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莫四儿眯着眼睛，懒理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像N多次去沐县一样，他并不喜欢这样长途的旅程。不过在竞争压力巨大的城区及周边，留给莫四儿的生存空间并不大，所以走出来，碰碰运气顺便也散散心。莫四儿从前听说过那个特殊的单位在一片竹海环抱的高海拔山区，周围几乎与世隔绝，人烟稀少。去到这样的地方莫四儿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不过即便啥也没弄成，就当散心，最初的设想不就这样的嘛。
迷迷瞪瞪的莫四儿随着大巴车也不晓得晃荡了多久，总算进到沐县县城。偏远山区的县城犹如莫四儿老家一个不算太大的镇，不太宽阔的街道上尽是些衣着寻常的山民，时髦摩登的女郎偶尔之间招摇过市，总会吸引走一大片目光。如果答应岳萍一路呢？莫四儿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这次顺利，沐县之行将是最后一次了，这个有着习惯性张扬个性的女人必定会在这里大放异彩。
简单的路边摊，莫四儿打发了随意的午餐，又坐上去收款单位的中巴车。车行在山区峰峦起伏，车窗外随处可见破土而出的竹笋，一望无垠的竹海。两小时的车程，路很窄，两辆车擦身而过，也避让得小心翼翼，不过稀少有会车。路的两边满是竹子，枝叶飘逸而纤细，如美人的手腕；竹叶划过车窗仿佛手指拂过面庞，让人心情安逸美好。竹叶枝条往中间合上，合成严丝合缝的弧形。阳光斑驳地洒进叶子与叶子的缝隙。车前行着，速度不很快，却让人心生美好，岳萍昨晚又说了两次，就想跟自己一起过来，不知道见了这样的景色会不会感叹比她远在彭昌县的老家的山水更清净更让人流连忘返。
这卷竹林美画，泼墨写意，或是竹林小调，相互交融在一起，在这里不仅有着温柔缱绻，也有着神清气朗，更有一份纯净而洗练的美。在这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享受纯天然的氧吧，是休闲养生的绝佳去处。
车子在一处大门口停下了，“*****监狱”。两侧围墙上，左右分别是标语：“浪子回头痛改前非，悬崖勒马重塑新生。”这里显然并不是休闲养生的去处，相反，这里羁押了众多作奸犯科的囚徒。
“做人做好人，做事做好事。”监狱办公楼外，一道醒目的标语提示莫四儿，要见到后勤科陈科长了。
莫四儿第一次来就是陈科长接待的，敦敦实实一个汉子，说话也不拖泥带水。莫四儿运气的确不错，第一次到监狱遇见个爽直的人，而刚好这里就有屋顶需要处理。莫四儿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似乎很对陈科长的胃口，陈科长简要介绍了几处需要处理的屋顶，并亲自为莫四儿带路。除了办公楼，大约10个左右监区的屋顶需要处理，莫四儿粗略估算了面积，做了一个预算，草拟了一份合同。这个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好像这里的工程是专为莫四儿预留的，莫四儿喜不自胜！陈科长拿着预算和草拟合同书去监狱长办公室，莫四儿自去楼顶查看屋顶情况。
从楼顶四下望去，监区就在一片茫茫无际的竹海里，山间的风带来竹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一切都太顺利了，莫四儿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愉快心情，一连串诗一般的句子从脑海里蹦出来：
有竹林的地方，总是多了一丝韵味
在文人眼中，竹子是诗意的
在画家眼中，竹子是高雅的
在游客眼中，竹子是能让人沉迷的
群山环绕中，茂林修竹，纳凉避暑好去处
“茂林修竹”，这是书圣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词语，后世文人引用者多：
杨炯：茂林修竹，每协于高情。
吴潜：集众贤，临峻岭崇山，有茂林修竹流水。
辛弃疾：茂林修竹，小园曲迳疏篱。
洪适：曲水流觞时节好，茂林修竹池台永。
周密：流水桃花西塞隐，茂林修竹山阴路。
李汝珍：刚过了小桥曲水，又见些茂林修竹。
莫四儿兴之所至，想到纳凉避暑好去处！不觉一笑：竹海汪洋重峦叠嶂，分明是关押囚犯的好去处！远处某监区墙上一排红色大字分外醒目：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嘿！正是：竹海无边，何处逃窜！
关在城里久了，莫四儿想要逃。关在这座城市久了，莫四儿想要逃。还好不是关在钱钟书先生的围城里…
婚姻就像是个牢笼，有人千方百计想逃出去，又有人拼命往里挤。
莫四儿不是先知先觉，他也还不会有这样的认识，都还没经历过婚姻自然也无法领会这样的话。不过此时的莫四儿的确遭遇了甜蜜的烦恼。因为钟灵的回归激发了岳萍强烈的反应，两人之间早已不是言语和眼神的暧昧，频繁的肢体接触已经司空见惯。岳萍对莫四儿也不是浅层次的语言或者形体勾引，而是赤裸裸的身体接触的诱惑。或者，那根本就不是诱惑，纯粹就是急不可耐地占有。尽管莫四儿眼下还能以一贯的虚张声势，貌似轻描淡写地化解，但岳萍总是能找到机会单独跟莫四儿呆在一起，谁能保证下一次莫四儿还能全身而退呢？莫四儿不是柳下惠，也不能次次都当柳下惠！
李国明步步紧逼，钟灵三缄其口，莫四儿不否认钟灵对自己的一腔真情，但又不可抑制地想要钟灵对自己坦诚相待。两个人之间，合理的解释是必须的，不管对方信不信。莫四儿的确不喜欢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所以尽管李国民的各种夸张的表达，在莫四儿看来都是欲盖弥彰。
莫四儿站在监狱办公楼顶，等着陈科长带人来“收方”。（收方：用皮尺拉长宽，计算施工平方面积）就这间隙，满脑子都是近来的这三个人。至于王处长，莫四儿不再奢望！这些年，经历过无数次希望与失望的反复煎熬，莫四儿早已习惯了天上掉馅饼似的惊喜或者痴心妄想的破灭。也说不上淡然，总这么淡然会呆不下去的！莫四儿在那座城市得到过爱情又失去了，总算得到过！莫四儿还从来不曾在那座城市辉煌过，倒是在远离那座城市的沐县，意外的顺利了一回！
