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南乡子的头像

南乡子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4/30
分享
《《孤村记》上卷《内斗》》连载

第一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

旧事重提,不胜唏嘘。

今天在座的人里头,只有旺发和旺顺亲身参与了血腥的争斗,老人会的其他几个人尤其是秀才兄弟俩在他们面前也就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旺顺同时不忘给所有人敲上一记重锤:

“看看咱们享堂里的那些牌坊!四十年前那场祸事给倭瓜滩人留下多少创痛?不管是本姓人也好外姓人也好!我们难道还能让它再来一次吗?”

沉默了很久的贺秀才终于开了腔:

“你们的话我听明白了,无非是让我退一步,我退可以!”

听到这话,大家的眼眸里仿佛都闪出了火花。

谁料贺秀才话锋一转:

“四十年前,外姓人的本意是想赖掉当年的租子,可是最后他们要的什么?你们忘了么?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今天我退了一步,他们得寸进尺想要重蹈四十年前的覆辙,你们谁能担当此责?”

下面有人小声嘟囔:“四十年前主要是田七在里面捣鬼,眼下也没有这样的人!”

秀才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四十年前只有一个田七,可是今天,熊进、奔牛、郭来运那些人哪个不是田七?他们现在还在四处笼络同党,那帮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你们竟然看不出来吗?”

屋子里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盖子碰茶碗发出的“叮当”声和人的嘴吹拂茶叶发出的“唏嘘”声。

见气氛沉闷,贺秀才缓和了一下语气,叹道:

“唉,血淋淋的往事让大家都感到后怕,可我们怎能因为害怕便只顾眼前的安逸?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要避免这样的惨剧重演,我们得要像除草一样,务必一露苗头便给它掐掉!若等到它们根深叶茂即便能够铲除,我们的庄稼也被挤兑得差不多了!”

旺顺点头道:“那么秀常兄的高见是?”

秀才又恢复了往时不紧不慢的语气:

“乱世用重典!讲道理说软话没有用的时候,能依靠的只有武力,故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先要拉起一支人马来,名为护祠的桐丁,实则为压制那帮人的气焰,有了这股子力量打底,我们的腰里便硬气了,进可攻退可守,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挨打!”

老旺发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有了自己的人马,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讲话才有份量!”

其他几个有些疑虑:“我们拉起了人马,外姓人他们不也可以拉么?如若对峙起来谁能保证不会越闹越大不可收拾?那岂不是又跟四十年前一样了?”

秀才摇头一笑:“这个我早考虑过了,拉起人马不是嘴上说说,需要大把的铜钱银子,这些费用统统由我来担,外姓人拿什么来跟我们抗衡?再说我们建立这股力量并不是为了欺压他们,相反我们正是为了拿下主动权,才能防患于未然,使得事情不会像四十年前那般无可控制!

底下诸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旺顺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个没法强迫,我们有多少人愿意加入进来呢?”

秀才的回答斩钉截铁般干脆:

“以护祠的名义,以保为单位,十户为一保,每保必出三五人,只要是姓贺的他就不能拒绝!几十甚至上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出来了!”

旺顺心中暗叹,心眼多不过读书人,这家伙真真狠,扛出先祖的名义,实则就是保护他自家的田产,难怪他死活不肯让步,敢情胸有成竹,这一步棋走得真可谓高妙啊!可是眼下这情形,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况他身为宗长,一声令下,同宗之中谁能不从!但是这个差使毫无疑问必是落到他的头上,多事之秋他这个总保真是不好干!

既然无人反对,这个提议便顺利通过,秀才见招拆招步步为营,看来他是铁了心准备跟那些外姓人杠到底了!

接下来的几天,旺顺马不停蹄将二十来个贺姓保长一一拉到寝堂,商议成立桐丁团的事,外姓人里也有保长,自然是不能惊动他们。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的积极性竟然出人意料般高,他原本还以为大家对这事会有怨言,终究还是有钱能让鬼推磨啊!谁让人家秀才有的就是钱呢,大手一挥要花多少银钱尽着用,都由他来承担,只要加入桐丁,即刻打赏铜钱一百,米面两升,连中元大祭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爽快过。

既然秀才放了话,便不再有后顾之忧。旺顺一边忙着拉人头,一边准备刀兵武器。多年来官府强拉硬卖给各村各保的那些大刀小刀、长短剑以及矛啊叉啥的都被他当作废铜烂铁扔在自家库房里,拾掇拾掇整出二三十把来,上上油磨一磨擦一擦就能用,不够的就现让人打,自己村里的铁匠熊进肯定指望不上,立刻喊人骑了马赶到野林洼,找那边的铁匠又打上几十把,套了车给送过来,反正不缺钱,能上的都给上了。

