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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报告文学
202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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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耕记》连载

第二十一章 十二人性理论

王征兵走进杨凌五泰金属设备有限公司,靠西侧有一大片空阔的场地,搭建起一个活动舞台。舞台不大,台上站着一群小朋友,看到有人走来,都跳跃着鼓起小手,欢快得像一群翩翩舞动的蝴蝶。王征兵是今晚公司总经理马玉建邀请的贵宾,当然是坐在前排,晚会准时开始。

今天是中秋节,五泰公司举行一场属于员工自己的中秋晚会,马玉建专门把王征兵教授作为场外嘉宾请来,是表达对他的感恩之情。自从听了王征兵教授的“十二人性理论”,马玉建恍然大悟,他意识到善良、权欲、赌博、贪财、好色、食欲、情感、爱美、好奇、逍遥、嫉妒和乐于被称赞这十二种人性奇妙的“经济效应”,他认真学习并领悟这些人性的神奇魅力,并灵活运用到企业经营管理中,激发出企业员工极大的创造力。

开场是马玉建的答谢词。他特意穿了件白衬衫,系着枣红色的领带,笔直地站在舞台中央,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挺起身来时,两个腿面的烫折跟他人一样端正。马玉建爱美,不管是自己的穿着,还是员工的穿着,他都比较讲究。今晚是自己公司员工的晚会,按理可以随意一些,细心的王征兵发现,男员工都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系着红领带,女员工穿着白衬衫蓝裙子,脖子戴着红领结,脸上薄施粉彩。这些员工,跟王征兵平时在厂房见到的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群人。

初次到公司参观,王征兵走进厂房,工人们都在忙碌。这是一家生产环卫市政设施的企业,企业不大,却有快20年的历史。车间地面上堆放着各种规格的钢板,两三个工人一个小组,各干着自己分内的事。有一个即将制作成型的产品,四五个工人正在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似乎结合得有点不合适。马玉建看了看,叫着:刘师傅……刘师傅……把卷尺给我。他拿起卷尺,仔细查找误差在什么地方。他叫来车间主任程老师,指出问题原因,程老师边答应边举起戴着手套的手背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子,苍白的脸色被马玉建察觉了,程主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马总,我是肚子有点疼,不过能扛住。程主任说着用手在肚子上揉了一下。

不行,程主任,必须去医院看看,不要耽搁了!程主任被办公室人陪着,去了趟医院,经确诊是胆结石。这件事情,王征兵是见证人。

公司成品库放着一批椭圆形的垃圾箱,样子和王征兵以往见过的不同。他走过国内很多城市,街面摆的垃圾箱方方正正,颜色都是单调的墨绿,而这个垃圾箱的棱角却有了浑圆的流线型,天蓝色的主色面上飘着白云,看着很是柔和舒心。马玉建介绍说,自从听了王征兵教授的报告,他就不只是到国内各个城市观察垃圾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国际市场。他相信,空间距离越远,人的审美视觉差异就会越大。所以,他每年都要去国外考察。这个椭圆形的垃圾箱就是他到法国的一个小镇看到的。没想到,回来一投入生产,就收到一批订单,公司当年的收益比往年翻了几番。

跟着马玉建参观,王征兵觉着,这个公司的每个员工好像都是马玉建的兄弟姐妹,他叫这个付哥那个张嫂,连看门曹师傅都是不称呼不开口,整个公司上上下下融入一种温馨的家的氛围,钢铁似乎都被融化成情感的容器,铸造出一个个带着五泰人体温的垃圾箱,如同蓝天白云般飘往国内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美化着城市的环境。怪不得王征兵这几年在杨凌城去转悠,从垃圾箱旁边经过时,怎么都闻不到浓烈的臭味儿了,原来是垃圾箱造成封闭的了。

马玉建边走边介绍:公司成立了五人小组的管理委员会,五千元以下的开支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决定,不用汇报总经理。充分下放权力,给予管委会的成员独立处理某些事务的相对自由,这样,他们就能放开手脚工作。每个人心里都涌现出一种主人翁的责任感与自豪感,觉着这公司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格外珍惜。公司发红利,也是依照王教授提出的秘密原则和少量多次原则,员工们收到红包,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发了多少,避免了攀比和嫉妒,干工作的劲头更大了。过去公司发红利,出纳造一张表,每个人在上面签字,谁发多少一清二楚,导致员工之间生出嫉妒之心,领得少的人就出现懈怠情绪。每次发完红利,工作效率便会降下来。现在不同了。红包发到每个人的卡里,依据工作业绩考核发,每个人心里清楚发的数额是不同的,但谁的多谁的少他们不会知道。过去总是年底才给大家发奖金,现在每个月都发,有时发些钱,有时发米面油时鲜水果各种福利,还有孩子考上不同大学的各种奖励等等,这些制度让公司的管理更加完善,人性味儿更浓。

