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应是接近黎明,浓厚的夜幕褪去,灰暗的天色慢慢出青带白,窗外透进的光也越来越亮。远处鸡鸣狗吠一起一伏,院里院外叽叽喳喳的是鸟雀苏醒后的闹腾。于吉推开大门,带领我们走出堂屋,正堂外的庭院绿意盎然,茂盛的花草,粗壮的树木,顽石青径上爬满青苔,无不昭示着府宅的经年岁月。正中间是白玉石砌成的一口井,足有一个成人的臂展宽,三尺来高,爬满井沿的鬼馒头结了几个果子。鬼馒头啊……忽然想吃薄荷爱玉仙草冻了,这个时代的人会做吗?我不禁睹物思馋。
于吉对何文说道:“何兄弟,说说昨晚你的所见所闻吧。”
何文想了想,人在梦中的记忆犹如内存一般,断电后很快就会抹除,他努力回忆着,勉强拼凑出了几个关键的碎片。于吉看向我,让我也回忆下梦中的见闻,再将两者所述的细节一一核对,互补残缺。
“请何兄弟去找下铲子,我们先去西墙外勘察。”于吉吩咐道。何文应承了一声,提刀向杂物房跑去。
于吉与我一同绕着堂屋往西墙走去,路上我问他:“为什么昨晚我在梁上睡着后,会梦到那三个怪人还有何文的对话?”
于吉平静地说道:“星君所见不只是梦,还是小生通过额头上的道符打开的‘念’之界。”
“‘念’之界?”我问,不懂那是什么。
“不错,‘念’之界乃是精神与灵魂交织而成之世界,人之实体是无法感受的。小生正是通过术法牵引星君与何兄弟之灵魂进入其中,然则作为牵引者,所耗精力甚巨,故小生昨晚只作牵引,没有介入。”于吉解释道。
“这样,那我们的勘察活动为何要带上何文这个普通人呢?”我问道。
于吉环顾四周,回答道:“星君与小生都是生人,虽用道符压制生气,可灵魂仍是与此地格格不入。而何兄弟与小生和星君不同之处在于,他久居此地,灵魂上浸润着这方土地的地气,更容易为‘念’所接受。”
我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何兄弟还帮了我们大忙了。”
于吉笑了笑道:“是帮了星君你大忙,如果这次就我们来,就要有劳星君去探线索了。”
“那真是走运了,我恐怕没那么大的胆量在黑夜森森的时候一个人进堂屋问东问西的,吓死爹哪。”我又问道,“照先生这么说,好像随便拉个人去都可以。不怕搞砸吗?”
我们来到堂屋西墙下,于吉一边察看,一边说:“不怕,万一激怒了‘念’,小生就放手跟它们拼了,只是稍微麻烦些。毕竟小生也一把岁数了,有些事情,若能简单解决,岂不更好。”
我打量了他一下,道:“先生哪把岁数了?比老夫也大不了几年吧?”
于吉抹了抹乌黑发亮的山羊胡道:“惭愧惭愧,小生今年一百零二岁了。哦,未请教星君年纪?”
我眯着眼睛颇有怀疑地看向于吉道:“嗯……不错不错,那先生保养得也真是好。我的年纪嘛,我算算啊,过了今年国庆节,得有负一千七百七十九岁了。”
“国庆节是什么节?”于吉问。
……
于吉和我瞎扯了一会儿蛋,就看到何文扛着铲子飞跑而来,于吉在墙下来来回回踱了半天,指了三个位置道:“‘念’气没有生物附着就会消散,要找其源头不易,请何兄弟先试挖这三处。”
何文勤快地“簌簌簌”几下,在三个地方各挖了两大铲。于吉蹲下来检查翻出来的三抔土,选定一个坑让何文继续深挖。
于吉告诉我说:“星君请看,如果泥土下‘念’气深重,万物会自然回避开,其他两抔土里可以找到蚯蚓,只有这抔里没有。”我看了下,果真如此,点点头。
往下挖了两米半左右,何文的铲子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便蹲下来把土清理干净,只见土里面显出一个带盖的陶缸。何文放下铲子顺手就提起了盖子,于吉连忙大叫:“何兄弟快停手!”
话音落下,盖子也落下,什么也没发生。于是我上前弯下腰,探出头想看看缸里面装的是什么,就看到蓝色的符纸碎成一片片飘下来,落在盖子上。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一股杀意袭来,急忙腰部一挺,站了起来,紧接着我后背被人一扯,往后飞出了一米远,就看到刚才我蹲着时的脑袋的位置上划过一道寒光。什么鬼?我看向坑中的何文,他额头的蓝色道符只剩下贴在额头没有符文的一段纸片,两只眼睛被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他适才在我不经意间扔下手中的铲子,拔出腰间的环首刀,一声不吭地向我们撩了过来。于吉在后退的同时也拉了我一把,躲过何文的突然袭击。
没有闲暇让我问于吉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何文已一跃出坑,提刀向我们追砍而来。这就是所谓的中邪了吧,我闪过一丝无聊的念头,同时握刀迎了上去。没有闲情饶这个异宇宙的人小命,在他手起刀未落之间我直接拔刀横斩过去切下了何文的头颅。
——当然是不能这么惨绝人寰嘀。
好像控制他的东西并不会熟练使用环首刀,只是用蛮力瞎砍。我瞧准空档,欺身靠近何文的身体,双手一起连刀带鞘往前推击。“梆”的一声闷响,日本刀长长的带有铁制末端的刀柄撞到何文胸口的水月部位上,何文身体顿时被这股冲击击退,向后飞去摔进了坑里。
于吉也看准时机,丢出两张蓝色道符在我脚边,然后左手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星君,干得好,走!”
哈?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