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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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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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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城之恋》连载

第十章 度周末钟灵欢愉 忆往昔岳萍心伤

粗大的树干,遮天蔽日的枝叶,知了永不停歇地歌唱依旧在继续,阳光从树冠的边缘投射下来,地上浓荫的边缘随着微风细微的变换着影子,莫四儿看见一只蚂蚁在阳光和阴影之间出出进进。

“四哥,风筝!”钟灵像个孩子一样欢快。莫四儿望着她青春活力的脸庞,纯净如水的眼睛,就在一瞬间感到自己内心的有一丝负罪感冉冉升起。莫四儿只愿此后的岁月,不会让干净得如同雪白的玻纤布一般的三妹儿被自己那臭不可闻污秽不堪的油膏熏坏。但是,防水处理就是要让白的玻纤布和黑的防水油膏混在一起,紧贴在一起。这是宿命吗?莫四儿忽然想对钟灵说声“对不起”!然而此刻的莫四儿更多的是被活力四射的钟灵感染,仿佛他的心也跟着钟灵飘扬的头发和她被微风吹起的衣袂一起飞起来了,飞向那些高高的风筝和风筝一起飞翔,像鸟儿一样冲向更高的蓝天,被白云围绕。

“三妹儿,跟着我同流合污,你愿意吗?”

钟灵扑闪着大眼睛,“四哥,你是我的梦!”

莫四儿似懂非懂,“那就一起飞!”

周末的河滩,明显比昨天多了很多的人。沙滩椅、遮阳伞、折叠椅、钓鱼竿,人们用自己的方式消遣着时间。

莫四儿在前面跑,钟灵托着风筝小心翼翼看着它一点点升高,那条“金鱼”长长的尾巴迎风招展。莫四儿一点点放线小心地不停回拉,平稳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四哥好厉害!一下就飞起来了!”钟灵喜笑颜开。

“我在你心里从来都是厉害的吗?”莫四儿一边拉伸风筝线一边笑眯眯地问。

“那是当然!”钟灵的回答又快又坚定!钟灵望着高高在上的风筝,想起远在万山的姐姐钟启芳一家。就在去那里的第一天,万山的清晨:

青青石板街,

叮叮脚步声。

两个小脑袋,

笑声似银铃。

那个灵气十足的小女孩拿着一幅画请她转交给她的爸爸。她叫王秋月,钟灵一直记着她的铅笔画儿:

爸妈分列左右边,姑娘小子中间站。

鲤鱼戏水青青草,映日红花朵朵艳。

钟灵答应过她,从彭昌回来就带她去放风筝的。钟灵还记得她从彭昌回来,车在万山被钟启芳一家拦截,那两个孩子流着泪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就不放车走。此刻的钟灵望着远在云端的“金鱼”风筝,只能在心里遥祝那个小小女孩快快长大,也像自己一样和心爱的人一起放风筝!

“三妹儿!”莫四儿擦下钟灵额头的汗,“你来放……”

“好!”钟灵一点一点收线放线,“真奇妙!去年这个时候,还在万山县呢!”

莫四儿点根烟,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对岸林立的高楼,也自然而然地想象自己在高楼顶上的狂欢。把黑色的油膏泼洒在顶楼的屋面,翻飞的雪白的玻纤布紧贴其间,柴火燃烧的火苗,滚烫的锅里滚烫着希望……燃烧的火苗在不久之后将会在娱乐城的屋顶燃烧,把那些滚烫的希望燃烧得更旺!

莫四儿心里升腾起无限美好的希望,有一天,也像远处那一家子一样:爸爸放起风筝,妈妈抱着孩子,再把风筝线缠绕在孩子的手臂……有一天,也和昨天看见的那对老夫妻一样……

“做三妹儿心里最厉害的四哥!”莫四儿一扫阴霾!

“三妹儿,照个相!”莫四儿指着不远处拿着相机的人。

“要得!”

“三妹儿笑起来真美!”

莫四儿过去简单交流几句,原来是城里照相馆专门在周末下河滩招揽生意的,这下好了!

不用摆poss摄影师连续抓拍,三妹儿如花的笑颜就定格在胶片里了。莫四儿从来不愿意照相,太瓜!除了小时候读书成绩好自以为是的漂亮过,长大了再没觉得自己好看!拗不过三妹儿坚持,合影了两张,再不肯照相了。留了收货地址,付了钱,等相馆冲洗好寄到。

远处的浅滩上,有人在搬石头。莫四儿跃跃欲试。

“走,三妹儿,摸螃蟹!”

“真的吗?”三妹儿笑得更灿烂了,“四哥,风筝给小孩儿?”莫四儿点点头。

钟灵拉着莫四儿的手,奔浅滩去了。脚下的青草刚刚没过鞋面,软软的。

浅滩上好多人在搬石块,不时地有人摸到螃蟹,嘻嘻哈哈的好不闹热,三妹儿羡慕极了。她不知道她四哥敢不敢去摸。螃蟹的钳子相当有力,夹破手指是轻而易举的事。莫四儿还是小时候跟他堂哥下河洗澡摸过螃蟹摸过鱼,相比于滑溜溜的鱼,螃蟹实际上更容易摸到。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莫四儿脱了鞋袜,站在水里看别人抓,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心里有底了。看那些大人小孩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也跃跃欲试。螃蟹不大,他们抓到的螃蟹盖儿多数只有5公分左右,即便被钳子夹一下,也不要紧。

莫四儿手下水了,钟灵在边上紧张得不行,莫四儿冲她笑笑,埋头专心致志地摸。摸螃蟹讲究的是摸,双手轻轻在浑浊的水里寻找。螃蟹的爪子朝地伤不了人,它孔武有力的钳子也不会等着手去碰就一下夹手。重要的是手感。螃蟹壳比较硬,有比较规则的圆形,伏在水底爬的也不快。摸到圆状的盖儿压住,几根手指捏住盖儿轻而易举地就能抓起来。莫四儿摸起第一个螃蟹扬起手,钟灵兴奋地叫了起来,四周摸螃蟹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莫四儿拿钟灵找来的一根细绳系住一条腿,钟灵牵着细绳不敢去碰,只管笑嘻嘻的。小石块儿翻开,通常摸到的都不大,大螃蟹也藏不了。深水里石头大,淹没在水下石头缝里能有大螃蟹,莫四儿看见旁边一个人摸到一个盖儿有10公分左右的大螃蟹!嘿,蒸来吃,爽!

没过膝盖的水深,俯下身去,谨慎地在水下寻摸,深水的大螃蟹夹住手指可不是小螃蟹那点力度!莫四儿连续摸了几块大石头底下一无所获,终于在一块两米长的大石底下,有了感觉!螃蟹尖尖的钳子尖刺了手指儿一下,莫四儿明显的感觉到了,迅速回收一点,绕到上面快速压下去,顶住盖儿了!螃蟹还能爬动,嗬!大家伙!两手一起上,一手抓不住跑了就可惜了。两只手压住蟹壳儿,触摸盖的边缘,好家伙,真不小!莫四儿兴奋得不行!

“三妹儿,大家伙!”三妹儿欢天喜地的,直嚷:

“四哥,小心点!”

