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定计夺军火
第二天清晨西门外早市场又沸腾了。
“面茶滚热哪哈——”、“豆腐脑儿哎——”、“烧鸡咧——”腔韵音调活泼动人……吵嚷杂乱地叫卖声,将关幽燕吵醒了。他揉了揉阵阵发痛的胸口,穿衣下地,腿骨的疼痛令他紧咬牙关。
“烧鸡咧!”这以往没有地叫卖声,突然引起了关幽燕地注意。他披上棉袍蹒跚地来到市场。
“来只烧鸡!”
“哎——来嘞——”卖烧鸡人拖着长腔走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老板,来只烧鸡?正宗的沟帮子烧鸡,外酥里嫩,保你满意,五元五一支。”说着将筐中包好的烧鸡递给关幽燕。
关幽燕一接烧鸡,觉得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斤重。连忙夹在大襟里:“嘿!还滚热哪。给你六元钱,拿好。”说着二人对视一笑。
回到屋中,全家人仍在睡梦中。关幽燕就着朦朦的晨曦,打开纸包。这鸡显得特别长,轻轻地撕下鸡头,露出一把黑铁折扇柄。他抽出铁扇一掂量,足有七八斤重,可是怎么也打不开。他端详了一阵,轻轻一捏扇轴,“嗖”地一声,扇子前伸出一柄雪亮耀眼的尖刀。又捏一下,尖刀缩回,扇子打开了,丝绸扇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一张纸飘落在地,他拾起纸片读了起来。
老大哥:
老朽不才,生于乱世,本欲混入敌人内部以乱敌,不想弄巧成拙,身陷虎狼之中,有负弟兄,唯有以死以谢家中。今见兄不负众望,入虎穴以探真情,出温言以安慰罪身。我虽心伤而实感叹,但愿家中鸿运日久天长。为报效于万一,身不能空费。盼有差遣,虽赴汤蹈火老朽能效命,心愿足矣。附《为人难》一首,略述胸臆:
为人难,难在情上边;不了情,难割断,空流泪涟涟;
为人难,难在义上边;义气重,难久远,空怀义肝胆;
为人难,难在忠上边;忠国民,难周全,空劳计谋篇;
为人难,难在世人颜;甘心为国人不见,空留骂名传。
关幽燕看到此,心在颤抖:这怎能是大汉奸的胸怀?难道他受人指派当这伪局长?难道他忍辱负重另有图谋?
他仔细地翻看扇子,是历代老大哥的小传和“在家里”的联络暗号、暗语、家规家法,以及配铁扇的武功秘籍。他翻看另一面,更为吃惊:是辽西“在家里”各分堂位置分布图,以及大哥的姓名和各种符号。这时他才感到这老大哥的位置何等重要?手下弟兄何止千军万马呀?不怪陈大队长如此重视!掌握好这股力量,岂不胜过占多少个山头?他知道肩上担子的分量,心也沉甸甸的。
想那卖烧鸡的程万达,这样举足轻重的宝扇高老大哥决不会轻信别人,可见他对程万达的重视,对自己的信赖。“高老大哥,我决不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关幽燕喃喃自语。
“老大哥,起这么早啊?”刘春友一早又来了,一进院就打招呼。
“怎么样?当家的怎么说?”关幽燕急切地问。
“没问题,你看这个!”刘春友递给关幽燕一张字条。
关幽燕看着纸条激动地说:“太好了!我几乎冤枉好人,断送兄长性命。”关幽燕带着深深地自责。
“这次搞军火,关系重大。当家的说可以让他从中协助,但千万不可亲自插手。”刘春友口头传达陈队长地指示。
“好!既然明白了真相一切好办了!决不让他也牵进去。”关幽燕已成竹在胸。
关幽燕彻夜难眠,他被老大哥高大辉的行为感动了,决心不辜负老大哥的苦心。
经过一夜地冥思苦想,一个“里应外合闹幽州,逼虎搬家夺军火”的计划,在脑海中初步形成。这时他感到胸口针扎似地疼,他泡了一碗面起子水喝下,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大姐下地做饭没有惊动他,孩子们起炕,见爸爸和衣而睡,给他盖上被,出去啦,也没有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吧,他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家里人可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
这时刘春友又来了,刚和大姐说了两句话,关幽燕就醒了。
“春友哇!我有个计划,你回山向大队长说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关幽燕边说,边领着他向外走,将自己的打算详细地说一遍。
“什么?你说咱有三百六十五个分堂?你想大闹幽州?”刘春友惊讶地问。
“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搞清鬼子的虚实。”关幽燕胸有成竹地说道。
“好!我这就回山。”刘春友连屁股都没沾炕,就急匆匆地走了。关幽燕兴冲冲地回到了屋:“丫头她妈!饭好了没有?”
“你看你,人家春友连口水都没喝,你就把人家打发走了,有你这样的吗?”陈大姐埋怨地说。
“唉!狗咬羊、火上房、孩子掉井、老二搭在巴沿上。这四大忙,也没有我们的事儿忙啊!”关幽燕笑嘻嘻地说着。
“爸爸,爸爸!你说这四大忙都有啥?”正烧火的二丫头尚权闪着大眼睛问。
“去你的!跟你爸爸学不出好话来!烧你的火吧!”陈大姐笑着吆喝儿子,又对丈夫说:“忙!你成天忙,就不知道心疼自己。”说着从锅里舀出温水:“洗脸吧!洗完脸吃饭。”
小尚权急忙把脸盆端放在凳子上叫道:“爸爸!三把屁股两把脸,不用我妈给你舔!”