不消几天,第一批五十多号人的桐丁队伍齐刷刷给拉出来了,清一色的青壮,穿上绣有一个“桐”字的皂衣马甲,配上刀挂上剑,手持长矛钢叉,气势汹汹威风凛凛。

旺顺带着人马来到祖祠前的土场上请贺秀才检阅,在秀才面前排了几个阵势,走了几个队形,整的秀才连连点头赞叹:

“这钱花的值!连县府州府的官兵也不过如此,再花点时间操练操练,提升一下战力,任谁兴风作浪咱也不怕啦!”

接下来在操练桐丁这个事上把旺顺给难住了。这不能乱来,总得找个懂行的练家子来当这个团练。倭瓜滩全是些种田耙地的庄稼汉,谁能担此重任?贺姓人里面只有一个贺贵小时候跟他爷爷猫三狗四学过几天,粗懂些拳脚棍棒,但也没经过真枪实战的阵仗,万一给大家教偏了,比没练还不如呢!然后这边自恃不凡的大龙咋咋呼呼非要抢着这个团练来当,旺顺不应,他就不依不饶软磨硬泡甚至打岔捣乱,弄得鸡犬不宁的,令旺顺头疼不已。

这么一耽搁就是好多天,但是成立桐丁团这个事在倭瓜滩却是尽人皆知了,在外姓人里面立时就炸了窝,熊进、奔牛当即四下奔走,拉着大家商议对策。

这一天十几个打头的又在熊进的铁匠铺里聚了头。

现在郭来运俨然就是他们的军师,大家七嘴八舌就围着他。

急脾气的奔牛搓着手掌直哼哼:

“明摆着就是对付我们的!有刀有枪的,还打着护祠的旗号,只要一看我们不顺眼就能随便找个理由灭了我们!”

熊进唉声叹气的:“唉!前段时间他们处处挨打,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看来这一季的租子是涨定了!”

鬼心眼子贼多的的马矮子也跟着咋呼:

“干脆我们也拉他一支人马出来,就跟他们扛!看谁硬到底!”

然后就有一帮子愣头青跟着瞎起哄:

“对,我们也拉!看看到底谁怕谁!”

其实这一帮子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四十年前的事,压根连听都没听过。

军师郭来运被大家吵吵得脑袋都快炸了,身材矮小的他连着举了好几次双手想要制止大家都被无视,只得拉过一把椅子站了上去,然后砸了一个瓦罐,大家方才停下来看着他。

郭来运这才轮到说上话:

“是的,你们说得对!我们也可以拉起人马来跟他们对垒,可是人家有刀有枪还有大把的银钱,想要什么有什么而且还名正言顺,我们呢!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就饿着肚子凭着赤手空拳跟他们去硬扛?”

话一出口底下鸦雀无声,只剩几个愣头青兀自那里龇牙咧嘴生闷气但却又说不出什么。

郭来运继续道:“所以眼下我们是没法子跟贺秀才正面交锋的,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看到了他对付我们的这几招,我们是孙猴子,他便是如来佛,随随便便伸个巴掌就能把我们给拍烂了!”

熊进道:“前面我们也是赢下来几个盘面的,老郭你看怎么办,前面都听你的,现在还由你说了算!”

郭来运:“还是这句话,我们必须得拉到响当当的人物来给我们打头,然后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人马立起来,这事没办妥之前,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

熊进:“那我觉得还是得拉柳老板或者沈先生,只有得到他们的资助,我们才能置办得起武器,也能和贺秀才斗一斗脑瓜嘴皮子!”

郭来运:“有一个人我觉得也可以拉过来用一用。”

熊进急问:“谁呀?”

郭来运:“大勇。”

“就那瘸子?”熊进、奔牛、马矮子都一愣。

郭来运:“别看他瘸,他可是有身好功夫的,我们前几天派去夜袭的兄弟说,那天在沈家就是让他给搅了,那小子可狠着呢!还好我们兄弟溜得快没让他抓住,后来就再没敢去他家。”

熊进点头:“他也是租了贺秀才的地的,这个事对他有好处!”

郭来运:“而且他是沈先生弄来的,如果能把他拉过来,沈先生说不定也就能跟着过来。”

奔牛也点头:“现在别管谁,只要能拉到我们这边来,就先拉过来再说,我们的人多一个是一个。”

熊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去拉他们呢?”

