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达月清站,已经是晚上七点,搭上公交回到市内,在终点站旁的老字号清江烧鸭面面馆里随便打发了下晚饭,一直到敲响家门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夫人和我母亲按照我的吩咐,将院子里的爆炸现场保护得很好,四处散落的破碎纸片和断裂支架,都跟事发时一样。我让大家连夜用手机照着收集纸片,最后,慢慢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纸板箱。我凝视着纸板箱,从一条条破损的纹路中,在脑海里勾勒它当时的所经所历。
“嗯……”
“有什么发现?”我母亲急忙问道。
“你们看出了没有,夜儿的剑术精进了不少,看看这刀筋(刀斩过物体的轨迹),完美,干净。”我摸着下巴,点头赞许道。
“谁让你看这些!”夫人的粉拳象征性地捶了过来。
我听风声随意伸出一根手指,接下来拳,随后捡起一片纸板研究着,便回头向她们吩咐道:“去把支架的碎片也收集过来,拼一下看看。”
眼前的纸箱虽然压在储物室十七年,样貌却是一崭如新,仿佛时间在它上面静止了。我仔细观察着整个箱子的裂纹,推敲强光出现后的那个瞬间它发生的变化:先是一把刀的轨迹干净利落地将纸箱从右上斜45度往左下切成两半,从整条刀筋的中间部位发出成散射状的能量紧接着切碎了纸箱。所有能量短暂迸发后又向左下方聚拢,使得正欲飞散的纸箱又被二次切碎。
这股能量先爆发后回收的推断在母亲和夫人收集回来的支架裂片上再次得到印证,而且整个过程速度极快,范围不大。斩切时使用的是刀条前三分之一的“物打”部分,与纸箱宽度相仿,再从纸箱的裂纹走势推断出,能量的爆发点在纸箱后部。那么夜儿的手距离爆发中心差不多有一把打刀刀条的距离——70厘米,减掉送过纸箱后部的半个切先(刀尖),是68厘米。我再观察支架,一放一收的冲击把支架分为三十六块,而支架的腿都是完好的,所以判定能量冲击到支架中间就回收了。纸箱上的能量爆发点距离支架中间是60厘米,再从整体上分析,这是一个球形爆发。而能量随即往左下角塌缩,那里是刀停住的位置。
推测至此,我暗自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这股产生切割力的破坏性能量没有波及夜儿。我想起当年那个女人临终时告诉我的话,这个三眼族刻印掌握着宇宙时空的力量,三眼族人使用它回到过去,心中便有了些许不确定的猜盼。我给地上拼好的纸箱和支架纷纷拍了照片,让母亲和夫人把这些碎片收集好保存到储物间后,告诉她们我的推测:“现在能确定一件事,我们的夜儿没有当场死亡。”这算是最保守的一种可能了。
“死亡?你说夜儿死了?没有当场死亡?那夜儿死在哪里了?”夫人听到我的话,一下子就瘫倒在地,母亲也是呆在原地,面如死水,心是天崩,哪里有暇去扶。我对女人的听力分析神经感到十分无语,丢下一句:“乐观估计应该没死。”便轻轻锁着眉头进屋了。
母亲和夫人紧随着我,夫人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先让母亲去整理储物间,再对夫人说道:“还记得十七年前的那个台风夜,我浑身湿透地回来了吗?”
夫人愣愣地看着我,思索着记忆。
“救一个,没成功,死四个的那件事。”
夫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客厅里回忆了良久,转头向我问道:“好像有这么件事。后来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我以为你随便说说的。然后呢?跟夜儿什么关系?”
我倒上满满一杯开水,吹了吹,坐下来回答道:“当时我带回来一个纸板箱,里面有个秘密,我一直折起来放在储物间。没想到,被夜儿开启了里面的秘密。是什么秘密你不用问,我也不清楚。眼下要做的,是继续保守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爸,他太大嘴巴了,就说……送夜儿去外婆家了。不行,太近了容易穿帮,这样……对外说送夜儿去上沪进修剑术了。”
“如果被外人知道夜儿失踪,再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她失踪的细节……我应该有能力自保,但我们全家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周全着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不失严肃的表情,接着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能找到方法悄悄地把夜儿带回来。比较差的结果是夜儿活在某个地方,永远回不来。最差的结果是我们被某个组织追杀得永无宁日。”
母亲收拾完,也坐了下来,听我说得这么严重,空焦急而手无措,只是坚信着自己的儿子素有遇事解事之道,聊以自慰。夫人问:“我们怎么就突然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谁知道呢,天意吧。或者,能者多劳?”我笑着回答。夫人嗔骂道:“你这么不分场合地笑,我都看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夜儿失踪了,你这做爹的怎么一点都不急?谁是能者?谁再能,有王思明他爹能?有牛雨能?有牛花藤能?”
“嗯,没有。”我喝了一大口水,悠悠出了口气,说,“眼下能收集到的信息,差不多就这些了。我心中已有30%去理解这个事件的腹案,剩下70%怎么解决,只有去找一个本不存在现在却应该存在的人。”说完,我起身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如今这个情况,也可以去日本找他吧。我在脑海里翻寻那天女人对我说的话,时间过去太长太长,只能依稀翻到几个关键点。可是怎么找,她没说,大概连她自己都还没机会找到他,就在那一天事败身殒了。不过既然宝冢老师能把三眼族的故事讲得那么详细,我萌生出一个思路,不如先去拜访下宝冢老师。可惜宝冢老师早已经仙逝,只有他的后人建的一座宝冢博物馆可以供外人参观。
当晚,我将去日本的计划告知夫人,言说如今手头唯一掌握的能找回夜儿的办法,只有去日本试试了。夫人闻言,静思了片刻,转而便默默地为我收拾行装,睡觉的时候,抱得我紧紧的。
原谅我不能帮你更多,一路平安吧,夫君。(我不能连你也失去。)
次日一早,我嘱咐母亲和夫人生活保持如常,便独自北上到上沪,再坐飞机直达日本。在飞机上,我望着窗外延绵万里的浓浓厚云,计划着落地后的行程。
突然我一拍大腿!哎哟喂!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当时局里出国审批下来后我就应该马上预约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呀骂他哭!!(日语音译:奶奶的)
……
东京上空,天高气朗,一派丽和景象,高楼鳞次栉比,道路蜿蜒曲布,说不尽繁华兴荣,言不休光彩陆离。总结下来就两个十分:十分现代化、十分烧钱包。飞机落地,哥们咬一咬牙:女儿要紧,没时间去银座吃饭了,也没时间去京都预约观赏艺妓表演了,直奔宝冢博物馆吧。于是随便找了家怀石料理,心急如焚地差不多三个小时总算吃完,我就迫不可待地转三趟车来到博物馆门前。
哎呀,果然已经闭馆了,令人沮丧——盖世间好事,皆需多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