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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民公司的先头部队抵达娱乐城，装修工程正式拉开帷幕。刘燕母子住进女工宿舍，原来租下的房子就成了空巢。李国民躁动了，再一次邀约小翠，随着王天顺来三江城的时间越来越近，小翠的计划再次启动。
“王哥，你好久过来呢？”
“这边正在收尾，我得坚守阵地。”
“李总老是约我呢，你快过来吧！他们在娱乐城都开工了，李总把那个刘燕安排到娱乐城煮饭，把家都搬下去了。”
“一周之内，这边完工，我保证！”
“李总让我到他家住呢！”
“贪心不足！”王天顺在电话那头暗下决心，这次到娱乐城，一定和李国民清算账务。他倒要看看，手里没有钱的李国民还能把小翠怎么样！还有资格和自己争小翠吗？！
王天顺心里，对钟灵始终怀有一份愧疚感，所以李国民离开彭昌县水泥厂之后，他有意无意地在工人们面前为钟灵翻案。渐渐地，不明真相的一部分工人转而同情钟灵。王天顺不觉得钟灵在娱乐城会给自己造成麻烦，因为他认定钟灵是个善良的人。王天顺有了排挤李国民之心，他想获得更多人的支持，钟灵和莫四儿一定会帮到自己。王天顺不确定或者说他不相信钟灵会跟莫四儿儿分手，尽管李国民信誓旦旦地说过他的“夹生饭”计划，也见过莫四儿和他的另外一个女人在一张餐桌上的表演。
毫无疑问，王天顺和李国民之间即将上演一场史无前例的龙虎斗。围绕在两个人周围的人都将成为这场大戏里某一个角色。蓄谋已久的王天顺开始占得先机，自大的李国民还没意识到王天顺颠覆的决心。
小翠的意外插入，成为这一起内讧事件的导火索，加速分化瓦解了王天顺对李国民多年以来形成的压迫、顺从以及依赖心理。这不禁让人想起春秋时的西施、东汉末年的貂蝉、明末清初的陈圆圆……这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可以改变国与国之间的格局进而深刻地影响了民族的历史与未来。
和那些左右了历史进程的女人不同，小翠不过是世俗人眼里刚刚走上正确人生轨迹的失足女，她心里那一丝“有恩必报”的良善之心被激发，仅仅源于莫四儿不经意间的一次“善举”以及以小翠的身份无法得到的几句忠言－－给自己挖一口井……！
团部的涂料工程终于迎来了验收的日子，相比于屋顶防水处理，这项工程要简单得多。屋顶防水处理验收要经过几场雨的检验，而内墙涂料只需要眼睛看平整度和颜色以及墙体触摸轻微摩擦时有没有掉灰。这是没有问题的，因此莫四儿对此一点也不担心，每间屋他都亲自看过摸过，心里有底。
原定由营房股朱股长和后勤处章干事带队验收，后来朱股长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就由章干事主持了。随行的有工程队王师傅和莫四儿几个人。
与屋顶防水处理一样，重点是拉皮尺量平方。一连连长派了两个战士负责全程拉皮尺，章干事记录，每间屋记录完毕，章干事和莫四儿签字确认。施工队一个月的工作，验收量平方只花了两个小时。
回到后勤处，章干事详细计算了各房间面积，汇总成一个表格，总平方面积数也就出来了，照例是章干事签字莫四儿签字。章干事把表格交给莫四儿，他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莫四儿带着表格去见朱股长，在工程结算表上填上实际施工面积，计算出工程款数据。装订成册，朱股长签字。验收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提供发票的事了。这个不难，找涂料门市开发票就行。
朱股长把工程结算报告盖上营房股印章，交给莫四儿，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最初朱股长讲过的了：团部常委们都得在这份结算报告上签字。
莫四儿不知道这其实是最困难的事了，所以当他从朱股长手里接过结算报告单时，完全是一副轻松的表情，不就找几个领导签字嘛，啥难的！从营房股出来，莫四儿去了后勤处，王处长不在，学习未归。一圈儿下来，签了两个字，莫四儿依旧不着急，下午再来！
中午和陈经理到团部大门外的餐厅吃饭，聊起了常委们签字的事儿，陈经理说等王处长回来就好办了。王处长几时回来？陈经理说快了。报告单他也得签字呢！陈经理说那也得等。后来陈经理说先自己找常委们签字，实在不行再想法。莫四儿觉得奇怪，签个字有啥难的，还有“实在不行”这样的话吗？
吃完饭回到服务中心，在陈经理的办公室沙发上睡个午觉，莫四儿只想着签完字儿就可以结账的事，心里的快乐自不必说。一觉睡到两点过，起来冲了冷水脸，又去团部大楼，门卫已经认识他了，见面找个招呼径直挨个楼层去找领导签字儿！一圈儿下来，没签得一个字！问了些人，有说开会去了、有说学习去了、有说休假了。
我的天！莫四儿只剩摇头的份了！
夏天的天气，像小娃儿的脸，说变就变。莫四儿的屋顶防水处理净看老天脸色，连续几天忽晴忽雨的，把屋顶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莫四儿无奈，只得等暴晒的太阳出来，一场雨晒个两天也不定能干透屋顶，莫四儿的生意变成了靠天吃饭。
工人家里又正是抢收稻谷的时候，莫四儿急也急不得，索性等着。
团部签字的事让莫四儿很无语，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有4个名字没有签到。就跟面对时晴时雨的天气一样，莫四儿毫无办法。
莫四儿放在新工地的这点材料那是他丢不起的，一不小心被人偷了，他可就万劫不复了。娱乐城的大门关得住公司老区，关不住新大楼这一片，所以这几天莫四儿每天都到娱乐城来，尤其是晚上，不来还不行，得守着材料！
莫四儿每天都来娱乐城，渐渐地和李国民的工人也熟了。毕竟是老乡，尽管莫四儿早已不迷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话，不过听着熟悉的家乡口音还是更亲切些。何况这些工人知道了他就是钟灵曾经找了几年的师兄，不觉也高看他一眼。