莫非自己应该远离那座城市？莫四儿被自己这个有来由的提问搞得哑然失笑。
只是钟灵的一套房子两个孩子的梦想呢？岳萍那套空房子里虚位以待的期望呢？
“莫总，久等了！”陈科长带着两个狱警到了。
“辛苦各位！”莫四儿指引大家丈量平方并记录，然后在记录本上四个人签字确认。施工环节结束，丈量平方是比较关键的一环。莫四儿的老乡们通常会在这个时候“打点”实际参与“收方”的人，很简单一个道理，长多1米宽多1米，平方数有变化，再多个几米呢？两个狱警量的比较宽松，莫四儿也不讲究其他，太诚实一个人，做不来偷奸耍滑。
整个监狱区面积不小，莫四儿处理过的屋顶有集中的几块也有分散的几块。在几个监区之间走动，听几个人讲述监狱里的生活和服刑人员的事情，都比较的轻松。莫四儿很享受这样的时候，“收方”就意味着一单工程的结束，不久之后就可以有一笔进账了。然后还可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只要屋顶处理没有太大的纰漏，在信誉上就有了最切实的保障。如果某处有漏水，售后及时，也不影响再次的合作。“得陇望蜀”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老公，晚上回来不？”
“注意安全，山上晚上凉！”
莫四儿和陈科长还没有“收方”完成，钟灵和岳萍的信息同时到了。看看时间下午4点，很显然今天不能回去了。“收方”颇费时间，不单是屋顶丈量平方，记录在册，还得下到楼层各个房间，查看并访问有没有漏水。幸运的是，已经结束的都没有问题，这让莫四儿很高兴，吴老头说过没问题，看来所言不差。接下来的几处“收房”完成，果然万事大吉！莫四儿忐忑不安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下来。
山间的风凉丝丝的，不提眼前的监区，还真是个养身休闲的好去处。10块屋顶无一处纰漏，的确是值得庆幸的，遇见一个高效率的“东家”又是大幸运！莫四儿从事这个行业还从未有过如此顺利的，这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蛮有希望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娱乐城饭局重重一锤捶得人丧心病狂，捶得人怀疑人生！不过，看上去在恰当的时间出来走走还是好的。把自己关在臭屋抑或是与岳萍厮混都不行，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窜得人心情都稀里哗啦的。
“陈科，今晚喝一杯？把领导们请来，我怕我请不动！”
“莫总，今晚咱们请你，感谢你不辞辛苦，来这偏远地方为我们解决了老大难问题。”
“啊？这咋个好！”莫四儿受宠若惊。这些年尽是自己在请“东家”，还从没有过“东家”请自己的。
莫四儿想起每每请客，自己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都觉得恶心。活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咋个样都是恶心的，也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只要有活路，有钱赚，能糊口，还管啥恶心呢？骄傲与尊严从来只属于有权势的人，有地位的人，自己又算个什么玩意儿呢！孔夫子那么高贵的人不也坐个破车去各国游说推销自己的学说吗？孔夫子推销了14年也没能成功地把自己给推销出去，自己又算个啥呢？孔夫子说自己40岁不疑惑，不疑惑才怪，就是疑惑嘛！不然在鲁国都55岁了，咋个还跑去各国颠沛流离14年。孔夫子说他60岁耳顺，听得下各种各样的话，不过夫子那时正在各国辗转不得志，听不下耳不顺又能如何？孔夫子活了73岁，一生尚且不得志，何况自己呢？人都说别人是自己的镜子，照见自己的不足也照见自己的长处。莫四儿自问：“咱的长处何在？”莫四儿的长处不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莫四儿没有学说可以推销，莫四儿能推销的只有防水油膏！儒家学说自汉代以下成为皇家默认的正统思想，所以夫子亦被奉为“圣人”，莫四儿蝇营狗苟一介小人罢了。
不必遗憾，若是美好，叫做精彩，如果糟糕，叫做经历。
莫四儿的长处还有一个，善于安慰自己，不善于也不行啊，混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
在某些人眼里你是垃圾，但不妨碍你在另一些人眼里你是宝贝。
处处不得志的莫四儿很荣幸地参加了专门为他组织的感谢晚宴！莫四儿不善言辞短于辞令，净顾着感激涕零了。当晚的酒自然又喝多了，喝多了的莫四儿被安排在内部招待所。
“不晓得喝多了说错话没有，遭扔进监狱也是活该！”莫四儿的自卑从来都没有停息过，从小就是。莫四儿谨小慎微的性格让他的格局不大，对这个世界有着更多的戒备，这让他在这个行业越混路越窄。很多时候，一个人喝闷酒，喝醉了就在想：“混不下去了吗？那就打道回府吧！没啥可丢人的，不到30的年纪呢！看人家孔夫子55岁还出去闯世界，闯啊闯地闯不出名堂，不还是回老家了嘛！”圣人不也没等到衣锦还乡呢！
不过还好，娱乐城的工程算是对自己这些年奋斗的一个补偿。监狱工程算是翻身的前奏吗？但愿自己在娱乐城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吧！莫四儿其实不信命，但这么多年郁郁不得志总是很打击人的。莫四儿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春风得意，监狱工程空前顺利，娱乐城工程开工只欠东风，最得意的是：一贯没人要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一夜之间拥有两个女人！简直比暴发户还要牛X！钟灵和岳萍同时发来短信，这在莫四儿穷困潦倒的人生经历里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终于也混成别人眼里的宝贝了！”躺在床上的莫四儿忽然有种志得意满的豪气！
