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
“你好!万山县水泥厂财务科。找哪位?”
“我找程小琳。”
“我是程小琳。”程小琳心里一惊,怕是找麻烦的吧。自钟灵走后这几天,不晓得咋搞的,老是心惊肉跳的,情绪也不好,就跟贺彪闹得不可开交。昨天贺彪给他买了衣服手链,才消停了些。不过还是哪儿不对劲,这电话?
“钟灵要死了!”对方说出来的几个字让程小琳魂飞魄散!“你说啥子?你疯了吗?”程小琳怒目圆睁,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科室里全体起立望着她,温顺的程小琳可从来没有这样子凶过。
“钟灵就让我打电话给你,只让我给你说一句话……钟灵要死了。”
“妈也!钟灵……”一下就大哭起来!
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围过来了!
“咋子了?……咋子了?”
一个同事抢过电话:“你说的啥子?”
“钟灵要死了!”对方还是那几个字。
按下免提,“你是哪里?钟灵在哪里?出了什么事?”同事连声发问。
“这里是彭昌县水泥厂,你们快来人吧,她不行了,真的快要死了……”然后挂断电话。
“喂……喂……”
“咋办?”一团糟!
“小琳,快!找彪哥!”
“蒲洁!”
“李老板!打李老板的大哥大!”
“请帮我留言:蒲洁,钟灵要是死了,我他妈让你死得难看!对,就这几个字!连呼10遍!”程小琳拨通了126寻呼台。
“贺厂长,钟灵在彭昌水泥厂,刚才有个奇怪的电话打过来,就5个字……钟灵要死了!对,彭昌县水泥厂是我们的合作单位……对,这么远,只有你们领导出面了!”
该打的电话打了,该发的留言传呼了。
坐等彪哥回话……
财务科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钟灵性格温和,言行得体,处事大方,人长得漂亮,大家都喜欢她。漂亮女人还没得绯闻,就显得更让人尊重。虽然都知道她在找她师兄,但都不觉得她和师兄会有出格的行为。毕竟连对方家庭住址,高中时代的学校都一概不知!与同时来的程小琳相比,甚至跟所有单身女人相比,钟灵在大家眼里都是个异类。与同事相处融洽,工作积极上进,本以为花瓶一个,哪晓得能力突出有目共睹!平时深居简出,不招摇不显摆,好像还没见她化过妆!所以,这样子一个别人家的乖乖女,突然爆炸出“钟灵要死了”这样的事,都难过的不知所措!
“叮叮叮……”
不等响第二声,程小琳抓起电话,同事立马按下免提。
“钟灵大事不好。”
大家心里瞬间凉透,程小琳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把情况通报给总公司董事会汪董,汪董立即与彭昌县水泥厂取得联系,彭昌县水泥厂厂长亲自带人找到钟灵,情况很不好。已联系彭昌县医院,立即专人专车护送钟灵紧急抢救。据现场查问,钟灵已水米不进三天多了。事发原因正在通报李国民蒲洁等协查。汪董指示:程小琳与钟灵关系亲密,宜立即启程赶赴彭昌,同行人员保卫科刘干事和贺彪副厂长。传达完毕。请程小琳立即准备出发,我这里通知刘干事。”
“李总,钟灵咋个回事,你晓得不?”
李国民大哥大响起的时候,刚与他堂哥联系上,一听出了这等大事,急慌慌地帮忙出主意。李国民的意思是堂哥得亲自去趟小汤家,守在那里安抚弹压,等着这边车队回来。至于其他的人,他已经电话通报了几个亲家同学兄弟,单等这边车队到时,一同前往小汤家。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正是考验他们的时候。无事时好友亲朋一大堆,难来了一个也不见?这可不行!
刚刚挂断电话,水泥厂吴厂长电话就进来了。
“钟灵咋个了?”李国民心头一惊!这两天净顾小汤事情,忙里忙外还得挟私报复钟灵广造舆论。只想搞臭她分散死人带来的负面压力,惊动了吴厂长亲自过问,事情不小。他这几天还真没见过她,蒲洁也没见过。“也!莫不是钟灵顶不住压力,想不开……”
李国民半天不开腔,吴厂长就火了!