一台木工电锯机床，几个工人正在干活。莫四儿在新综合办公大楼的屋顶早已收工，所以接下来的工作是李国民的装修公司的时间。莫四儿和老乡们说着闲话，看他们干活。这些木工的活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科技的先进让莫四儿很感慨，当年和莫老爹一起拉锯锯木板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不过现在，把粗大的树干锯成板材，再把板材锯成两公分见方的木线条子，已经不需要全靠人力了。
莫四儿看见的木工电锯机床，是李国民为了节约成本，租来的。用惯了现成的木线条的工人，对操作机床并不熟悉，租借机床时，来的技师简单给李国民的工人们讲了操作要领，安全及注意事项，演示了个一个过程就走了。看着简单的技术动作，操作流程，在技师手里很灵活，到了李国民的工人们这里，一切都没有那么顺手。
把树干锯成板材，树干粗大、沉重，几个工人协作，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没有出现问题。出问题的是把木板锯成2、3公分见方的木线条，看似轻巧的工作，操作起来简单也不费劲，几个工人协作说说笑笑地重复着。时间已经中午，到了食堂打饭的时间了，莫四儿给几位老乡打过招呼正要走，就听见一声惨叫。
莫四儿赶过去时，一个工人的半截中指已经不翼而飞了。另外的人吓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莫四儿拉开皮包取出一叠纸巾压在断指上让工人自己捏紧，拖起人就走，“快点，走，上医院！”一边招呼几个傻在当场的工人：“找那截断指，送陆军医院！”
“我去打电话叫李总，你们仔细找手指头！”内中一个工人缓过神来，一边吩咐一边往公路边找公用电话。
“李总，出事了！”
“啥子事？”李国民和几个先回去的工人正在男工宿舍等着刘燕炒菜上桌。
“孙成的手指头锯断了！”
“啊？！”李国民丢下等饭的工人抓起皮包就跑，“说清楚些！”
“最后一根木线条，锯完就下班，不晓得咋个的，孙成中指锯飞了，他们再找。莫总带他去陆军医院了！”打电话的工人总算一口气说完了。
“好！”李国民挂了电话，直奔木工点，几个工人没有找到断指。
“给王总说了没有？”
“没有。”
李国民掏出电话准备通知王天顺，他今天在城里办事，可以通知他就近去陆军医院。李国民让其余工人回去吃饭，自己去医院，不过打给王天顺的电话并没有拨通，他把手机放进了皮包。
李国民赶到时，外科医生已经清创完毕，莫四儿正准备打电话问有没有找到断指。李国民示意没找到，那只好直接缝合创口了。李国民说了一堆感谢莫四儿的话，莫四儿也只是说，都是老乡，自己熟悉这家医院，举手之劳。不过那工人倒是对莫四儿的仗义出手很感激，尽管他一直没有说话。
此刻的王天顺并没有闲着，一间装修考究的餐厅雅间里，小翠正和他边喝酒边聊天。一身时尚打扮的小翠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矜持端庄。以至于王天顺时不时地把她和万山水泥厂的蒲洁比较一番。比蒲洁年轻靓丽，比蒲洁更会穿着打扮，比蒲洁更有女人味儿！对女人的审美与喜好上，王天顺与李国民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王天顺比较内敛隐忍，李国民张扬热烈。蒲洁掉进李国民的狂热的情网让王天顺无可奈何，生性淑静的女人喜欢热情似火的男人？王天顺不懂。只是他看着蒲洁的一笑一颦，总会没来由的心动。如今和蒲洁如此相似的小翠自从那晚第一次进入他的视线，他就觉得再没有理由再让着李国民了。
王天顺借口进城办事，约小翠出来，陆梅心知肚明也不阻拦。二人同逛商城，王天顺殷勤有加，总想为小翠买这买那，小翠一一回绝。拗不过王天顺的殷勤，好歹选了身衣服。
面对王天顺，见多识广的小翠并不怯场，要应付他这样的男人，小翠有的是招。不过没等小翠拒绝下一步王天顺的行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机响了！
“天顺，小孙手指锯断了……”李国民不合时宜的电话让王天顺接下来的计划化作了泡影。
王天顺挂断电话，不无遗憾的对小翠说：“一刻也不能离开，就这点儿时间，工人手指头没了！”
“啊？！那咋办？”小翠都不需要找理由脱身了，尽管她嘴里这么问。
“莫总送到陆军医院了，我得去一趟。”王天顺皱着眉头，他郁闷的不是工人手指断了，小翠太明白这些男人花了点钱想干啥了！
其实李国民给王天顺电话时，一行人已经离开医院到了一家餐馆。
“得请莫四儿吃个饭，也给断了手指的孙成压个惊！”李国民兜里的钱在医院花得差不多了，让王天顺来结账。自从王天顺来了娱乐城，李国民的钱夹就不那么鼓胀了，一方面李国民不能借故用公款，另一方面彭昌水泥厂工地并未结账，随着工程的加深，娱乐城工地开销日益增长，二人在公用账户上的钱日渐紧张了。李国民这些年是挣了不少钱，但他还算顾家，交给他老婆的钱比留给自己的还多。自从离开彭昌水泥厂，一个人待在三江城，又是刀砍住院又是勾搭刘燕和别的女人，打个麻将还净输钱，这近一年的时间坐吃山空，李国民除了巧立名目挪用公款，他个人账户上的钱花得也七零八落的了！让刘燕去给工人做饭就是为了节省开支，租用锯木机床也是李国民的主意，买木头锯木线条比买成品的木线条少开销一大笔钱。惹出这么大事，王天顺有话要说，不过李国民有言语化解，这方面和追女人一样，王天顺不是李国民一个档次的。
尽管如此，刘燕租下的房子并没有退，李国民隔三差五的带女人回去睡觉那是比开宾馆便宜多了。在李国民心里，小翠才是最爱，把小翠弄进套房里睡觉是他最想做的事！今天就有这样的机会，等下吃饭，王天顺来结账，让他回去监工，自己就溜出去找小翠！这主意好！为了追小翠，李国民也花了不少钱，他觉得娱乐城的开工在小翠那里肯定会引起震动，有几个女人不喜欢有钱的男人呢？！
“小翠，下午红珊瑚舞厅，跳舞去？”
“李总哇？走不脱呢！夏天店里生意好，搞不赢。”
“哦！”李国民猜到小翠会这样子回话，他打定主意下午回出租屋睡觉，养足精神！
“那就晚上，我等你下班，跳个舞，吃个宵夜！”
“好的！”小翠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恰是莺歌燕语，听得李国民心里一荡！
