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了一日,次日中午,于吉带我来到一块群山环绕的平地。我放目望去,惊叹此处竟有如此一大块突兀而出的平坦山地。真是一块上佳宝地啊,就算我这个堪舆风水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此处的构造,真的是天赐之绝妙。北部方位有三座高山,一派青绿顺山势泄下,于山腰间攒成一块五公里见方的大平地,郁郁葱葱林立着笔直高耸的杉树。平地靠西边的山腰陷下去形成一道天然山涧,大小卵石错落有致,大的有劳斯莱斯幻影那么大,小的则是无可计数,层层叠的,粒粒散的,铺斥其间,三处山岚上的清泉潺潺不息,蜿蜒奔流汇聚到此,沿路冲击着卵石。泉水通过此涧流入一个八百平见方的湖中,湖的南端山势倾泻而下,成崖倒悬,落差约百米,使得湖水有此倒下形成一条白练飘舞在群青之中。此非“三宝镇北护玉盘,西边清泉拢福气,银龙在南转乾坤,东面群荫萌生机”之灵脉福地吗?我瞎猜着,此处借水形流转而汇天地之生气,可谓福与天齐,寿同地长。
我饱览一番后,转头对于吉道:“啊……先生,莫不是您要在此建座雅居,颐养天年?”于吉抚摸着一撇胡子笑笑道:“小生倒是想也,只是二百多年前已有高士先勘了此处,献出去矣。”“献出去了?献给谁?”我问道。“还能给谁,谁掌握荣华富贵,谁就能出得起价,寻得到好穴。”于吉说完,纵身三蹦两跳地飞下山道。“好穴?有人在此造了墓?啧啧,那真的是粉奢侈啊,这么好的地方给死人住。”说着,我也“哧溜哧溜”地连滑带跑地追了下去。
我们下了山道来到湖边,湖水清澈明净,一望见底,倒影着蓝天白云青山,镜中物,物中镜,难辨孰真孰幻。站在湖边的鹅卵石上,感受着微风徐徐轻拂过衣裳,将凉意透进来滋润着每一寸肌肤,我深吸一口,感觉浑身的秽浊都被涤荡了,大呼出来,通体舒畅,一张老脸不禁露出孩童般纯洁幸福的表情,舒心感叹道:“啊……先生,我好想在这平静的湖里使劲儿开汽艇,使劲儿放飞,撒他一个丫子欢。”于吉听了,回道:“汽艇?小生没有那种东西,不过星君可以试试小生的符舟。”说毕,于吉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张蓝色道符,念道:“凝息聚气,浮动一方。符变行舟,水汽不侵。”“啪”的一下,于吉把道符打到水面上,道符触水立刻……沉了下去。
湖边,安静,我看看于吉,于吉看看我,他挠了挠头,道:“此术,法力奏效需要一个过程。”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先生您只管表演。过了一会儿,水底冒出很多气泡,紧接着一艘小巧可容三四人屈膝而坐的纸舟从水底腾了出来,舟底气流滚滚,直接将其托离水面几公分,悬空漂浮着。于吉一跃而起,轻轻落下,脚尖点在舟舷上,纸舟稳稳当当一晃不晃,他立在舟首回过头向我喊道:“请星君也上舟一泛。”
“好嘞,不过……
请先生把舟靠靠岸,我好爬上去。”
……
“啪啪啪”,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激起几道细微的涟漪。我们坐在符舟上,缓缓运风而行,四周没有参照物,符舟宛如静止一般。如此无害的速度,让水鸟也降低了防备,有些落在舟上歇息,有些嬉戏在舟边的水面上。我轻轻拔出刀,指向落在舟沿的一只水鸟。它仿佛能够读出来物没有杀气,略微退了退,又扑棱了几下翅膀,反而栖到了我的刀上,脚爪勾住刀背,站得稳稳的。我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鸟儿们显然觉得我这根明晃晃的“杆子”更有魅力,一连站了五只上来,真够沉的,哥们这可是费力杠杆啊。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几分钟,我看它们几乎都有打盹的意思了,便嘴角微微一扬,运用“手之内”一拧刀柄,一股扭劲传至刀上,刀身极具爆发力地转过半圈,扭力从刀身传到五只水鸟的脚上,来不及反应,五只水鸟被这扭力冷不丁地打飞出去,落在水里。这其实是武士刀技法中一种甩掉刀上残血的血振动作。所以说日本人开发出电动马桶盖不是没有国民性基础的——连战斗结束给刀甩甩血这种屁大点事都细细鼓捣出好几种花样,还有啥闲得蛋疼的幺蛾子他们整不出来……
“哎,先生。”我坐在纸舟上,一边从怀里掏出草纸擦拭刀身,一边问道,“你既然认得出这把刀是斩妖神器,能否帮我看看,原先我刚来这个宇宙的时候他还能跟我对话,现在怎么就不吭声了呢?”
“哦?星君既有此问,可否借刀一观?”于吉道。
“可以。”我双手把刀垫纸托着,递给于吉。于吉双手接过后,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眼睛放光地赞叹道:“不愧是来自天上之神器,此等锻造之纹与细研之刃,真是毓秀绝美,世间凡器,见之掩锋啊。”
“只不过,此神器之灵隐于刀身深处,小生不能窥其状态。”于吉将刀还给我,从布袋里取出一张黄色道符说道,“此符内乃是小生封印之普通妖灵,作寻常防身之用,对星君之神器而言,虽非佳肴,亦可作便饭,请星君攻击小生之道符。待剑灵吞噬妖灵之时,小生或可看出些许端倪。”
我接过刀,收刀入鞘,左手用“手之内”向外横拧刀鞘,拇指抵住刀镡,右手握住刀柄,持居合膝蹲踞着,对于吉道:“先生,我准备好了,来试试吧。”于吉点头,催动黄色道符,信手一挥,一边控制住道符的飞行速度,一边使其直挺挺地向我印过来。我平静地观着道符的飞行轨迹,预判到他即将进入我攻击范围的时候,我腰身一挺,右脚向前踏出的同时左手“手之内”继续外翻刀鞘成四十五度角向下,拇指推开刀镡,随即后拉刀鞘,鞘引的动作伴随着右手向右上方四十五度角快速拔刀,在刀身切先离开刀鞘鲤口的瞬间右手“手之内”全力一拧,手中的刀便以右手心为圆心挥击而上。
“嚓”!从预判确认到挥击完成,只有半眨眼的功夫。道符刚进入我的切先一公分的挥击范围,就应声而碎,刀笔直地停在我的右肩上方,指向天空。被斩成两半的黄色道符里飞出一缕黄色的气雾状的妖灵,没一丝挣扎的,尽数被吸入刀身。
“呼——”一阵湖风掠过,舞起我们的衣角鬓发,纸舟缓缓前行,水鸟歇足搔羽,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般。只有舟上的俩人,静止不动。
“啪啪啪啪”,于吉率先打破了沉默,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道:“お見事であ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