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大勇刚刚活动完筋骨还没吃早饭,旺顺就来了。
大勇说你来的正好,正要找你把那些东西拿走呢!
旺顺说我来也正是为这事。他在一堆东西里翻了翻,只拿了那一身定做的团练服。
大勇说都拿走吧。旺顺呵呵一笑,说他这是太小瞧姓贺的了,纵是他答应秀才也绝不肯答应。话说完便顾自走了。
等他走了,大勇从柜子里翻出了郭来运送来的那个布包,往怀里一揣也出了门。
这几天郭来运家的破屋里日里夜里都是人满为患。
大勇没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人声鼎沸,有几个人脸红脖子粗正吵得不可开交。
大勇一进屋,顿时鸦雀无声,大伙唰一下迅速给他让了一条道出来,所有人的视线一齐就投向了他。
大勇也不说话,径自走到屋中央的破桌子前,将那个布包往桌上一放。
郭来运现在再不敢跟他大模大样说话了,愣了一愣小声道:
“兄弟,你!你考虑好了么?你就是不打算走了?”
大勇神情很平静,但目光如炬:
“该走的时候我自会走!不需要任何人来左右我!”
“那,这个钱,你还是留着,就是不走也是需要花销的,送出去的怎么还能收回来?你这也太小看我们这帮穷弟兄了!”
“我不用,留着给受伤的兄弟们治伤,以后希望大家再不要这样胡闹了!”
“事情的缘由你应该是知道的,”郭来运急着辩解:“这并不是我们胡闹,是他们先挑衅,你是没看到那几条恶棍把宋山狗他们打成什么样……”
大勇伸手止住了他:“现在村里人心惶惶,只有大家退让一步才能相安无事,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的话,事情只会越搞越大!”
火爆脾气的奔牛似乎不太服气,刚才屋里吵得最凶的也正是他,脖子上的青筋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这会气鼓鼓又想发作,被身边的熊进一把扯住:
“你这破脾气该忍忍!”
“事到如今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不会看着谁胡作非为不管!他们那边也是一样!”大勇撂下几句硬话便转身离开。
屋子里一片死寂。
大勇走了许久,奔牛才把憋了半天的话喷了出来:
“他要留在这里的话,我们这个仇就是不报了是吧?”
大家都不说话,也没法说话。
奔牛的气无从消解:
“宋山狗他们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这口恶气,你们忍得下,我可咽不下!从现在开始,我也不管贺秀才涨不涨租子了,我就是要大龙他们血债血还!”
熊进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别说狠话了,就算你能搞得过大龙,你过得了大勇这关吗?”
“谁要敢阻拦我,我就跟谁玩命!”奔牛不依不饶。
“别说了!这个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没到!”许久没有说话的郭来运异常平静地说道。
旺顺在后面的几天里可以说把自己一辈子该碰的鼻子都给碰了。
先是在调停双方纠纷上,两方面互不相让,各执一词。郭来运和贺贵几个见天纠缠着他要说法。相比之下他们倒还能说得过去,更为可气的是贺老鬼家,大龙哥仨干脆面也见不着,成天就把贺老鬼推在前面。那老鬼每天喝个烂醉如泥瘫倒在旺顺家门前,也不跟你多话,顾自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从天蒙蒙亮直到漆漆黑,搅得他们家里人人都要发疯了。
然后是解散人马的事,那就更别提了。先不说桐丁,按着贺秀才的意思必须外姓人先散了伙才考虑解散桐丁的事,但“破衣卫”那边只提了一个条件旺顺就蔫了,那就是贺秀才必须答应不涨租子,至于其它的比如严惩挑事打人的凶手、先解散桐丁团那些更棘手的就不必再说了。
双方都是本着先护着自己的意愿,两个事情又像藤和树一般搅到了一起,不消说根本了,就是表面的矛盾一时半会肯定都无法摆平。旺顺又是找老人会讨主意,又是找贺秀才商量,都无济于事,其实他也知道找他们准没用,老人会向来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贺秀才呢,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就更不敢轻易退让了,他还想着幸亏当初未雨绸缪组建了桐丁团,若是让外姓人先发制人,现在处处挨打的就是他了!所以现在要他先让步难度无异于登天。
最难办的无疑是旺顺了,双方都憋着一口气,剑拔弩张的,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眼前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随时可能一触即发。上次的冲突只能算是个小打小闹,双方都只参与了小部分人也没有作任何准备,这次再要炸起窝来必是非同小可!这情形就好比是倭瓜滩的地底下埋了一口巨大的火药缸,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火花都会引起惊天的爆炸。到时候难道还真指望大勇一个人力挽狂澜?他单枪匹马纵有通天本领又能压得了几个浪头?