此刻的岳萍正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细细回味昨夜的时光，不由得满脸通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大胆到那种程度……
莫四儿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莫四儿走到岳萍门口还是张望了一下四周，正准备敲门才发现门没锁，推开门一闪就进去了。岳萍围着围裙束紧了腰身，薄如蝉翼的睡衣里什么也没有穿。“瓜婆娘！勾引老子！”莫四儿不自然地吞了一口口水。
“老公！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岳萍勾着莫四儿的后颈，轻轻一跳，双腿就夹在莫四儿腰间了。
“也，不是男人了？”
“老公！”岳萍亲了莫四儿一口，“男人？俗气！你是文化人，我得是你老婆，太太！”
“好嘛，随便你。饿了，弄啥吃的了？”莫四儿脸不红心不跳，好像本来搂着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其实莫四儿一瞬间的心里，还是有觉得对不起钟灵的，但自己并没有实质性的和岳萍发生过啥关系，就这样搂搂抱抱的，应该不算什么吧？就是来吃饭，有什么呢！莫四儿不承认别的，其实也没别的可以承认。
“难道我不是你想吃的？”岳萍大胆得不要脸的话让莫四儿明显有些冲动，但莫四儿还是轻轻放下了岳萍。
岳萍在厨房炒肉丝，莫四儿从背后搂住了岳萍的腰，岳萍紧张的手握着铲子，她很愿意莫四儿把手往上再往上，那样就可以触摸到她狂跳的心脏，但是莫四儿的“撩拨”也仅仅于此，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莫四儿只是很感激岳萍为自己下厨，他亲昵的动作超越了一般男女的界限，但莫四儿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他也知道岳萍可能会想到别处。那又何妨呢！不过是表达一下喜欢的情绪，姐弟兄妹之间搂搂抱抱再正常不过了。岳萍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莫四儿主动的亲昵举动，她才不管莫四儿的想法。在岳萍心里，这是爱的表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岳萍放在餐桌上的不是红酒而是白酒，白酒更容易快速地让人到达醉酒的临界点。她知道莫四儿酒量不大，不过也不想把莫四儿灌醉，不然他又跟昨晚一样，装作醉得一塌糊涂就不好了，白白浪费自己精心的设置。
“老公，我喜欢你！”岳萍说这话时，本身就已经跟莫四儿一样，酒量到了一个程度了。即使岳萍也需要酒来壮胆的！“还是该早点对你下手的！”岳萍醉眼朦胧的样子比平日里更柔和。
莫四儿把杯子提起，“来嘛，干了，感谢娘子不要之恩！你咋个不嫁人呢？”莫四儿忽然问。
“等你呀！都等你到人老珠黄了。”
酒呢，真是个好东西！岳萍纵使胆大也不肯在平日里如此放肆。只有在这个精心营造的二人世界，岳萍可以一切不管不顾，在莫四儿面前，她才不管要不要脸这个说法。
岳萍不断的回味昨夜与莫四儿的厮混里的各种细节，直到把自己弄得脸红心跳！
莫四儿在沐县，岳萍也没闲着，四处托人打听出租房。
岳萍的计划是：第一不能离自己太远，否则监控不到；第二要有小院，能放下莫四儿的家伙式儿，临时弄来一车货要有地儿放，安全不怕有人偷；第三不能价格高了，得替莫四儿节省；第四得是套房，有厨房有卫生间有卧室，岳萍就想着可以在那里弄饭睡觉，上厕所不用像莫四儿现在住的那地儿那样，只能上公厕。条件不少，可就没那么好找了！连日里跑了几家，都不满意，又恨恨地想着可惜不能直接住在自己家。
岳萍跑去打字复印店，弄了一叠求租住房的小广告，打算在附近张贴，也省得自己四处去问。不巧被常与李国民一起的麻友甲看见广告纸了，“老板娘在给啥人租房子？有现成的你不租到处问，还贴广告？”
“哪有合适的？我都问过附近的了。没得！”岳萍以为麻友甲成天游手好闲地打些啥歪歪主意，也就没得好声色。
“我说你这老板娘咋个还不信呢？李老板！达县那大老板，他搬走了，你不晓得？”
“说啥子？”岳萍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前两天才风风火火地搬到那小姐一屋了吗！岳萍看麻友甲那样儿不像说假，“真搬了？我咋不晓得？”
“也没得啥家伙式儿，两个三轮车就搬完了，过你门前，你没看见？”麻友甲忽然记得，昨天搬家时，岳萍这店关着门的！“想起来了，你昨天中午是不是出门了没营业？”
岳萍一听这话，忽然哈哈大笑！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娘费劲巴拉地找房子就是为了让莫四儿避开这瘟神，他咋个就通了神，自己倒还先撤了呢？”忽然又有些失落，满以为借此机会，找个清静之地与莫四儿双宿双飞，不料这砍脑壳的自己先跑了！李国民都走了还搬啥家呀？
麻友甲看岳萍神神怪怪的样子，也不晓得这婆娘发啥子癫，“莫不是看上李老板儿了，听说他搬家了，心智都乱了？得，告诉李老板儿去，让他抓紧勾引岳萍。他俩成了的话，自己也是大功一件，李老板儿少不了自己的好处费！”一转身就没了人影儿。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老公，我们换个地方住嘛！”刘燕捏着李国民的鼻子，“就这一间屋，儿子没地儿住呢。”
“啊！就是，我咋个没想到这个事儿呢？”李国民一拍脑袋，不提防又拍到伤口上了，痛得嘴一歪。“在隔壁租一间？”
“老公，我们搬走嘛，还住这里，逗人闲话，头都抬不起。”刘燕一点也不想还住这里。以前只是晚上回这里和李国民偷情，自以为偷偷摸摸地没人知道，哪想到被冯多财带人来砸了场子。自此这事在周围弄得人尽皆知，自己是坏女人也就罢了，以后天天住这里，儿子大了，总是得和别家小孩玩耍。小孩子间打个架斗个嘴的也常见，就怕人家小孩骂她儿子野种，骂他妈是鸡婆是小姐，影响到儿子。刘燕早就相中了别处一间套房，远离这里，环境也安静，不远还有幼儿园。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住，省去了被人指指点点的麻烦，就像抹去了过去不光彩的那一段一样，感觉自己就是个正常人了。所以今晚刘燕极尽逢迎，把李国民侍候得舒舒服服巴巴适适的！
