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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开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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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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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 盘 寨》连载

第一十二章 恨透川军泪滔滔 求救红军灭豺豹


公元1935124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一军团一师、二师和九军团向赤水挺进,打算一师从赤水河右岸猿猴、葫市、旺隆直抵赤水城。二师从猿猴陛诏过河,经炳滩、风溪、复兴方向前进,形成对赤水县城包围之势。

杨心怀五人下山时,沿途有红军站哨,岗哨有流动岗哨,有相对固定岗哨。相对固定岗哨旁有一面军旗,旗帜为红色底子,横长大约五尺,直宽不足四尺,中间有黄色交叉的镰刀和斧头。左上方有黄色五角星,旗柄为白色,写着一行黑体字: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字样。杨心怀想:国军举的是“青天白日”旗,这旗帜与川军不一样,肯定是红军大部队。杨心怀五人正要上前向红军岗哨打招呼,对红军倾诉川军为非作歹时,一位大个子红军上前亲切地问道:老乡,请问,你们要到哪里去?要过河吗?我们也要过河。

问话的声音是外地口音,杨心怀五人听不懂,用手指着耳朵,用手摆了摆,说:我们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大高个子见杨心怀听不懂他的话,带着五人来到河边,指着汹涌澎湃的赤水河,又是比,又是划,意思是红军要过赤水河,怎么办?杨心怀和大个子红军站着的河对岸是离猿猴场三公里的陛诏场。

这时,杨心怀五人似乎懂了红军大个子的大概意思,杨心怀也比划着说:行,我们有办法。脸上露出笑容。可是,由于语言不通,仍然无法进行深层次交谈,高个子不知道五人是哪里人,要去哪里?能不能真帮忙,是否真能给他们搭桥过河?五人呢,不知道红军会不会去山寨打川军。这时红军急,杨心怀也急,大家看着赤水河发呆。

赤水河是贵州省最大最长的一条河。贵州素不产盐,自古民生所需食盐全靠周边各省运入,东有淮盐、南有粤盐、西有滇盐、北有川盐。贵州多山,山高且险,道路崎岖难行,盐成了金贵之物“斗米斤盐”。

川盐到贵州先水运,后陆运,有四条运输线。第一条,从泸州起经长江往上至纳溪进入永定河,至叙永城叫永岸。第二条,从泸州起至合江向南折入赤水河至仁怀县茅台村起岸叫仁岸。第三条,从泸州起经合江、江津,在重庆长江南岸进入綦江到桐梓县松坎起岸叫綦岸。第四条,从泸州起沿长江而下至涪陵县进入乌江至思南起岸称涪岸。

在这四大口岸中,仁岸最长,河面最宽,运输量最大。贵州三分之二的食盐都由此仁岸进入,居住在仁怀的张家以运盐发家,号称“张百万”。

仁岸,虽然以当时的仁怀厅而命名,但起点是在四川的合江县城,从合江沿赤水河上游的盐,因船大载重多,到仁怀厅后,不能继续上行,要将食盐卸下,改由牯牛船装运。当时从合江运来的盐船,主要停泊在仁怀厅城东门外,与牯牛船在此“过单”(过单即船与船在河面上直接卸货转载)。盐船在赤水河仁怀厅的繁忙景象,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任仁怀直隶厅的同知陈熙晋有首诗这样写道:

东门沱下水鳞鳞,浦树沙鸥画不真。

邪许数声船舶岸,一篙犹带锦江春。

赤水河在未治理之前,只能通筏运。筏运就是用篾绳将木材或竹子扎成筏。筏运人执杆孤立于筏上,顺水驾筏而行,大筏多人,小筏一至二人。

赤水河公元1380年、公元1743年经明洪武十三年清乾隆八年整治后,盐运工具改为船运和陆运。船运的工具分牯牛船、麻叶舟、小河船、关刀船等多种船形,一律木质,桐油涂面。牯牛船又分大牯牛、中牯牛、小牯牛,船型基本相同,只是大小不同而已。牯牛船无舵、无帐。大牯牛船长72尺,中部宽12尺,前舱深4.5尺,后舱深5尺,载25吨,定员15名。中牯牛长64尺……定员15名。小牯牛长50尺……定员7名。

猿猴到丙安之间的河道水流湍急。陈熙晋有诗为证:

炳滩之下泻沄沄,十丈惊涛欲卷云。

触屿游鱼齐折尾,鳛流只让水犀军。

“鳛流”是过去称炳滩到仁怀厅城一段赤水河为“鳛部水”。“水犀军”是指航行在赤水河上的盐运牯牛船。

炳滩到猿猴一段滩多山石嶙峋,陈熙晋有一首这样的诗说明河道之险。

滩滩欢喜是安流,大别小别愁复愁。

侬不愁风但愁水,郎船前月上猿猴。

诗中大别小别均为险滩名,受洪水和枯水的限制,两地之间行船需要10天左右,从仁怀厅到土城航道,长且滩多水险,各段船型载重量不同,上行时所需船员和纤夫也不相同,各段盐船所增船员和纤夫在各段自行招募。

陈熙晋有诗描述说:

盐船频更转运难,猿猴滩与二郎滩。

各依疆界招舟子,莫作瞿塘恶少看。

炳滩、猿猴、土城至二郎滩,河床狭窄、水流湍急,两岸怪石纵横,全靠纤夫拉着船才能上行。船呢,主要是牯牛船。牯牛船因船头、船尾怕浪高进水,船仓内翘得很高,像一头昂着头、翘着尾的牯牛。更因为船逆浪而行,船的阻力很大,纤夫像是拉着一头四脚立地、成蹲着形状的牯牛,故名牯牛船,有诗曰:

赤水河上牯牛船,翘头翘尾不上滩。

纤夫用尽吃奶力,一寸一尺往上攀。

纤夫,是专指以纤绳帮人拉船的人。船在河中逆行,全靠纤夫背着僵绳、屈着身子,在崎岖的纤道上一瘸一拐用力往前迈。纤夫很辛苦,在暮春、夏季、初秋气温暖和的季节,多为不穿衣服、光着身子拉纤。纤夫为什么要光着身子拉纤,原因有三:一是纤夫都是家庭贫困之人,光着脚,趴在地上,手在地上抓,脚成八字形,一步一步朝前蹬。如果穿上衣服,汗浸盐汲加上纤绳的磨损,衣服穿不了多久就会被磨烂。二是纤夫遇船磕碰在滩石上,随时都有可能下水去用手推,用肩或背拥动船身,时间上不容宽衣解带。三呢,如果穿上衣服,一会下水、一会上岸、一会湿、一会干,不仅不方便,而且还容易患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病,所以不如不穿衣服。纤夫的工作很苦程度,有首山歌唱道:

为了生活把船拉,抛下儿女与老妈。

粗茶淡饭皮包骨,长衫裤衩疤上疤。

婆娘在家活守寡,哪个男人不想家。

天寒地冻无人问,病死累死喂鱼虾。

在当时,千帆险滩中嘶嚎着纤夫苍凉的号子……赤水河就是一首流动的歌。

磨盘寨下山与红军联络的五人全是纤夫,有人常说高山里人不识水性,是旱鸭子,那为什么磨盘寨的人会成为纤夫识水性?这里头有一个故事。

一天,磨盘寨寨主杨心善在土城摆药摊,一个中年男子火急火燎跑到杨心善摊前,一边下跪一边说:杨华佗,快去救救张老板,他……他……来人走得太急,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杨心善在赤水河沿岸各码头是出了名的杨苗医、杨医生,专治疑难杂症,外号杨华佗,可以说在赤水河两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心善扶起来人,问明情况,知道是土城码头盐商老板张百万病了,赤水河盐商当时是张氏家族经营,张百万有老张百万和小张百万之分,生病之人是老张百万的儿子小张百万。小张百万先是浑身发热、腹痛、腹泻、大便有粘液,然后突然眩晕昏倒、面唇青白、口噤、手脚厥冷,跟死人没有两样。

杨心善见多识广,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他不慌不忙开始拭鼻、把脉、按腹、触额、摸胸、捏脚。杨心善先安排一人去挖三尺深的干黄泥土一捧(一小碗),放在铁锅炒热加水,煎涨三次搅拌去渣,将泥水放入碗中备用。然后叫人舀来半碗净水,扒开病人上衣,右手食指弯曲成弓形,在碗里粘上净水,开始在左右锁骨处由上到下用力刮。说亦怪,一刮一条红埂,红埂一会连成片,左右同时出现两条像鱼鳅状的红埂。鱼鳅头部刚一形成,只见杨心善手明眼快,用右手大拇指尖和食指尖一掐一刮,又一掐一刮,连续四次,最后用食指在鱼鳅头部使劲一掐一按,算是结束。

杨心善刮完鱼鳅症,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铜钱,铜钱金灿灿发亮,边缘油亮光滑。又开始在病人额、肘、腕处刮,铜钱粘上水由轻到重,刮线由短到长,顺着一个方向刮。当一处出现紫黑色斑点后随即转向另一处。他边刮边对报信人说:把黄泥土水端来。

你还别说,杨心善毕竟是中医高手,经他不停刮拭,让病人服下黄泥水,不知是黄土水的作用,还是刮痧的作用,病人脸色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轻声说:感谢杨华佗救了我!