还是只能找秀才!哪怕先拿个缓兵之计压一压局面也好。他把所见所想又和秀才再啰嗦了好几通。秀才思索了良久,终于答应涨租子的事可以等到秋后收了庄稼再说,如果期间大家安安分分不再生事,这个事可以再谈。
对于这个答复,旺顺感到满意。秀才还是顾全大局的,关键时刻作出这样的退让实属不易,人家一家老小毕竟也是指着这些过日子的,何况这里面还有秀才老婆的份,秀才作出任何决定除了他自己,在他老婆那边也得能交代的过去。
旺顺觉得这样也许可以在秋收以前保持村里的平静,租秀才家地的人该会安分一些。眼下的隐患反倒是以大龙为首的贺姓人,涨不涨租子跟他们无关,这事安抚不了他们,上次没讨着便宜谁知道他们此刻正憋着什么坏呢!怎样压住那些个二愣子不让他们兴风作浪才是当务之急。
他思来想去了好几天,决定先从桐丁团入手,找里面那些安分守己比较听话的先行安抚,劝导他们不要受大龙那些桀骜之徒的蛊惑。然后召集所有桐丁训话,当然大龙哥仨和贺尽忠没有出现,要求桐丁以后只听从他的命令,所有刀枪武器入库,没有他发话,任何人都不允许擅自行动,不允许自提武器,更不允许参与械斗,否则立刻逐出桐丁团,所有的薪俸赏赐全数取消。
而后他又去找了郭来运和贺贵,将秀才的意思传达给他们,并将给桐丁团立下规矩的事也一并说了,希望他们能同样对自己的人马加以约束,不让任何人有恣意妄为之机,以维持村里的安宁,一切待到秋收以后再行定夺。
郭来运和贺贵当即满口答应。
旺顺还是放心不下,最后又去找了大勇,他认为关键时刻还是需要靠大勇的武力才能镇住危局,这个时候必须得安抚住他,不能让他心猿意马。
旺顺拿过那柄做工精致的夹钢宝剑,意味深长道:
“大勇,这柄剑,是倭瓜滩历任总保传了好几代下来的,是州府衙门赐予我们的宝物,执此剑者,须有仁爱之心、勇武之力,护一方水土宁静、保一方百姓平安,跟你比起来我自愧难担此任,故将此剑赠与你,望你务必不负于它!”
大勇迟疑道:“既是总保代代相传之物,我又怎么能接受呢?”
“都这时候了,大勇你怎么还拘泥于这样的形式呢?这个剑在我手里不过废铁一块,只有在你那里才能物尽其用,你有了它无异如虎添翼!”旺顺说着便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唉!你看我这把年纪,这个活真扛不动了,有心无力啊!这些天我是心力交瘁,真希望村里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说着话便把剑递了过去:“来吧大勇,接剑!”
他也不管大勇愿不愿了,直接拉过他的手把剑按到他手里并重重握了一下:“我虽然已尽我所能,但终究还是不踏实,尤其是大龙哥几个,到现在我都没正经照上一面,成天让那个酒蒙子老爹堵在我家门口骂大街,这一家子从上到下外带那小舅子贺尽忠一门子浑不吝!还有那打更的郭来运,表面看来老好人一个,肚里那肠子,根根要绕十八个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现在睡觉都恨不能把眼睁着盯牢他们,生怕眼一闭就给我闹乱子!”
