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位置最详细,所以于吉勘定一个点,就让何文往下挖。我搓了搓手,对于吉道:“来吧先生,哥们准备好了。”
“不,”于吉微笑道,“这次由何兄弟来。”
我不解地看向于吉,只见他把握满满地道:“星君认为何氏父子感染了‘念’气,其父之病情却不致命,他自己仍然吃嘛嘛香的,乃何故也?”
“嗯?……身体倍儿棒?”我猜道。
于吉眯着眼睛看我,宛如在打量一名智障,解释道:“除此之外,便是那道青色的‘念’,在他们体内抗拒着其他两道。”
“哦,这是为何?”我问。
“为何者何,待何兄弟一去便知。”于吉问坐在坑里休息待命的何文道,“何兄弟,想去试试吗?”
何文急忙站起身蹿上坑来,拍拍尘土,提起家传环首古刀,黝黑的脸上挂着爽朗散发着蓬勃朝气的笑容道:“但凭道长吩咐。”
于吉调节了一会儿气息,为保险起见,仍是念一通炼符咒,射出一粒红色光点,框住陶缸的开口处。我下到坑里,小心翼翼地将开口对准红色方框,轻轻提起盖子。于吉立刻就将手搭在何文的肩上,随后他们二人便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
提了一会儿盖子,我心里估摸着青衣人也差不多该与何文会面了,就把盖子完全打开,这个陶缸里面是满满的铜钱,一串一串的,遇到空气进入,串钱的棉绳忽地化成了粉末。我心思,这张氏先祖攒下如此之众的黄金、白银、铜钱,若是全部靠贩卖人口,那这买卖得做得多大啊,再加上他们一个家族的用度,这宅院的建造打理,啧啧,经营规模不可估量,难怪积怨成灾,殃及子孙。
此时太阳已由东山升起,府宅四处的景色也明净开朗起来,环抱粗的几棵大树耸立在庭院的两旁,树枝悉悉索索地摆动,五六只鸣雀唧唧喳喳上下翻跳。大树四周精心调养的花草和肆意争春的野芳交织错落着,五彩蜂蝶左右纷飞,吸食着甜露甘琼。厚实工整的青石围墙上,阴阳篆刻的花纹装点得美轮美奂,红瓦青墙,高亭横廊,一派千古名府之色。整座府宅靠山拥川,聚气团风,实乃祖荫子荣的无上宝地。如今落得子孙出走,忧疾悝郁,只能说上好的风水也拯救不了此等积恶之报。
“啪叽”,坑外传来响声,吓了我一跳,我站起来,突突两下蹬壁跳出坑口一看,原来是何文的刀掉在地上。何文的眼睛整个已变成黑色,于吉则是一脸平静。又被‘念’上身啦?这趟活真是就数何兄弟最倒霉了。我缓缓移步,站到与他一刀一足的距离前,左手搭在鞘口,静观其变。须臾,何文眼内的黑色气雾自行散去,于吉也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回红色光点,呼出一口气,表示完事儿了。
何文回过神来,默默地瘫软下来,跪坐在地上,两眼湿润润的,也无暇去看陶缸里的事物,只是在那出神。稍后,何文跪起转过身对于吉淡淡地说道:“道长,我在梦中看到曾祖父他们的过往……我……道长,何某感激不尽。”偌大一个体格强健的青壮年,就这样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手中的环首刀,是怎样的打击,怎样的故事,怎样的遭遇?我不解地望向于吉,他却冲我耸耸肩,摊摊手,只是说:“青色的‘念’为何护着何氏父子,原是因为其内何文曾祖父之怨念碎片与之产生的血脉羁绊。如今此‘念’在何文身上获得释放,便自行消散了。而何兄弟,适才或许尽阅了其曾祖父之人生。”
何兄弟的曾祖父?不就是张家的养子吗,张家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我正想接着问,于吉一挥手,收回了贴在我们三人额头上的道符,转而拍拍何文的肩膀道:“何兄弟,请在此稍憩,小生与星君前去处理最后一事。”何文听了,赶紧拭了拭泪,提起地上的环首刀,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二位道长带上我吧。”
最后一件事?我问于吉道:“黄、白、青三‘念’,全部已消除,咱还有啥活?”
“星君忘了‘细腰’么?其乃始作俑者矣。”于吉说道,“而且,‘细腰’者,妖也,与星君之斩妖宝器磨磨刃口亦是不错。”
哦对,梦里黄衣白衣青衣三人都是进堂来问细腰话事,我记得那个声音是从北堂里间发出的。于是我们三人便从庭院里一齐走回堂屋,穿过堂屋来到里间小院,我问于吉:“昨晚我们从后门进来有路过北堂里间,先生没有发现它么?”
“乃是小生失策,孰能料到一根不起眼之物,竟然差点兴起一方大灾。”于吉答道,“不过亦算万幸,幸好忽略了它,若大意胡乱惊动,昨夜吾等或需同时面对三股‘念’。届时若非小生大出血,便是咱们得比谁跑得快矣。”
我想着一个黄衣人就要于吉炼化一张红色杀符,白衣人算是好说话,青衣人么,托何文的福。若是跟‘念’这玩意儿刚正面,这不是赤手空拳跟空气作对么?而且比空气还难办,空气多少也算个实体,拿个抽风机就解决了。而‘念’这种游离于实体空间之外的物质,确实如于吉所忌惮的,一个不留神,精神和灵魂真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它们的攻击之下。
行至北堂里间,这里有两间空落落的佣人居室,一间厨房和一个谷仓。何文小声道,那个叫细腰的东西说自己住在灶台下,但还不知道是何物。于吉推开厨房的门,厨房里各类厨具一应俱全,干干净净的样子,挂的挂,摆的摆,两个放置碗筷的格柜,一个足有衣柜那么大,用料厚实,想是主人家用的,一个鞋柜样大小,摆放在另一角。灶台也是用青石砌的,上列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鼎釜,有铜的,也有陶的。
于吉进入厨房,来到灶台下,取出一根一米左右的黑色木杵,道:“细腰。”
“在。”
见鬼了,木头会说话,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合着你们宇宙……连这种木棍都能成精?”我好奇地问于吉,不是他这老神棍玩腹语逗我们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