冯六儿口干舌燥,拧开汽水儿一顿猛浇,欲望之火来得奇妙,眼前这大号水蜜桃啊,轻轻一捏便会蜜汁儿流淌。
“六哥,”一行小跑娇声喘,几点香汗沁鼻尖。躬身子手撑粉腿,泄露了春光一片。“给我汽水儿……”程小曼伸手拿时,冯六儿档间打伞。郎情妾意羞不语,眼前景色看不完!
程小曼半晌不接汽水儿,冯六儿掠尽了春光无限。程小曼呆看无语,娇羞满鳃却也不肯起身,待到自觉失态时,一脸绯红蔓延的渴望早已从嘴角从眉梢蚂蚁般爬过,瘙痒了心扉,随着那奔腾的血液流向渐渐胀满的胸……程小曼只觉一阵眩晕一阵心花烂漫。
“小曼……”冯六儿轻轻扶住她凝脂般光洁滑润的手臂,两个人都电击般微微震颤。 “走,进去看看。”
“哦”程小曼不敢看冯六儿的眼睛,冯六儿一把搂住她丰腴的腰肢,缓缓走向舞厅,程小曼觉到冯六儿在她腰间手指异样的温热,闻到他身上略带汗味的男人气息又一阵眩晕,赶紧抓住冯六儿的运动衫,头一偏靠在了冯六儿的肩头。
一头扎进舞厅眼前一片漆黑,程小曼转过身来双臂环抱住冯六儿,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六哥,好黑……”。冯六儿顿觉一股热流从程小曼紧贴的双峰从那魅惑不已的声息透过他的背心,拂过耳后的绒毛蔓延渗透到全身,刹那间汗出如雨。那一声“好黑”在舞厅巨大的音响声里,冯六儿错听成了“好热”!程小曼怎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漆黑,只管在冯六儿的耳后激烈呼吸,说不清是故意还是她本就早已情难自抑。程小曼闭上眼睛,陶醉在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味道里,“六哥,你是我的!”张嘴就在冯六儿耳廓轻轻咬去……
三妹儿钟灵和同学程小琳在水泥厂的招待所,一觉醒来已是8点过了。办事处那个腼腆的男孩过来说主任从水泥厂开车过来接她们,要9点过才到,交代了一定要接待好新来的会计师。“还没面试呢,就……”三妹儿钟灵愉快的一天从早上听到的这个好消息开始了。
还有点时间,钟灵拉起程小琳去转转即将开始崭新生活的陌生城市。尽管还没有面试,真正有可能生活和工作的那个地方距离这里还有数十公里的路程,一切还是个未知数。但天生乐天派的性格相信未来不是梦,应该可以自己把握生活的轨迹吧!
僻静的小城,看上去就是老家一个普通小镇的格局。典型的川东北民居格式,木头框架的房子,竹条和泥巴稻草段儿抹平的墙,木窗户上镂空雕花的图案,一色的青瓦房顶。沿街的铺面和黑白老电影里惊人的形似,20公分宽的长条木板一块块竖立嵌放进门槛下的凹槽,牢固地封住门面,早上开门一块块取下木板,一天的买卖就开始了。
钟灵和程小琳走在青石板平铺的街道,皮鞋鞋底上的铁掌敲击出清脆的“叮叮”声,匀称而有节奏。“一定是外面大城市进来的小妹儿!”从身边这些背着竹背篓的人们惊艳的目光里,猜到他们的心里话。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姑娘趴在二楼的木栏杆上,盯着楼下街道上缓缓步行的两个姐姐,数着她们的脚下的“叮叮”声,一边嘻嘻地笑,不提防钟灵忽然抬头,两个小脑瓜儿一闪,倏忽不见了……
就这家吧,“香香米粉馆”。三江城的早餐通常是水饺蒸饺,面条油茶,油条豆浆,包子馒头等,极少有米粉店。随乡入俗,就点两碗米粉吧。不大的店里摆放了4个八仙桌,每桌四条木长凳。后面左手角落有木梯子上二楼,刚刚那数脚步的两个小孩在楼梯上面的口子探头探脑往下看,一见小姐姐又盯见他俩,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又缩回头躲楼上去了。
无烟煤灶台就在店子的门口,老板娘扭头问切(吃)宽的还是细的?钟灵走过去,宽的有半公分的还有窄点的,雪白的半透明软糯软糯的样子,拿手指按下,滑滑的像熟食,问:“熟的?”
