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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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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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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村记》上卷《内斗》》连载

第一十八章 倭瓜滩往事

一连串的鸡飞狗跳令倭瓜滩人的惶惑似瘟疫一般漫延,大家出来进去、行事动作都

小心翼翼的,以往那夜不闭户的光景一去不返。村里白天黑夜都像死一般寂静,除了在田间地头活忙,人们便早早关门落锁深居简出,祖祠附近的土街上人影寥寥,几家店铺门可罗雀,无精打采地半开半闭着。

但这一切仿佛对老六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仍旧只是埋头顾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除了石头兄弟,也几乎不与什么人交集,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惹他的麻烦,别人家惶惶不可终日反而让他落得更为清静,每天来回于村里田间,那些个闲言碎语也是听了不少,但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也没有租贺秀才的田,涨不涨租子与他也没有关系,就他那样毫不起眼的小家小户那些外姓人也没有必要闹到他头上,自然也不会引起他的恐慌,应该害怕的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大户们。

但是这一天村里闲人们流传的小道消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有关于大勇的,说是大勇已经住进沈先生家里去了,跟沈家二姑娘慕秦独处一室什么的,反正关于后面的种种联想有众多个版本,说的跟戏里面的风月段子一般,连老六都听不下去。

回到家里,老六立马就把红莲叫了过来,一脸神秘地跟她说:

“你可不知道吧?那个瘸子大勇,跟沈家二姑娘好上了!”

红莲脸一红,而后立马板了下来:“你瞎说什么呀!”

老六故意摇着头叹息:“唉,村里人都知道了,到处传呢!讲的比戏里头还精彩!”

“村里那些碎嘴子你还不知道,别老听那些人乱嚼!”

“人都已经搬到他们家里去住了,沈先生和大公子根本就没在家,就他们两个天天住一块,还能有假么!”

红莲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虽然将信将疑,可心里却跟堵了一块石头似得,憋得慌。

老六其实也有些纳闷,他也想不明白这个事,在那自言自语地唠叨:

“一个一无所有的瘸子,那沈家姑娘也不知长了双什么眼,竟能看上他?怎么好花偏都要往牛粪上长呢?”

“行了!别说了!”红莲听不下去,没好气地打住他,“听听你都乱叨叨什么!”

老六没打算停的意思,反而把话头指向了她:

“你看你,不管你承不承认吧!你不也让他给弄得五迷三道的!而且你也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心上呢!你再看看人家石头,人家那才叫真心实意,这一路帮了咱家多少忙!人家压根还不图什么回报!人跟人没法比!”

说曹操曹操竟然到了,老六刚跟红莲提起石头,外面院门一响,石头来了。

仍旧是哥两个推着个独轮车,小心翼翼艰难地往院门里边挤进来。借着昏黄的暮色看过去,红红绿绿的两大坨,辨不清是什么。老六赶紧从屋里出来迎上去,红莲则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石头擦着满头满脑的汗水,还是那一幅憨憨的笑模样:

“六叔,在家呢?”

老六定睛一看,车上竟然装着两棵小腿粗的树,枝繁叶茂,开着一小簇一小簇红艳艳的小瓣的花朵,看起来是刚挖出来的,树根弥漫的须子上还带着一坨一坨新鲜的泥土。

“你哥俩这是干什么呢?”老六一脸的纳闷。

看起来哥俩没少受累,身上的褂子湿得透透的。石头也没工夫搭理这些,一声不吭咬牙叫着劲把树棵子往下搬,很是小心地靠着院墙搁住。

放好了树,石头又麻溜地从车上取下一把铁锨,对老六道:

“今天去乱石岗采石头,看到这两棵花树开得挺好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想着红莲不是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么,就给它挖来了,天色不早了,六叔您赶紧让红莲看看,种哪儿好,得赶紧把根吃到土里去,晚了怕不好活!”

“你们从乱石岗拉来的?那可有十几里路啊!”老六吃了一惊。

“没事,我们哥俩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石头呵呵一乐。

铁头也跟着乐:“嘿嘿,这个,顺带的,我们还拉了一大车石头回来的!嘿嘿!”

老六是真的感动了,看看这孩子,怎就那么贴心呢!那个瘸子怎么能跟人家比?越是这样越是叫人过意不去!

他就这么愣了一会神。等反应过来回头第一个事便是冲屋门口站着的红莲大吼了一声:

“愣着干啥呢?没见着啊?”