“李总,你带来的人死在我厂里,一个就够了!还要再死一个吗?”
“啊?!”李国民手一抖,一万多的大哥大差点掉水沟去了!“马上,我马上去找她!”
“叫上一路来的另一个女的,听说是你的情妇儿?”吴厂长这会儿一肚子火,也就没个好声气了。“厂里安排车子,派两个卫生员,你让她跟卫生员一起去县医院陪护钟灵。万山县水泥厂的人正赶过来,钟灵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也不给李国民说话了,“啪”一声挂了电话。
李国民这下慌神了,“弥天大祸!弥天大祸!钟灵,你害死老子了!”赶紧找蒲洁。
话说蒲洁看到程小琳发来的留言,当时就寒毛倒竖,满世界找李国民讨主意!遍寻不着,只好硬着头皮去看钟灵,心里七上八下,“好妹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她赶到时,李国民先已到了!一辆中巴车停在女工宿舍门外。两个工人抬着担架,一个卫生员提着盐水瓶,输液管套在钟灵手背上,正缓缓走出来。蒲洁几步抢过去,只见钟灵面无血色,气息奄奄,怕是活不成了。
钟灵望着她只惨叫了一声“蒲姐……你……好狠……的心呐!”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无声淌下来了。
“妹妹……”蒲洁看那惨状,早把恨钟灵的心冲走大半。想起钟灵素日的好处,素日的为人,素日的做派,哪里又是此间流言里的浪荡女人!自己浪荡自己信,最不能信的钟灵是那种女人!“我这是猪油蒙了心!我才是该死的贱人!”一巴掌,两巴掌,当着众人自己抽自己脸上了!
“就怪你!不让我去!钟灵死了,我跟你没完!”程小琳恶狠狠的声音像极了他家母老虎。“不会有事的,彭昌县水泥厂吴厂长已经送钟灵到县医院特护病房了。不是还有蒲洁和李国民在嘛。”
李国民算啥东西?程小琳心里清楚,这个人是“笑官打死人”!口蜜腹剑!有了蒲洁还不够,平日里但凡遇见自己,他那双眯眯眼老跟自己胸前这两坨画圈圈,要不是忌惮自己是彪哥的人,早下手了。“会不会打钟灵主意不成,搞事情了?”程小琳越想越怕,“他把钟灵强奸了?”
“死鬼!”程小琳忽然对贺彪说:“你说,钟灵是不是遭李国民强奸了?”
贺彪听见程小琳那话,顿时更加兴奋,“咋可能嘛!李国民有的是钱,找个啥样女人没有?至于鼓捣(强迫)钟灵干那事嘛!”
“哼!我不是被你鼓捣……”程小琳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呼吸也重浊了。当下二人再不管有没有人来,脑子里哪里还有钟灵的死活,且先娱乐娱乐一回吧……
“李国民早就打钟灵主意了。蒲洁也晓得,防他严着呢!”
“管他呢!”
“你不会也跟李国民一样?”
“想也不犯法,想也是白想……”
“哼!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也不嫌多……大老婆要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二老婆要风骚蚀骨夜夜笙歌……三老婆要上得台面脸上有光……”
“凭什么只有男人才可以流氓成性!色狼就该只有公的吗?谁说的色狼就不能是母的!”程小琳得意地笑了。
彭昌县医院特护病房。
“妹妹……”蒲洁守在钟灵床前,悔恨的样子不像是真的。
钟灵不想说话。“哪一个才是你呢?平日里嘘寒问暖姐长妹短,转过身怀疑我与你家男人偷情。”
“李国民的品行,你还不了解吗?我找师哥,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凭什么你要相信李国民的话三天三夜不来看我,任我生死由天!我不想把事情曝光只为给你们留脸面,哪知你竟如此糊涂助纣为虐!”
“可见那平素的情谊都是装的!人道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为一个这样的人渣,你竟狠心要置我于死地……所谓的姐妹情深看来都是假的!”
“我管你真心还是假意,从此就当你从未相识,做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罢!”
“众口铄金,莫怪莫辨……”小汤托梦的话是要我莫争辩吗?也是,纵有千般委屈,又怎堵众人悠悠之口!有道是越描越黑,不如禁言罢!