老板娘点点头,“大米泡软,磨细,蒸熟,压薄,再蒸,晾干,切条……”,一边说话一边熟练地抓了两把钟灵指着的宽粉,丢滚汤里了,细长的竹筷略搅动几下,挑出来盛土碗里,加高汤香葱等。末了,一勺细碎的酸菜撒在面儿上,麻利地端过桌上去。
“香吧?”老板娘不谦虚地问,“听妹儿这口音,哪儿来的呢?”
“三江城。好香哦,从没吃过米粉,以后怕是要经常来照顾你的生意了,”钟灵毫不掩饰对好味道冲击味蕾的赞美。老板娘一脸诧异,这个乖乖儿的嫩妹儿嫁这边了?
“等哈儿去水泥厂面试,她可能就留这边了。”钟小琳接过话来。
“水泥厂啊?”老板娘略一愣神儿,回过味儿来,立马眉飞色舞起来,“那是坐办公室的。我原先也在水泥厂地板砖车间,那工作累,两个娃娃又没人看,辞了工就在生活区开了间米粉店,再后来娃儿上学,就到城里来了。”
钟灵一听喜不自胜,正愁对水泥厂的工作流程一无所知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水泥厂有烧工车间,水泥车间,生料车间,各种计量皮带,皮带机,风机,循环水系统。水泥的生产过程为二磨一烧:石灰,黏土,校正原料破碎后按比例配合磨细成生料,生料煅烧后与石膏等再磨细,水泥打包或装罐车就出厂了。建房修屋用的是普通水泥,还有特殊水泥……
钟灵一边吃米粉一边听老板娘讲水泥厂的建制,恶补了一下专业知识。老板娘快人快语,“美女儿,我叫钟启芳,回去水泥厂提我的名字大家都晓得,生活区有个香香米粉店,我走后给我徒弟的,味道赶我的差点,将就可以切。”见钟灵抬腕看表,晓得她赶时间要走,少不得又叮嘱两句,“我男人在回转窑,他叫王大创!美女儿以后关照一哈儿。”说完只管哈哈大笑起来。
钟灵初来乍到,达县方言有一半听不明白,中期荒?王大娼?这名字好搞笑!一边诺诺连声一边抿嘴儿偷笑。
忽见小姑娘怯生生躲在她妈身后,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拽她那笑得正欢的老妈衣角。“幺儿,爪子?(啥事儿?)”钟启芳轻轻拉她前来,“幺儿,喊嬢嬢好!”
小姑娘约莫8岁上下眉清目秀倒也乖巧,“嬢嬢,把这个给我爸爸,要得不?”伸手递给钟灵一张铅笔画儿--爸妈分列左右边,姑娘小子中间站。戏水锦鳞青青草,映日红花朵朵艳。儿女和爸妈,鱼儿和水,花儿和太阳!
钟灵捏一把小姑娘的鼻头,点头夸道:“妹妹又乖又聪明图画好美,下次嬢嬢来,送你彩色铅笔画画儿给你爸爸看,好不好?”小姑娘眉开眼笑欢天喜地。钟灵结过账拉起小琳回招待所,背后听见一个童声,“妈妈,这个嬢嬢好美好漂亮哦!好像电视里的仙女儿哦!”
刚到招待所门口,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就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微胖身材中等个子。一见钟灵俩人,立马满脸堆笑招呼道:“两位美女,哪个是我们的会计?”
钟灵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你好!”
“钟大美女?大大的美女!你好你好,我是贺彪,叫我彪哥就行,这片儿招待所归我管。”原来是办事处主任到了。
钟灵一指程小琳,“我同学程小琳。”
“这不就是我们的出纳嘛,欢迎欢迎程大美女!”贺彪两眼放光冲口而出,他的话让俩姑娘吃了一惊!明明来面试的是钟灵,怎么凭空多出一个出纳的职位给程小琳呢?