“喊我干什么?你自己看着不就行了!”红莲也不理他,嘟囔着转身回屋里去了。

“没心肝的蠢东西!”老六忿忿地骂了一句,只得自己招呼石头,“这个等会我自己来弄,咱先进屋吃饭,辛苦一天,也没啥好招待,在家里将就糊弄一口!”

“不不,不用不用!”石头连连推辞,“今天刚采回来的石头还在家门口扔着呢,趁天还没黑透我们得赶紧回去捯饬明白!吃饭有的是机会!”

老六也是不会客气的人,看他哥俩实在要走,也拦不住,只得把他们送出了门。

临了,老六拍着石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石头,六叔送你一句戏里边的文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咱爷俩里应外合,争取把这事儿搁平了!”

“六叔,您不说我也知道,”石头鸡啄米似得连连点着头,“但是,为你家做这些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是红莲看不上我,我不图什么,真的!”

倭瓜滩这些天的糟心事简直让旺顺无从招架。

每天要被几路人马堵着门地讨要说法,尤其是贺老鬼和大龙父子,那叫一个凶。这家人本就是特难缠的鬼,平时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几曾受过这等窝囊!

旺顺被逼得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躲着。后来实在没招了,他只得挨家挨户把几个主事的老人都给请了一遍,召集诸人到祖祠的寝堂里共议对策。

不管是在哪里,只要不出倭瓜滩,贵为宗长的贺秀才自然是落座于上首。他翘着二郎腿,慢慢悠悠用碗盖拨着茶碗水面上漂浮着的几根茶叶,气定神闲道:

“好几年没到祖祠议事了吧?今天什么样的大事要动用这样的排场?”

旺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老爷子这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吧!倭瓜滩这些天鸡毛都要飞上天了,敢情是没闹到他们家头上!谁不知道这说到底还不是他秀才给惹出来的么!

旺顺强压胸中不忿,耐着性子把这几日发生的大事小情跟大家伙说了个遍,随后又大倒了一把贺老鬼父子、老长松以及柳成林、大勇等等相关人等追着逼着他讨要说法,搞得他焦头烂额却又束手无策这些个苦水,当然略微添些油加些醋也是必须的,否则怎么能博得这些个老家伙尤其是贺秀才的重视和支持呢!不过关于事情起因他却是一字没说,相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无需明面上再去得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个惹不起的主。

贺秀才微闭着双眼静静地听完,照例是不急不慢地拈着自己的须子,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句:

“这么说,那些个事都是因为我要涨租子而闹出来的咯?”

旺顺心道,您老人家可算是说了句实话了!嘴里却道:

“目前尚无证据能够证实,也并无证据证明是那些外姓人所为,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好处理!”

贺秀才:“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应该冲着我来,何必要拐弯抹角多此一举殃及无辜呢?”

旺顺:“果真如此的话,他们这一招可比直接冲着您更要歹毒万分啊!”

“此话怎讲?”贺秀才不禁一愣。

旺顺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盯着众人看了一遍,然后慢悠悠道:

“我以前看过一个老戏叫《连环计》,讲的是三国时候有个叫董卓的奸臣,把持了朝纲,很多人都想要除掉他,但是他太厉害了,不光他自己厉害,他还有个天下无敌的叫做吕布的干儿子,所以谁也动不了他,后来有个王司徒,定下一个连环计,找了一个叫貂蝉的美女献给吕布,把吕布给迷惑住了,然后又让她去迷惑董卓,那两个人便都上了套,最后,他利用吕布杀死了董卓……”

贺秀才怔住了。众老汉也尽面面相觑。

“戏呢,终究只是戏,秀常兄您也不是奸臣董卓,也没有人能当得起天下无敌的吕布,更不消说貂蝉这样的大美人,”旺顺继续道:“但是如果他们能够利用那些原本是我们同宗的人,共同来给秀常兄您施加压力,那就跟这个戏如出一撤了!”