恍惚间,狗尾巴花、梭米洞、草丛里的石头愣子、新棉絮铺的滑竿、小汤的脸、渐渐没了温度的手和他那飘若游丝的痛苦呻吟一股脑儿在眼前闪现。那些片段,一片一片连续,然后再加进来小汤敬酒时的结结巴巴、分辨不是小夫妻时的面红耳赤、想要去寻菩萨时的坚毅固执……
当所有画面所有片段如同胶片般连续,一切的欢喜与悲伤都被放成电影!那些竭力要回避不想再碰触的惊魂片刻、那些沉痛地想要装着失忆的血淋淋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顽强地挤进来,在电影里肆意的穿插游荡……无论多么抗拒,那些超越生命之轻难以承受的沉重与忧伤,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沉渣泛起,不可抑制地汹涌泛滥……那场电影啊!就像一把榔头……扑面砸来……怎么躲,也躲不开!
钟灵回到万山县城,钟启芳带着王秋月和王学文姐弟俩早守在路口,姐妹俩抱头痛哭,犹如隔世再见一般。两个小的一边一个拉着小姨的手说啥也不松,水泥厂显然已经回不成了!招待所就在附近,贺彪当即决定:给钟灵开一间最好的客房,派一个最踏实的员工,钟灵可以享有最大的特权--疗养到最好的身体状态再回来上班!
而钟灵哪儿也不想去,她只想和钟启芳一家待在一起。崭新的靠椅,崭新的泡沫垫子,崭新的床套枕头毛巾被……屋外就是钟灵和程小琳刚来的清晨,第一次在青石板街道左顾右盼,两个小孩探头探脑嬉嬉闹闹扶着的栏杆。那些清晰的“叮……叮……叮”脚步声仿佛还在青青石板路上回响……
当钟灵坐上靠椅那一刻,她想说的话,只有一句:“姐……我想你们了……姐……我想回三江城了。”
话说李国民在彭昌接到吴厂长电话,言及万山县水泥厂的人正赶过来,心下有点着急。毕竟那里还有收尾工作没有完结,工程款大半还没有结账。主管人事和财务的副厂长贺彪近来又与自己有点嫌隙,哪儿得罪他的,一点都没有头绪。这边的消息是哪个捅过去的?传到那边的信息有些啥内容?带队来彭昌县水泥厂的是哪个?蒲洁和钟灵与自己来彭昌游玩按说是职工个人行为,与工作期间发生的事故无关,何以惊动了高层?李国民一脑门子的浆糊。
小汤的棺椁还得和王天顺亲自送回达县去,路途遥远,坐轮船走水路不可能。只能用大卡车,人多壮胆还得多几个能帮自己说得上话的工人回去。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堆,王天顺虽然没说啥子,但无缘无故多出的事端毕竟是风流惹的祸,还得安慰老搭档替自己周全。
自那晚在小汤灵堂见过一次钟灵,后来再没见过。再后来谣言四起净是不利于钟灵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处于明哲保身的心态,竟然没有一个人为钟灵发声。但有一个人例外,虽然没有见到钟灵,他还是预感到了大事不好。所以他暗暗打听,总算知道了钟灵的住处。他是山洞事件的亲历者,小汤的那个胆小的工友,他知道谣言不是真的,小汤地下有灵也不允许伤害她。
“钟会计,你咋搞成这样了?”钟灵的虚脱让他大吃一惊,虽然预感不好,但钟灵的惨状还是让他难以置信!“没有人管你吗?”
“帮我打个电话,找程小琳,就说5个字:钟灵要死了。”钟灵艰难地指指枕头,工友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姓名和电话。随后工友喂了钟灵一口水,然后急急忙忙去了生活区悄悄拨通了程小琳的电话。
李国民也没闲着,一边电话指使留在万山的工人,一边联系厂里某位领导。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欣喜万分!好你个彪哥彪先生!竟敢假传圣旨假公济私!明里带队到彭昌水泥厂调查善后钟灵事件,暗里带情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原来万山武陵建材公司董事会汪董言明了要主管安全生产的副厂长带程小琳和保卫科干事一同前往,结果变成他带队了!
散布谣言,以假乱真,浑水摸鱼是李国民的拿手好戏!这与他制造彭昌水泥厂风波,制造小汤家乡谣言如出一辙!