当天,盐商老板设宴款待杨心善,席间张百万心情很激动,他说:我昏迷时梦见去了阎王殿,阎王爷凶神恶煞地对着一群大鬼小鬼说,快把这人送回去,现在有恩人在为他解罪,他不该来这里……不知是张百万有意恭维杨心善,还是他真做了这样一个梦,反正看得出张百万是千恩万谢,并且愿意与杨心善择个良辰吉日结为拜把兄弟。张百万当场表态:今后,你杨心善兄弟要我帮的忙一定帮,并且说一不二,有啥困难只管说。

杨心善有一身好武功,有一门好医术,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对于个人来说无所谓求不求张百万帮忙。可是磨盘寨山高路陡,出脚不方便,整个寨子有竹木变不成现钱,他灵机一动说:你们拉船的纤绳是用什么竹蔑编的?我们山上人可不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竹源料,帮你们干活?山里人什么都缺,就不缺劳动力。

张百万接过话题,说:这件事好办,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有什么话说呢?干脆这样,我的船帮有几百条船需要很多竹蔑条编成的纤绳,船蓬和盐篓需要竹蔑,船都需要蓬杆、篙杆、桌杆……不如这一揽子事全由你们来完成。记住,请告诉寨子人:船帮用来拉船的绳子统称纤绳,但是,这绳子有大、有小,有的用来拉船,有的用来拴船。拉船又要分拉重船和轻船、大船和小船,所以有大纤绳和小纤绳之分。当然,有的也把大纤绳和小纤绳分为座藤和二藤,一句话,纤绳有大小之分,大纤绳又要分大飞子、中飞子、小飞子三种。大飞子用十一皮篾条编成,有酒杯大小。用九皮篾条编的叫中飞子,七皮篾条编成的叫小飞子。还有用水竹篾条编成的纤绳有两种,叫大百圈和小百圈,九皮水竹篾条编成的叫大百圈,七皮水竹篾条编成的叫小百圈。大百圈和小百圈比小飞子小,柔软,主要用于捆绑成圈的大飞子、中飞子和小飞子,还用于捆绑竹筏、拴船。我知道你们磨盘山有的是竹源料,有的是剩余劳力,除编纤绳外,如果大家愿意,还可以帮我的船帮当纤夫,挣点盐巴钱。

张百万接着又说:兄弟,你找一个人负责牵头,用料就用磨盘寨的料,用人就用磨盘寨的人。楠竹和水竹就不必要一根一根运下山,一方面山路不好走,运输困难。另一方面编纤绳只需要表面一层青篾,黄篾不要,不必劳神费力,就在山上花成篾条,打成捆,扎成圈,甚至还可以就在山上编成纤绳再运下山。这几道工钱一并交给你们完成,我免得联系其他人,你们也省力和省事。至于价钱嘛!不如这样,因为有你今天的大恩大德,价钱高于其他人10%,也就是说至少多1层。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就这样定了。来!今天我以黄土水敬你。说着小张百万端起一杯黄泥水……

杨心善听张百万这么一说,他从心底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脸上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张百万要帮磨盘寨人忙的关系,泛起红晕,红晕像波浪,一浪连着一浪,不停地翻滚。

杨心善举起酒杯,往张百万黄土水杯上一碰,说:张老板,你今天是得了两种病,一种是痢疾,一种是发痧。痧症一刮就好,泥鳅症一掐就完事。我为什么要你喝黄泥土水,因为黄土能治疗冷热痢疾,下利赤白,腹中热毒交接,疼痛难忍,下血不止诸症。但是,取黄土有讲究,地面三尺土为粪土,三尺以下才称为真正的土,无污恶之物。今天你福大命大,好在我还在场上,还没收摊子,要不然还真是个问题。今天你我患难见真情,我帮你的小忙,你却要帮我们磨盘寨的人的大忙,我代表磨盘寨全体寨子里的人敬你一杯,好汉一言,好马一鞭!谢了!