公司也会利用周末带员工们去度假,比如到秦岭深处的泥峪,白日爬山观看绿树葱茏,听鸟鸣啁啾,夜晚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洗去一周工作的疲惫,他们的工作热情就会空前高涨。每个节日,都会开展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回报员工,感恩社会各界人士对五泰的辛勤付出。王征兵就是其中被感恩的一位。他坐在前排,月亮已经从东边升起,饱满得就像五泰人的工作热情。他坐在这浓郁的家的氛围里,没觉得是坐在一个生产垃圾箱的厂房里,仿佛坐进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家庭,吃着月饼,喝着桂花茶,赏着越升越高的明月,听孩子们欢快地唱童年的歌谣……

王征兵被邀请上台,为孩子们发红包。每个红包都密封着,他不知道红包里装着多少钱,但孩子们不管,拿着红包都大声地说“谢谢爷爷”。王征兵摸摸自己越来越稀少的头发,欣慰地笑了。自己青春年华的逝去,只要能为这些孩子们赢得一个幸福的生活空间,他就知足了。

王征兵想起那年走进魏正果教授家里的情景。魏老师正在研究《三字经》,看到王征兵走进去,他自言自语地说:人之初,性本善。又转过头问王征兵:人的本性真是善的吗?王征兵那时还年轻,哪敢质疑《三字经》的观点,不敢回答。魏老师接着问:在不同时期人们对同一人性判定的善恶结论是相同的吗?王征兵也没有回答。回去以后,王征兵就泡进图书馆,翻阅各种有关人性的书籍和杂志,发现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两千余年。孟子是性善论的代表,荀子是性恶论的代表。善恶之争从战国时期一直延续下来。而西方文化认为人性是恶的,他们信奉的《圣经》是这个观点的代表。《圣经》认为罪恶是人的原罪,即人刚一出生就带有罪恶,人生而有罪,罪恶是天生的。王征兵认为:人性善恶不是永恒的,因为判断善恶的是道德标准,而道德标准是不断变化的,从而得出的善恶结论也是不同的。如“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封建社会衡量女性善恶好坏的标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从这种陈规陋习中解放出来,走向各行各业,做出了骄人的成绩。由此看来,人性是永恒的,是复杂的。可是,人性到底有哪些?有多少?却很少有人论及。而这才是真正需要研究的东西。只有把人性的具体内容归纳出来,才能明了何谓人性?人为什么是人?也才能通过把脉人性规律,进行人性化管理。经过很多年的观察与思考,王征兵把人性总结归纳为十二条:善良、权欲、赌博、贪财、好色、食欲、情感、爱美、好奇、逍遥、嫉妒和乐于被称赞。他大量搜罗事例撰写论文,关于十二人性的首篇论文《人性探论》2003年发表于《科技导报》第8期,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

王征兵认为,人性,是人的本质特征,也是人的本能和本性,是人与普通动物区别的重要标志。人性是与生俱来的。人性如同人心脏和血液一样与人的生命同生共死(精神病患者除外)。只要人的生命倘存,人性便会身不由己地表现出来,尽管由于外在因素的影响,时而强烈,时而舒缓,但它恒久地、永不消失地在人体内跃动。人性并存,且相互交织,互相影响。个性所表现出来的特征,是诸多人性综合的结果。人性决定人的动机,而动机又决定人的行为。了解了人性,便可顺应规律对人进行有效的组织和管理。例如他在谈到“人乐于被称赞”的本性时说:多数学习好的学生一直学习好,学习不好的一直不好。究其原因,是因为学习好的学生经常受到老师和家长的表扬,满足了其乐于被称赞的本性,进一步激发了他们学习的积极性,从而学习更好,也更自觉;而那些学习不好的学生经常受到老师和家长的批评,这种批评使其更不爱学习,从而学习更差,也更被动。所以,他认为就应尽可能多地称赞和表扬他人,少批评和责备别人。

在谈到另一个人性“逍遥”时,王征兵说:人的本性是不愿受约束的,但是如果人人都不受约束,整个社会将变得不可想象。所以人们要制定许多规范来约束人的行为自由,以防止某个人的自由伤害了另一个无辜人的利益。为了众人的和睦共处,规则是不可少的。但在不伤害他人利益的条件下,应给予尽可能多的自由,以满足人逍遥的本性。关于乾隆多次出访的原因。我个人认为有两个:一是暗访民情,二是为了摆脱宫厅烦琐的事务和礼节,过一种逍遥的生活。前者是责任的需要,后者则是本能的需要。鉴于此,管理者要在繁忙的工作间隙,给员工提供放松休息的时间与空间,自由地享受融于自然的惬意,对提高工作效率大有裨益。

随后,王征兵被邀请到全国很多大学以及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的企业总裁班讲解“十二人性理论”,马玉建正是听了这场讲座,影响到他企业的超前发展,在同行业领域广受好评。经济要发展,企业要生存,社会要和谐,都离不开人。任何一个企业家,只要研究透彻人性,知道自己的员工要什么,社会上的人渴望得到什么,企业的发展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还能开辟出一条良性健康发展的阳光大道。杨凌五泰金属有限公司深谙此道,在经济危机摧垮无数企业的时候,它却能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这不能不说是研究人性为企业服务创造的奇迹啊!