可怜的彪哥人还未到彭昌县,万山县水泥厂后院早风声鹤唳狼烟四起了!
不可一世的贺彪到了彭昌县,连李国民影子也没见到。李国民早已带棺椁车队扶灵回小汤老家去了。他还用在贺彪面前奴颜婢膝打躬问安?!彪哥只有在蒲洁面前狐假虎威一通,待了几天,钟灵见好,就带队回万山县去了。他还不知道回去之后,一场疾风暴雨正等着他呢!
贺彪的车在万山县城被钟启芳拦截留下,一行人回到水泥厂。离厂区大门还有老远,就看见一群人。贺彪还以为是厂里的工人来迎接他接钟灵凯旋回归,心里暗暗得意。他早已准备好了演讲的腹稿,要在广大工人同志面前自吹自擂一通:如何如何深入虎穴、如何如何明察暗访、如何如何与黑恶势力斗争……总之,彪哥是大大的英雄!
“彪哥!”程小琳着急的呼叫把他从沉醉的美梦里惊醒!
“啥?”心里正怪程小琳打断他精心编排的演讲程序,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敲击车窗的声音。伴随敲窗声,还有他家那母老虎牟大姐排山倒海地怒吼:“贱人程小琳,烂货,爬出来!”
吓得程小琳直往蒲洁怀里钻,彪哥目瞪口呆仓皇无地!只见那厂门口几十号人指指点点正等看热闹呢。这还不算,咆哮的彪哥婆娘身边还站着与她那体格同样彪悍的几个娘家人!“刘干事!快下车驱散人群,疏通道路,通知保安全部到位!”
刘干事本是彪哥心腹,这种情况尽管腿也发软,也只有硬着头皮开门下车了。外面那几个人正愁车门不开,英雄无用武之地!眼见刘干事探头出来一把甩在三米远,狂风暴雨般从蒲洁怀里扯出程小琳扯出彪大人!
好一顿暴揍!直捶得山河变色鬼哭狼嚎!
那刘干事哪里敢通风报信去,直吓得发抖。围观人群里也有彪哥心腹,见势不妙拔腿就跑,通知厂保卫科和办公室去了。有好心拉架的,有嫌不够热闹的,有成心添乱的……一时间地上一出武打戏,圈外一出众生相!
等到全副武装的保安队集结到场,领导层稀稀拉拉来了两个,拉开围殴的牟家人,程小琳和贺彪早已被揍得鲜血横流面目全非衣不蔽体了!那母夜叉牟大姐兀自不解气,扯开嗓门乌拉拉一顿臭骂,又脱下皮鞋朝程小琳扔去!正所谓:春风得意时,须防鬼敲门。不做亏心事,哪来祸傍身!
保安队把牟家人团团围住,另有几个男女扯住疯狂的牟大姐。卫生队迅速到场,查看伤势。
蒲洁以手掩面,直奔程小琳,“妹妹……”昔日形影不离的两个小妹,钟灵差点死于非命,程小琳又被揍得死去活来。那身上的衣服本就露胳膊露腿,这下子更被撕扯得胸衣外露裙破腿长了!扯下身上的披肩裹住程小琳的身子,一迭连声哭着,“妹妹,害苦你了……”如此毒辣的招数,蒲洁心知肚明,除了李国民还有谁如此下作?怪只怪自己眼大无神,看错了人,又想起不愿同车回水泥厂的钟灵……神仙妹子差点因为自己的私心狭隘真的一命呜呼往生极乐了!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现在才急匆匆奔向贺彪,“彪哥……”
“兄弟,送我去县医院……请你帮忙,封锁这里的消息……”彪哥拉住他手恳求道。这家伙还想着家丑不外扬?
“大家安静下,贺副厂长不辞辛劳亲自去彭昌县接回我们的钟会计,钟会计被人设计陷害差点死于非命,公司董事会会立即着手调查处理。至于贺副厂长家人……”领导转身朝向牟大姐,“大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们莫要中了歹人的奸计,使亲者痛仇者快!请各位就地解散,不要轻信谣传,公司董事会立即着手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也请大家保持冷静保持客观,不要借机生事,挟私报复以讹传讹。”
几句话既保全了公司的颜面,又分析了事态可能的根源,既保护了同僚又安抚了牟家人的愤怒。当然带有主观性!事发突然,也算难能可贵了。就是文绉绉的,不晓得人群骚动,听清没有,听懂没有?