周围的人也围过来,都想看看最后下水的人摸到多大的家伙。莫四儿不慌不忙,“一只螃蟹八呀八只脚,两个眼睛这么大的……角!”缓缓出水……

蟹壳儿得有15公分!张牙舞爪的,一只手按在水底还真抓不住,离开水底在水里在手里,它那强有力的爪子钳子毫无用武之地了。

这叫一个爽!周围尽是羡慕嫉妒恨!

“四哥,卡卡儿!”

豆腐切块儿3公分见方,油炸,炸至外焦内松泡,沿对角线切成三角形;萝卜丝拌各种调料面;秘制加醋酱油糖等调料水,这是豆腐卡卡儿的备用食材。

滨河路树荫下小摊前,衣着整洁的大姐熟练地拿小刀将豆腐块儿开口,夹萝卜丝塞进口子,蘸调料水,现吃现卡丝蘸水,钟灵一口一个津津有味,以前远在达县的钟灵每每想起这口美食总会忍不住流口水。这次吃到豆腐卡卡儿,还和一直找也找不到的四哥一起,那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莫四儿喜欢吃的是紧邻摊位的“小蒸笼卡饼儿”。类似达县乡镇里的小吃“羊肉蒸碗”“排骨蒸碗”等。蒸笼不大,10公分直径,一个个重叠放10个8个小蒸笼,一口大锅里一块圆木板锯几个圆的出气孔,每个孔上重叠数个小蒸笼,里面的食物几乎都是各类荤菜肉食,老远就香气扑鼻。薄饼是麦面饼,类似达县的“锅盔”,不过更薄更软更小一些不超过10公分一个,在一口铁锅上贴烤至外面焦黄,里面中空。小刀沿边豁开一个口子,把小蒸笼里的肉食塞进去,牛皮纸包上,莫四儿最喜欢吃的莫过于此了!莫四儿兜里还有点钱,难得陪钟灵出来,趁此机会也就大饱口福了!

周末的滨河路毕竟不同于平时,各种小吃、小商品、小玩意儿地摊儿都来凑热闹。树荫下早被小摊贩占据,每个摊位都有人讨价还价一派欣欣向荣。莫四儿在想,如果自己也来摆摊儿,卖啥?旧书新书盗版书……不!莫四儿绝不会干这事儿!“宁为鸡首,不为牛尾!”莫四儿不屑于此。在莫四儿心里不会去做一天到晚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小商小贩。尽管穷到只能陪钟灵到滨河路放风筝摸螃蟹吃路边摊小吃,莫四儿的内心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骄傲,尽管他不能带钟灵去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大商场,不能给钟灵一件像样的首饰,他依然还是穿行在滨河路上无数个行人里,把头昂得更高的人。

钟灵的快乐也很简单,和四哥在一起!

“四哥,胸针真好看!”钟灵衣襟上,水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那是她心爱的四哥刚刚给她别上的。

钟灵低头看一眼闪闪发光的胸针,喜笑颜开!莫四儿的手抓在她的手里,犹如梦幻般的不真实,但四哥身上的汗味烟味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钟灵迷恋这种味道,就像她并不排斥她四哥臭屋的气味。“男人味儿!”钟灵想起第一次去莫四儿的臭屋,两个人一见如故,莫四儿如是说。钟灵望一眼莫四儿心里说:“我喜欢!”其实莫四儿心里何尝不是美滋滋的呢!在娱乐城偶遇钟灵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当晚在自家的臭屋与她是一样的感觉--一见如故!

那天带小翠去陆梅那里,莫四儿明显的感觉陆梅有些误会他与小翠的关系。不如……

“三妹儿,带你去个地方,离这儿不远。”莫四儿拉着钟灵的手,甩啊甩的。“幸福就是这样儿?”莫四儿忽然觉得老天对他不薄。回转的路很快,不远又到了来时看见的那棵大榕树。

“四哥,我会一直记得这棵树!”

“我也是!”莫四儿幻想着等他们都老了,还能像昨天那对老夫妻一样手牵手在这条滨河路散步在这棵大榕树下肩并肩歇息。

“豆花饭!”钟灵一直都喜欢,但这哈儿太饱了。本地的豆花儿饭有别处做不出来的味道,钟灵在达县也吃过,不是家乡味儿。是不是外地的游子吃着当地同样名目的菜肴都不会有家乡的正宗呢?游子的情怀不是那些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能体会的!莫四儿几年不回家,看着别人一家围坐一桌吃饭也会流泪,听见家乡土味儿十足的乡音会开心一笑。有时莫四儿在想,如果自己一辈子不发达一辈子不回老家,一定会有老年的贺知章“乡音无改鬓毛衰”同样的悲怆。

“三妹儿,一个人在达县,想不想家?”

“想啊!但我更想找到你!”钟灵的鼻尖冒着汗,眼睛含着笑,润泽的红色散发在她的脸庞。

“傻丫头……”莫四儿握紧钟灵的手,觉察到她微微地颤抖。

“他们说你结婚了,说你有孩子了,说你娶了一个富商的姑娘……”钟灵不再忧伤,她轻快地重复着说过几次的话,而现在她感谢这些话,感谢生命里最灰暗最无助日子里给予她关怀的人,比如钟启芳姐姐一家,她选择了坚强选择了回归。放下一些执念收获另一份感动,放下一些坚守收获另外的出路,放下放不下的回归平静与自然,而老天终将给予那些曾经的执着一份善意的回馈。在无限个长长的日子尽头,悄然回首无悔无怨,又或许在一个偶然的瞬间得偿所愿。“我们一定要幸福!”钟灵握紧四哥的手。

“梅香美容院!”莫四儿指着不远处,告诉她在树下躲荫,说要给里面的人一个惊喜,然后一个人先进去。

莫四儿进去时正好陆梅和小翠以及几个员工都在,莫四儿交代她们从此以后不要讲小翠是自己介绍来学徒的,因为不想一个人多心误会。大家都同意。但是这个人是谁呢?好奇心是人之天性!

“我女朋友噻!”莫四儿笑嘻嘻的。其实大家都猜到几分了。如此说来,赵林给她们描绘的莫四儿小女朋友应该已经到了。

“姐妹们,列队!”陆梅微笑着吩咐。“四哥,还不快请进来?”

莫四儿笑笑,转身出门。

在钟灵出现在门口的一刻,净是掌声!原来惊喜是双份的!陆梅和小翠等人惊喜的是看见他多年来一个人耍单终于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大大的美人!钟灵的惊喜是她四哥会这样隆重地把自己介绍给朋友!

“三妹儿钟灵,现在娱乐城当会计!”莫四儿给大家介绍,钟灵微微一笑。

“小翠、小芳、小唐、小何……”众人各个各点头致意。

“这位,陆梅陆总。”莫四儿笑着说,“就是昨晚比较斯文一点的赵林的女朋友!”

“四哥,恭喜你!好漂亮的女朋友!”小翠热情洋溢。

“四哥,赵林说你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我还不信,这哈儿见到本尊,太意外了!福分不浅哦!”陆梅拉着钟灵的手 ,“姐妹们看嘛,这就叫天然去雕饰,何须做美容!”陆梅笑眯眯的,“四哥,有个不情之请,不晓得该不该说?”

“哎哟,陆总客气啥子?”

“三妹儿天生丽质,我是一见就喜欢,你看我这缺个啥?”