大勇原本对旺顺也并无特别的好感,只觉得他就是个傀儡般的人物,凭着资历和左右逢源的伎俩在村里混口饭吃,这段时间下来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不管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凭眼下他对村里尽心尽力的态度,也算得上个秉公执理之人,倭瓜滩有这样胸襟的还真不多,村里若少了他只怕真是不敢想象。
大勇端详手中这柄剑,剑鞘上最醒目的位置赫然凿刻着鸽子蛋大小一个“保”字,这个字也许也证明了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令他觉得这个使命断然是无法拒绝了,这已然不是私人之间的恩怨,连高高在上的贺秀才都做了让步,自己的犹豫、观望在大义面前必须有个了断,只是沈先生那边又该怎么说呢?
这些天沈先生一家人也是累的够呛,一下子凭空添了几十号伤病,还有几个很严重的像宋山狗那些,而且这段时间天气忽冷忽热村里感冒发烧的人也特别多,可谓忙上加忙,家里面备的药材也已消耗殆尽,除了要治伤看病还得外出采药回来制药,一家三口是白天黑夜地连轴转。
大勇来了几趟,看这情形也没工夫跟沈先生开口,便帮着打打下手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好跟着慕秦处理处理药材。
有天晚上终于得了点空,时辰已不早了,沈先生又客气地留大勇吃晚饭,大勇知道推辞不过,且好不容易有个空,错过了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就落座了。
照例是慕华慕秦两个匆匆扒了碗饭离席忙碌,桌上只留沈先生和大勇坐着喝酒。
大勇询问宋山狗几个人的伤势。
沈先生摇摇头:“伤得挺重,下手太狠了,完全不顾死活来的,还好性命无忧,但要疗养好长一段时间,这个秋收怕都指不上了。”
大勇叹了口气道:“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倒没什么重伤号,都年轻力壮的,不碍事!这次亏得有你在,否则不知得出多少条人命!闹成什么样呢!”
“那,咱们还走吗?”大勇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觉得眼下能走得了吗?于我而言救死扶伤乃医者本份,你呢,你也成为了制衡他们两方势力的秤砣,你这会要是一走,这杆秤恐怕立马失衡啊!”
“我找您就是想要请教这事,总保把他的宝剑都给了我,贺老爷也做了让步,唯有大龙一家现在就像个炸药桶,不知道会不会爆炸?什么时候炸?还有老郭他们那边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我之前又答应了您一起离开……”
“只有到了这种关头,我们的存在才显得重要,真让人哭笑不得啊!”沈先生苦笑道。
“是不是这个世间都是这样?我们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需要我们的时候就把我们捧起来甚至当祖宗一样供奉着膜拜着,不需要我们时就像家里的破烂和田里的烂稻草一样随便一扔?”大勇无奈道。
“也不光是我们,我想每个人都一样吧!哪怕高高在上的贺老爷,要租他地的时候个个抬着笑脸巴结奉承,他要涨租子了立马翻了脸跟他对垒!还有那总保旺顺,用着他的时候总保总保,用不着的时候背地里不知怎么唾骂!还有大龙、老郭……仔细想想,其实他们哪个人的命运不是如此?”沈先生轻叹道。
……
大勇一连几天都在沈先生家里帮忙,田地里面也没顾上。沈先生还提醒了他几次,还有个把月就要秋收了,催他回去照看照看庄稼,但他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这一天清早大勇照例起来耍了几趟拳脚,突然想起了沈先生的关照,于是早饭也没吃披了件外衣就下地去了。
他的地跟他的房子一样,都属于边边角角的地段,需要穿过大片稻田走过几条长长的田埂。一路上放眼望去田野里已是一片金黄,稻棵子在朝阳下迎风摆穗,轻风拂过稻浪起伏,仿似少女翩翩起舞。耳边是哗哗的韵律,鼻息里都是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都要醉了。
如此美景,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朝露,大勇感觉脚步益发轻盈,很快就看到自家的地了。
远远的看去田里的稻子似乎有些异样,他心里一紧,不由自主迈开腿狂奔而去。