“钟灵呢?”一个拖得长长的哭音响起。财务科现在才得到消息,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划拉开水泄不通的人群奔到车前。车里哪里有钟灵半个影子!
“钟灵死了?不是听说救活了吗?”
人群里炸开了锅!钟会计的声誉还是在群众中蛮好的,漂亮的人一般是人们关注的对象!事情因她而起,原以为她躲车里不出来,众人还小有怨言。忽然听见一个女声,好像车里不见了钟灵,不免又担起心来。
“可惜了那一身的淑静一表的人才!”
“钟会计人呢?”领导一把扯过刘干事。刘干事这才恢复神智,低声说道:“在钟启芳家里,她们是干姐妹,钟启芳不放人走。”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惊慌!钟会计现在万山城钟米粉钟启芳家调养。”领导顿一顿,“人家一个小姑娘从千里之外来支援咱们厂建设,大家多点关爱之心,得空时去看看吧!”
担架到了。面包车乌拉乌拉的又返回万山县城而去。
风雨飘摇,道路泥泞,月亮躲在厚厚云层里,星星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一辆被牛皮毡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卡车艰难行驶着,车灯的光穿过蒙蒙细雨交织的雨幕,显得并不明亮。前方一会儿是绝壁一会儿是悬崖,逼仄的山道上密布着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忽然,前方引路的面包车一个急刹,紧跟其后的大卡车紧急制动,一阵滑行差点儿顶上面包车。
“咋回事儿?”李国民一惊。
“前面有个大水坑,得下车看看深浅。”司机边说边开车门。
“鬼天气!”王天顺嘟哝一句,继续打瞌睡。
“王老师,抽烟。”李国民下车给后面的卡车司机点上,“前面大水坑,看看深浅!”
“李老板,你给小刘说下,前面有岔路,一边能去达县,一条丰都方向。”吸口烟,“整错了只能倒回来,走冤枉路。”
李国民望望漆黑的四周,鬼影瞳瞳的,有些怕人。赶紧前去面包车,不提防脚下打滑,一屁股坐路上了,吓出一身冷汗。又赶紧去车前面的水坑洗屁股裤子上的稀泥,回身坐上面包车,裤子湿漉漉地黏在屁股上,很不爽!
真是生涯最糟心的旅程!
“看!你们看!”天刚微亮,瞌睡小的工友(山洞事件亲历者)指着山坡下远处的一片城市建筑群,一块巨大的招牌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丰都……”
“糟糕!”司机小刘一拍方向盘!“走岔路了!”走过的路咋个错了呢?小刘就奇怪明明应该要过一个渡,咋个一直开一直看不见渡口,原来弄错了!
大家下车,窝尿的解大手(上厕所)的抽烟的自行解决……
掉头走了近3个钟头,返回到岔路口,看见路口的方向标识,果然错了。去来近6个小时算白跑了,小刘一看油表,还能走1小时,得找个地儿加油,心里懊恼不止。李国民赶紧安慰他,“不急,兄弟!天黑雨大的,这好了,光天白日的,不得弄错了!”嘴里这么讲,屁股还没干,心里只直骂娘!
“检查,请出示证件!”
李国民赶紧抓起皮包,下车走到大卡车前,拉过一个当官模样的,“里面铝合金,装修材料,下雨裹得严实,就不拆牛毛毡了……”一边谄媚的笑,一边拉开皮包,数数四个人,“老大辛苦,抽包烟。”双手递过4包“红塔山”,再从兜里摸出张“老人头”塞进领导口袋,又一阵打哈哈。
领导装模作样问:“没得违禁品嘛?”
“不敢!不敢!”又递过一张名片,“xxxxxx装饰公司xxx”。
回车坐好,轻蔑地说声,“几包烟的事儿!”不过,真查到棺材,小处说得就地火化,大处说得出示公安机关的《死亡证明》,这个还麻烦!不过这些对于李国民来说都叫“天空飘来一片云,那都不叫事儿!”