平心而论，刘燕说的两条理由不错，搬走，不住这里是合乎情理的。人言可畏！李国民的确也不想走在路上被人家指指戳戳的，后背都发凉。但李国民想通过莫四儿获取娱乐城内部机密的想法让他不惜铤而走险继续住在这里。其实在李国民心里对冯多财之流还是有一丝担心，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自己霸占了人家妻儿，让人戴绿帽子，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即便冯多财是个怂货不敢咋样，就怕他经不住别人挑唆，又来寻仇。李国民一想到那晚被黑打被围观就恨得牙痒痒！再来砍一刀，丢了小命不值。
“那就搬？”
李国民做梦也没有想到钟灵和岳萍二人为他做了莫四儿的邻居正在暗战，二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计划着莫四儿的新住处。刘燕的枕头风胜过了李国民的千算万算，也让钟、岳二人绞尽脑汁的计划直接搁浅。
刘燕早已寻到的楼房在南城的某个新小区，环境相当不错。这其实是刘燕另一个相好的住处，不过李国民不知道罢了。刘燕来过这几次，与房东的关系不如与李国民瓷实，那人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不过那人也知道对于刘燕这种路数的女人，有钱就是男人，他也不在乎那么多，反正找女人就得花钱，花给哪个女人都是花。刘燕提出租他家房子时，那人求之不得，反正自己也不常住，租给刘燕也有好处，临时回来住几天，还是住这里，女人是现成的，省了多少麻烦！至于房租，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燕心满意足，当然不会在李国民那里少要了房租费。刘燕知道李国民这种人迟早是要走的，自己与他不过是露水夫妻一场，留是留不住的。万一把李国民侍候好了，说不定哪天李国民大笔一挥就把房子买了送给自己了呢！刘燕当然听说过同行的姐妹傍大款得房子得车子的事。即便李国民没那么大方，也无所谓，至少从此就可以住上一间宽敞的房子了，对儿子对自己都好。可以计划给儿子选一家好点的幼儿园了，学费当然得李国民出，刘燕想得很美好！至于李国民以后走了，房子不是自己相好的房产吗？也说不定人家以后就送给自己了呢？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刘燕在城里混了几年，早不是大山里的那个只想吃碗白米饭的穷苦女人了。她心里的未来也正如当初冯三儿描绘的那样：儿子读书，今后上大学，自己也穿金戴银住大房子天天山珍海味，从此再也不过穷日子了！
对刘燕而言，没有什么是不敢想的，生活给予她的前半生饱受折磨，当然有强烈的欲望把自己的后半生过得圆满。一切辛苦都是为了摆脱穷困跟无奈，为了儿子的前途和更光明的未来。
作为一个女儿，刘燕无疑没有可以回味的美好；作为妻子，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丈夫，相反还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被那日嫖夜赌的老男人给卖掉；作为母亲，从来没有给儿子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作为女人，刘燕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出卖肉体换钱的工具，没有尊严更没有快乐。
刘燕没有读过几天书，对于尊严和道德，她没有多少明确的概念，但是她还是明白自己就是书里的妓女、人们眼里的卖货，下贱的不要脸的女人。所以她很少上街很少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她渴望摆脱这样的日子摆脱这样的生活。李国民把她从冯三儿和冯多财手里抢过来，算是摆脱过去生活的第一步。然后呢，去娱乐城开伙食团将是来到这座城市之后的第二份工作，这份工作可以让自己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大庭广众之下。刘燕不指望跟李国民过一辈子，但李国民说过以后让她到娱乐城上班，这给了刘燕活得更好的希望。
刘燕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对于刘燕来说，有个儿子要养活，凡事靠自己确实艰难了许多。对一个来自大山，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自进城就被迫做那样的工作，她所接触的人和认知的外部世界就那么窄，换一份工作对于她来说既新鲜又充满了挑战。所以她把自己的未来捆绑在李国民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责怪的。相比于小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身状态，像小翠那样断然的舍弃原来的工作，自力更生地选择一份未来可以赖以生存的职业，刘燕要难得多。不过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这些女人来说，改变生活方式无疑是艰难的，需要比一般人更大的勇气和决心。“卖过身”的阴影会始终笼罩在她们头顶，即使老去，也将在生命长河里，在记忆里挥之不去。自新是值得赞美的，尽管社会不一定宽恕她们的过去，但自身可以活得更心安理得，这，就不错了。