郭来运:“还跟先前一样,一边登门拜访,跟他们谈,一边还是暗里搅和,让他们不胜其扰最后不得不答应,实在不答应弄几个钱粮给我们也是好的。”

熊进:“那如果他们让贺姓人的桐丁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郭来运:“我们只消不要去惹贺姓人,只盯着那几个,我想贺姓人不一定愿意管他们!即使想管也师出无名,桐丁是护祠的,他们几个又不是贺姓本族,没有理由出动桐丁!退一万步讲即便调来桐丁,我们照样有办法对付!”

熊进啪一个巴掌拍起来赞叹:

“哎呀!老郭,你可真是我们的诸葛亮啊!你要是多读个几年书,贺秀才哪能是你的对手哇!”

大勇待沈先生父子回来以后,便搬回了自己家。

他回到家里却是大吃一惊,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屋子,连屋顶上盖着的稻草也不知让谁给掀掉了,他心里明白,不用说,必定是那些人对他的报复,于是闷声便扒了草堆搭了梯子上屋顶修葺去了。

到了黄昏,天还没黑,他正打算生火做晚饭,一抬眼看到外面摇摇晃晃来了几个人,正是那晚在沈先生家里看见的那几个。

不用他们开口大勇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也不客气,也不多话。

这几个人对他,也自然不像对沈先生那样客气,郭来运直接了当就说道:

“大勇,你也是租了贺秀才地的,今年他要涨租子你知道了吧?”

“知道。”大勇点头。

“我们这么些天来一直跟他们姓贺的明争暗斗,就是为了不让秀才他给我们涨租子,你也知道的吧?”

大勇仍点头:“知道。”

“我们这样泼着命的干,也不全是为我们自己,为的是所有租他地的人,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抱成一团来,光靠着我们几个上蹿下跳是没有用的,对吧?”

“对的。”

郭来运也点点头:“兄弟,你既然都明白,那么你该跟我们站到一起,我们正缺一个像你这样能打的!”

“你们怎么折腾我不管,但是请你们不要强迫我!”大勇冷冷一笑。

奔牛嚯地蹿到他跟前来:“这事跟你没关系吗?凭什么让我们冲在前面你们吃现成的?”

“是我让你们冲在前面的吗?”大勇反问。

“你!你!”奔牛一时语塞,气得五官挪位,只得紧攥着拳头伸出个手指点着他。

“咱们都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能窝里斗!”郭来运过来打圆场:“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贺秀才,大勇你想,今年稻子才刚开始长呢,他老人家就想着涨我们租子了,成心不想给我们吃饱饭,我们饿肚子饿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就这么给他搅黄了,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求不涨租子,你说说,我们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大勇点头。

“对呀,你既然也认为我们不过分,那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跟贺秀才理论一下争取一下呢?”郭来运不解地问道。

“老郭,我说过了,我不反对你们去跟他理论,但是我有我的想法,人各有志,你不能强求!”大勇依然心平气和地回答。

郭来运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那我来问你,既然你认为我们不过分,我们做的是对的,那你倒说说,贺秀才他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他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妥,田地是他的,想收多少租子他可以说了算,这没错!”

郭来运觉得有些好笑:“那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是对的,就没有错的了?这不是笑话么?”

“那你觉得他有什么错?”大勇反问他。

没等郭来运接茬,本已退到后面的奔牛实在按捺不住又冲了过来:

“他不顾我们死活涨租子就是错!”

大勇一笑:“照你这么说,都依着你就是对的,不依着你就是错的?”

“好了好了,咱们不再争这个谁对谁错了,”郭来运继续当老娘舅,按着这个拉着那个两下里安抚:“大勇你倒给个爽快话,你来不来吧?”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大勇还是那样决绝的态度。

“哼哼!”奔牛鼻管里呼出几孔粗气:“行,到时你可别后悔!”

眼看这事一时半刻也定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总得让彼此都能下得来台面。还属郭来运老道,冲着大勇抱了抱拳,丢下几句软中带硬的圆场话:

“大勇兄弟,都是一个村住着,我们不强迫你,但你也不要光看着我们有难处不管,希望你三思,改了主意就找我们,我们随时欢迎你!”