不晓得万山水泥厂啥情况?正想着事,大哥大响了,“李总,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牟大姐火冒三丈,找了董事会大闹。董事会也很恼火,贺彪自己换人带队已到彭昌县。鉴于影响恶劣,董事会成立专案组调查钟灵事件,另外成立专案组调查财务科,主要针对贺彪。”来电没有明说调查钟灵事件其实就是针对李国民。李国民当然知道轻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这个“告密者”此刻就在身边,这是他想不到的。
“公道自在人心!”钟灵不堵“悠悠之口”,李国民又怎能堵得住!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李国民此刻的危机,远不是“八百”那么简单,董事会抽这个时间彻查财务科,钟蒲程三人俱不在科里,钟程二人他不清楚,但蒲洁账上,他李国民是不干净的!
李国民飞速旋转的脑筋此刻犹如儿时玩的“陀螺”,抽一鞭子再抽一鞭子,也没转出个所以然。
李国民另外发出两条消息之后,索性闭上眼睛再一次完善车队到达达县之后的行程。
车队到达小汤家最近的一个镇,一边找人弄花圈添“纸钱”鞭炮,一边招呼大家吃饭储备精力准备应付接下来与小汤家人的正面交锋。
李国民堂哥已在小汤家待了好几天了。李国民事先散布的流言早在小汤家乡传遍,因此尽管小汤家陷于悲痛之中,总体还算平静。灵堂法事齐备,只等小汤遗体回归。
李国民在达县的一帮亲朋好友严阵以待。接到李国民车队已到镇上的消息,也已立即启动,从达县城浩浩荡荡奔小山村而来。
李国民车队离小汤家还有数百米远,乡村公路就到头了。鞭炮齐响,小汤家早着人来了。“八大金刚”(抬棺材的8个壮劳力)吆喝着把棺材顺下卡车,花圈,纸钱,一路旖旎前行,鞭炮声里到了一处新挖的墓穴。小汤家人亲属俱是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其情其景观者无不落泪。
小汤妈是李国民远房表亲患内风湿腿脚不便,小汤爹早已忧思困顿下不了床。儿的遗体到了,硬是着人抬着到了墓穴处。一通法事道场念经颂福,开棺验尸。老两口手摸儿郎肿得不成样子的头脸,自上而下摸遍儿郎全身,嗓子早已哭声不出,就剩眼泪水无声的流淌……
可怜的弟弟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这里端着哥哥的灵牌目光呆滞,早已欲哭无泪了!
晚间的追思会就在小汤家小院。主持追思会的村里的老人坐八仙桌主席,左右分别是小汤家属亲朋,李国民这边以堂哥为首。
堂哥以悲切沉痛的情绪致悼词,回顾了小汤平凡短暂的一生,对他给家里的贡献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接下议题一是陈述死亡事件经过,二是赔偿。
主宾双方拉锯辩论,最终确定了赔偿金额,一条鲜活的生命等价不等价的以一笔不菲的价钱做了最后的了断。
当晚,李国民和另外一人被安排在小汤生前的房间休息。李国民和衣而卧,眯上眼睛,净是小汤生前一起共事的画面。想到从此阴阳两隔,也不禁伤怀。小汤一家把自己当神一样供奉,谁料到该讨婆娘的年纪,撒手走了。睡得迷糊,一阵阴风飒飒,好似小汤就在床前,张口大叫:“李国民,还我命来!”李国民一惊而醒,再不敢睡。身旁工友鼾声大作,令人烦闷无比。此刻的李国民对钟灵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王天顺早已摸清莫兴建的住址,此绝密消息仅他俩人知道,暗里给了王天顺教育局那朋友一点好处,封锁消息。此间事了,随堂哥李主任回乡里处理一些家事,看看有没有机会得见莫兴建的大哥莫兴城。
说来也巧,李国民回乡,刚刚就遇见了返乡处理事情的莫兴城。李国民只字不提钟灵找人,旁敲侧击不但弄清了莫兴建就在三江城刮油膏处理屋顶防水,还顺带把另一个莫兴建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原来另一个莫兴建在广东打工早已结婚生子!
这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难得的好消息!正自欣喜若狂,大哥大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