“陆总,不是要三妹儿来站门口当礼仪小姐?”

“那不敢!请三妹儿当咱美容院的形象代言人!”陆梅颇有气势!

“好新潮的名词,咋个讲?”

“电视广告是以后的事儿,目前呢,简单!拍巨幅照片,做广告宣传!怎舍得叫人站台呢?还有丰厚酬劳的!莫总意下如何?”

莫四儿一听,果然有经济头脑,这女人是干大事的!抬眼望钟灵。钟灵大大方方地说:“谢谢陆姐看得起小妹,我听四哥的!”

“好!莫总,后面再议。招呼赵林他们几个过来,今晚咱们高兴高兴!”

“陆总,昨晚和赵林几兄弟闹了半夜,上午都没起床。上周就约好了明天去团部,这样子,下周几兄弟再聚,我来招呼大家!”莫四儿一来不太习惯连续的喝酒熬夜,二来想今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以饱满的精神面貌见见团部的士官老乡。

陆梅素来知道莫四儿不假打,他说的肯定是真的,也就不勉强了。临走,非要送钟灵一套化妆品当见面礼,盛情难却钟灵只好收下。

辞别了陆梅,莫四儿一手提着化妆品和螃蟹袋子,一手牵着钟灵,在东城的大街上优哉游哉。

夜幕下的东城,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霓虹灯在店招上闪烁着诱惑的亮光。

“三妹儿,去中心广场看看?”

“要得!”此刻的钟灵完全陶醉在幸福里,恍惚之间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一个新的角色“四哥的女人”!去年此刻还在万山,对着苍茫的群山祈祷能够找到她的师哥,祈祷莫师哥会喜欢自己。而现在师哥变成了四哥,四哥的手就在自己的手里!

中心广场的五彩喷泉正在喷洒着,水雾飘散在空中。数十个泉眼形成巨大的环形喷泉,大环套小环错落有致的环中环喷泉,三角形喷泉,五角形喷泉,“一字马”从高到底从低到高交替变化的喷泉,交叉的十字型多条行喷泉,中心开花辐射四周的喷泉,一枝独秀的超高巨型喷泉足足有10多米高!五光十色的灯光绚丽的水柱,五彩斑斓的水珠与水雾,美轮美奂变换着各种造型的喷泉,强烈地刺激着震撼着围观的人群。闪烁变换的灯光下是无数张惊奇的脸惊呼的嘴,以及孩童们拍不完的巴巴掌和银铃般梦呓般咿咿呀呀的欢笑声!

广场四周林立的高楼以及高楼顶上墙上巨幅的霓虹灯广告牌宣示着这里是繁华的城市中心!市民把这座巨大的广场变成了广场舞池、儿童乐园、溜冰场教练场、拉丁舞场……羊肉串、烤红薯、烤玉米、凉面、米线、臭豆腐、鱿鱼丝、卤鸡蛋、茶叶蛋、豆腐卡卡儿、粽子……各种小吃摊星罗棋布散布在其间……还有又是游戏又得实惠的“套环”:地上从近到远排列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实用器物,当然距离越远的价值越高。组织者在距离最近的玩具两米远画一条白线,参与者给1元钱得10个圆环,把圆环扔出去凡套中的器物都归参与者。1元钱不多,扔出去的圆环多多少少能套中些,套中了嘻嘻哈哈套不中一声“可惜”,围观者看个闹热,组织者变相卖货,参与者又得娱乐又有实惠。

莫四儿和钟灵四处转四处看,单人的双人的一排人的几组人的拉丁舞尤其吸人眼珠,舞者挥洒着热情活力观众看得闹热看得如痴如醉!

这样欢乐的夜游怎么少得了口福?羊肉串鱿鱼丝每样来点!对了,不能少了家里俩小宝的!照样是羊肉串鱿鱼丝各打一包带回。

意犹未尽的钟灵提议在回程路上的大桥上看看!

夜晚的大桥犹如一条巨大的彩虹俯卧在岷江上,桥上路灯通明,夜行者脚步匆匆散步者悠闲自在夜钓者自得其乐……莫四儿和钟灵融入其中,晚风吹拂之下顿觉神清气爽。

大桥两岸林立高楼里,万家灯火照亮了城市的夜空,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把夜幕下的这座城市渲染得更生动更鲜活。两个人手牵手缓缓而行,他们多想一直沉醉在这无边月色里,沉醉在这温柔的夜风里,沉醉在潺潺流动的江水里……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之上,架一叶扁舟,从此风里浪里漂泊江河湖海,做一世的逍遥夫妻……

“涛娃儿……菊花儿!”钟灵声音响处,俩小宝应声而出!

“羊肉串!”

“鱿鱼丝儿!”

“爽!爽歪歪的爽!”

钟大姐见二人回来了,赶紧招呼吃饭,一家子都等他俩回来呢!

“大姐,还有呢!”莫四儿晃一下手里的袋子,俩小宝立马也围上来。

莫四儿打开袋子,里头的螃蟹立即张牙舞爪作势欲出!

“螃蟹!安逸!妈!蒸起!”涛娃儿激动得差点抖掉了手里的羊肉串!

“两个大小孩儿,摸螃蟹去了?”钟姐一看袋子里,有大有小估摸着不是买的。

“涛娃儿,改天也带你们摸螃蟹去,超好玩儿!”钟灵一边说话一边提起袋子拉着大姐进厨房。

“今天好耍不?”大姐问。

“好耍!”三妹儿心里,跟四哥在一起,咋个都好耍!

钟大姐看着一脸喜滋滋的小妹,除了替她高兴愿她幸福,别无所求。钟大姐还记得年初从达县回来的三妹儿生无所恋的样子,那时,除了担心着急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三妹儿在这里整日不外出郁郁寡欢,大姐两口子骂也不能骂说也不能说,宽心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回暗地里不知为她落过多少泪!好说歹说总算去了娱乐城上班,也不知道是真加班还是假加班,反正一个月也不定回来一次!好事多磨还是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还剩最后一难?三妹儿回来之后呆在大姐家半个月,莫四儿在沐川的工地也就呆了半个多月!等莫四儿从沐川工地回来,三妹儿刚刚去了娱乐城!又是错过!再后来莫四儿四处揽活儿蹲守娱乐城那该死的胖子项目经理,始终与钟灵不得相见。所幸:苦难终有结束时,偶遇总在一瞬间!

眼下的三妹儿,何其开心何其幸福!钟大姐由衷地为她高兴!

“螃蟹来啦!”

“小姨爹,干一杯!”

欢乐的笑声在钟大姐这间租来的小院里,久久回荡着…

“啪啪啪……啪啪啪!”

敲门声把莫四儿从睡梦里拉回来。

“哪个?”莫四儿不情愿地问。

“四哥,是我!”钟灵的声音。

莫四儿几下套上衣服裤子,拉开门。一股热气串出门去。

“四哥,你这屋好闷热哟!”