“万山建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万山县水泥厂常务副厂长”这是彪哥没介绍完的官衔,每年公司招进什么员工就他一句话的事儿。程小琳本已缩回去的手又赶紧伸出来,彪哥伸手一握,拇指在她手背暗暗一捏。程小琳的脸立马滚烫起来。
说起来程家姐妹虽是一母同胞,两个人的性格却是大不相同。她姐程小曼张扬开放肆无忌惮,妹妹羞涩内敛少有语言。相同的是姐妹俩都是体态丰腴的美人儿,是男人一见就会想入非非那种。妹妹的穿着要保守一点儿,那不妨碍那些肉肉的感觉从某些凸出的部位散发出来,欲盖弥彰地挡都挡不住。
招待所的男孩早把两人的行李取出来放车上了。“两位大美女,请吧!”桑塔纳的座椅与班车当然的大不一样,舒适软弹不硌肉,钟灵昨晚没睡好,所以一上车就睡着了。
程小琳呢?彪哥一边开车一边从头顶上方的后视镜时不时地扫她一眼。那姑娘厚厚的下唇酷似乳娘舒淇,隆起的胸把她的衬衣高高撑起,那几粒纽扣明显地锁不住。如果不是山路弯弯,彪哥的眼珠子早就从几颗纽扣边明显撑开的缝里滚进小琳的胸口去了。
“我们的出纳!”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刚才在招待所门口一眼望见程小琳时,那姑娘浑身上下饱满厚实的肉感和蓬勃肆意的青春气息着实让他怦然心动。“如果她愿意,就留下她;如果她不愿意留下来,就想办法留她。”贺彪打定主意。
程小琳摸摸自己的右手背,肉弹肉弹的。刚才彪哥在手背上暗暗一捏,莫非?脸上又绯红了。“这不就是我们的出纳嘛!”彪哥的话言犹在耳,可是真的?一想到魔鬼山路,心下着慌;想到可能成为万山县乃至本地区数得着的大企业的出纳又有点神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昏昏然也有点瞌睡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财务科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人,贺彪在公司在厂里有些经济上的事务处理起来不太顺手,以权压人是他惯用的手段,长久看不是办法。贺彪一直与财务总监貌合神离,但又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厂长的人呢!必须安插心腹的人才靠得住,眼下这俩大学生初入职场涉世不深倒是可以加以利用。一块璞玉,只要他善加打磨,慢慢就是自己可以趁手的利器。最关键的,这俩雏儿有啥社会背景,家庭生世先细细调查过,以后厂里有事只消推出去做个替罪羊,谁也不会为她们申冤。
作为公司高层,贺彪当然知道财务会计的重要性。会计对公司的经济活动进行核算和监督,向有关方提供会计信息;负责往来账银行账的对账工作;保管财务票据档案……贺彪一路小心驾驶,一路细细谋划。钟灵钟大美人,端庄大方,眼神对视之际不亢不卑,不是可以轻薄造次的主儿。美则美矣,言语行动都亵玩不得!不妨慢慢观察慢慢改造,先在公司树立她一个职业会计典型,过两年扶她坐上财务经理宝座,赶走财务总监也不是不可能。钟灵毕竟是我彪哥考察任用的,总有她回报自己恩典的时候,何况她有优异表现,自己在公司也落个唯才是举知人善任的好名声!
出纳这块儿慢慢交给钟小琳,找个人协助她,银行存取款和账目不能出错,当然差旅费报销就越多越好了。彪哥又忍不住在后视镜瞄了这小妮子几眼,越看越有味儿了!握手时试探性捏了捏她的手背,手感不错,小妮子居然一脸绯红,莫非还是个没开处的雏儿?她愿不愿意都得留下!既要她成心腹干将又要随时亲近她那一身青春活力漫撒着无限肉欲的胴体。后视镜里,程小琳口角微微张开,那饱满肥嫩的双唇令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她的男人,舍我其谁!
财务科门外排起了长队,又到开工资的时间了。第一次主持工资发放,程小琳还是有点紧张,不过财务科指派了一个老员工从旁协助,总算没有出啥纰漏。核对数额时间,发放现金,领取人签名,细致活儿马虎不得。
一溜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工资条,各人都在计划咋个开销。钱嘛,是个好东西!几个青工在传财务新来了两个大美女,“长得乖又不能当钱花!”王大创毕竟有俩孩子要养活要上学,“挣钱犹如针挑土,花钱恰似水推沙”这道理早领会到了,一下想到两个小孩了,王大创俩月没见,想得很了。上月同车间李师傅家里有事他代班了,明天说啥也得回去看看,想到这里,心头一暖,干再累的活路也值了。
“王大创!”终于听到里面叫自己的名字,他拍拍身上的灰,剁了一下脚,别把人家办公室弄脏了。
程小琳念到这个名字忽然记得城里米粉店那老板娘,赶紧扭头大喊一声“钟灵!”见小琳招手,过来就着急问:“发错钱了?”
“不是的,画儿呢?”小琳眨眼一笑,“看把你紧张的!”