事后,上到二郎滩,下至合江,沿河船帮所聘之人,优先聘用磨盘寨人,大大小小纤绳都由磨盘山提供原材料。有时用量增大,磨盘山人就组织赤水河两岸人家共同编纤绳,所编的纤绳放在沿河边农户家,随时备用或转运其他码头。

磨盘山男性青壮年全成了纤夫,除了洪水和枯水,他们全都在河边不是拉船就是编纤绳,工钱就不用说,有张百万表态,工钱和纤绳钱全高于其他纤夫所得报酬。后来,杨心善因为逢场要摆摊设点,闲时要上山采药,联系人就成了副寨主杨心忠的事。杨心怀呢,12岁就跟随副寨主左右,这人很精灵,大哥杨心善见他有培养前途,平时教他学文识字,传授一些药理和救护病人的方法,给他指点一些社会交往常识,并嘱咐副寨主多给他些压力,让他多出面,作为第二副寨主培养,实际上他成了寨子里第三把手。

副寨主杨心忠,一方面杨心怀是寨主的亲弟弟,人精灵,个子高大,年轻老炼。另一方面招募纤夫、编纤绳之事是寨主承揽下来的活。于是,他来个顺水人情,把磨盘寨下山挣钱的管理工作全交给杨心怀。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杨心怀人年轻,他想做事,能做事,也做得成事,从此13岁起就在磨盘寨当起了第三寨主。杨心怀在张百万和船长们面前,由于他善于协调,评价不错。在沿赤水河农户心目中也不用说,有“小老板”、“杨老板”之称。杨心怀对河边的农户很好,用他的话来说:整人生意不长久,长久生意不整人。从不苛刻任何人,有钱大家挣,对人礼礼貌貌,他的口头禅是:见人不施礼,世上枉活起。寨子人佩服他,寨外人敬重他。

杨心怀有一个习惯,从小喜欢喂鸽子,他当上副寨主以后,他从众多白鸽、灰鸽和酱紫色的鸽子中,挑选出了两只鸽子,一只白色,一只酱紫色,两只鸽子翅膀大,善于飞行,记忆力特强,又通人性。那时别说大山上,就连在城市,信息都十分闭塞。杨心怀常常带着一只鸽子出门,腰间系着一根腰带,腰带上吊着一个布口袋,布口袋有个洞,鸽子装在口袋里,头露在布口袋洞外。如遇紧急情况,他就放鸽子回山寨报信,寨子里的人呢,有特殊情况也放出在家的那只鸽子通风报信。不知是鸽子对杨心怀有特殊的身理信息反应,还是杨心怀经常在不同的地方放飞鸽子,鸽子对他的不同联络地有记忆。凡是杨心怀放出信鸽,要传递的信息一会儿就会及时传送到。磨盘寨人有这样一首山歌词:

黄龙过海千层浪,麝过青山草木香。

信鸽犹如传令兵,半个时辰磨盘山。

杨心怀正在对着赤水河思索时,“啪!”“啪!”两声,河对岸射过来两颗子弹,打得竹林沙沙作响。

老乡!有危险!你们要去哪里?高个子红军一边问杨心怀,一边指着枪,指着胸部和头。

杨心怀见多识广,似乎听懂了红军说话的意思,他上前回答说:我们是山寨人,川军要攻打山寨,要杀寨子里的人,我们是来求求你们……杨心怀说得很慢,怕说快了红军听不懂,并且边说边指着磨盘山,做出川军枪杀磨盘寨人的凶残样子。

杨心怀想:与陌生人交谈,无论别人说什么话,是什么地方的人,只要自己说话慢一点,说清楚一点,别人一定会至少听懂一半,千万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高个子红军从杨心怀的比划中,从一字一句的土语里,好像知道了杨心怀下山的目的,但又不敢确定,于是,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本子上写了一会,递给杨心怀,说:是这个意思吗?

杨心怀接过本子,一看,上面写着:你是说有川军攻打你们寨子,要我们去增援,打他们,对吗?

杨心怀接过笔,在本子上写道:是的,川军可能还要上山打山寨,说不定会烧掉山寨,你们能帮忙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为的就是老百姓,共产党的军队要去打日本鬼子,国民党确要打我们。川军太坏!你们别怕,这一带川军已经被我们打退,他们不会再去你们寨子了。我们马上就要沿赤水河两岸向赤水县城进发,进入川南地区,在泸州一带渡过长江,你们放心回山寨吧!