“将就住……”莫四儿挠挠头,“就这样儿了。”

“四哥,出去吃蒸饺,我请你!”钟灵给他绞了根湿毛巾,莫四儿接过来,两下抹了脸。带上门。

街口左拐就有一家蒸饺店,最里面还有座位。

一笼韭菜蒸饺,一笼鲜肉蒸饺,红油碟,泡菜碟,两碗稀饭。莫四儿吃过这里的蒸饺,三笼也能吃下。但他不富裕的钱包供养不了他的大胃,偶尔一次解解馋还是可以的。这是第一次与莫四儿一起吃早餐,钟灵显得很兴奋,一边吃一边望着莫四儿傻笑。

莫四儿摸一下她的头,“傻丫头,笑啥呢?”

“四哥,下次回来,我再弄蒸饺给你吃!”

“哟!你还会这手艺?”

“当然!在万山,我姐教我的!”钟灵仿佛又回到了万山,“四哥,那个姐姐家里也有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好玩儿!”钟灵眼里一闪一闪的。

“你这鬼丫头!你也想有两个小孩?”莫四儿夹一个饺子蘸一点红油喂给钟灵,“努力!加油!祝你成功!”莫四儿笑嘻嘻的。

“那得你帮我……”钟灵脸一红。“四哥,大姐说等哈儿去看房子。”

也不晓得王处长今天几点来接,莫四儿想了想,“我也去看看。”

“大姐说了,要你一路呢,看看以后咋个装修。”钟灵忽然叹口气,“要是我们也有新房了,你也不用住那房子了。”

“哦!”莫四儿还从来没有过弄一套房子的想法,饭都没得吃的日子紧紧巴巴的,哪儿有那样的奢望呢?莫四儿看一眼钟灵,“以后和三妹儿一起了,不能住我那臭屋吧,也太委屈人家了!”

“四哥,我们肯定会有房子的!”钟灵的大眼睛闪动着光亮!“肯定也有两个小宝贝的哈?”钟灵把嘴附在莫四儿的耳朵悄悄说。

莫四儿心里一颤!

娱乐城的合同顺利履行完毕,两套房子都是大有希望的事。但莫四儿心里的焦虑从没讲给钟灵听过,“但愿天随人愿吧!”莫四儿心里在想,“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子做了工程难收账吧,老天总得公平一回,也让我顺利一次,幸运一次吧!”

“先去看看大姐的房子,我们也有个参考,以后买哪里,咋个装修。”莫四儿对钟灵说时明显的底气不足。

“嗯!离学校近,离菜市场近,交通方便……”钟灵兴致勃勃的样子让莫四儿有一点点心痛。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虽不是正午那样的炙热,但对于莫四儿这样汗多的人都是一样的感觉。满头大汗让河风一吹,顿觉凉爽!“穷骨头发烧!”莫四儿忽然想起有人说过这话,好像是真的!不然自己咋个老是汗多而且头脸尤其多汗?真实的原因是肺胃蕴热湿气过重循经上行至头面,故而头面汗多。莫四儿自卑想得多了。

河边这一排大楼马上就要封顶了。莫四儿来过很多次,见过这里的项目经理和施工员。项目经理是个满脸都是斑的女人,约莫40来岁。莫四儿第一次去,看见围栏上有施工方各部门负责人介绍,当时就有些傻眼。一直以来不会和女人打交道是莫四儿莫名其妙的弱项,也不清楚为什么,总是在女人面前直不起腰,连正眼看都很为难。女“斑长”人都是挺和气,达县过来的屋顶处理施工队倒是接洽了不少,像莫四儿这样的年轻人是第一个。楼盘很大,10栋之多的楼房,算得上是个大工程了。施工员名气很大,业界都知道,做过他的屋顶防水出来之后,多多少少都比较有面子,因为啥,这个人挑剔,对质量要求严格,吃吃喝喝那一套在他那里行不通,一切都公事公办,拿品质说话。因此,与他合作过的人以后在别处谈合同,只要提与这个施工员成功合作过,一般都被认为质量有保障。所以莫四儿挖空心思也想碰碰运气。

不知道为什么,女“斑长”没有为难莫四儿,还表现出有心帮他一把的意思。不过莫四儿运气的确不算好,去了几次,总不见那个据说颇为严厉的施工员。女“斑长”私下里给他讲过,签下合同能拍板的关键正是那个施工员,女“斑长”倒是给他透露过两次施工员到工地的信息,不巧的是莫四儿两次都在别的工地脱不开身!终于有了实质性接触施工员的机会,但那是一次失败的会晤!

施工员给足了女“斑长”的面子,请莫四儿到工地的办公室自我介绍。莫四儿到时办公室坐满了人,项目经理给在座的同事们介绍完,轮到莫四儿自由发挥了。莫四儿竟然张口结舌啥也不会说,还是女“斑长”打圆场,莫四儿才开了金口。按照流程,莫四儿的自我介绍一是要自己,二是要介绍产品和施工程序,最后落在价格。

自我介绍是取信于人的关键,得让一堆人认可你这个人,之后才能有合作的意愿。营销的关键不是产品本身,而是取得客户的信任,自我介绍就尤其重要了!再说了,屋顶防水处理的施工的程序其实不用讲大家都是内行,达县防水油膏的品质也不用多讲,大家都清楚!但是莫四儿很显然不擅长把握机会推销自己,他张口结舌净说油膏和施工了,语无伦次又讲到价格了。讲了半天,一堆人想听的或者说对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这工程又咋个可能落到他手里呢?莫四儿灰头土脸离开办公室之后,就再没有去过了。其实怪不得人家女“斑长”的!但莫四儿却再一次认定自己在女人面前做不成事!

钟大姐的房间在第二栋的3楼,“金三银四”嘛!楼层不高,步梯房很快就能上下。砖混结构的楼房,房间里厨房卫生间阳台都很宽敞,四间卧室都有窗户,进屋的感觉就挺不错!站在客厅外的阳台望出去,下面就是岷江,此刻的江水安静得没有一点脾气,江面风平浪静。楼下这一片河滩在市政规划里,将是新的滨河游园。尽管眼下的河滩青草遍野,建筑工地废弃物杂乱无章不成体统,假以时日,这里将会被打造一个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休闲娱乐好去处!

“如果当初签下合同,工程款抵一套房子,还有剩余;如果有这套房子,我在三妹儿面前会更有底气;如果现在我是这套房子的主人,三妹儿此刻羡慕的目光将是一派欣喜。”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莫四儿也只是这里的看客,新房的主人是一个他从来也没看上眼的人力三轮车夫。莫四儿心头形同虚设的骄傲在实实在在的新房面前不堪一击。

钟灵走过来挽起他的手臂,好像这房子的主人是她自己。

江水安静地流淌,对岸山峦叠嶂,阳光下的翠柏苍松一派安静祥和。更远处朦胧不清的雾霭,犹如此刻莫四儿的情绪,“拿什么娶你?我的爱人!”

“四哥!”钟灵小鸟依人般偎依着,“不用心急……”莫四儿知道,钟灵看重的不是他有没有房子也不是他有没有多少钱,钟灵只是单纯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但是男人的尊严告诉他:身边的女人越是啥也不图,他越是要努力让她要啥有啥!身边女人的光鲜才是男人光鲜最直接的体现,身边的女人才是自己的脸面。

赌上身家性命的娱乐城工地,是莫四儿目前唯一可以赖以翻身的机会。对刘八儿的逼款事件已经让莫四儿几乎完全失去了哪怕在本地捞到一星半点工程的可能。而娱乐城的一毛不拔又时刻让莫四儿如刺梗喉有苦难言!“王处长的信息呢?”莫四儿忽然有些焦虑。莫四儿的汗水又冒出来了。把工程中能够得到预付款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看上去有些欣赏自己的人身上,莫四儿是不是天真了些?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太多的办法。如果工程中途材料公司断供材料呢?莫四儿将要如何收场?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这是他与材料公司这些年最大的一笔赊欠。还是应当另辟财源以备不时之需!