一大早便有人砰砰砸门,沈先生披着衣服一路小跑急着来开门。

砸门的是他老邻居,染坊老板染匠柳成林,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得敦厚结实,面目和善。但此刻的他却一改往日模样,火烧眉毛气急败坏地,将沈家的门砸得咣咣山响。

“怎么啦?柳老板,这火急火燎的!”沈先生一边把他让进来,一边关切询问。

柳成林顾不上进门,没头没脑就抛过来一串话:

“晚上有人来捣乱没?变本加厉来折腾,日子都没法过了!”

沈先生一听便知道了,摇摇头叹口气:

“唉!还不跟你一样么,前段时间还只是扔几个石块,揭几片瓦,昨天直接摸进我家制药房,把刚采回来的药材都给毁了近半。”

“我那染池隔夜刚配好的料,打算早起上色的,全给掺了灰粉进去,一点用都没了!”

柳成林眼泪都快下来了。

两人同病相怜,唉声叹气了一会,沈先生便邀他进来小坐。

“哪还有心思坐啊?”柳成林一把拉过他:“你快跟我一块儿去找旺顺,这事必须得给个说法!”

他们不知道,这几天旺顺也正烦心着呢。

三人在一块儿坐着,任柳成林和沈先生百般诉苦,旺顺也只是唉声叹气不作表态。

柳成林急了:“总保,我都找过你多次了,你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这样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你还打不打算让我们活?”

旺顺两手一摊:“你又没把他人抓住,你让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我每天晚上到你们家去蹲上一宿,给你抓人?”

“总保,你是知道的,他们这样折腾我们为的什么?”柳成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不是为了要拉上我们跟他们一起对付你们姓贺的!你们姓贺的要是不给我们撑这个腰做这个主,那我们还不如就依了他们,反正也过不下去了!”

“那柳老板你说,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旺顺嗓门也高起几度,脖子上的青筋都梗起了。

沈先生赶紧打圆场:“都消消火,何必呢!总保,咱们不是刚刚成立了桐丁团么,这个事你看能否出动桐丁……”

“那哪成!”旺顺立马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沈先生你有所不知,桐丁团是贺老爷出钱以宗族的名义为保护贺氏祖祠成立的,出动桐丁须得宗长贺老爷点头,你们这样的私人纠纷,叫我如何去跟贺老爷开口呢?”

柳成林忿忿道:“那如果是贺老爷家或者是总保你遭到这样的搅扰,桐丁会不会出动?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就因为我们不姓贺?”

旺顺也被逼得不行了:“那要不,我带你们去找贺老爷,他要是点头我肯定没二话!”

三个人便又一起去了贺秀才家里。

听完诉说,万没想到贺秀才非常爽快就点了头:

“二位虽然不属贺氏同宗,但倭瓜滩人没少受你们恩惠,都是功德无量之人,就辛苦一下桐丁兄弟们,蹲守上几夜,把那几个祸患给拿了送官!”

出乎意料的顺利,沈柳二人完全没想到贺秀才竟这样通情达理,当下千恩万谢。

秀才很客气地要留他们在家吃饭,已经帮了这样的大忙怎么还能好意思让人家再破费,沈柳二人连连推辞,秀才只好作罢,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出得门,柳成林对沈先生道:“贺老爷大家风范,叫人佩服!”

旺顺听了,脸上笑着心里不是滋味,你这话不是明摆着挤兑我么!好像是我成心要阻挠你们一般!

他那一脸尬笑让沈先生看出来了,便给他打圆场:

“亏得总保带我们来,帮我们说情,否则贺老爷也不一定给这个面子!”

当夜,旺顺便安排了几个好说话一些的桐丁上沈柳两家守夜,压根也没敢惊动大龙、贺尽忠那几个爷。那几个人在两家屋外转悠了一宿,第二天便来跟旺顺诉苦,白白熬了一整夜,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累又饿,主家都睡了,他们大半夜熬着连口热汤都没有,白天家里还有活要干呢!还问这个差使给不给开工钱,如果没有后面说什么也不去了!

旺顺那叫一个憋屈,贺秀才倒是爽快,嘴皮子一碰好人就做上了,也没提工钱的事,总不能让自己掏腰包吧!但是没点现到手的好处,再被昨晚值夜那几个人几张嘴四下去一铺排,今天晚上估计就安排不上人手了,怎么办呢?还得找秀才说去!

没想到秀才竟然把脸一板:

“桐丁团刚刚拉起来,这正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怎么还要这要那,推三阻四的呢?何况前几天才刚打的赏,说好每年还有年饷,怎就那样贪得无厌呢?那样的人不能用啊!”