杨心怀看完高个子红军的纸条内容,心里像大热天吃了一杯凉水,心里舒服极了。他从远处传来的炮火声,从高个子红军的表情,他相信川军已被打退,红军已经占领了猿猴,部队要沿河而下肯定是真的。

杨心怀怕河对岸再打枪飞来子弹,带着五人急忙往回走,走了不到200米,他突然停下脚步,心想:红军既然是好人,大哥救的那位受伤红军,肯定没错,是不是可以把山洞里一名受伤的红军的事告诉高个子红军?是不是我们可以为红军做点什么事?他们人生地不熟,是不是可以给他们带路?杨心怀打算把他所想的问题都通通说出来,但由于一时心急,又不知道该先说啥?后说啥?该怎么说,是不是有必要统统都说?

杨心怀思索了一会,伸手向高个子红军要来小本子和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比如过河的事,是不是马上要办,像带路这样的忙要不要我们帮?

高个子看完杨心怀写的两行字,高兴地拍着杨心怀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够朋友!随着在本子上写道:我们是红二师前卫连,要在这里架浮桥过河去炳滩,红二师要沿河而下,能帮忙组织人员搭浮桥吗?我们给钱!

杨心怀不懂什么叫浮桥,没见过浮桥,更没搭过浮桥,只知道红军部队要过河,要去占领炳滩、要去攻打赤水城。至于红二师、红一师,什么前卫连,他不懂。他想:自己既然已经答应要帮红军的忙,这搭浮桥应该是件不难的事,我们磨盘寨人常在河边做事,一定会比别人有办法,不妨问问浮桥是怎么回事?办法总是人想的,先前缺乏语言沟通,只知道红军比划要过河,自己比划有办法过河,至于过河办法是什么?自己以为是浮水过河的事,所以先前说自己有办法!这时,杨心怀内心失悔自己不该在红军面前大话。

杨心怀在纸上问道:我们不懂浮桥怎么搭,能告诉我们吗?我们会想办法!

这回高个子红军没有在本子上写字,而是叫来一名矮个子红军,叫矮个子红军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地图摆在地上,地图旁边摆着一张浮桥样式图。高个子红军指着标有土城、猿猴、陛诏、炳滩、复兴……字样的地图。用手在这里指指、那里划划,意思是说,架设浮桥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水流平稳,两岸要有疏开的道路和阻击敌人的地形。二是要有船只作支撑。三是要有竹竿、木板和绳索。红军要在陛诏过河,要沿河而下……浮桥样式呢,图上画着几根粗线,粗线上铺着一块块木板样的东西,人从粗线上的木板上踏着过河。

杨心怀一下子明白了,心想:办法有了,这事不难,图上的粗线条是承受拉力的绳索,拉船的纤绳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无非是如何把几根纤绳拉过河,又把纤绳如何连在一起,上面铺上木板,人从木板上过,人过桥,桥浮在河面上。

他又想:陛诏渡口水急,要把纤绳牵过河,要把几根纤绳连在一起,成一个整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是人手要熟悉,要识水性。二是纤绳需要量大,还要纤绳作连接,估计河边农户家里的存货不够。三呢,红军过河时间紧,人又多,另外组织人员一时有困难,再说,红军来之前川军反面宣传已吓跑了沿河百姓,找人比登天还难。杨心怀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张小纸条,用笔在纸条上写道:

见条全寨男女老少搬运所有大小纤绳下山(磨盘寨人习惯把大飞子、中飞子、小飞子称着大纤绳,其他的大百圈、小百圈叫小纤绳),另外带些门板之类的木板板用于红军搭浮桥。地点就在陛诏渡口,急!急!急。

杨心怀

地点:陛诏沱!

写完,右手食指往嘴里一塞,牙一咬,两滴血滴在纸上,随着从右腰间的布袋里捉出一只白鸽子,把纸条往信鸽左脚杆上一绑,左手握住鸽子双脚,右手在鸽子头上一抹、在鸽子身上一拍,朝着磨盘寨方向一放。这时的鸽子像一名领命的飞行员,翅膀一拍,腾空而起。原来, 纸条上写的陛诏沱,正是陛诏滩下边的回水沱,是个渡口。河对岸陛诏码头几幢矮小的房子,像几个戴着烂斗笠的农夫。

义愤填膺下山坡,求救红军灭匪徒。

路遇红军渡河急,恰巧寨民是纤夫。

信鸽报信运纤绳,难说纤绳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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