其实这个戏的事原本是大勇为了让旺顺听明白他的分析说给他听的,正好今天就给他用上了,不但一下镇住了那些老家伙,还让他们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贺秀才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把两眼彻底就闭上了,就跟睡着了一样。

旺顺一看效果起到了,便坐下来喝茶休息,也不再说话。

另外几个老头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闹哄了片刻之后,年纪最长的老旺发开了腔。这个视田地如命的人今天能歇下家里的活来跟大家一块坐在这里全看了他老弟旺顺的面子,之前即便是祭祀这么大的事也没能让他放下活计全力以赴,老旺发抬起缺了手掌的左手扬了一扬操着口沙哑的嗓音道:

“诸位都是有年岁的人,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四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连睡着一般的贺秀才都唰地瞬时睁开了眼。

四十年前,老旺发还不到三十,旺顺不过是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在座的几个全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时候的倭瓜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这个巴掌是怎么没的,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啊!那些个外姓人啊!”

老人们尘封已久的记忆跟随着老旺发那嘶哑的声音缓缓被揭开。一段倭瓜滩人不想提及不愿面对以为已然忘却的往事也随之跃然眼前。

那个时候的倭瓜滩一如之前往后那般宁静,直到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胡子能有尺把长,浑身上下瘦成了一把骨头,看不清真正的长相也看不出来年纪。

在倭瓜滩的历史里,来村乞讨的叫花子并不太多,村里自己人都吃不饱呢!即便来了村里人也不太会想留下他,留下来就是多个人抢饭吃!即便是村里人想留,人家自己也不愿留下来,在村里呆个一两天他就能知道!但是那个要饭花子在喝了一碗不知谁给的稀得能照清人影的倭瓜粥之后便决定留下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据那个人自己说他叫田七,谁愿意给他饭吃他就给谁扛活,他说他有力气能种地,以前自家也有田有地有庄稼。

于是田七便成为倭瓜滩吃百家饭的短工,谁家忙不过来都可以喊他,只要管饭不要工钱。

一年半载以后,他跟谁都很熟,尤其是那些租田的外姓佃户,跟他们吃住都混在一块。

那年夏天,天大旱,野田禾苗半枯焦,稻子长势很不好。到了秋收时分,家家户户对着稻田唉声叹气。

稻棵子稀稀拉拉瘦骨伶仃,一根杆子长不到几个穗子,稻粒子枯朽干瘪,打出来的米粒跟针鼻似得。这样的收成,即便是自有的田地要混饱肚皮也只是空想,更别说那些佃户了,倘如如约交上租子,那么一家人的嘴巴便都得用针线缝起来或者到村西头去喝西北风,倘如要想勉强糊一下口那么租子断然是交不上了。

于是一场关于交不交租子的争端就跟大雾天的雾霾一样在村里蔓延开来,仿佛跟今天的倭瓜滩涨不涨租子这个风波如出一撤。

那个时候村里田多地广的大户有好几家,还不是贺秀才家一家独大。那时候秀才家的当家人还是他爹,贺秀才当时刚刚成家不久,据说他老婆家才是真正的大户,当年看上了贺秀才一表人才,人嫁过来的同时还给他带来了一笔不菲的嫁妆,才有了后来贺秀才几十年间不断地买田置地广扩家业。当然这也是后来他老婆常常敢于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骑到他头上拉屎的最根本原因。

当时租地的主要是外姓人,本姓人几乎没有,甚至有些勤俭持家的外姓人都买上了田产。于是这场争端便在外姓人和本姓人之间旷日持久地展开,起先是东家上门讨要佃户各种哭诉哀求一再拖延,然后便是佃户们名正言顺地赖着不给,最后发展到要债一方动手开抢欠债一方拼死抵抗。双方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都抱成一团成立了自己的武装组织,各种干活的农具到了手上都变成了武器,双方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械斗但无非都是以示威恐吓吓唬吓唬人为主,并没有产生真正恶性的流血事件,直至田七的加入。

田七在那个时候露出了他凶残暴戾的本来面目。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仗着自己有两下子他很快便成为了外姓人的打头人,从他成为打头人开始,倭瓜滩的械斗便成为了真正的炼狱,不再是恐吓示威,而是真刀真枪要人性命。田七那时以一当十,擎着一柄不知哪儿捣鼓来的五尺长的锈迹斑斑但却锋利无比的厚背鬼头大刀,杀得贺姓族人闻风丧胆,节节败退。他还大言不惭地到处宣扬他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感念当时姓贺的给了他一碗续命的倭瓜汤,他才手下留情没将贺姓人斩尽杀绝。