连下两天雨，莫四儿在娱乐城的屋顶处理被迫又停工，想着团部常委的签字还没有完结，上午又到了团部。今天运气比较好又找到些领导签了字，最后还剩3个。签个字都这么费劲，不晓得结账又得拖多久，莫四儿暗自庆幸，还好不是自己投资，不然还真的让人伤神！
莫四儿还想留在团部，等下午再碰碰运气，中午哪儿落脚去呢？老是去麻烦陈经理，自己也烦了，不如去一连找那个司务长老乡，顺便混顿午饭。莫四儿在训练场边的路上溜溜达达磨磨蹭蹭，不想迎头而来的一辆吉普车在他面前停下了。车窗摇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起了。
“莫兄弟，咋个无精打采的呢？上车！”
莫四儿听声儿就晓得是王处长了，从车窗伸进手去，握住他的手，激动得话也不利落了。
“总算，把你老人家盼回来了！”
莫四儿上了车，吉普车开到团部办公大楼。进了后勤处办公室，通讯员进来泡了两杯茶。
“王处，这次咋个学习这么久？”
“这是经常的事……”王处长喝口茶，“看你有事，直说，不用客气话。”
莫四儿就喜欢直截了当，王处长刚回来，事儿肯定多，赶紧把涂料结算单递过去。
“常委们的签字，还差几个。”
王处长一笑，“哟！完工了？不错！这上面还差三个人，放我这儿，让通讯员去办！”说完，把他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了。“现在在哪儿开工？”
“娱乐城。”莫四儿知道他想问钟灵的事，“王处，钟会计在达县有男朋友了。我找她聊过。”莫四儿索性直接点。
“哦！难怪！不过她没有结婚，我还是有机会的！”王处长很自信。“抽时间约她吃个饭。”
“好！我来办这个事！王处，你先忙，我约好了，再联系你！”莫四儿刚说完，王处长电话响了，莫四儿赶紧起身，告辞。
出了团部大楼，莫四儿想起刚才应对王处长的话，竟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我才是正主儿呢！咋个像偷了他的女人？！”莫四儿为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
“三妹儿，王处约吃饭呢！”莫四儿出了团部大门，直接拨通了钟灵办公室电话。
“好啊！正准备找他呢！”钟灵的回话让莫四儿吃了一惊！“他刚刚又来科里找我了，刚好我不在。真得找他说清楚！”
“我马上回来，等下你到王五儿副食店，我们吃个饭。”
莫四儿到时，钟灵已经点好菜了，王五儿看莫四儿到了立马端菜上桌。
“刚刚我在他办公室，给他说了你在达县有男朋友，但他不死心，说你没结婚他就有机会。”
“然后要你约我吃饭？”
“这是机会！”莫四儿给钟灵夹了一块儿豆腐，“刚刚那感觉，就跟我偷了他女人似的！”
“你那签字，咋样了？”
“给王处了，他让通讯员去办！就签个字都拖20天，这账，怕也难得结！”莫四儿叹口气，“防水油膏快完了，得给材料公司付款了。”
“这个月的工资发不了了……公司没钱了！”钟灵的话让莫四儿吃了一惊，“我也是才知道，公司是真没钱了，银行也贷不了了。”
“这消息外面人知道的多不？”莫四儿担心又像上次工地停摆那样闹得满城风雨，连破产的传闻都出来了。这次要是又跟上次一样，材料公司是不可能再赊材料的，不赊欠也就算了，再追欠账可就麻烦大了！
“会破产吗？”莫四儿忧虑。
“不知道！屋顶工程得尽快完工，只有完工了，才有结账的可能！”钟灵盯了莫四儿一眼，“赶在破产传闻出来之前！”钟灵显然早已意识到了目前的危险状况，不过她不想莫四儿太过担心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你去材料门市，必须一次性把所有需要的材料全部拉回来。”
“全部？”莫四儿看着钟灵那张不带丝毫表情的脸，一瞬间明白了娱乐城目前的状况恐怕比上一次更加凶险。上次去拉材料，吴经理客气地表示等莫四儿下次拿货不再欠账，那张始终微笑的脸上透露着不容商量的坚定。“他们早就接到娱乐城即将破产的消息了吗？！”
“四哥，把需要的材料一次性全部拉回来！”钟灵再次提醒。
“不给钱，拉不回来了。”莫四儿简短地回答。“我已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们了。”
一段长长的沉默。
“别着急，我们一起想法。”钟灵给莫四儿夹了块回锅肉，“你准备几时安排和王处长吃饭？”
“明晚吧！他今天刚回来。”现在除了团部的工程款，莫四儿山穷水尽了。即便把团部收到的钱全部投入，娱乐城剩余工地所需的材料款也还是不够！但如果没有团部的涂料款，莫四儿的工地除了停工，将别无选择！
“现在给他打电话……明晚！”
“好！”此刻的莫四儿有点乱，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前发生了。“可恶！老天不作美！如果天气好，早就完工了！”
王处长愉快地接受了莫四儿的安排，接下来的饭局会怎样？莫四儿此时只能寄望于王处长帮忙，他和钟灵的关系只能无限期地处在隐秘状态下了。
莫四儿在娱乐城门口和钟灵分手，只想回去睡一觉，到了岳萍门口，被拖住了。
“老公，还是没有签完字吗？”
“没呢！娱乐城工地快停工了！”
“咋个会停工？”岳萍看莫四儿脸色不对，心知大事不妙，“他们故意躲起不给签字吗？娱乐城工地又是咋个一回儿事？”岳萍赶紧给莫四儿一杯热水。
“团部常委们哪会为我这点小钱躲我，又不是他们私人差我钱。他们有的根本就不在团部。”莫四儿喝了杯热水，汗水滚豆子一样淌下来，“工地材料断货了。”
“材料门市不是答应要多少给多少嘛？咋个变卦了呢？”岳萍吓一跳，那可就麻烦大了！
“悄悄给你说，娱乐城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莫四儿低声说话，“不要给别人讲……可能真的要破产了！”
“啊？！”岳萍不信那么大公司咋可能说垮就垮呢！就算垮了，那么多地产房产，还怕给不起欠账？！岳萍不知道娱乐城早已把最后一点资产抵押给银行了。
“不怕，老公，我有钱！明天取来给你！”
这不是莫四儿想要的，他从一开始不打算告诉岳萍有关娱乐城合同的任何事就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只是刚才和钟灵一起时想到最坏的结果终于还是未能避免，一时间有些慌神，被岳萍一追问就啥都说出来了。
