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心月的闺房不大,是个仅有十七八平米的单间,这样狭窄的空间,又被另外一张床占去了一半,更显局促;看得出,这间房子并不只住着楼心月一人。娄心月除了单人床之外,一张两头沉的写字台,一张三个抽屉的床头柜,就是她全部家当。
尽管如此,并不妨碍闺房的女主人把它布置得颇有情趣。写字台上,点亮的那盏台灯,它的底座由贝壳、海螺雕刻而成孔雀开屏、猛虎下山、鹦鹉学舌等形状,;最后,由一棵傲然屹立的青松庇护着,显得栩栩如生。台灯左侧,是一个安装在六角十三檐宝塔上的温度计,和一个歪着脑袋、逗人喜爱的瓷质哈巴狗。台灯右侧,放着两摞女主人用的英语课本和备课材料。再仔细瞧床头柜,更有意思,因为那里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竹篮子,竹篮子本是哄小孩子玩的,但等打开,却发现竹篮里竟放了一个又白又大的鸡蛋,下面还铺着几根黄色秫秸杆。竹篮上方的墙壁,又用两颗铁钉挂着两件小姑娘的玩意儿:一件是巴掌大的菱花镜;一件是短柄芭蕉扇,那垂下来花花绿绿的丝绦,让人觉得它是仙女用过的宝贝。
但与这些饰物相比,最吸引钟凯南眼珠的,还是紧挨竹篮子放着的一个小小化妆盒。那应该有些历史,漆黑的盒壁嵌着蓝色玳瑁,在它周围又缠绕着蔷薇花的枝叶,蜷曲的图案像是大海的波浪。化妆盒盒盖,镶嵌着一幅十分精美的油画:三位肌肤丰盈的裸体少女,在嫩绿的草地上翩翩起舞。
“这个化妆盒真漂亮!”
“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据他说,这盒子在他们的家族流传了二百年历史,那盒盖上的装饰画,画的是希腊神话中春、夏、秋三位女神。”
“你那个朋友一定是外国人吧。”
“是呀!想不到,你还有未卜先知的功能。好了,你先喝口热茶,别见怪,我这屋子太小,就将就一些吧。”
这间屋子的确太小,除了钟凯南坐在写字台前的这把椅子,就再没有多余的,娄心月只好坐在床头跟他说话。
她说道,学校的教师宿舍一直紧张,她又是参加工作不久,能分给她一间与人合住的房子就已经不错;但她最大心愿,还是能一个人一间屋子,毕竟跟人合住,时间长了总不是个事。
然后,她又说到她的同事,比她要开放得多,又喜欢交际,经常隔三差五往宿舍里领男朋友,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有的是中国人,有的是外国人,还有一次竟然带了一个黑人回到宿舍;这让她很尴尬。如果是天暖和,她还可以到外面小树林读一会儿书,躲上一阵;但如果赶上冬天,外面寒风刺骨,冰天雪地,学校的图书馆又不开,她只好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忍受隔壁吱吱呀呀传来的不雅声响;实在忍受不住,就跑到朋友那里串门,等感觉双方激情差不多过去了,再满脸羞红地回到宿舍,倒仿佛自己办了什么错事。今天,正赶上同室女伴陪男朋友看夜场电影,估计第二天早上才能回,她才壮起胆子邀请钟凯南来她屋里坐。
娄心月越说越兴奋,本来就像桃花瓣一样粉红的双颊,燃烧得越来越赤,像害了什么病;她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时而娇羞地低下去,俯视自己衣襟,时而又大胆深情地望向钟凯南。
“你觉得这屋里热吗?”
娄心月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是有点热。“
钟凯南随口敷衍,心口却砰砰乱跳,已经这么晚了,他却和一个大姑娘独坐在一个寝室,这怎么想,都像他过去看过的某本小说的情节。钟凯南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像喷着一团火。
他预感今晚有什么事发生。
果然,两个人缄默了片刻,娄心月说道:
“我的心不知为什么跳的这么厉害。”
“是吗?”