当时因此而丧命的贺姓人不在少数,比如贺老六的老爹和两个兄长,比如石头的爷爷、贺贵他爹等等……因为那时那地民风剽悍民间械斗时有发生,官府也是不管不问,若想生存只能自保。贺姓人便只能委曲求全跟外姓人妥协求和,此时外姓人不但名正言顺不交租子,更变本加厉还想着要田要地,要贺姓族人将田地割让给他们,否则不排除血洗倭瓜滩的可能。

贺姓族人自徙居倭瓜滩二百多年来第一次遭遇到了灭顶的危机。所有这一切可说都是拜那个外来流浪汉田七所赐。这也是倭瓜滩人后来数十年不待见外来人的缘由。贺姓人没日没夜在一起商议对策,办法也不是没有,擒贼先擒王,若想保住祖祖辈辈辛苦打拼而来的身家,只有先铲除掉田七这个罪魁祸首。但要灭他谈何容易,一场场仗打下来那小子纯粹就是个不要命的混不吝,要本事有本事,还下得了狠手泼得了命,贺姓人里面可以跟他扛一扛的都早已被他杀得没了脾气!何况现在他还被外姓人奉若神明,出来进去都是前呼后拥三五成群。

最后还是秀才他爹拿了一计,到底是诗礼传家的读书人,点子也是多,他说他这也是从老戏里面看来的。他们可以效仿《鸿门宴》里的楚霸王项羽,找个地方事先埋伏好人,而后邀请田七前来和谈,趁其不备将其诛杀。

地方好找,那个时候还没有建立贺家的祖祠,但有贺家的学馆可作为鸿门,设下宴席,但是埋伏在屋里充当刀斧手的人员不好找,这是九死一生的活计,不光是要不怕死,还要身手敏捷,确保万无一失,机会只此一次,倘如无法得手,日后贺姓人便再难有出头之日。

此时贺氏已陷入绝境,热血之人固然有,但符合死士条件的少之又少,要么是战力不够,要么是心存畏惧,有些符合的但之前家中已有人员死于械斗,总不能让人家绝户哇!最终只有七八个人勉强入选,其中有年富力强的旺发,当时的旺发虽已不是毛头小伙子,但仍属于贺姓人里面最强悍的人之一,性如烈火一触即发、身强力壮且手脚麻利,在前面每一场仗里都可算主力军,而且旺发视田地如性命,谁要抢他田地必与谁拼命,他不去谁可去?另外还有旺顺、贺老鬼和贺炳全等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仔,有把子狠劲和蛮力,但是实战经验欠缺,算是勉强凑合。

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现在想来仍让人胆战心惊。

那日田七非常自信,只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学馆,其余人都被他自己留在了外面,外姓人里面也有知道鸿门宴故事的,担心是否有诈,田七却满不在乎地一拍腰间的大刀狂笑几声:

“能杀老子的贺姓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不信就问问我这把刀!哈哈哈!”

那柄时刻随身携带连睡觉吃饭都不离身的鬼头大刀给了他莫大的底气。那把刀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贺姓人的血,让人看一眼便会不寒而栗。

学馆的饭堂里几乎完全按照鸿门宴这出戏里的场景摆好了宴席,有酒有菜甚是丰盛,主人也是笑脸相迎非常客气。田七从最初手不离刀到坦然落座,在主人的频频劝酒下逐渐放下戒备。他认为即便是他毫无戒备,就那些个姓贺的又能奈他何。起初主人也刻意不去提起和谈之事,一味殷勤劝酒,田七也是毫不客气地受用,几杯酒下肚他便开始大放厥词,照例是那一套歪理悖论,诸如他是最讲情面最讲义气之人,若不是他心慈手软,还有几个姓贺的能活到现在?有他在,倭瓜滩迟早要姓田,如果他们姓贺的依旧不识时务顽抗到底,他也不可能一味仁慈忍让云云。

主人不管他说什么,一味点头应承,田七也未感异常,这些日子里他连尝胜绩又饱受追捧已然习以为常了。那两个随从倒是有些坐不住,他们在村里生活多年了,本姓人从来没有这样跟他们低三下四,一时颇有些难以接受。

酒过三巡,主人看宾客已有些云里雾里,便提出双方继续谈一谈和平共处的条件。田七涨红着脸歪着头大手一摆口出狂言:

“不用多说,你们没得选择,千万不要惹到老子大开杀戒!”

主人乘机脸色一沉,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无耻狂徒!”