“我在想办法，明天就有消息了！”莫四儿除了指望明天晚上和王处长的饭局之后能够尽快从团部拿到钱，别的真的无计可施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为什么不把娱乐城工地转包出去呢？！”莫四儿此刻终于明白第一个说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的人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有这样深刻的领悟！
李国民的装修工程显然已经遭遇到了莫四儿同样的困扰！他们也没有钱了！
“老李，彭昌县水泥厂工地还在验收过渡期，结不了账，现在这种情况，咋办？”
“没想到他们那么早主体完工……”李国民此刻底气不足，他明白王天顺不但要追究责任还要自己出钱。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已经开工了，工程得继续下去，没有钱得想法筹钱。”王天顺不容置疑的口气在以前是没有的，不过现在，李国民不得不听着。
“哪儿还有钱呢？公账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公账上是没有钱了，老李，得从家里拿钱。”王天顺点题，“给你的三个账本？”
“天顺，小汤哥是在彭昌县水泥厂春游时发生的事故，这不应该由我一个人承担。”李国民果然早有赖账之心，“春游的决定是我们共同决定的。”
“你不带蒲洁和钟灵到彭昌，有春游这种事吗？”
“带蒲洁到彭昌也是你同意的！”
“老李，你这样子说就蛮不讲理了。你带蒲洁到彭昌是你自己的事，你把钟灵带到彭昌打她的主意也是你的事，与我有关系吗？蒲洁和钟灵来了彭昌才有春游的事，因果关系要明确！这个公司你是老大，你要带蒲洁和钟灵到彭昌，我反对，有效吗？”王天顺越说越激动，“我反对跟娱乐城签合同，你不照样签了？我从彭昌来解除合同，你说你背后干了啥子？”
“你来解除合同，我干了啥子？”李国民做贼心虚，“我给郝董支招，王天顺不在睡觉吗？诈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天顺一声冷笑。
“不出事是兄弟，出了事都赖我一个人头上！我不服！”
“钟灵在彭昌县水泥厂被你造谣，差点被你和蒲洁活活饿死，钟灵住院前后、打点公安局、打点彭昌县水泥厂高层、你扳倒贺彪搅乱财务科再打点万山县水泥厂上下的支出费用，不该算在你头上吗？！”
李国民本想再狡辩，但王天顺数次提到钟灵直击李国民要害，李国民只好闷声不语了。
“给嫂子打电话，要钱来开工才是重点，老李！”王天顺乘胜追击，这才是今晚他要说的重点！
李国民无奈，今天这种局面，自己是罪魁祸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国民悔不当初！
“老婆，给你商量个事，彭昌县水泥厂没有结账，三江城这边开不了工了，你看家里还有没有钱，拿来救急。”在王天顺的威逼利诱下，李国民拨通了他老婆的电话。
“你在三江城，咋个没被人砍死呢？！你在彭昌县，咋个摔死的不是你呢？！你这个畜生，还有脸问我要钱吗？离婚！法院见！”李国民为了显示自己诚心向老婆拿钱，专门开了免提，不想竟被一顿臭骂，他老婆最后甚至提出了离婚！李国民一脸懵逼臊得一脸通红！
“谁砍你了？”王天顺瞪大眼睛，他是真不知道！
“哎！兄弟，你在彭昌县不知道，算了，以后再说，现在咋个办呢？哪儿找钱去？”
“老李，你看着办吧！”王天顺把李国民约到刘燕的租房，目的已经达到，不管他咋个弄钱，扔下李国民摔门而去。
“小翠，下班没有？出来吃夜宵！”
“好的，王哥，等我哈！马上出来！”小翠的声音如同这夏日里的一阵清风一霎时就吹去了王天顺心头的不快！
王天顺从李国民租房出来，直接到了东城，和小翠在马路边吃麻辣烫。
“咋个了？王哥，有事儿？”
“都是他惹的祸，麻烦大了！”
“李总？”
“他破产了！要害我也破产！”王天顺干了杯里的啤酒，气哼哼的。
“啊？！他那么有钱！还养着一个女人呢！”小翠看王天顺那样儿，晓得事情不小，机会来了！
“都是用的我的钱！娱乐城的工地本来我就不同意签合同，他强行签了。上次我来是为跟娱乐城撕毁合同，被他动了手脚。现在娱乐城工地没钱动工了。”王天顺说顺嘴了，啥都说。
“啊！”小翠大吃一惊！看来王天顺和李国民之间矛盾大着呢。他们开不开工，小翠才懒得管，谁用谁的钱也不关她的事。
“他被人砍了，你晓得不？”王天顺忽然问。
“听说过，就是为跟他同居的女人，被那女人的老公找人半夜下的手。赵哥说差点砍死了，那个时候他们住在莫总隔壁。”小翠开始往莫四儿这边引话题，“不知道后来咋个又搬走了。租房里住着一个女的，他还来勾引我，当我是傻子！莫总那女朋友好像很怕他，一听说李总住隔壁，立马找地方让莫总搬家呢！”小翠不经意地说不经意的和王天顺碰杯，看他啥回应。
“钟灵还敢跟他住隔壁？那钟灵不是疯了就是傻子！阴差阳错！李国民还让我背黑锅！幸好钟灵找到莫四儿了，不然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小翠意识到王天顺快接近她要的东西了。王天顺话里有话。
“你也不用自责，钟灵和莫总分手了。我倒是觉得两个人与其千辛万苦见了面又分开，不如永远都见不到还能心怀美好。”
“他们真分手了吗？”王天顺听小翠那么说，不由叹息一声：“钟灵也太可怜了！”
“还不是因为李总！”小翠开始编瞎话，“就李总那样的花心萝卜，一个劲儿往莫总身边凑，钟灵又逼着莫总搬家，他们之间好像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两个人就吵，钟灵也不解释，任由莫总猜，渐渐地两个人就淡了。赵哥和陆总都劝不和他们。也不知道钟灵和李总到底是啥关系？”小翠抿一口酒，“你刚才说 钟灵要敢跟他住隔壁，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哈哈！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钟灵遭李总强奸了！”
“强奸未遂！”王天顺脱口而出！
“啊？！可怕！狗改不了吃屎，上回还要强奸我呢！他让你背啥黑锅？他那么坏，你还跟他一起！”小翠乘胜追击。