眼前这一幕仿似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心窝上,令他眼前发黑手脚发软,一颗心瞬时碎如齑粉。即将成熟的稻子仿似被车轮子碾过一般成片成片杂乱无章倒卧在地上,折断的杆子、散落的叶子和大把大把的谷穗跟没有干透的泥土搅混在一起,就像是一大盆子拌了面酱的盐豆子。
大勇呆了傻了一般杵在那里,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有人经过喊他也不应。
日上三竿的时候,旺顺被人喊到了现场。大勇还是一动不动呆立在那里。
旺顺脸色煞白地下到地里,仔细查看一番。泥土上留有清晰的驴蹄印,一大串一大串的,肇事的肯定是驴子无疑了,蹊跷的是邻近的稻田完全没有受损,如果是谁家的驴偷跑出来为什么单单就奔着大勇的地来糟蹋?必定是人为驱使,果然他又在驴蹄印中发现了夹杂其间人的脚印,应该是块头很大的人,那脚印足足近两尺长,像小船一般。
回到家,旺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盘算了个把时辰,终于理出了些许头绪。干这个事,定是因过节而报复,但这个报复不可谓不疯狂,在村里,毁人田地可以说是断子绝孙的罪过,可见这个过节应该不小,这该恨他恨到什么程度了!可大勇平日里压根就不与什么人来往,更别说与人为敌了!所以旺顺以为肇事者十有八九是在那天参与械斗的人里头,那天情急之下挨他打的人可着实不少,那些个随波逐流的跟屁虫应该不会这样记恨他,只有两边那些打头的才有可能。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大龙,那天大龙是在他手底下吃了亏的,也足令他颜面扫地,而且那时他们略处上风,因为大勇的出现导致他们没占着便宜,村里谁不知道大龙可不是忍气吞声能吃得住亏的人!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还没见谁敢占他们的便宜!从现场留下的证据看,参与械斗的人里面家里有驴的也没有几户,穿那么大鞋的大个子那就更少了,种种迹象均指向的最大嫌疑者,那就是大龙哥几个。但是没有证据不好随便下定论,尤其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他立马喊了桐丁团里几个跟了他有年头算是比较靠得住的保长过来,吩咐他们到有驴的各家去现场查验一番,并一再关照他们尽量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
刚过午时,旺顺便急匆匆来到大勇家里,拉起大勇便走:
“大勇,走!咱一起去给你讨回公道!”
大勇那时已缓过劲来了,问道:“查到肇事者了吗?”
“铁证如山,跟我走!”旺顺扬了扬手中一个布包。
不多时两个人便来到大龙家。大勇疑惑道:“你确定是他们干的吗?”
旺顺也不多话,径直进了他们家肉铺,扯起嗓门吆喝:“大龙,大龙你出来!”
这几天肉铺半开半掩的,也没有正经营业,看肉铺的是大龙的老婆,就是贺炳全的女儿贺尽忠的姐姐,她见旺顺和大勇闯进来大呼小叫的,便上前拦阻:
“总保,大龙哥几个没在家,外面收猪去了。”
旺顺不理她,只管往后面屋里闯。
那妇人一路跟过来唠叨:“你看你还不信,我骗你干什么?”
到了后面堂屋,旺顺拉过一把椅子给大勇,又给自己找了一把一屁股坐下,憋着嗓子喊道:
“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直到见到他们为止!”
“行!那你们就等着吧!”大龙老婆一跺脚,忿忿地哼了一句扭身走了。
“谁呀?吵什么吵?还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不?”屋里面传来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赤着膊趿拉个拖鞋睡眼惺忪的大龙应声走了出来。
“嗋,这不在家的么!”旺顺鼻子里嗤了一下。
刚走到半道的大龙老婆停下来转过身冲大龙嘟囔:
“这不你说的么!谁找都说不在家!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行了,爱干啥干啥去!”大龙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在旺顺对面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总保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指教?