旺顺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挺不痛快,这个贺秀才,好人他做,脏活累活别人干,自己隔在中间受着夹板气,这个饭碗还怎么端?想着气着事情还得接着干,晚上的人还得安排上去,没法子了,只能找沈柳两个主家开口了。

沈先生和柳老板倒是很开通,当即答应,如果拿下那些个祸患,赏钱他们两家必不少给,平日里每天准备晚饭、夜宵和早餐,必定让他们吃好喝好,还可以腾个地方让他们轮流休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旺顺把他们的话跟桐丁们一传达,当即很多人踊跃争先,愿意去守这个夜,连贺尽忠这样的二混子也不例外。

可是自此后那些捣蛋的搅屎棍子就跟消失了似得,再也没有出现。桐丁们每晚像玩耍一样,就是到那轮着睡觉,啥事不干,还好吃好喝,一晃十来天下来,柳成林也吃不消了,这么个吃法,是座山也得空了,就跟旺顺商量,是不是先把巡夜的人停一停,看看情况再说。

桐丁一撤,刚刚睡了几天安稳觉的两家人又开始遭殃了,消失多日的捣蛋鬼们又凭空出现,半夜里扔砖头砸门窗,偷鸡鸭摸狗兔,时不时还搞两个大动作,让他们买卖都没法做。尽管没有伤到人,但是那胆战心惊、坐卧不宁的煎熬甚至让人生不如死。于是两家只能再请旺顺派人过来。好嘛,桐丁一来,立刻烟消云散平静如常。几个来回下来,两家人几乎要崩溃了。

沈先生便去找大勇,想跟他商议一下对策,没想到大勇竟然也跟他们一样,被搅闹了好几回,好在大勇自己灵醒,家里也没什么可搅的,闹了那么几回人家也不来了。

大勇对沈先生说,要不还是让他住到他们家客堂里去,让那些桐丁撤了,由他来守夜,想办法抓他个把现行,只要抓到人,旺顺他们就好处理了。

沈先生无奈,也只好这样,于是告别了大勇就先回家了。

刚到自家医馆不久,郭来运就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

医馆里正好也没有别的人,郭来运坐到沈先生对面的圆凳上,笑嘻嘻地对沈先生道:

“沈先生面子不小啊!贺氏族人的桐丁您也能请的动,有他们的护卫您睡得可够安生的吧?”

沈先生面色一沉:“老郭,你给我说个实话,那些个搞鬼捣蛋的祸患,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郭来运故作惊慌:“唉,沈先生您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您这样一说,那些桐丁是要把我们拿了送官的!”

沈先生:“明人不做暗事,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做那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呢!”

郭来运点头:“不错,这样搅扰确有不当,咱们外姓人中的确是有一些穷凶极恶不懂事之人,我对他们这样的做法也十分的不满,但是我也惹不起他们,我只能说给您递个话、说个情倒还可以效劳,管不管用我就没办法了。”

沈先生冷笑一声:“哼,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那怎么敢当!”郭来运连连讪笑。

“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真有一个事要请沈先生您帮忙!”郭来运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其实还是那个事,就是想要跟贺老爷他争取一下不让他涨租子,这个您知道,但他死活不肯,先前来请沈先生想让您帮我们说说话,您不愿意淌这个浑水,我跟他们说这必须得体谅,毕竟您的身份在那儿,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不如大家都退让一步,也不让您为难了,您就帮帮大家伙,捐一份钱粮出来,大家得了现到手的实惠,我打保票以后他们再不会找您家的麻烦!”

沈先生思忖了片刻道:

“外姓人没有田地,日子过得苦这我知道,捐些钱粮救济一下我可以考虑,但我也有个要求你们能否答应?”

“什么要求?先生尽管说。”郭来运一下就来了精神。

“我捐出了钱粮,你们能否就不要再闹了!关于涨租子的事,到得秋收以后再说,贺老爷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到时再和他商量即可,你们就不要再拉帮结伙搞些不齿之事,直弄得村里鸡犬不宁的,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那是那是,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要是没有贺老爷搞那么一出,谁愿意闹啊!我敢保证,只要他们贺姓人不先惹事,我们绝不会乱来!”

“你们先前闹得还少啊?”

“那是以前,小崽子们不懂事,经过这些他们不都知道了么!这次我让他们写下契约,都摁上手印放在您这儿,您总得放心了吧!”

首战告捷,让郭来运兴奋不已,千恩万谢地离开沈家。不用说,刚才的一幕即将在隔壁的柳成林家里重新上演,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沈家,那边的成率估计也是十之八九,想到这里,走在路上的他忍不住就哼起小曲来: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