莫四儿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与刘燕相比不管是不是在出卖肉体，其实本质也差不多，都是在出卖，名声好一点。近来已经不停地听到别人叫他“莫总”了，这比原来的“莫老板儿”更高大上了些。莫四儿和大多数人一样，难免也有虚荣的一面，尽管有名无实。在莫四儿心里把“莫总”这个称呼坐实，成为名副其实的“莫总”就成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撞了大运，能签下监狱合同并完美执行、能签下娱乐城合同，这都是莫四儿个人能力的体现。所以莫四儿同样有理由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更大希望的期待。纵观这几年，生活没有给莫四儿太大的惊喜，相反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但总算给予他另外的回报。
搬家？
莫四儿在监狱的内部招待所半醉半醒之中也在想这个事，钟大姐和岳萍都有证实钟灵已经开始了搬家行动，看样子不搬不行。
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不远千里跑去达县，就为寻找一份未知的爱情，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然而这样美好的事情花落自家，不是幸运又是什么呢？无条件地支持并服从钟灵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夫子云：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圣贤如夫子，也先有家嘛！再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都没得，“后”在哪里呢？
还管那么多钟灵在达县的事做啥呢？管他娘的李国民想做啥呢？就自己这样混得啥也不是的一个烂人，除了自己把自己当回儿事儿，谁还把自己当回儿事儿？想不清楚的事情就放下，把一切交给时间，“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莫四儿在心里给钟灵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莫四儿也没想到，出来不过一天，把连日来困在脑海里的一团乱麻给理顺了。
莫四儿在招待所一觉醒来，已经8点过了。窗外，竹林声、竹林香、竹林里竹鸡和不知名的鸟儿的歌声一并飘来，莫四儿收起天马行空的思绪，翻身下床，只觉神清气爽一身轻松。下楼吃过早点，陈科长早到办公室了。
“陈科，早！”
“莫总，休息好了？”陈科长一脸笑容。
“安逸！这竹林是人间仙境！陈科，你们就是仙人！”莫四儿当然不是恭维。
“啊？先人……”陈科长缓过神来，“仙人！”陈科长一笑，旋即摇头，望着监舍的方向，“对于失去自由的人来说，这里的竹海是铜墙铁壁。”
“如果有一天，把这里改造成旅游景点，肯定不错。”莫四儿倒是很轻松。不过对于常年见到囚犯，与囚犯为伍的陈科长来说，这是任重道远的事。总是有那么多不懂法的人，也有那么多知法犯法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留下远在天涯的一家孤寡一家酸辛。
“从古至今，与社会公德作对，与国家机器作对，与人民为敌，都会受到失去人身自由的制裁。咱们呐，可以享受自由的生活自由的呼吸，全赖正义和公理，也依仗法律强力的管制和约束。守法奉公，问心无愧！”陈科长一番话正气凛然，难怪在这里办事，做工程会异乎寻常的顺利！莫四儿很激动，心里很感谢有陈科长这样一群明白自己身份，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里默默做事默默坚守信念的人！只是莫四儿向来言语迟钝，只好把心里的感激之情化作一个握手，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谢谢！”
陈科长望着莫四儿：“莫总，经过这次工程的合作，我发现你这个人，善良，诚实，守信，工作也很耐心细致，我们都相信你！如果这里有维修方面的事，会第一个通知你！”
莫四儿只有傻笑，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应该的！必须做好！”
“我已经把本次工程详细整理成册，领导回来签字审核通过了，工程款很快就下拨。这是程序，莫总稍等几天，静候佳音！”陈科长表述极其细致清楚。莫四儿从头到尾心里都只有感激之情。
“很抱歉的是，两台车都出去了，莫总只好坐公交车返回，实在对不起，只好辛苦你了！”
与来时的忐忑不安相比，回程的莫四儿春风得意。既然监狱里的工程异乎寻常的顺利，那么团部的工程也应该顺风顺水的吧？不过可惜的是，陈经理的请求让这种看上去很美的想象化成了泡影。莫四儿宁愿舍弃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做一丝一毫的退让。不过莫四儿并不打算把自己和钟灵早已是恋人的关系告诉陈经理。
莫四儿不虚此行，心情大好！困在城里多日的心结也已打开，柳暗花明的感觉很好。莫四儿决定去娱乐城看看钟灵，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当然，如何应对陈经理的请求还得和钟灵这个当事人交换意见。莫四儿不再想她和李国民之间的纠葛，把自己做好，解除钟灵的顾虑，毕竟两人之间见面太少了。谁还没个顾虑之心呢？莫四儿忽而小家子气忽而雍容大度，其实都是不自信的表现，不过莫四儿不自知罢了。
连日都是醉酒，仿佛成了酒鬼。莫四儿为自己醉生梦死的生活感到愧疚，一事无成的心虚还是形影不离地纠缠着他，不过以莫四儿目前捉襟见肘的处境，想要气定神闲也是痴人说梦罢了。
回程很快，中午时分已近城区。不如，去吃一碗脆臊面，约钟灵出来？很好！
富丽堂皇高大巍峨的娱乐城门楼再一次出现在莫四儿眼前，莫四儿自参观“龙飞凤舞”之后，很久没来过了。在当头那家小吃店门口，班车停下了。
“王五儿哥！来碗老规矩！等几分钟下面条，还有人来。”一边说一边拿电话，寻呼台的信息立马飞向钟灵。
此刻的钟灵没吃午饭，一个人待在团部娱乐城的女工宿舍，望着对面空了的床铺发呆。