“他有他的长处，合作赚钱嘛！以后你不和他来往，他也拿你没法。”王天顺继续喝酒，忽然意识到今晚说得太多了。钟灵既然已经和莫四儿分手了，那也不用再揭人伤疤了，何况钟灵自己都不愿讲。
彭昌水泥厂没过验收过渡期无法结账，王天顺不愿自掏腰包，而李国民最终没能从他老婆那里拿到一分钱。在王天顺的催逼下，李国民从达县的朋友那里借到一笔钱，开始了艰难的半停工状态。李国民和王天顺的关系由此恶化。
莫四儿宴请王处长之后不久，团部常委们的签字也很快结束了。莫四儿从涂料门市那里开了发票交给朱股长，开始等待团部的结账通知。
按照莫四儿和钟灵的约定，宴席到了中途，钟灵才姗姗来迟。理由是大姐家有急事，处理了才急忙赶来的。钟灵露面，王处长开心不过，酒到酣处竟然在满桌老乡面前正式向钟灵表白。
莫四儿宴请王处长当然不能只是请了他一个人，和当初王处长请莫四儿一样，莫四儿一并邀请到的仍然是那晚的原班人马！满满一桌老乡官兵，莫四儿自然是挨个敬酒，挨个感谢！一想到酒宴过后很快能收到工程款，莫四儿自然又得多喝了酒！王处长追求钟灵满座官兵都知道，大家都以为一向文官气十足的王处怎么也得含蓄点，哪知道竟然当众表白，竟把一场老乡聚会变成了他的求婚仪式！早已喝得神魂颠倒的莫四儿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王处长和钟灵中间，成了他们二人的“红娘”！而满桌官兵自然也就成了二人好事儿的见证人！
莫四儿有苦难言，喝得酩酊大醉，陈经理派车送回。钟灵有心和莫四儿同车回城又恐王处长疑心，只好眼睁睁看着莫四儿被扶上车，一边暗自洒泪。等到王处长一行离开娱乐城，夜已深了，钟灵站在娱乐城大门外始终不见有车路过，给姐夫黄七儿信息竟没消息过来，无奈之下只好独自回宿舍。
莫四儿下车自有岳萍接着，此时夜已深了，岳萍不关门就为等莫四儿回来。岳萍打定主意，要是莫四儿一人回来也罢，倘若钟灵一同回来就让他们都回自己家，绝不让酒醉的莫四儿单独和钟灵一起！
莫四儿在岳萍店里待着，喝了浓茶和一大杯糖水，稍稍缓了酒劲儿。
“钟灵回来不？”岳萍问。
“不知道，可能回不来了吧！”莫四儿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岳萍扶莫四儿回家。
莫四儿睡到天亮也不起床，只说休息，不用去娱乐城工地。岳萍此刻方知工地已经停工了。
达县来的两家公司几乎同时停工，急坏了郝董，但两家公司“无米下锅”，娱乐城又无钱预付，只好听之任之了。
莫四儿在家闲着，岳萍看着着急，几次给莫四儿讲要去取款给莫四儿开工。莫四儿哪里肯接受，他是觉得团部常委们的字也签了，发票也上交了，应该很快会结账了。何况娱乐城无钱，即便加速完工，自己也收不到款，索性等着。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又加上时常后悔应该也和团部涂料一般转包出去，哪有今日之烦恼呢！莫四儿已经很消极了。
钟灵倒也没闲着，她依然坚持必须尽快完工，才有可能拿到工程款。即便以后娱乐城宣布破产，政府也会出面收拾烂摊子，该给的工程款也不会少，不过是拖欠。如果根本就没完工，一切都无从谈起，前期的工程那才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钟灵决定主动出击，约见王处长。王处长欣然应约，派车到娱乐城接钟灵到团部。不巧的是，当日莫四儿闲得无事，也去了团部，不过没见着朱股长，通讯员说他去成都办事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莫四儿转身出了团部大楼，在一棵大树下躲阴凉顺便抽根烟。
莫四儿低头抽烟，王处长从办公楼大门匆匆出来，莫四儿看见吉普车缓缓开过来，停下。王处长快步向前，远远的听着王处长的声音，“小钟，欢迎欢迎！”
莫四儿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隐身在大树背后，侧身望去，从吉普车上下来的，不是钟灵还能是谁！
骄阳之下，钟灵撑起一把太阳伞，王处长跟着钟灵亦步亦趋。二人说说笑笑，竟是参观团部的架势。
莫四儿想起不久前从王处长办公室出来，在离这不远的位置从心里冒出来那感觉－－竟似做贼心虚一般！
莫四儿当时为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而此刻，看着和王处长和钟灵远去的背影，莫四儿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句话––“我才是正主儿呢！咋个像偷了他的女人？！”
“为了娱乐城的工程竟要我搭上三妹儿？！”莫四儿一脸羞愧，抱头屈膝委顿于地。
莫四儿也不知道怎么出的团部，只记得他给了岳萍一个电话，就说了几个字：“岳姐，帮我！”然后蹲在团部大门外的公路边，失声痛哭。
莫四儿浑浑噩噩坐班车回去，到了岳萍店里，岳萍把一包钱推到莫四儿面前。
“老公，我早就把钱取出来了！”岳萍望着面前两眼通红的男人，又说了一句话：“不够的话，我还有一套房子！”
莫四儿不知道的是，岳萍昨天去了医院，打了B超，她怀孕了，这次不是假的！
娱乐城防水工地复工，臭味顿起，钟灵赶到屋顶。
“四哥，你哪儿来的钱开工，材料公司赊的吗？”
“岳姐给的。”莫四儿神情漠然，“三妹儿，不用找王处长了。”
“四哥，我找过王处长，他已经答应了等朱股长回来就拨款给你。”
“用不到那个钱了，岳姐把房子卖了。”
“啊？！”钟灵一脸苍白。
钟灵的计划是，等朱股长回来拨了款，把借给大姐的钱要回来，还不够的话，她甚至已经想到了到程小琳和蒲洁那里借钱。而这些话她没有给莫四儿讲，她想给莫四儿一个惊喜！只是现在，莫四儿冷漠的表情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包括她与王处长暗地里的交往－－在王处长那里为莫四儿求的情，都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
钟灵忽然想到雪地里的那个梦－－她身陷雪地，身后有两匹狼，两匹狼的后面还有一群狼，四哥在前面不远处，倒背双手，对她绝望的惨叫，无动于衷！