这是一个信号,提醒后面埋伏的人注意了,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那就不用谈了,还是用刀子说话吧!”田七怒上心头,大吼一声一脚揣了桌子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往哪里走!”主人奋力将酒杯往地上一摔。

说时迟那时快,八名死士刷啦啦冲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埋伏在学馆外面的人迅速将大门上锁,并将田七的随从们围困了起来。

屋内,田七唰地抽刀在手,对众人嗤之以鼻。他压根没把这几块料放在眼里。

旺顺第一个冲了上去,将手中一柄丈余长的三股叉舞得泼风一般,随后贺老鬼、贺炳全等都跟着扑了上去。

旺发没有急着出手,他打算趁着这几个小家伙蛮力强盛能扛一把的时候先把那两个随从给解决了。

那两个人果然不是旺发的对手,三来两去便让他给打趴躺地上动不了了。

但那田七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人力战七人毫不落下风,屋内刀光剑影,呼呼生风。

等到旺发加入战团,七人已有两人躺倒在地。一时间血流成河屋子里充斥了一股浓烈的腥膻味。

田七紧紧握住沾满鲜血的大刀,一双鹰眼恶狠狠扫视众人。

旺顺这些个小年轻目光与田七阴冷无比的眼神碰撞,不免心中一凛,生出些许怯意。

狡猾的田七全都看在眼里。于是乘势使出全身劲道连人带刀裹成一团横扫过来。

随着一道银光闪过,濮地一股鲜血像水柱般从脖颈处喷涌而出,一个同伴闷哼一声倒了下去。而那刀却并没收势,继续以残余之力向旺顺袭来。

旺顺想躲避,慌乱之下却和另一人撞在了一起,眼看这一刀便要砍到他的颈项。

旺发倏地蹿过来狠推了他一把,但自己也已收不住劲,只觉得一道寒光自跟前闪过,眼见着自己那扬起的左手掌跟着就飞了出去,鲜血溅得他和旺顺一脸一身。

旺发惨叫一声歪倒下去。

旺顺发了疯一般冲上去跟田七缠斗在一起。

等到大门打开,贺姓族人冲进来的时候,屋里的战斗也结束了。

地上一片血污,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浑身是血的田七一手拄着刀单膝跪在地上,口吐鲜血翻着白眼仍作垂死挣扎,背上赫然插着旺顺的三股叉,面目狰狞的旺顺则疯魔一般死死按着钢叉压住田七。

田七被诛,贺姓族人也是伤亡惨重,八名死士只剩旺发、旺顺、贺老鬼和贺炳全活了下来,其中旺发失了左手掌伤得最重,贺老鬼和炳全也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只有旺顺全身而退。

惨烈的“鸿门宴”之后,外姓人阵营群龙无首,很快土崩瓦解。倭瓜滩终于重归平静。

此后,旺顺因为杀死田七立下首功,当上了保长后被推举为倭瓜滩的总保直到今天。而旺发、贺老鬼和贺炳全也因此成为拯救了贺姓人的功臣备受尊崇,这些资本也足以让他们倚老卖老在村里横行无忌。

过了几年,官府允许并提倡各氏族兴建自己的祖祠。于是贺姓人便也得以在倭瓜滩开宗立祠,那些在械斗中牺牲性命的贺姓人都因此而上了祖祠的牌位。那些外姓人除了死去的、离开的,大部分还是留在了村里,继续和贺姓人一起生活,为了和平共处,也为了消弭痛失亲人的创痕,之后便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年的那些争斗。

此后他们还得知,那个要饭的田七,竟然是名四处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因为失了手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流落到此。田七这个名字许是那人随口一说,真假已无从考证。

再到之后的几十年里,谁也没有想到,当时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参加任何一场争斗的贺秀才竟然成为了鹬蚌相争里的那个渔翁。当年很多家庭因为这场变故失去了顶梁柱主心骨,剩了些孤儿寡母,为了糊口只能变卖家产。那时的几个大户遭此重创之后也已成风中之烛。唯有贺秀才,凭着他老婆带来的丰厚嫁妆,一点一滴蚕食了倭瓜滩的大量土地,直至一家独大,这要在以往是绝无可能的,没有人愿意卖你再有钱也没用!

当年因为那场变故而成就了贺秀才,今天却因为贺秀才而引发另一番风波,这莫非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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