王处长成了四哥的贵人，四哥想去揽工程吗？相比于娱乐城，团部的工程应该更好做吧！钟灵尽管不懂，但肯定比这种民营企业正规，总不至于也像四哥在城里的工程那样，一拖再拖地收不到钱吧！但愿四哥好运，四哥好运不就是自己好运吗？钟灵想到这里，心里就欢喜了。以后在团部，王处长自然就知道自己与四哥早就在一起了，钟灵善良的希望王处长会通情达理，认可并祝福。一切未知的事物，在钟灵眼里总是光明而美好的。尽管曾经的遭遇刻骨铭心，她依然相信所有的遭遇都是老天的安排，这个世界如同钟灵的心，通透而美好，善良总是多过黑暗。
因为四哥搏命似的工程在这里，四哥赖以翻身的大工程在这里，而自己早已计划着四哥的娱乐城一旦完工，就立马与四哥结婚，所以，陈丽的离职无疑给钟灵敲了一记警钟，从现在起，钟灵将密切关注公司动态，为四哥规避风险！“四哥好，我也好！”钟灵轻轻一笑。
“大门口，王五儿副食店。四哥。”就在这时莫四儿的信息来了，“这家伙在哄我吧？不在沐县吗，事儿办完了？”嘿！看看去！
莫四儿就喜欢王五儿家的面，他家的脆臊面特色就是“臊子”。莫四儿请教过臊子的做法。
做臊子是先将猪肉切成薄片，入热油锅烹炒，同时加入生姜、食盐、调料面、辣面和陈醋炒透即成。莫四儿晓得做法，不过整出来总不是王五儿家那味儿。人家开店的秘诀应该留了一手，不然咋个吸引食客呢？得了，好吃就跑个路，谁让自己挑嘴呢？莫四儿曾经看过相书，说他这一生的职业，第一是厨师，第二是医生，第三是作家……反正压根儿就跟生意人、工程师不沾边。不过莫四儿不信邪，莫名其妙地就干起了刮油膏这个事，弄不出名堂可能是不适合干这个？管他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莫四儿七零八落的瞎想，钟灵早过来了，远远就望见他的样子，心里就别提有多安逸了！“好啊！也不事先说一声，就下来了，好歹我也给你准备个惊喜呢！”钟灵一声不响地藏到莫四儿后面，就等面上桌，端他碗走！
王五儿猛然看见钟灵，认得是娱乐城的大美女，正打算招呼，钟灵做个闭嘴的手势，王五儿就明白了，“是莫老板儿的朋友。”立马下面条。
脆臊面上桌，莫四儿正拿筷子，一边碗遭端走了。扭头一看，钟灵捧着碗盯着他，眉眼儿都是笑！
“咦！三妹儿，抢我饭碗哇？”
“四哥，我饿了！”钟灵一眨眼，莫四儿明白，装兄妹嘛！
“哎哟！钟会计是莫老板儿的妹妹？”王五儿看着不像，“这俩人的面相，差距也太大了嘛！”
“王五儿哥！咋子嘛！我就那么孬，跟钟会计搭不上边儿？”莫四儿一看王五儿就明白这个人心里想啥，“哎！我爹就造我这副模样，没法！”
“不一个姓，姨表亲？姑表亲？”王五儿搞不清楚，就一个劲羡慕莫四儿有个美女亲戚。
钟莫二人笑而不答。
“来嘛，这个面好吃，你先吃。”莫四儿招呼钟灵坐下。
“老板儿，先拿副干净碗筷来，再煮一碗来。”钟灵看着莫四儿笑眯眯的。
莫四儿也明白了，“两个人同吃一碗面，再同吃下一碗！”
“四哥，咋个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顺利！非常顺利！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顺利！”莫四儿喜形于色！“回来第一个给你说。”
“嗯，好！”钟灵夹了一颗臊子喂给莫四儿，把拿碗筷来的王五儿弄神了！
“也，看不出来哒！莫老板儿，从来没见过你的女朋友，原来藏在娱乐城里头的！”王五儿放下碗筷准备走。莫四儿一把拉住他，“王五儿哥，莫乱说哈，我们是姨表亲。”
“真的假的？”王五儿哥，把二人左看右看，咋个看也看不出来有哪点像。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呢，没得法就这样儿了！我们从小玩到大，读初中她就回来了，我呢这又过来了！”莫四儿胡说八道像真的一样。
王五儿咧嘴一笑，信你才怪，自去下面条。
二人相视一笑。
“咋个沐县的工程那么顺利，你行贿了？”
“哪哟！遇上一个好人，不对，一群好人，正直的人！本来计划昨晚请监区的几位领导吃个饭，哪晓得人家早安排了，根本不用我请。喝了不少酒！”莫四儿眉飞色舞的样子是钟灵少见的。“10块屋顶没一处出问题，吴老头也怕费两次功夫，弄得扎实，不过也多用了不少材料。这下好了，监区上上下下都满意，就等局里拨款了！”
“好！四哥，咱们今晚庆祝庆祝！”钟灵也替莫四儿高兴。不过她心里还有事没说，就怕莫四儿不愿意。
“才上班呢！你能请假哇？”莫四儿猜到钟灵想说搬家的事，不过也不点破。
“等哈儿说。”钟灵看看王五儿不在，悄声说道：“去我那里说话。”
两人吃完两碗面，莫四儿招呼王五儿结账，连上次的一起结了。
两人从新公路往娱乐城里走，一溜串的几栋大楼已临近封顶。莫四儿边走边指给钟灵看，兴奋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女工宿舍是禁止男人出入的，所以钟灵把莫四儿带去她的宿舍还是小心翼翼。中午的时刻都在午休，院子里空无一人，莫四儿很容易地就进到了小河傍边的女工宿舍。莫四儿记得最早在大门口遇见钟灵那天，参观完“龙飞凤舞”们之后，顺着公路看向下面的职工住宿区，还不知道钟灵的寝室是哪间。那时，莫四儿还从没进过女人的闺房。现在莫四儿倒是已经在岳萍的卧室待过两次了，女人房间都会有特别的香气吗？莫四儿不知道，这是他第二次进到女人的房间。
“进来你就跑不了了！”钟灵笑嘻嘻地小声说话，“这个小院男人止步的，四哥。”
“啊？好啊！正说我那屋臭，悄悄搬来跟你住，进来出去都装扮成女人就行了！”莫四儿同样笑眯眯的。一边打量钟灵的寝室一边耸鼻闻气味。“果然都是香的！”莫四儿心里说，“小娘子房间的香味浓得多。”
“装扮成女人？好，等哈我给你找个假发带上……”
“说我是你老公，她们也不准进来吗？”
“好啊……就是……我们还不能承认呢！”钟灵没想到莫四儿会忽然这么大胆地说话，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好啊”，又想起还得暂时保密。不过，听四哥的意思，又想着跟自己一块儿住的意思，又兴奋又高兴。“那不用说，让四哥搬家就没问题了，不过还得问问。
钟灵和莫四儿还不知道李国民已经搬家走了，而钟大姐也是刚刚得知消息。钟大姐的消息也是在岳萍那里买盐巴时知道的，确定之后迫不及待地传呼了钟灵，告诉她不用搬家，李国民已经搬走了。而钟灵此刻正与莫四儿在寝室里卿卿我我的，根本没听到铃音。莫四儿的传呼机也响过，同样的原因，莫四儿也没听见。
莫四儿在想，如果把自己的钟灵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那会怎么样呢？对岳萍他可以一夜规矩，如果换成眼前这娇俏可人的三妹儿呢？