“三妹儿,过两天,我得去趟沐县,收笔款回来。”沐县的工地就是钟灵刚回来时,莫四儿正在忙活的地方。算下来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聊胜于无吧。

回去的路上,莫四儿有点心不在焉,王处长迟迟未到的信息加重了莫四儿的焦虑情绪。钟灵不明所以,还以为看了大姐的房子受了刺激,所以在三轮车上她只是紧紧抓着莫四儿的手一句话也不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心玻璃心!

路过岳萍小卖部的时候,岳萍叫住了他们。

“哟!小两口,哪儿耍去了?”

莫四儿推说头晕,先回去了。岳萍招呼钟灵进店。

“你们吵架了?”岳萍给钟灵倒了杯水。

“没有哇!刚去大姐新房子了,回来路上就不说话了。”钟灵喝口水,“可能……”

“啥?”岳萍迫不及待!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他那人,脸上藏不住事儿。”岳萍想了想,“不是说他今天去团部吗?”

“对了!”钟灵恍然大悟!“岳姐,还是你了解他!”钟灵说完,忽然有一丝醋意。

“三妹儿,我跟他认识好几年了,猜他心事,容易!”岳萍忽然嘚瑟了一下。晃一眼钟灵,竟是浑然不觉的样子,“三妹儿,咋子了?”

钟灵一惊,手里的杯子一抖,水都洒出来了,赶紧回道:“没事。”默不作声了。“四哥的工地投资那么大,娱乐城……”钟灵心里想的其实就是那日莫四儿住院第一天,她给大姐讲的话,娱乐城貌似强大的一个集团,财务制度却不是大公司做派,与万山县水泥厂天壤之别。财务部形同虚设,就连高薪从成都挖来的陈丽也心不在焉,心生退意了。就在三天前,陈丽就借口检查身体,请了病假,回成都了,回不回来,难说。四哥是在担心这个吗?其实钟灵和莫四儿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莫四儿的工程合同,她没有见过,也没问过。正胡思乱想之际,莫四儿兴冲冲过来了,那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王处长派车来了,我现在去团部。”莫四儿看着钟灵,“一起去?”

岳萍一脸不乐意,只瞪了莫四儿一眼。

“四哥,我就不去了,你们男人之间的活动……”钟灵欲言又止,但还是必须得说,不然一定会坏了四哥的大事!

“四哥,你去了,别说你有女朋友哈!”此言一出,不单莫四儿大吃一惊,岳萍也吓一跳!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钟灵不管二人的惊奇。“四哥,答应我!”

“好!”莫四儿尽管狐疑但答应得毫不含糊。

“莫四儿,下去了就莫客气!只要王处长提到赔偿,坚决答应!”岳萍心里想的可不是莫四儿想的那回事儿。岳萍预计王处长今天一定会自动提出赔偿这件事,人之常情嘛!撞伤了人,营养费误工费陪护费怎么也得给。莫四儿不是她老公,如果是呢?赔偿是一定的!莫四儿不要,她也得开口要!

莫四儿有求于人,他不会要的。如果不是岳萍悄悄打电话给王处长,屁股的事多半也就自己处理了,也不会住进医院。现在既然打定主意结交王处长,莫四儿更不会节外生枝因小失大。莫四儿明白岳萍的好意,当然不会扫她的面子。

“岳姐,等会儿下去,咱敲他一笔!那么大官,拿得出来!再请大家外面胡吃海喝一顿!”莫四儿嬉皮笑脸的样子,岳萍见得多了,他越这样说就越不会搞事情。岳萍盯一眼莫四儿又看一眼钟灵。

“三妹儿,你看嘛,你家男人就这脾气!以后有你受的。”岳萍多说无益,转而与钟灵说笑。

“对呀!四哥是我老公呢!”钟灵一听岳萍的说笑,有点脸红,毕竟没有结婚,除了牵过手,亲过嘴儿,别的还没有呢!忽然又想起那天岳萍说的“生米熟饭”,脸上就更红了。

“莫四儿,看你的新媳妇儿,还不好意思呢!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姐姐我帮你们带,叫我干妈就是了!”岳萍心里想的和她说的话可不一样,她做梦都想把莫四儿睡了,生一个自己和莫四儿的宝宝!

“这小娘子!今天发癫了不是?”莫四儿心里明白,她就是心里不爽请钟灵一块儿去团部,没有请她!这疯婆子当着一个大姑娘说生娃娃的事,让钟灵很难为情。岳萍其实也有试探的意思,毕竟莫四儿和钟灵这两天有的是时间单独在一起。如果让岳萍单独跟莫四儿正大光明地呆两天,依岳萍的心性不把莫四儿生吞活剥了才怪!所以她疑心莫四儿和钟灵“煮了熟饭”,不过钟灵不出声就应该没有那回事儿了。钟灵不叫莫四儿对外明说有女朋友,这里面一定有玄机,是什么呢?岳萍决定等莫四儿走了再问不迟。几个人拉扯着闲话等团部的车来。

“岳姐,昨天四哥摸了这么大的螃蟹!”钟灵把手一比,吓了岳萍一跳!岳萍正要问话,军车到了。岳萍狠狠瞪了莫四儿一眼,莫四儿只当没有看见,挥挥手自去上车了。

“多大?”

钟灵再比大小,岳萍拿手比划,“有15公分大哟!哼,你小两口儿,不带我玩儿也不给我看!”

“晚上回来,你这里关门的。”钟灵说:“四哥还说要拿去他亲爱的岳姐家里蒸了下酒吃呢!”钟灵边说边模仿莫四儿的腔调,好像真的一样!

“这小子还算良心!可惜不是我跟他一起去的!”岳萍一笑:“你那四哥有时说话天上地下的,鬼才晓得他咋个想!”忽然又说:“那么大螃蟹没夹到他,也算他幸运,我小时候扳螃蟹,遭夹安逸了!”

“岳姐,上次你说,你哪儿的?”

“彭昌县!我们是少数民族县,少数服从多数……我们老家在乌江边上,小时候也常去河滩摸螃蟹,就在河滩烤了吃,你吃过烤螃蟹没有?”

“这边都是清蒸。”

“我们那边尽是大山,一眼望不到尽头,穷得……乌江水里有鱼,摸到了也烤来吃。山里有野兔山鸡,套来就在山沟溪水里扒皮扯毛,生一堆火烤。都是饿急了的人,也没得盐巴,照样好吃得很!”

“什么都烤来吃吗?”

“是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凡是能填饱肚子的,抓来就烤……总比野人生吃要好吧!”

“岳姐,你咋个嫁到这里的?”