钟灵凄然转身，下楼，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的传呼机里再一次出现了王处长发来的信息：小钟，晚上我去接你，看电影去！
“去你妈的电影！”钟灵再也忍不住，坐在脏兮兮的楼梯间，痛哭流涕。
钟灵怎么也想不到，她去团部约见王处长，为莫四儿说情，会有那么巧，被莫四儿看到！钟灵也不会想到，岳萍竟然可以为莫四儿的开工，卖掉栖身之处－－唯一的一套房子！
钟灵更想不到的是，王处长随后发来一个消息，里面的内容让她瞠目结舌！
“朱股长成都车祸，不治身亡！”
“四哥！四哥的钱呢？”钟灵被一场巨大的恐惧包围！
“四哥！四哥！”钟灵跌跌撞撞连跑带爬上楼，一脸苍白，上气不接下气！
“三妹儿，啥子事？”莫四儿望着去而复回的钟灵那一脸恐怖的神色，不晓得出了啥大事！
“四哥，朱股长死了！”
“你说啥子？三妹儿，哪个死了？”
“朱股长死了！四哥！”三妹儿泪如雨下。
“啊？！”结算报告单、常委签字、发票！一切手续都已经齐备，钱呢？！
“给王处长打电话！四哥！”
莫四儿搓搓手，他的手上尽是防水油膏，然后从腰间皮套里扣手机，扣了两次也没扣出来！钟灵帮他取出来，莫四儿拨通了王处长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听！
“打他手机！四哥。”
“我不知道！”莫四儿要哭了！
钟灵摸出传呼机，找到传呼机信息，翻出王处长手机号。
莫四儿手忙脚乱拨号，拨了两次都错！钟灵抢过手机，拨号成功！
“王处，朱股长车祸？”
“是的，我正赶去成都！”
“他没给我钱呢？”
“工程款一分也不会少你的，跟他出事没关系，怕啥？”
“字签完了，发票都给他了，就等他拨款呢！我就怕他这一出事，我的钱没了呢。”莫四儿本来吓得要死，一听王处长说一分钱也不会少，松了口气。
“发票给他了？”王处长忽然问。
“给他了哇，他说等上面拨款，然后就给我。”
“啊？没给钱，你给什么发票？给钱才给发票哇！”
“他说先给发票，等拨款，我就给他了。那现在怎么办？王处！”莫四儿又紧张了！
“我请示团部调查，不过……”王处长停顿一下，“按照惯例，给了发票就是结账付款，工程事项全部结束！”王处长最后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
“我一分钱没挣到，还他妈的倒欠涂料门市老板一大笔工程款了？！”莫四儿双目呆滞，手机从手里滑落下去，重重跌在屋顶！
“四哥，你哪儿来的钱开工，材料公司赊的吗？”
“岳姐给的。”莫四儿神情漠然，“三妹儿，不用找王处长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钟灵和莫四儿的对话就变成了无情的现实！莫四儿不但用不了朱股长给的工程款救急娱乐城的防水工程，而且极有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那个钱了。
该死的签字！早不签完晚不签完，刚刚签完交给朱股长。
被莫四儿寄予无限期待地与团部的第一次合作以他倒欠涂料门市一大笔钱的方式正在走向完结！此刻的莫四儿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山穷水尽，一夜之间从穷光蛋变成身背一屁股烂账的人！
“该死的！”
莫四儿一声咆哮！
蹲在地上的钟灵正默默地捡起手机，用纸巾仔细地擦干净，一滴血两滴血……不停地滴落在她面前的楼板上！钟灵惊恐地抬头，满嘴鲜血的莫四儿像一头正在吃人的野兽！
“四哥！你咋个了？”
钟灵把莫四儿扯进楼梯口，楼道的风燥热的没有一丝凉意！
“钱还没给老子！他怎么能死呢？”莫四儿目露凶光，“老子找领导去！”莫四儿飞一般地下楼，把钟灵远远地落在身后！
“等等，四哥！”钟灵带着哭腔拼命下楼。
莫四儿和钟灵赶到团部的时候，王处长一行已经离开。莫四儿冲到团领导办公室，领导正一脸冷峻地坐在办公桌后。莫四儿无数次在这栋楼上下找常委们签字，领导已经认得他了。
“领导！朱股长出车祸了，我的钱，他没给我呢！”莫四儿上气不接下气。
“后勤处在处理。”领导面无表情。
“王处长说了，我把发票给朱股长了，就表示他已经给我钱了。”
“原则上是这样！你把发票交给营房股，营房股拨款给你，这是同时进行的！”
“我是第一次在团部做工程，不清楚这些！朱股长说交了发票，还要上报，批准之后再拨款！”
“找常委们签字就是上报，签完字就是批准，不存在交了发票再上报再批准这一说法！”领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总有一个人在说谎！但领导的说法和王处长的说法是一致的，那就是朱股长在说谎了。但朱股长现在已经死了！
“我是第一次在团部做工程，只知道朱股长那样说，我就得那样做！”
“这次朱股长车祸事发突然，现在不止你一个人来找我说工程款的事，已经责成后勤处调查，会给你一个答复的。”领导讲完了。
“又是王处长！还能指望他吗？”莫四儿心底一片冰凉。
“也许，还有救吧！”钟灵心存侥幸。
莫四儿和钟灵刚刚出了团部大门，涂料门市的电话来了。“莫总，听说朱股长车祸？”
“我在团部，找了领导，已经责成后勤处处理了。王处长去成都了，回来就办涂料工程款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朱股长死了，团部要赖账呢！”
“后勤处调查，然后处理，等几天吧！”莫四儿已经快崩溃了。钟灵看见莫四儿的嘴角又有血流下来了，左边腮帮子已经明显肿了。
“上火了，牙龈肿了。”莫四儿这几天忙忘了拿药，昨晚痛了一夜！
“回去，拿药！”钟灵给莫四儿擦了嘴角的血迹，“有王处长在，应该能拿到钱，四哥，别着急。”
莫四儿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班车到了娱乐城门楼，莫四儿让钟灵回去上班，自己回去拿药。钟灵不肯，但莫四儿坚持，钟灵只好下车。
莫四儿找了家药店，店员给了他“人工牛黄甲硝唑胶囊”、“螺旋霉素片”、“布洛芬胶囊”交代他不能喝酒，饭后吃药。莫四儿就想喝酒哪儿还吃得下饭呢？
“岳姐，给泡碗方便面。”莫四儿回到岳萍店里，腮帮子已经肿老高了。
“咋搞的呢？”岳萍一边烧水一边问，“昨天就叫你拿药，你不听，这哈儿安逸了！”
“痛死了才好呢！”莫四儿龇牙咧嘴的，牙巴又痛起来。“昨晚痛了一晚上，气死了。”