莫四儿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钟灵可没他那么下流的思想，而钟灵也万万没想到她亲爱的四哥已然与岳萍同床共枕好几次了！她同样想不到的是，莫四儿传呼机里的信息是这样写的：“老公，还不回来吗？”
不过还好，对钟灵来讲，她是幸运的，现在的莫四儿不是多年以后那个糜烂不堪的人，现在的莫四儿还算严以律己守身如玉。不过现在要对莫四儿下一个关于忠诚的定语其实是办不到的，一方面莫四儿本身也不在意那两个字，另一方面莫四儿没有结婚，正常的与异性接触的阶段，即使耍流氓也无可厚非。对“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样的说法，莫四儿不以为然，而他也没有义务对任何女人守节。
但莫四儿知道，他不应该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也知道，只有赚更多的钱，摆脱目前的困境之后，买个大房子有个栖身之所，再生两个娃娃，就圆满了！如果现在有个房子容得下两个人，像监区招待所那样有独立的厕所就好了。如果能住进一套像他进过的无数家住房那样，有客厅有厨房有卫生间有几间卧室，那就是太完美的人生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大白天的偷偷摸摸进钟灵的寝室？说话也得小声，不能让外面听见。莫四儿是个情绪化的人，一瞬间就觉得更对不起钟灵了。
莫四儿为自己这些年碌碌无为感到羞愧。与莫四儿同样单身狗的一个同行一个老乡，早就混到了“双枪”跨腰了，出行都是摩托车，不像莫四儿那样要么坐三轮车，要么骑自行车。太破烂的自行车没放在拥挤的臭屋，平时就扔在后面公厕的外面，还没人偷！
“双枪”就是“手机”与“传呼机”的组合。那是混得比较好的一类人的标配。手机已经取代“砖头”大哥大，成为新宠，因其体积小巧，比传呼机大不了多少，所以常和传呼机一起装在皮套里，并排挂在腰间。彼时，摩托罗拉传呼机和爱立信手机颇受欢迎，莫四儿常常幻想有“双枪”傍身，那是自身实力与风度的体现！
莫四儿想要的很多，有很多的奋斗目标，只是能力与实力不够，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太大。莫四儿不抱怨生活的不公，他只是苦苦挣扎着，想把日子过得圆满些。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不同了，把钟灵算在一起，就是两个人的生活了，自己一个人可以委曲求全，那不可能让钟灵跟自己一样憋屈的生活吧！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脸面，自己的女人混成黄脸婆，这个男人也太无能了。莫四儿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脸面不好看。
“对不起！”莫四儿捧起钟灵的脸，小声说了一句。钟灵在莫四儿的怀里正享受两个人独处的欢愉时光，不提防她的四哥忽然这样子说话。其实莫四儿想说的对不起有两层意思，那是钟灵不知道的。
钟灵没想那么多，在她心里，只要能和四哥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事，也不管四哥有没有钱有没有大房子。善良的女人通常在结婚前都这样善良的。
莫四儿还想说的是，自己狭隘的思想，没和钟灵有过多少沟通，尽在自己这里瞎琢磨人家在达县的过去。眼下这个一心只有自己的女人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意自己的生活尚且一塌糊涂，哪里有资格去打听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呢？还是先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儿的有出息了再去对别人吹毛求疵吧！
“四哥，咱们搬家吧，带间厕所的就行。”钟灵一脸期待地望着莫四儿。
“好！听你的！”莫四儿轻轻回答，在钟灵的眼角轻轻吻下……
“四哥，下午你做啥呢？”钟灵歪在莫四儿怀里。
“就下来看你，告诉你沐县的好消息，没别的事。”莫四儿斜靠在陈丽那张空床的床头，把钟灵的头枕在肩头，一边轻轻捻着她的头发。
“等下我上班呢，你咋办呢？”其实钟灵不想莫四儿走，咋个安排他呢？不如，让他去附近看看房子？
这四周有的是民房，能动弹有点劳力的都打工去了。有些人家根本没住人，有些人家就一两个老人带着孙子留守。这地方的民居不是莫四儿老家那种木结构的老房子，几乎都是两层或者三层小楼。有些常年家里没人的就委托邻居时不时开个门通下风，要是有人租房那就更好了，象征性地收点钱，还有人帮看屋子开门通风。这些事钟灵倒是打听了一些，只担心莫四儿不乐意搬，所以就等他回来看看之后再定。钟灵把莫四儿弄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断了岳萍念想，一方面也想过岳萍说的那句话，“生米煮成熟饭”！两个人也不小了，结婚生子正是时候。钟灵很想正大光明地和莫四儿住在一起，不过忽然出了王处长追自己这事，钟灵不知道莫四儿已经不打算再依靠王处长了。在莫四儿看来，团部的工程，娱乐城的预支款都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几年也没靠过谁，忽然想找个靠山，哪里知道靠不住也就罢了，还得跟自己争女人。莫四儿和钟灵聚少离多，每每在一起都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清静地说话。二人之间关于王处长的话题还没有正式拿出来沟通过。
“三妹儿，王处长那里，你别为我担心了。靠不到了，本来想借他的关系，在公司弄点预支款，办不到了。”
“你的合同里没有预支款吗？开始没有？中间没有？”钟灵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直就想问合同的事，今天总算开了头。