陕西杨凌,有一家餐馆名叫“杨凌往事怀旧主题餐厅”。王征兵第一次走进“杨凌往事”,就被里面农业学大寨的氛围所感染。到处挂着红标语,农用饰品随处可见。黑瓷老瓮放在门边,一面土炕上摆着黑木箱子,中间有一张炕桌,两个纺线车子,墙上糊着早年的《人民日报》《陕西日报》,斜上角挂着军用书包,红辣椒串子,再上面贴着毛主席像,最顶端架着一个生产队时用的大喇叭。炕外面的走廊,挂着金黄的玉米串,一溜儿笸篮……所有这些都勾起了王征兵对儿时的回忆。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也正是这样的土炕孕育了王征兵的农民情结。农村的贫穷与艰苦萌发了他的奋斗理想,让他三十年来到处奔走,不断为农民发声,不断为农民出谋划策,助推着农民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他找个餐桌坐下来,看见每张餐桌都摆有桌牌,写着杨凌某一个地名,像西桥大队、东桥大队、建子沟大队、穆家寨大队、五星大队、徐西湾大队、永安大队、法禧大队,靠东墙一排是包间,上面写着李台乡、杨村乡、大寨乡、五泉乡等四个乡的名称。这些地方有的村庄因为城镇化建设已经消失了,跑到外地打工的游子回到家乡,坐在这样的餐桌前吃一顿饭,是不是就能想起昔日的房椽瓦舍,鸡鸣狗吠?是不是就能想起村前的流水,村后的柳树?是不是就能想起和和睦睦的左邻右舍,想起刘大婶的燃面张大爷的慈爱?

“杨凌往事”的招牌美食是“卤汁面”。王征兵就爱吃面,他吃过很多种卤汁面,不知这家的味道如何,点过菜又要了一碗卤汁面。老板李季给王征兵介绍说:咱们店里的卤汁面是有故事的。关中大旱那几年,死的人太多,据说达到300余万人。国民党为拯救关中平原,派于右任先生、杨虎城将军等一行人来陕西筹备农林学校,选址时路过张家岗,临近饭时,走进农家小院歇脚吃饭。村民一看,来了大人物,出于对爱国人士的爱戴敬仰,纷纷拿出自家的面菜合在一起做饭。用完餐后,杨虎城将军对这一碗普通的面食大加赞赏,说:“面条劲道爽滑,汤味浓香微辣,吃完浑身滋润舒适,让人回味无穷。”于右任先生、杨虎城将军他们一走,西北农林专科学校建起来后,这道面食也就传开了。

李季亲自给王征兵端来一碗卤汁面,王征兵一尝,口感的确不一样。李老板说:这种卤汁面,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平时都能吃得上的面食。过去农村条件很差,卤汁只是拿盐醋辣子花椒等简单的调味料调制。我们店做卤汁,是把大骨、鸡架和多种调料同时放进锅里,慢火熬汤,既有营养吃起来又香。搭配的菜有好几种,土豆丝、红萝卜丝、油焙豆腐丝炒好,小豆芽、嫩芹菜煮好。这些配菜夹一些盖在菠菜面上,捏一撮韭菜末,把滚烫的骨汤浇上去,红油与韭菜末飘满一层,吃过的客人都说好,回头客一拨接一拨。不过,来这里吃卤汁面的人,他们更想听的是有关杨虎城的故事。正是因为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的建立,杨凌才延续了后稷教民稼穑的农耕文明,才发展为今天的高新农业科技城,我们这些开店做生意的也才跟着受益。

王征兵一听,这个老板的确会做生意,他是把卤汁面做出了历史文化啊!这正是用了他十二人性中的“情感”,所以很吸引那些有怀旧情结的人。虽然店面看起来不大,但不管是餐厅的布置,还是有关面食的文化,都能勾起杨凌人的记忆,让走进来再走出去的人舌尖沾满乡情和乡味。每逢寒暑假,“杨凌往事”便成为杨凌同学聚会的最佳场所,电话预约的名单排了一长串。

“现在,请王征兵教授上台讲话。”正想着杨凌往事,身后忽然响起五泰人热烈的掌声。主持人是五泰公司办公室的小李,她漂亮大方,说话的声音赛过黄莺。王征兵猛然从回忆中惊醒,赶快站起来走上舞台,接过话筒说:祝贺五泰,祝福五泰人,祝愿五泰的事业越来越红火!很欣慰五泰在企业运营过程践行十二人性的举措,给我的理论研究增添了成功的案例!我感谢你们!说完,深深地一鞠躬下去,连八月十五的月亮都感动得落了泪。于是,五泰公司笼在一片明亮的清辉之中,梦一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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