“哈哈!我儿子真她妈拉巴子没错种,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关幽燕大笑起来。
“还笑!你看你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说俏皮话倒会了。”陈氏红着脸又对儿子说:“以后你再胡说,看我不揍你这小兔崽子。”
“打是亲,骂是爱,不亲不爱用脚踹!你才舍不得打我呢!”
“得了!去把饭给你奶奶端去!”妈妈见自己的儿子嘴这么样巧,心里甜滋滋的。
全家说说笑笑,围在炕桌上正吃饭,冯三来了。
“哈哈!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正赶上吃饭。”冯三一进屋就说。
“老三来了,快上炕吃饭吧!吃完了还有事让你办。”关幽燕说,陈大姐就要去拿筷子碗。
“就吃这个呀?大姐你别忙了,我已经吃饭啦!”冯三看看盆里的稀饭,桌上的咸菜,拦住大姐。
“不吃这吃啥?你小子吃山珍海味呀?”陈大姐笑着说。
“山珍海味吃不起,总得吃饱肚子。”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我的大哥如今是老大哥,管着整个辽西各分堂,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
小尚文已打开纸包,里面是煎饼和油炸糕,眼巴巴地看着,一声不吭地吃稀饭。
“吃吧!你三叔拿来不吃他不高兴!”妈妈说着,先给婆婆一块煎饼卷油炸糕,又给丈夫卷一个,其余的让孩子们吃。
女儿尚香给尚文、尚权和自己各卷一块,其余地推给妈妈说:“妈你吃吧!”
一家人,这几张饼,竟如此分,有均有让。冯三看在眼里,不由得翘起大拇指:“大姐!我服了,不怪老大哥说你持家有方,这么点的孩子都知道有均有让。这在别人家还不得抢啊?”冯三敬佩地赞道。
“从小不知道互让,长大只为自个儿,那成什么了!”陈大姐说。
“老三哪,你招呼一下几位大哥,咱们到杠房商量个事儿。”关幽燕边吃边说。
“杠房”是穷弟兄等活干的地方,是关幽燕当年买下,共有五间房。原来是大筒房,为了商量事儿方便隔出一间,充当小会议室兼账房。由于在西门里路北紧靠花子房,虽然街道人来人往,但这样穷人的地方没人注意。关幽燕接任了老大哥后,成了总坛所在地。关幽燕在南城墙根给花子们盖五间房,跟花子头陆傻子商量换给他们。陆傻子一向对关大哥敬佩,便满口答应了。“在家里”对花子房重新修理,地方更大,成了现在的样子。
关幽燕一进杠房,赵二,冯三,四天王忙起身相迎。关幽燕一看笑着挥手让大家坐下,说:“我这是狗尿苔长金銮殿上——是地方。以后自家弟兄见我,还和以前一样,别这么客气,别这么多礼数。那我不成了姑子嫁给寡妇了。”
“哈哈!老大哥总这么多俏皮话。”程万达笑着说:“孤家寡人也好,独裁专行也好,要指挥辽西三百六十五个分堂主,没有礼数能把咱当回事吗?”
“程大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今天是咱幽州的弟兄在一起,你们谁不知我关大眼皮是屎壳郎上菜板子硬充大瓣蒜,随便些也方便。”说着坐在用木板架成的桌子后面的椅子上,“今后外地的分堂主到来,那可给我拉开架势,我也得拉屎攥拳头,假装凶了!”话说得幽默,但人们听出这话的分量,不由得点头称是。
“各位弟兄,今天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咱都是生死弟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相信不会有人吃里扒外。说着用目光扫了大家一眼。又说:“如今小日本是出雄的鸟,霜打的草,小孩的小鸡鸡让狗咬——蔫了。”
大家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蔫是蔫了,可是他们龟缩在兵营,就像养汉老婆想男人一样,虽说挺丢人的,可她上瘾了,早晚还得让人搂。”
“哈哈,老大哥你这荤的素的一齐来,想把我们笑死啊!”钟有亮忍不住笑,捂着肚子说。
“嘿嘿!我说钟老弟,你这可就是书呆子了,如果我在这里大讲抗日,夺鬼子军火。弟兄们静静地听我分配任务。如果外边有他妈拉巴子的个把的狗特务,一听还不把咱都抓去?我这么一说,大家止不住地笑,我把话说完了,狗特务以为我们是花子房玩屁股穷欢喜,他能听去啥啊?”
“啊——?老大哥高明!”钟有亮不由得连连点头,心想,这关幽燕看起来嘻嘻哈哈,原来这么有心计,以后可得留神!
大家听了老大哥的话,也恍然大悟。
“所以,今天咱们就商量个万全之计,把*武器鼓捣出来,送给游击队去。”
大家立刻鸦雀无声,仔细捉摸老大哥出的这个难题,半天没有出声。
“怎么也成了霜打的草了?”关幽燕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又说:“我想咱们先给他来个‘敲山震虎’闹幽州,然后来个‘逼虎搬家’巧夺军火!”
“怎么敲山震虎闹幽州?又怎么巧夺军火?老大哥你说详细点儿!”郑奎性急,跃跃欲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