“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脏。”
娄心月今天穿了件藕荷色圆领衬衣。她说着话,隆起的胸脯一起一伏,像两只受惊的小鹿在急剧跳动。钟凯南迟疑了片刻,伸出右手,小心谨慎地放到她的胸口前。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衣,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双手碰触到这一辈子最柔软的部位,他浑身的血液急速上涌。
别看钟凯南素日喜欢西方油画,可以毫不扭捏地在那些少女的裸体画前,站上一个小时,欣赏赞叹;可真当现实生活中有个女孩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地从面前经过,让他的眼睛稍微瞄到那些裸露的肩膀、大腿、脖颈,他一定会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赶紧将视线移往别处。即使在公交车上,为了扶把手而不小心与某个女孩的纤手碰到一起,他也肯定会触电似的马上弹开。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始终坚守“女孩是像雪一样干净”的信条,她们每个人都是那么冰清玉洁,快乐美丽,就像泥淖中盛开的一朵朵莲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大概可以解释,他虽已度过二十三个春秋,认识过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却至今没有碰过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可今天晚上,娄心月期待的眼神却让他第一次有了冲动。
他把右手像盖橡皮章一样,盖在对方左侧隆起的胸脯上方,一动不敢动,仿佛稍微往下滑脱一点,就会造成今生大错。
“你感觉到我心跳了吗?”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个女孩幽幽的声音。
钟凯南摇摇头。此刻,他已把精力全部放在手掌下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心脏。
于是,娄心月坚定地,又像是鼓励似的抓住他的手掌,从藕荷色衬衣下方伸进去,在一块圆润温热的酮体上停了下来,把他的手按下去。
“你再摸摸这里,感觉到了吗?”
娄心月的眼里已是闪动着喜悦的泪光。
那一刻,钟凯南就感觉天旋地转,江河倒流,夜空中数以亿颗的小星星像烟花一样绽放。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滞。就像一首诗所说的那样:“现在麋鹿都停在阴暗的林间小路上,狮子都停在山洞之中;现在夜莺都停止它们的歌唱,星星,星星也都停止移动”。幸福、快乐、温暖,这些平日被关闭的太久的美好词汇,都在那一刻,一股脑儿地挣脱了枷锁朝他奔涌而来。去它的什么仁义道德,去它的什么三纲五常,去它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那一刻,钟凯南只知道有世上两朵最美丽的花朵,在向他绽放、绽放、绽放。
娄心月也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立刻酥软下去,恍惚中,没忘记举起左手关掉台灯,寝室即刻陷入一片黑暗。没有了唯一窥视他们举止的灯光,他们可以尽情沉湎于欢娱之中。
钟凯南轻轻往上推送她的衬衫和褒衣,让两颗果实一样饱满的乳房,完全捧在他的手心,这是一个女孩足足养了二十三年丰肥的果实,他伏在上面,尽情允吸它甘甜的露水和花蜜,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觉得这是人世间最美的酬劳,此刻,叫他就这样死去也是值得的。此刻,娄心月也闭合上双眼,仰躺在腥红色缎面棉被上,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响。
黑漆漆的寝室真是安静。
娄心月像慈母爱抚幼儿一般,斜倚床头,轻轻抚摸钟凯南浓密的一头乌发,这头乌发也是钟凯南全身最敏感的地方,他很少会让别人碰触它,哪怕一根发丝,但此时娄心月的抚摸,却意外让他感到竟是这样温暖、安逸,让他加倍轻吻、爱抚女伴的乳房,不依不舍,永无歇止。
偏偏这时,门外传来“铛铛”的敲门声,在静寂的夜里,这敲门声就像投掷了一枚炸弹那样让人心惊。
娄心月迅速从床上跳下,拉开灯,整理自己的衣服,钟凯南也慌里慌张重新坐回椅子上,顺手抓过一本书假装翻阅。
“该不会是值夜班的人查岗吧?”
“这又不是在学生宿舍,谁会来查。”
娄心月拿过梳子,胡乱梳理一下有些蓬乱的头发。
“这么晚了,哪会是谁?”
“不知道。”
门外又一次响起敲门声,听着急促的声音,外边的人士急切想要进来。
娄心月递给钟凯南一个眼神,伸手把门插销打开,一个漂染成红头发的女孩,醉醺醺就闯了进来,被娄心月一把扶住。
“安娜,你不是和查理看夜场电影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这个叫安娜的红头发女孩,显然是娄心月的同室女友。
“嗨,别提了,那个电影没意思透了,我们看了一半就出来了,找了个饭馆喝了点酒。”女孩摇摇晃晃说着,一抬头发现钟凯南,马上清醒过来:“嗷, Sorry,真是不好意思,想不到你这里还有男朋友,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是我们呆的时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否则,最后一班车该赶不上啦。”
这样,钟凯南结束了那一晚上的激情时刻,也结束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激情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