岳萍沉默了一下,“穷啊!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家里有个姐姐考上了中专,还没毕业呢,我爸也病死了……”岳萍又沉默……“姐姐差点就读不下去了,还好学校给她找了份工,勤工俭学,好歹读完了毕业了,分配到水泥厂。”

“水泥厂……”钟灵在那里三年,岳姐的姐姐应该认得自己,但钟灵不记得有个姓岳的女职工,分管工资结算的程小琳应该知道。“也不晓得程小琳咋样了?”受彭昌之行的牵连,程小琳蒲洁和贺彪都被停职了,蒲玉接钟灵离开万山县时,三个人抱头痛哭。钟灵也不恨蒲洁,都是女人,分别了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了,还有啥可恨的呢?”

“我呢,退学后在家耍了半年,家里啥都没有了,我爸生病还欠了账,亲戚就张罗着给我说个婆家。我们那大山上结婚都早……”岳萍起身,“看嘛,我从小发育就好,初中读完,不过十四岁,就跟大姑娘一样了……幸好没有同意嫁人……不然就一辈子都在山里了!哎!”岳萍忽然重重的叹口气!“现在这样儿,一个人,还不如在山里两口子过日子!”

“岳姐……”

“后来跟村里的人到了东莞,进了制衣厂,年龄小,查暂住证、身份证,烦死了!还好有老板偷偷用工,工资低。好多个姐妹挤大通铺睡觉……”岳萍喝口水,“挤啊挤的年龄就大了,就有人追了。”

“一定是个大帅哥!”钟灵笑嘻嘻的。

“嗯,180的个头,老家东北的,在制衣厂当保安,那块儿头那身板儿!”岳萍忽然就笑了。

“岳姐笑起来真好看!”钟灵夸一句,确实很有风情的样子,跟钟灵笑起来不一样。

“嗯!有些人说我笑起来骚!”岳萍就这样儿,啥话都敢说。十四岁就闯江湖奔命讨生活,能不把自己修炼得百毒不侵嘛!说几句大胆泼辣的话还真算不了啥!莫四儿说起胡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岳萍就喜欢听!“物以类聚”?

“嗯!蛮有风情!”钟灵就用风情两个字。

“可不就是骚嘛!你们这些文化人!”岳萍心情大好!“疯疯癫癫背名声,不吭不哈净偷人!我们老家有这话,我才不怕人说闲话!我要是个怕事的,十来岁去东莞早让人欺负完了!”岳萍停一下,“在东莞,还有人拉我去当鸡婆呢!”

“鸡婆?”

“就是现在的小姐!”岳萍一笑,“这都不晓得!她们说我年龄小,专门装处女,挣钱多!还说我胸大招男人喜欢!我也不懂男人喜欢大胸妹儿!一起打工的姐妹也有去干那个的,有跟了香港人当二奶的,有嫁给当地人的,有嫁给外地人的。”岳萍又眉开眼笑起来,“我那保安哥哥,对我好得很,其实我们女人多简单,就图个男人对自己好,也没想过结了婚住哪儿,有没得钱,简简单单小恩小惠就算好了,就感动了!”

“对呀!跟四哥一起放风筝摸螃蟹吃路边摊不就是好吗?”钟灵一脸幸福样。

“我就想嫁他的!姐妹们说东北冷,冬天耳朵都能冻下来,就犹豫了几天,哪里知道就出事了!”岳萍一下就暗淡下来,“他是东北大汉性子急,那几天我没答应他,可能心情也不好……”岳萍停顿了好一会儿,“那天该他巡夜执勤,遇到一个吸白粉的毛贼翻墙进厂来偷东西,就打起来了……”岳萍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让人给捅死了……”

“啊……!”钟灵没想到会这样。岳萍当时听到这消息也痛苦死了。

“他跟我都还没……那个……”岳萍叹口气,“才20多点,女人味都没尝过呢……”

岳萍自顾自话,钟灵就想起自己跟四哥也没……

“后来,我就换了个厂,做牛仔裤的,出口货。跟我那死鬼男人的姐姐一个组,我们天天在一起,她看我一个人也没啥朋友姐妹,估计是看我正派!”

钟灵“噗呲”一笑,“嗯呐!”

“必须的!”岳萍忽然冒了句东北话,“她就给我看她弟弟的照片,夸他人好勤快,关键的是有正式工作,国家职工呢!人呢,看相片还行,他姐处事也还行,嫁给东莞的一个普通职工了。我就想着他们一母同胞应该差不了多少吧!那个时候东北那大老爷们儿让人伤心了不少日子。”

“东北那大老爷们遭人捅死了,我也没心思还呆在原先那厂,我那年龄要在老家都得是两个娃娃的妈了。女人嘛早嫁晚嫁都得嫁人,就这么的,我那死鬼男人过来见了个面,事儿就成了!”岳萍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也谈不上爱情,老家苦日子是过怕了,大通铺也不想挤了。周围的姐妹嫁人的嫁人、傍大款的傍大款、当鸡婆挣不少钱的也很多。岳萍也想着跟姐姐一样嫁个人有个依靠,姐姐给她寄来的一家子的照片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然而,就在东北那大老爷们儿死了过后不久,姐姐家里出大事了,姐夫得肺结核死了。岳萍回家帮忙料理姐夫的后事,看着姐姐和两个侄子,一切关于家庭的幸福与美好都没有了。再联想到自己童年丧母初中丧父,岳萍自此心灰意冷,嫁谁不是嫁呢?爱与不爱又有多大关系呢!

“岳姐,你那么小,一个人在东莞,想家不?”

“想啊!做梦都想!”岳萍沉默半晌,“我还没和东北那大老爷们儿耍朋友的时候,有一次过端午节,放半天假。姐妹们都出去玩儿,得留人值班,我就留下来了,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车间很害怕。我就唱歌,唱我们那边的山歌,越唱越难受。端午节在我们老家也算大节气,田里的秧苗都长一尺多高了,爸妈和姐姐都下田扯稗草、杂草,我就一个人在家做包子。麦面是新磨出来的,调面和面发酵,完了盖上纱布。把上山挖的团葱切碎、春天腌的青菜切碎、一小块儿腊肉切碎,几样和匀,猪油炒香。等下田的人回来,包子就蒸好了!”

钟灵静静地听着,她家的这些事从小都是大姐在做。

“那天,姐妹们很晚才回来,一个要好的姐妹给我带回来两个粽子两个包子。”岳萍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眼睛里泪花出来了。“南方的端午节是吃粽子,很好吃!但是我呢就想吃一口老家的包子!”岳萍长长的叹一口气,“我很感激我那个小姐妹,她知道我们那边的风俗,带回来两个包子,没舍得吃,包起来。晚上回到大通铺,半夜拿出来,闻了又闻……吃得泪流满面……”岳萍抹一把眼泪,“我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很好吃!我想端午节做包子……再做了……给谁吃呢?爸妈都死了……一个姐姐也死了老公……想家……姐姐家那样……有时,我也在想,我们家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坏事,到了我爸妈这一辈还没报应够……还得报应我和姐姐……”岳萍再也说不下去了……

钟灵无言地拿出纸巾,给岳萍擦眼泪,擦啊擦的,总也擦不干……

这几年,不停地有人给岳萍做媒。其中也有岳萍看得上眼的,条件不错的。岳萍心里也很矛盾,爸妈死的早留下自己和姐姐、姐姐嫁了人又死了老公、自己谈个朋友还没结婚就死了、嫁个人又死了。万一再找一个生个娃娃,自己又死了,娃娃又得跟自己一样,跟姐姐的孩子一样,多造孽多难过!自己是在那样的苦水里泡大的,也不想生个娃娃又跟自己一样泡苦水里!