“也怪我，就想打个翻身仗。合同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预支款。”莫四儿叹口气。
“啊？！”钟灵也猜测过预支款的事。莫四儿一直紧张兮兮的状态让她不安，哪知道事态如此严重。原来他把王处长当贵人是想借王处长的关系对公司郝董施加压力，弄一笔预支款。要郝董改变合同？那也太难了，钟灵觉得即使有王处长的帮忙，郝董也不一定认账。郝董是多精明的人呢！
“王处长没有邀约你去团部揽工程吗？”钟灵早想到这一层了。钟灵忽然觉得自己多余了，咋个莫名其妙的一回来就碍了四哥的大事了呢！
“不管那些了！这么多年我也没靠过谁！现在不是有你了吗？有你比有什么都好！”莫四儿宽慰着钟灵，尽管前几天的确很难受。去过一回沐县，把很多事都看开了！
莫四儿的话情真意切，钟灵还是很过意不去，她太明白一个人单打独斗的难处了！钟灵听岳萍说过，莫四儿这几年从不回老家正是因为囊中羞涩。好不容易签个大合同还成了烫手山芋！那么大工程量，郝董愣是没有一分钱预支，这人老奸巨猾，钟灵是知道的，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材料进场就有预支款的规矩在他那里咋个就不要了呢？一边是不按常规出牌的郝董一边是急于翻身的四哥，钟灵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如此说来，李国民的合同同样是“不平等合同”了，哪还指望李国民帮四哥？李国民到时候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资金帮到四哥呢！钟灵知道，李国民在万山县的工程实际上几乎都是万山县泥厂不停地在拨款，李国民根本没花多少自己的钱，所以他那么嚣张那么舍得大把花钱也拿得出手。李国民咋个也上这种当？钟灵隐隐感觉李国民冒被人再次爆头的风险做四哥的邻居，恐怕正是因为自己是公司会计的身份，李国民想利用自己！既然李国民也被捆绑到这条船上，那以后肯定会有合作，工程预支款这个事，肯定不止李国民和四哥两家有这样的麻烦，如果大家联合，团结一致，必定可以合力得到好处。面对老奸巨猾的郝董，只有共同对敌才有胜算，才有希望。李国民那里可以维持表面关系，不僵化不亲近，会有用到他的时候。
“三妹儿，在想啥？”
“我……”钟灵很想说对不起，妨碍了四哥的大事。但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与四哥的大事相比，搬家就无足轻重了。而钟灵想与莫四儿租房住在这附近的想法也只能无限期搁置了。钟灵的心思又回到进寝室之前了，现在根本不能暴露自己和四哥的关系，能瞒王处长多久算多久，就打一个时间差。赌一把，万一王处长真能帮到四哥呢！万一王处长真能给四哥在团部弄下工程呢！绝对不能拿四哥的未来冒险，一切以四哥的事为中心！还是那句话，“四哥好，我就好！”
“四哥，不搬家了。咱俩的关系对这里的所有人保密。赌一把王处长，万一他真能帮忙呢！李国民那里，只要他不生事，那就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他在达县做的事，我不想提了，四哥，我们可能以后需要他的合作，所以有些事不告诉你为好，你也不用瞎猜更不能去问李国民，答应我，好吗？”
莫四儿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钟灵，更没想到就这几分钟时间，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更细致更全面的计划。与李国民之间的关系，尽管钟灵依然不肯明说，那一定有钟灵顾虑的方面。钟灵已经如此坦率，开诚布公了，自己没有理由怀疑她。莫四儿明白，钟灵在为自己着想，这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莫四儿略一沉吟，重重点头：“听你的，三妹儿，只是，委屈你了！”
“四哥，我得去上班了，你咋办呢？”钟灵紧紧搂着莫四儿的手臂，一点也不想分开。偎在四哥怀里，是她好多年一直幻想的。
“你去上班，我呢，去各处楼上看看，估算下开工的时间。”莫四儿又想了想，“得再去材料公司去一趟，打个招呼，让他们尽早备料。材料充足，才能一鼓作气快速解决战斗！过几天沐县的款子到了，先预支一笔给他们，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在空手套白狼，不能让他们怀疑我们一点钱都没有就在开工。得让他们更信任我们，大胆地购进材料，把后续的材料放心地赊给我们！”莫四儿这会儿有条有理思路清晰。当然了，听了钟灵一席话，明白钟灵对自己的好，这让他感觉人生更有希望了。有个深明大义的贤内助比啥都强！就冲她放下与李国民的恩怨，甚至想到了要与李国民联合，这就足以让莫四儿感叹她的胸怀！为了自己都已经做到了无私无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庆幸的呢！
钟灵摸出传呼机看时间，看见大姐发来的信息，一阵欣喜若狂，一阵感叹这是天意！
“四哥！你看！”钟灵的传呼机上，“三妹儿，那砍脑壳的搬家了！”
“四哥，我想让你搬家，我讨厌他，怕你因为我与他难相处，毕竟你们以后要在这里做工程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有……四哥，你猜。”钟灵顽皮一笑。
“哼哼哼！鬼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不放心我跟岳萍嘛！”莫四儿刮一下钟灵的鼻头，“我与她姐弟相称，这些年人家也帮我不少，我对她只有感恩之心，没有男女之情。以前都没事，现在有你了，跟她就更不会有事了！”
“她喜欢你呢！喜欢得不得了！这个，我的明白！”钟灵捏一把莫四儿手，又放嘴里咬一口。“四哥，我也喜欢你！”莫四儿摸摸她的头，凑近吹了一口热气。
“四哥，晚上我回去，陪你！”又咬一口，恋恋不舍起身，“我去外面看看，没人你就出来。”走向门口，一回头一脸红扑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