“哦!”新来的这段时间熟悉业务,各种事情,还把小姑娘交代的事儿忘了。“王大创领工资来了,画儿呢?”这会儿她忽然记得当时听不清达县方言,听成“王大疮”了。赶紧过去搜包包,还好她过来后专门用一张白纸封好了,小姑娘的心意,弄坏了就不好了。
“你叫王大创?”程小琳肉乎乎的脸上一层笑意,接过工资条对上姓名金额,王大创签字完毕,现金600块到手,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要出门。
“等会儿,王师傅你家属是不是在城里开米粉店?”程小琳美丽的大眼睛盯得他有点不好意思,她把头转向钟灵。
“天姥爷!这女娃儿跟电影里的仙女儿样!”刚才外面说的就是这俩姑娘,硬是一个比一个乖!钟灵递给他一个白纸包好的东西,“拆开看看。”王大创不敢看钟灵了,太美了。一幅画儿--他一眼就认出是宝贝女儿画的,一迭连声的“谢谢谢谢!”眼泪快下来了。
钟灵捋一下滑下来的头发,眼睛一亮,“王大哥,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打听个人。”看这里发工资正忙,“等忙过这阵,我去车间找你。”
临近下班电话响了,“小琳,找你的。”钟灵冲她奇怪一笑。程小琳接完电话,出门叫排队的人明天再来,下班了。程小琳把票据表格存档锁好,拎起挎包悄悄对钟灵说,“晚上不陪你打饭吃了。”钟灵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儿,“好,早点回来……”欲言又止。
程小琳不在,钟灵也懒得去食堂打饭,转着转着就到了钟启芳徒弟的店。头戴白帽腰系白裙,小厨娘20来岁,生得姿容俏丽,米粉下锅出锅上桌有条不紊,跟她师傅般一副干练架势。“香香米粉店”招牌有点陈旧,店里座无虚席,看样子尽得师傅真传了。
“美女儿,稍等哈哈儿,”俏厨娘一边忙活一边向钟灵甜甜一笑。
“米粉西施,搞不赢哦,生意好哦!”过路熟客长长一声招呼,那人一眼望见钟灵又是一声吆喝,“不得了!米粉西施,比美的来了哟!”埋头吃米粉的人尽数抬头来看钟灵,直羞得她手足无措。
“你们哪个切(吃)完了赶紧结账走人儿,美女儿在这儿等多久了!”小厨娘一声脆响,立时就听见里面一个大姐招呼,“钟会计,这儿来!”
“原来她就是新来的大美女会计呀!硬是乖得很!”钟灵本待要走,里头有人招呼,原来是同科室的蒲洁,只好进去,耳边赞美声此起彼伏。
“切完了赶紧走,给美女儿让座儿,没个眼力见儿!”蒲洁一边吆喝着邻座一边喊一声,“西施,给钟会计来二两,算我账上!”吃罢米粉,钟灵抢着结账,与蒲洁出门去了。
“转转?”蒲洁一指远处的新大楼,“楼顶一层新装个舞厅。”蒲洁30出头薄施粉黛,面带微笑,形容标致,浑身上下一股成熟的女人味儿。钟灵细看一阵远看一阵,把个蒲洁看得不好意思了,“蒲姐,你哪儿人?我有个同学蒲玉是铁山那边的,你们眉眼神态都像。”
“听他们说你三江城大学毕业的?”蒲洁一下笑得灿烂,“哎呀!早想问你的,我妹是蒲玉,今天你这一提,就肯定了,你俩是同学!”钟灵一把抱住蒲洁,“蒲玉是我闺蜜,以后我叫你姐姐!”
“好,好……以后我就又多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了!”蒲洁握住钟灵的手,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那贺彪……”忽然打住不说。
“小琳介绍我来这里应聘,贺副厂长去招待所接我们过来的。”钟灵见蒲洁忽然打住,心下就要与副厂长撇清关系,她不想别人误以为自己是凭着美貌或者裙带关系进厂的。“只不知道小琳介绍我来,糊里糊涂地把她自己也送进来了。”
蒲洁诡异一笑,“这就是了。妹妹以后少接触贺彪,好吗?”钟灵似懂非懂,蒲洁又不明说,只好点头作罢。
两人一行说一行走,一栋8层大楼就在眼前了。“妹妹,最迟明年春天,我们就这里办公了!看你,来得正是时候!”钟灵点点头,“也是,三千多号员工的大厂,办公楼就得有大厂的气派。”门厅正在精装修,上方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万山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熠熠生辉。每个楼层口都有一块牌子,详细注明该楼层办公室名称,爬到4楼有“财务科”名牌了。
“以后咱们就这上班了,8楼是舞厅,卡拉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