莫四儿,她不是没有动心过,苦哈哈的一个男人,小不了自己几岁,常常来赊欠,连烟都抽不上。能一个人坚持这么几年,岳萍仔细留意着的,小子命硬,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就是脸上笑容太少了!有时岳萍在想,这小子从不见带个女人回来,别是身体有毛病?又不对!自己平时衣着不太遮掩,莫四儿也会多看几眼,还会脸红,应该是个正常的男人。

早听黄七儿家的小孩儿说过他家墙上有美女画儿,要不是前天钟灵说起,还真不知道莫四儿有前女友这典故。把一个人装心里,岳萍没见过,她读书少,也不懂。但莫四儿这些年不谈朋友肯定跟画儿里的女人有关系。看上去,现在不单是跟钟灵争还得跟看不见的那个女人争,画儿里那个连钟灵都心生畏惧的女人看不见摸不着还真没处下手。有时岳萍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对莫四儿表白,其实她清楚,就莫四儿那人脸皮薄,肯定不会对哪个女人主动的,可恨拖了几年才敢有打莫四儿主意的想法!这刚刚有了想法呢,钟灵又回来了!眼下这美人胚子,岳萍除了胸大些还真……不对!还有房子!还有店!可以让莫四儿吃住不愁!莫四儿这几年不就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吗?交房租还来借过钱的,至于没得开工的钱那就借过不计其数了!岳萍的优势自然是钟灵没有的。

莫四儿忽然就成了香饽饽,他自己没想过,岳萍也没想过。有时腼腆有时吊儿郎当有时胡言乱语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岳萍还是觉得他很讨自己喜欢。是不是因为她一个人待在东莞多年深知外乡人不容易而心生怜悯呢?岳萍没想那么多,不过莫四儿数年不回家,想家的心情一定不会比岳萍淡!莫四儿一个人过了几年,岳萍也是。他们之间也许可以叫做同病相怜的吧!两个单身男女偶尔之间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更多是一种平衡,动态的,不越矩的,有分寸的平衡,谁都没想破坏。即便是某个人想过破坏,但还都没有实质性的表达,如果非要说有,那也仅仅只是些妙不可言的暧昧吧!但是钟灵的忽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危机感终于实实在在地降临在岳萍心上!不然,怎会有“小娘子”与“男人”这类脸红心跳的称呼呢!不然岳萍怎会对莫四儿有露骨的诱惑呢!

读书人很奇怪!莫四儿可以为画儿里的女人守身如玉,钟灵会千里之外去莫四儿老家蹲守几年!岳萍不懂也懒得去想,不过现在,既然钟灵在自己眼前,又不由得想窥视一番。“二女争夫”是个很俗套的词,不过俗套的词有很多经典的戏,《铡美案》不就是嘛!秦香莲不是跟公主争过陈世美的吗?这里没有陈世美也不需要包文正,也没有道德绑架与法律条文。岳萍不过是想给自己并不明朗的未来争取一线生机。也许后来故事里的惊心动魄远远超过了眼前的儿女情长,但历史长河里那些无数骇人听闻的章节要在这里重演要在这里升级也总是会在缓缓拉开的序幕里露出星星点点模糊的端倪。最毒不过妇人心,杀机都在笑谈里。

“三妹儿,你咋一个人就敢去达县呢?”岳萍都觉得问话幼稚,但会显得毫无违和感。

“也没有真想过去达县……”岳萍其实不想提前面的事,不过岳萍刚才推心置腹的那些话,从小的那些经历真真实实地打动了她。钟灵不是不怀疑岳萍在跟自己争莫四儿,但那晚在岳萍家,她明显成全自己和四哥又不像是虚情假意。不争?为什么请几个兄弟又非得不辞辛苦拉到她家去办招待呢?钟灵还是有些迷糊。四哥与她相识多年都没事,自己这一回来就有事了?钟灵暗想自己太会想了!想多了!钟灵没有料到的是,恰恰是因为她的出现,刺激了岳萍,破坏了岳萍与莫四儿之间微妙的平衡。复杂的关系复杂的转换有时就是羽毛压树枝的平衡术那么细微,那么毫不起眼!

去达县的经历早已不是秘密,钟灵不觉得岳萍是在探听啥秘密,而且,岳萍的问话并不唐突,更像是自然而然的随口问话,兴之所至聊天过程。

“有同学在达县,很铁很哥们儿的同学,女的!”钟灵自己都笑了,为后面加上的“女的”两个字。岳萍含笑不语,显然已经意会到了。

“没想到是一个满是男人的世界。”钟灵仿佛又回到了达县,那里有很多快乐很多友谊很多感恩的事,尽管结局并不美妙,但也只是后来那一小段。钟灵从不刻意地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东西,不过回到这里,总是会有人如同岳萍一般,好奇关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断地被问起之后,好的和不好的都会沉渣泛起,让人难以平静。

“应聘到了一家水泥厂,当会计,然后也就有了找四哥的心思。春节不回来,就是以为他会跟大多数在外的游子一样返回达县过年。”钟灵轻轻地说,幽怨之意还是浅浅淡淡有一点点的。“也不晓得他为啥就不回去,过年也不!年年达县的元九登高,年年也不见他。”钟灵叹口气,“不过他即便回来了也不一定登高,登高了也不一定我就能见着,见着了人家也不一定……”

惆怅的情绪充塞着,钟灵低头半天不吭声。等着下文的岳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的问话触动了钟灵敏感的神经。钟灵很简单的几句话解释了为什么去,应该会自己说出来为什么回来的。那一定不只是找不到莫四儿那么简单,因为自古美人不缺追求者,在达县三年一定会有故事,只不过钟灵不说,大概不会有人知道。钟灵忽然长时间的停顿,岳萍像一个耐心的翠鸟,静静等待小鱼的浮现。果然钟灵还是说话了。

“有人说四哥结婚了有孩子了……”钟灵再一次陷入沉思,良久,“还好,回来就遇见四哥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还好还好……四哥未娶我也未嫁!”钟灵忽然间兴高采烈,岳萍目瞪口呆!

“什么生枣生吃的呢?不懂!”不过后半句是听懂了!“四哥未娶我也未嫁!”岳萍只好讪笑道:“你那四哥是你的跑不脱,找不到还遇得到!”

“就是嘛!皇天不负有心人!”钟灵转眼间又笑眯眯的了。“岳姐,四哥墙上那画儿,我没撕,就让她看着我跟四哥好!”

“哟!两位大美女!摆的啥子龙门阵,嫩开心的?”李国民的声音猛然响起,钟灵的笑声戛然而止!

“哟!李老板儿!回来了?”岳萍正愁没法接钟灵的话。

“哈哈哈!又活过来了,可以打麻将了!”李国民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美女,有啥子下酒的,整几样,酒儿整两瓶!医生叫莫吹风,关屋头喝起!”岳萍答应得飞快,麻利地捡贵的装口袋!

“钟……钟妹妹,莫四儿在屋头没得,晚上请他喝一杯!”