“好好给我活着！”岳萍瞪他一眼，“还等着跟你过好日子呢！”
“我要死了，就把欠你的帐赖了！”莫四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岳萍觉得奇怪，娱乐城不是开工了吗？早给钱晚给钱总是赖不掉的，她不担心这个。岳萍正想问，莫四儿又说话了。
“朱股长死了！”
“啊？！又没打仗，打仗也轮不到他上战场，咋个死了？”岳萍泡好了面，端给莫四儿。
“车祸！”莫四儿吃口面，痛得摸脸。
“他死了，未必还能赖了你的账？赖账你也不怕，你又没投钱进去！”岳萍不当回事，“背时的是那涂料门市！”
“咦！还有这说法？”莫四儿一皱眉。
“本来就是嘛！天地良心，你又没收到一分钱，未必还要你赔钱？！”岳萍一笑，“老公，就算你挣不到那钱，你也没亏多少！”
“刚才去找领导了，还真没有给我钱的意思。他说给了发票就是结账了，从程序上来说钱已经给我了。”
“屁话！他这是想赖账！”岳萍想了想，“你那贵人老乡呢，他咋个说？”
“他跟领导一个意思。”
“黑心肠！他们穿一条裤子，是一伙儿的！都是他惹的事！先把你屁股撞了再给你一屁股债！”
“领导说了，调查处理，交给他办。”莫四儿吃完了面，赶紧吃药。
“大不了一走了之！跟我回我老家去！”岳萍忽然说。“让涂料门市找官大的闹去！找处长没用，他的话做不了数！惹毛了，让他们找县政府告状去！”
“啊！逃？我这啥命？！”莫四儿说完，人就走了。
岳萍张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她想告诉莫四儿怀孕的事儿，但这档口，岳萍啥也说不了了。
钟灵回到财务科，左右不是滋味。还是打个电话给王处长吧，领导不是说涂料工程款的事交后勤处处理吗？
“王处，听莫总说朱股长出车祸了？”
“是的，我正去成都。给你电话想说这个事，今晚要失约了。”
“哦！那莫总的钱还没给呢！刚才看见莫总，他都着急死了。”
“团部结账的程序是那样的，理论上朱股长已经付款给莫总了。”
“但朱股长和你的说法不一样。他死了，死无对证了，这个事团部不能就这样定性了吧？”
“等我回来调查。”
中午钟灵没有去食堂打饭，殃殃地躺在宿舍，刘燕的小孩来找她玩儿，她也没工夫搭理。小孩回去跟他妈一说，刘燕还以为钟灵病了，专门来看她，还熬了碗稀饭带了一碟泡菜。钟灵心里一阵叹息，“李国民咋个净找些个善良的女人下手呢？”忽然又想到蒲洁，不知道她和那公务员结婚了没有？
上午看莫四儿急成那样，钟灵心里很责怪自己。都是自己惹的祸！王处长不追求自己，四哥也不会这么快有个涂料工程。要不是为了讨好四哥也不会那么快就把常委们的字给签完，没签完，那结算单还在四哥手里，发票也交不上去！
“我是祸水吗？”钟灵凄然一笑。
在彭昌县水泥厂，小汤哥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不是自己把他推下山的，但他终究还是因为自己才去爬的山。李国民虽然害得自己差点死了，但他也遭报应了，死了一个工人损失了一大笔钱。连累他到了三江城，差点被人砍死，现在娱乐城的工程也因为没钱停工了。
四哥一定在心里怨恨自己不把和李国民之间的事说明白吧！李国民的毒辣是自己领教过的了，他能把贺彪这个老江湖扳倒、能把万山水泥厂财务科搅得天翻地覆、能把自己逼回三江城、能从万山水泥厂全身而退，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要报复自己报复四哥太容易了，四哥哪儿是他的对手呢？惹不起躲得起，总有一天自己会亲口告诉李国民害自己的事，不过，那也得等到李国民滚走之后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莫四儿山穷水尽麻烦透顶，王天顺和李国民的装修工程迎来转机。
“小翠，很快我就回来了！”
“啊？是吗王哥！彭昌水泥厂能结账了吗？这太好了！”小翠巴不得他马上回来呢，她要的东西还没有结果呢！
“都怪李国民这个烂人，彭昌县水泥厂计划把接下来的工程交给我，但娱乐城那个烂摊子还必须得尽快完工！只好暂时放弃了。”
“得感谢他！不然咱们两个咋个能够遇见呢？”小翠不失时机地给王天顺灌点蜜汤。
“对对对！哈哈哈！”王天顺开心大笑。“这次回来得找他算总账，他早就没钱了，彭昌县水泥厂他惹下的大祸得要他负全部责任！他得打欠条给我！”
“就是，你不能太善良，他是喂不饱的狗！”小翠早已按下录音键，只等王天顺说出更多的机密。但王天顺那边已经挂电话了。除了“强奸未遂”再有就是今天说的“惹下的大祸” 别的就没有了，他要李国民打什么欠条呢？
李国民的装修工地，白天会开工，不过也就是装装样子。李国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钱不足以支撑庞大的开销，最近更是连一群工人的生活费也难以为继了。刘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私下里贴补了不少钱，她的和儿子的将来还指望着李国民呢！
王天顺回彭昌县水泥厂结账也有几天了，待在装修工地也无事可做，这一天，李国民从刘燕那里拿了二百块钱，去找麻友们打麻将，本想去翻个翻儿捞一把回来，然后弄点酒肉回去改善大伙儿的生活，哪晓得只用了两圈儿不到，钱就遭洗白了。李国民郁闷得慌！以前老子有钱成心找乐子混时间不跟你几爷子认真打，输钱也正常，老子今天认真打，还他妈输钱，这哈儿连本钱都输光了，明天叫一大群工人喝自来水儿？！不行！得捞回来！好在麻友几个还念旧情，让他欠着，谁不知道这李老板在娱乐城做着大工地呢？这点小钱还不至于赖账！接着打了几把，李国民手气见好，连着伏了几把大的，把个李国民兴奋得手舞足蹈！
“民哥，不如玩大点，小麻将打起没意思。”麻友甲说。
“我没钱，你们玩儿。”麻友乙假意不玩儿。
“哥这有，借给你，不要你利息总可以吧。”麻友丙发话了，“哥哥我前两天帮人收账发了个小财，不差钱儿！”一副生怕麻友乙不打这台麻将就散了伙的样子。
“打嘛打嘛，继续！”李国民刚伏了几把大的，士气正盛！