“你可算露面了,这些天总让你老爹堵着我的门到底要干什么呀?”
“我可没让他去堵你门,这事您得问他自己去!”
“我找了你多少回了你知道不?你惹的祸还不得我来给擦屁股么!你老躲着我算什么意思?”
“怎么是我惹的祸?摆明了是他们来砸我招牌毁我的店,你怎么不说?要想摆平这事先让那些龟孙子把我这的损失给赔了再说!”大龙没好气地咋呼,而后一指大勇,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还有你,我没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我这胳膊可疼着呢!这又怎么算?”
旺顺一瞪眼:“你少来劲!那天要是没大勇,还不知要出多少条人命!宋山狗他们现在还半死不活躺着呢!这个又怎么算?”
大龙咧开大嘴,满不在乎地一笑:
“哼!在倭瓜滩,谁敢找我大龙的茬,就是他娘的这个下场!”
旺顺被噎得胸口发闷,一时竟说不上话来,紧捏着两个拳头缓了良久才开得口:
“我们姓贺的怎就会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是,你是惹不得!就因为大勇那天掰了你的面子,你就能做出这样断子绝孙的龌蹉勾当么?”
大龙立时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须眉倒立,两眼瞪地铜铃一般:
“你敢这样羞辱老子!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老子我跟你玩命!”
“你说,大勇的稻田是不是你们给毁掉的?”旺顺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喝。
大龙一愣:“什么稻田?”
“你装什么糊涂?你们把他田里的稻子全给毁了!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就要收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丰收年!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啊!”旺顺气得顿足捶胸,两眼通红就差要掉下泪来。
大龙算是听明白了,当即暴跳如雷抬脚把桌子给掀翻了:
“你血口喷人!是谁他娘给我栽的这个赃?”
这时大虎和大彪也闻声过来了,大龙恶狠狠指着两人问道:
“大勇的稻田是你们毁的吗?”
“没有啊!怎么会是我们呢?”兄弟二人一脸迷惘。
大龙回过来瞪着旺顺:
“你听见了吗?这不是我们干的!谁他娘跟我们过不去,我们都是明刀明枪地干,
只有娘们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旺顺将自己左手里拎着的那个布包啪地甩到地上:
“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服软!你去你们家牲口棚看看你们家的毛驴,脚上还沾着地里的泥土!还有这个鞋,你们睁开眼看看清楚!”
大龙哥仨凑上去仔细一看,布包里有双沾满泥巴的大草鞋,大龙一看就愣了:
“这是我的鞋,怎么在你这儿?”
“你还来问我!”旺顺苦笑:“不是你穿着这鞋赶着你家的毛驴去毁的田么!你以为把这鞋往牲口棚里一扔就万事大吉了?”
“哇啊……”大龙仰天一声咆哮:“你这是栽赃陷害!谁干了这事谁他娘真的断子绝孙!”
大虎大彪怕他一时冲动再犯浑,二人合力把他死死按住。
大虎道:“总保,这种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定论,你可要查清楚,搞不好是那些外姓人给我们栽的赃!”
大龙挣扎道:“他们这是合起伙来想要我们的好看!老子定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勇拉了拉旺顺:“总保,也许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咱们先走,等弄清楚了再说!”
旺顺顿了一顿,把地上的草鞋收拾起来,指了指大龙:“你不认也罢,人在做天在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说罢转身便走,大勇也随即跟了上去。
屋里只留大龙依旧在那里狂呼乱叫:“有种你们别走!跟我掰个清楚!今天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老子跟你们没完!”
出了门,旺顺对大勇道:
“你放心,这个公道迟早给你讨回来!只是可惜了这一季这么好的稻子!我去跟贺老爷说,损失由我们给你补回来,总之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大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