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在墙下捏着小胡子仔仔细细勘察了一番,也选定三个址。挖,嘿,可劲儿挖,何文仿佛挖掘机上身,“唰唰唰”几下就“嘣”的一声挖到了陶缸。这次何文学乖了,收了铲子,不敢再动丝土,而是先抬头望向我和于吉,等待我们的指示。于吉口念心诀,气凝指尖,用剑指打出一个红色光点,光点在半空中画出个一丈高的矩形方框,而后对何文道:“何兄弟,请将盖子朝红框方向开启。”
何文小心翼翼地松动陶盖,轻轻打开一条缝,又再张开几公分,就听到缸口“呼”的发出一股风声。于吉随即将手搭到我肩膀上,不待我同意不同意,直道:“星君,有劳你去会会它了。”
可以,完全OJBK。
黑森森暗沉沉的“念”界中,我双手轻轻放在腰间的刀上严阵以待,眼前的坑上浮立着一个白衣人,正怔怔地面对着红色方框,不敢近前。“在下,东楚谧风拜上,借问一声,尊驾亦是为张氏一族所拐妇儿之怨念乎?”我客气地问道。
“然。”白衣人用清亮的金属桶声回答。
我接着试探道:“如今张氏后人张奋一家已经疫病缠身,凋零殆尽,不知此等恶报,能否消弥尊驾之怨气?”
“不消,又奈何,就算张氏绝户,吾等之悲哀,亦无法抚平。”白衣人衣袂扬起,愤愤道。
“说的是呢。”我叹了口气,道,“复仇是可撒气,已经产生之悲哀,却无任何事物足以弥补。张氏后人再多之苦痛,亦不能让尊驾之怨恨减轻半分吧。”
“如汝所云,吾等今宜……何去何从焉?”白衣人反问我道。
我平静地望着它,想了想用大白话说道:“我觉得吧,大概有三条路,要么打败我们,继续为祸天地,尽兴为止;要么归服于道,休眠在于吉道长的帐下;要么消散于天地,生已了,死何为,不再执念。呃,对了,可能还有一条路,有个以慈悲为怀的佛法,或许可以超度你们去西方极乐世界,只是我对这个时代不是很熟,不知道哪里有达道的高僧。”
白衣人脸上的光芒渐渐消失,露出了它的五官,也是一张清丽的女貌,比之黄衣人则气质素雅些,眉宇间透着灵秀,细长的眼睑微微垂下,含着一双下三白的眼睛,如不染尘世万物的水晶,无神无彩,无欲无求,通透明亮,又如冰华之美,冷峻而引人钦叹。细小的一粒朱唇轻轻翘着,两颗雪白上门牙闪着瓷白瓷白的珠光。我感到一丝冷汗滑过额头,如果它突然收敛了光芒杀过来,凭这绝美的面容,足以让我束手待毙,无法做出任何反击动作。
嘴巴没动,白衣人再次发出空洞的话音:“天下同悲,匪我所悦;继以休眠,匪我所甘;自绝消念,匪我所愿。”
啥子,三条路都不选?哼,恐怕也由不得你,我定了定神,努力抗拒着美色的侵蚀,心里暗暗道,先生,出手吧。然而白衣人面前的红框并没有什么动作。嘿!于吉同志,不要告诉我你这招还有CD(Cool down,技能冷却时间)啊?
白衣人一边飘向我,一边道:“佛法,如何超度?予好奇,今随汝行,待寻得,超度之法。”
我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拔出刀持中段架好,冷冷地说道:“不,虽然你不是鬼,但我也不希望被你缠着,你自己去找高僧吧。这事儿哥们帮不了,我来这个世界是有急事的。”
白衣人对我的拒绝无动于衷,竟然还眼波流转,俏笑了一下。
“噗!”当时哥哥就五脏骤烈震颤,身形不支,趔趄后退两三步,浑身绵软,忙用刀杵在地上让身体靠住,单膝跪倒。好强的敌人!这嫣然一笑,这万种风情,如万千剑雨,无一不直创我心,斩断我全身筋骨,让我毫无招架之力!于吉先生……哥哥……尽力了,接下来,看你了……
白衣人忽地化为白色气雾,向我飘来,我勉强撑起绵软无力的身体同时一刀撩向气雾,却如空撩一刀,毫无实感。就在气雾包裹住我的时候,我的衣服上蒸腾出淡蓝色的气焰与之对抗,这是隐藏在我制服布料纤维中的“三眼秘钥”能量。白色气雾显然不是“三眼秘钥”的对手,立刻就被冲散。气雾又在我面前聚拢,飘向我手中的刀,就在它触到刀身之时,“策鬼神”好像终于睡醒了一般,深蓝色的气焰顷刻间喷涌而出,显然“策鬼神”也是拒绝它的。
“‘策鬼神’,你也拿“念”这种物质没有办法吗?”我在心里问道。
没有回答。奇怪,我刚来这个宇宙的时候,“策鬼神”俨然就是一尊话唠,为什么降落之后就成哑巴了。而且我隐约也感觉到,刀内剑气的力量远远没有了降落时那种从九天之上劈向九幽之下的气势。难道是降落的那次耗能太多产生了什么后遗症,待此事完结,回头问问于吉看。
白色气雾以屈服的姿态轻轻靠向深蓝色的剑气,似乎经过一番交流后,气雾凝聚成一朵银光闪闪的六瓣雪花,悠悠飘落在刀条上,融进了右侧刀身末端的地肌里。我拿起刀端详这个花纹,嗯,还算雅致。
随后,四周的黑暗褪去,于吉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嘴里又呵呵的在那傻傻地乐。“呼,呼,嘿哈哈,星君不愧是黑杀星下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了‘念’。”于吉抬手收回半空中的红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否则要是连着再炼制一张红符,小生可能要在这儿修养个七八日也。”
我拿着刀,一边欣赏一边抚摸这片冰凉的雪花,道:“先生,那白衣人冲向我的时候,你的结界咋没生效?不是唬我的吧。”
于吉捡起地上的两张蓝色道符,拍了拍,吹了吹,说:“这可是连空气都能劈开的斩雷术符,太珍贵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了。小生发现白衣人的‘念’里哀多戾微,只要不激怒它,它就不会伤害你。”说完,于吉向何文点点头,示意可以打开陶缸了。
何文用力掀开陶缸,经过上次立地升天般的幸福冲击,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惊喜能再让他昏厥的了。只见他泰然地看着缸里黑白掺杂的一堆银饼,嘴角笑了一下,放下了盖子。
最后一个“念”,青衣人,堂前井边往东五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