就这样，4圈下来，李国民输了两千多，都是麻友丙借的！他哪里晓得人家几个做他的局故意让他赢了几把呢？！这哈儿李国民瓜兮兮的，不但兜里的二百没了，倒欠人两千多！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李国民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好了过两天还钱再约继续战斗！
李国民下了楼，肚子里饥肠辘辘的，看岳萍还开着门，赊了一包牛肉方便面让岳萍帮她泡。李国民吃面，岳萍闻着牛肉味居然连着进去吐了三次。
“老板娘有喜了？”李国民埋着头吃面，就听见他声音。
“你咋晓得的？”岳萍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刚刚说完又觉得说漏了嘴，赶紧找补：“受了暑热！”
“哈哈！莫四儿工地复工，这是双喜临门啊！恭喜恭喜！”李国民一笑。
“这老小子不知道憋啥坏呢？”岳萍看李国民笑得诡异，心里一紧！
钟灵怕他，莫四儿警告过自己离这个人远点，岳萍想到这里立马保持警惕！怀孕这个事要让他给传出去了，不晓得要惹出多大是非呢！得挽回！
“李总，我跟我那死鬼男人一年多也怀不上孕，看着别人家跟我们同时结婚的孩子现在都几岁了，我这心里就不得劲儿！”岳萍开始编瞎话，“你们那边有没有偏方？”
“不孕不育？”李国民刚才还在心里乐呵，“好你个莫四儿，有种！一边和钟灵不清不楚一边又把岳萍肚子搞大了！”李国民正恨钟灵恨得牙痒痒！“害得老子损失惨重，现在没钱开工不说，一帮工人饭都没得吃了！”明明刚才看岳萍那样儿就是有喜了，这又问偏方？
“你不是怀上了吗？”李国民又一笑！
“我倒是想啊！没人要呢！”岳萍眉头一皱，“说起都气人，李老板，我是那没人要的？”
“哈哈！怪你自己，莫四儿不是和钟灵分了哒。”
“他就当我姐！气死我了！”岳萍喝口水，“李总，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肯定晓得哪儿有怀娃儿的偏方，到时我随便找个人嫁了，生一堆娃儿，气死他！”
李国民目瞪口呆，心想这婆娘是疯了，遭莫四儿整疯了！随口答应一声，结了账，走了。
岳萍看李国民走远了，长出一口气！不过这事儿早晚得露馅儿，管他的，拖一天是一天！莫四儿要不认，我自己也能养活肚子里的娃娃！
“睡醒了没有？”岳萍心里想着莫四儿中午回来脸肿老高，吃了药咋样了。连着遭遇这么多变故，着急上火了！
“岳姐，我饿了！”莫四儿在电话那头忽然像个孩子。
“过来，回家给你熬稀饭吃。”岳萍很久没听过莫四儿这样子近乎撒娇的声音了，这可怜的娃儿不要遭憋疯了！他可是肚子里娃娃的爹呢！
回到岳萍家，莫四儿只管开电视看，忽然想着团部工地刚刚开工的时候计划好了的电视机洗衣机落地扇……心里一阵黯然。
锅里熬着稀饭，岳萍过来摘菜苔，陪着莫四儿说话，这情景就跟小夫妻两个一般，岳萍心里想着的家再加一个满地乱跑的孩子，就够了！
“老公，我们有个孩子就好了！”岳萍的话里半是希望半是试探。
“我这样儿，不想拖累人。”莫四儿叹口气，“我也不晓得咋个这么背！看到的银子化成水，煮熟的鸭子还能飞。”
“娱乐城那工地，还差多少材料？实在不行，把这房子卖了，你以后还我一间大的！”
“我想好了咋个办了，不用卖房子！”莫四儿咬咬牙。
莫四儿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自己目前遭遇的困境和娱乐城的现状向防水材料公司的钱总夫妇和盘托出。所以他把钱总夫妇约到了一间茶楼的包房。
“莫总，我们合作多年，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钱总知道莫四儿是为材料的事。
“那我先说说娱乐城的事，两位可能早有耳闻，娱乐城很快会破产了，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的话。”
“真的会破产吗？小钟的内部消息？”钱总暗暗一惊，莫四儿这样说，不怕我们找他催账？
“绝不是危言耸听！”莫四儿斩钉截铁地说。“我现在的材料差的也不多了，而我也尽了全部的努力，把我自己的钱和我能借到的钱全部投进去了。用完了上次从你们那里买的材料，我就只有停工了。”
钱总夫妇面面相觑，这也太直白了！
“我这里停工就意味着在你们公司的欠账还不了了。因为娱乐城不可能给我没有完工的工程结账，娱乐城还会因为我的工程停工加速破产。”
“不给你付款可以理解，加速破产咋个讲？”
“娱乐城把他们能抵押贷款的最后一点资产给了银行，换取了一笔现金，大头支付给了前面停摆的工地，就是为了避免基建工程成了烂尾楼。给了我两万，是为了诱使我相信他们还有实力。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基建工程顺利结束，我也开工了，我的开工带动了装修公司的进驻。娱乐城的计划是一旦装修工程结束，新办公大楼就可以投入营运，各种会议在他们那里举行，写字楼也会很快出租，新娱乐园区娱乐城公司部分投入使用，新娱乐园区其他各栋小楼就会被娱乐圈里的大佬们租用，整个新娱乐园区就完全开发了。如此一来，娱乐城非但不会破产，相反会更兴旺更辉煌！”
“分析得有道理！”钱总点头。
“但如果我这里停工，装饰公司就只能停工，屋顶漏水，他们也没法施工，娱乐城的计划失败。等待他们的除了破产没有别的出路！”
“哦！这样说来，屋顶防水处理是关键。”陈姐听明白了。“但我们也没法呀，我们不打款，工厂不给供货呀。”
“所以，我想说的是，合作才能共赢啊！钱总，陈姐，我们合作多年，我的为人你们也清楚，不是个有钱不还扯皮赖账的主儿！我现在的确山穷水尽黔驴技穷了！给你们说个事儿吧！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在团部有工程，正等着结账。”
“知道！”不给莫四儿欠账，一方面怕莫四儿欠太多，娱乐城破产莫四儿赖账；一方面就是逼莫四儿从团部尽早结账支付材料款。这主意是陈姐的意思，钱总首肯，授意吴经理照办。
“不瞒两位，营房股朱股长在成都出车祸，死了！团部说钱已经给我了，不会再给我钱了！”
“啊？！”钱总夫妇再一次面面相觑，这莫四儿咋敢什么都讲出来？
“只有尽快完工，加速完工屋顶防水处理，争取让娱乐城最短时间内实施他们的计划，我们才有可能尽早拿到工程款！否则，他们破产，我们投入的钱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