钟灵不吭声。

“哈哈哈,以后就是邻居了……”李国民付了账,也不管钟灵不理他,自顾自乐呵呵的。岳萍说声,“李老板儿慢走!”李国民头顶一个纱布块儿大马金刀走了。

“三妹儿,咋子不张人呢?”

“人渣!”

岳萍俩眼瞪得溜圆……

岳萍两眼放光,这“人渣”两个字分量够重!李国民是达县人,钟灵在达县待过三年,按说对达县有感情,见了达县人应该有好感应该很亲热!

“三妹儿,你们认识?”

“不认识!这种人渣不认识也罢!”钟灵摇摇头,“岳姐,四哥回来,你给他讲,不要和这种人走得近!”

“明白!”岳萍笑了,“不会的,你那四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耍小姐的!”

“跟这种人做邻居,哎!”钟灵一想到不久之后他们几个人还会在娱乐城共事,心里就忐忑不安了。四哥为人坦诚,没有心机,李国民老奸巨猾,连万山水泥厂贺彪副厂长都能被他搞下课,足见此人手段毒辣。

钟灵自回来之后,一头躲进娱乐城,连这边的同学朋友也不知道。对家人只说要找的人结婚了,别的一概不提。“彭昌之行”更是被死死按在心底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钟灵心里的秘密是要死守到老的,然而李国民的出现让秘密不再是秘密。相反,在李国民那里将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说法,钟灵不禁有点忧心忡忡起来。

钟灵能想到的,自然是岳萍正在猜测的。岳萍好不容易有了和莫四儿在一起的想法,并且大胆的付诸实现,钟灵的出现成了最大的障碍。此刻的岳萍,像一匹狼嗅到了鲜肉的气味。钟灵一定在掩饰!她和李国民之间一定认识,而且一定发生过什么!

“哎哟!男人嘛,哪个不偷腥?他一个大老板,孤身在外,又没得人管,不说他要找小姐,就是那些小姐些看见有钱的大款,哪个不想靠上去呢!”岳萍只管顺着李国民挨打这事说,并不透露心头的疑问。

钟灵也不深说,只道:“岳姐和四哥走得近,也明白他的为人,我倒也不是很担心。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这种人做邻居总是不好。”钟灵停了停,“附近应该有房子出租的,岳姐留意下。我才不想忽然哪天晚上被人弄错了房间,把四哥打一顿。”

钟灵说的倒也合情合理,黑天半夜的,万一遭弄错了呢!“对呀!我咋个没想到呢?是应该叫莫四儿换个地方住!”岳萍心想,“住我家最好了!但是不可能的,要是没有眼前这位呢?”岳萍不觉也叹了口气。

钟灵深知李国民手段的厉害,所以一再嘱咐岳萍帮莫四儿找个另外的住所,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钟灵郑重其事的话让岳萍很重视!立马调动脑神经搜索,不过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因为啥呢?能避开李国民还得离自己不远,岳萍也想随时监控莫四儿的动向啊!索性先放一放,就这几天想想办法。钟灵又何以如此急迫呢?她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岳萍更加肯定李国民和钟灵之间一定有事发生过。如果有,那一定是在莫四儿的老家!莫四儿或许并不知情,不然她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给莫四儿讲搬家的事,不用兜个圈子让自己帮忙劝莫四儿不要接近李国民,不接近也就算了,还得搬家!李国民到底是何方神圣何方妖怪呢?做个邻居就能把钟灵搞得神经兮兮的!

岳萍不知道李国民也正在盘算如何接近她打听莫四儿和钟灵的情况,李国民同样也不知道岳萍此刻也在计划如何跟他开口打听钟灵的事。两个人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目的虽然不相同,但凑到一块儿必定会弄出事情来,这是钟灵想不到的。

钟灵早上叫莫四儿不要承认自己有女朋友的事也是岳萍相当关注的,不过因为李国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岳萍转弯抹角探听消息的计划。为什么不能说有女朋友呢?钟灵的心思不会告诉任何人,除非莫四儿回来后问她。那也得等到莫四儿从回来才能揭晓了。那好吧,索性等莫四儿回来再计较了。

岳萍忽然发现,自己都快变成一个侦探了,现在这么着急,为什么不在钟灵回来之前就下手搞定莫四儿呢?岳萍肠子都悔青了!

吉普车行至团部大门,铁门大开,笔直的水泥道路出头是训练场,极目望去训练场呈一个巨大的椭圆形。以训练场为中心四周是各种建筑物。

吉普车缓缓而行,小战士挨个介绍训练场上的设施:跨桩、壕坑、矮墙、高板跳台、水平横梯、独木桥、高墙、底桩网……

小战士奉命带莫四儿参观,吉普车沿训练场绕圈前行。

吉普车行至“团部服务中心”,陈经理在办公室已经恭候多时了!

“小老弟不晓得了吧?我是达县的人!”陈经理眨巴着眼睛,一边给莫四儿倒茶。陈经理的一口纯正的达县方言让莫四儿放松了些。

标准的达县人!幽默!

陈经理笑眯眯的,“来,切根孬烟!(抽根不太好的烟,孬:达县读音:pie,四声)”

莫四儿其实早就想抽烟了,一紧张就想抽烟!“进来确实黑人(吓人),我本来胆小,整拐了要遭哒!”莫四儿把烟点起,喝口茶,“铁观音,安逸!”

“整不拐的!”陈经理依然笑眯眯的,“吔!老弟懂茶?”

莫四儿笑笑:“铁观音产于福建安溪,冲泡的茶水有兰花香,喝嘴里过哈儿回甜,生津还止渴……这味儿醇和……安逸!”莫四儿其实是渴了,也品不出多少味儿,不过他的确喜欢杯子里这醇厚浓香的味道,茶的香味儿在嘴里也很持久。

“我也喜欢浓香点的铁观音,等哈儿送老弟一罐!”陈经理就喜欢人说他的茶好!“你我都是男人,又抽烟又喝酒,喝铁观音呢,把烟酒里头的毒解决了,安逸嘛!还能解油腻,肥肉荤菜随便整,铁观音减肥!精神不好,喝铁观音,提神噻!晚上莫喝,喝了睡不着。不过还有更巴适的,能抗癌、防癌!还有个啥……啥酚,可以让人长不胖,对血管有好处,喝铁观音不得遭冠心病、高血压!”陈经理站起来,“看嘛!我这身材,寡好!(很好的意思)”

“老弟,娱乐城郝董是朱股长同乡,你好好整,里头的事儿还能帮你说上话。”陈经理插话进来,“晚上这个老朱也要来,营房股应该有屋顶处理的报告,到时候也可以到团部来开工嘛!”

陆续又来了几个老乡,一阵乡土乡音。

“今天中午就我们几个人,去老王家打打秋风蹭一顿饭!”陈经理发话了。一行数人行至三营部,早听得歌声四起,此起彼伏。

“这是饭前唱歌!”陈经理说。

听着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莫四儿不但听出了音韵之美,旋律之美,还听出了保家卫国的激越之美!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严肃的,生活对于每个人也都是仁慈的!我们怎么对待生活,生活就会给予我们加倍的回馈!像激情满满的战士一样活着,每天都在唱歌,随时都在唱歌,让生命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活跃起来,运动起来,生命才会活力四射!有人说:爱笑的女人运气不会差!男人何尝不是呢?唱起来,情绪高起来,运气自然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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