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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开放开发磨盘寨 宣读誓词作表态
老支书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犹豫，眉头皱了一下，但又觉得不能不说，停了一会，接着又说：只不过我们山寨人可能是因为眼界不宽，见识少的原因，包括我都还是有些顾虑。当然，这些顾虑不一定正确。比如：这样干苗寨会不会被汉化？原始生态会不会被破坏？会不会又要我们整村搬迁？还有，搞旅游失败了又怎么办？老红军的心血，你小兄弟的本钱打了水漂，磨盘寨人怎么向你交待？……总之，弄不好会是石头缝里的山药，两头受夹。
老支书平日在寨民面前，大事清楚说，小事幽默说，他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却突然变得拿不定主意，大事没说清楚，小事也不幽默，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停了一会儿他只好又说：我想这是一件重大决策，得三思而行，现在我想听听第一书记对这件事的看法再说，第一书记，你看可不可以？
杨松听老支书这么一说，他觉得不说吧，肯定不行，一则是自己职责在肩。二是老支书已经发话。说吧，又怕说不在点子上，他显得进退两难，又无可奈何，只好站起身，说：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来个直言不讳。谈几点个人看法，供大家参考。这个看法就二十个字，衷心感谢，定位正确，方案可行，顾虑多余，鼓足勇气。
首先说衷心感谢。对大叔带着老红军的心愿，带着你多年心血积攒来的资金建设磨盘寨，我代表镇政府扶贫工作队，代表全寨子杨家人表示深深谢意。说完他向杨解放敬了个鞠躬礼。
大叔把磨盘寨致富的路子定位在农、红、绿旅游发展上是正确的，农，是指在“三农”上做文章。广义上的“三农”，是农村、农业、农民。我说的是狭义的“三农”，特指磨盘寨的“三农”，景点在农村，长寿在农寨，富裕在农民。
至于红和绿更不用说，过去，整村抗击兵匪，自保村寨，整村支持红军，毫无怨言，有红色故事。绿呢，是山水奇异，丹霞生态、丹霞遗产、丹霞文化，山、水、林、瀑具有复合型，磨盘寨是一幅丹山、碧水、绿树、蓝天的绝美组合图。是一处让人恬静、雅秀、神奇、向往的地方。无疑定位正确。
磨盘寨要成立一个农红绿旅游股份开发公司，把死资源变为活资产，农民变股东，集体控股，按股分红，这是一条富民强村的好路子，方案可行。
这第四嘛，是大家顾虑多余。为什么说顾虑是多余的呢？
一是，磨盘寨的旅游开发，是要游客来看原生态的农业，来看原生态的自然山水风光。不是原始的别人来看什么？保护好就是钱，守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怎么会去破坏原始生态呢？你想，游客只带眼睛不带刀，只看风景不砍树，看了风景就给钱，何乐而不为？
二是，磨盘寨人不搬走，大家是股东。实际上游客就是来看磨盘寨的人，过去如何生存，今天如何生活。买大家的饭吃、买大家的水喝、买苗家的酒饮、买苗家的床睡，有整村搬迁的必要吗？如果真搬走了，谁来服务？他们来看什么？体验什么？钱拿给谁？
三是，会不会被汉化的问题。汉化这个问题，看你是从哪个角度去看，汉人文化本身就比我们苗族文化远久、进步。我们挣他们的钱，过我们的生活，他们左手递钱，我们右手接钱，难道就汉化了？反过来，看你心里装的是哪个汉化（话），我倒觉得不要怕被汉“化”，而且还要懂汉“话”，因为你不懂汉话，不精通汉话就无法去交易。苗语只能内部说，汉话全国通用，它像人民币，大家都用它。退一万步说，就是穿汉人衣，说汉人话，过汉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们不忘祖宗就行。
四是，搞旅游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这个问题好办？列祖列宗看见我们磨盘寨在大发展，在搞旅游，他们会高兴，会羡慕我们。过去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后人坐着收钱，你说他们能不高兴？他们会不保佑？再说，我们如果挣到了第一桶金，游客不来了，肯定基础设施比现在好，我们可以另寻门路，另想办法啊？天无绝人之路，何愁生活不幸福。难道列祖列宗会责怪我们？
最后一点，是大家要鼓足勇气的问题。
有一名作家说：你不要以为机会像一个到你家里来作客的人，他要在你门前敲着门，等你开门把它迎接进来？恰恰相反，机会是一件不可捉摸的活宝贝，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它来时，你一旦挫失，也许永远遇不着它。闪电不会在同一地方落两次。就是同一个道理。
有个成语叫一鼓作气。春秋时期，鲁庄公和曹刿一起率兵作战，曹刿一直要求鲁军按兵不动。等到齐军擂过三通战鼓之后，曹刿才让鲁军擂鼓进攻。战鼓一响，鲁军将士奋勇冲杀，打得齐军狼狈而逃。事后，曹刿解释说：打战靠的是勇气，第一次击鼓，士兵的士气最旺盛。第二次勇气已经减退。第三次勇气就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士气，我军一鼓作气，斗志旺盛，所以打败了他们。
这次大叔送钱到磨盘寨，出主意，想办法，这就是在给我们擂进军鼓，我们如果不一鼓作气能行吗？我向大家保证，我负责向政府申请立项，再争取一些补助资金，我用我每月的工资入股，也就是说，用工作、工资作抵押。并且向大家保证，磨盘寨农、红、绿旅游发展，一年不成功，一年不要工资，五年不成功，五年不领工资。我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我的发言完了。
满屋子人听了第一书记杨松的话，大家充满信心，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望着老支书，似乎是一群磨刀霍霍的士兵，是在等待指挥官发出进军号令。
老支书呢，他环视一周，不紧不慢地说：磨盘寨在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逃避官兵追杀，躲在这大山上，历朝历代兵匪、官僚地主想方设法剥削、欺压我们，甚至敲骨吸髓。祖先们过的是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是忍气吞声的生活。建国后共产党关心我们，平等对待我们，给我们安电灯，建电讯机站，种田不交公余粮，享受各种农村、农业补助，山寨人吃不愁穿不愁，可以说无忧无虑，过的是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其实，按我说，应该要满足才对。当然，解放兄弟带来资金要发展磨盘寨肯定是件好事，要敲当面锣，莫敲背面鼓。现在要改变磨盘寨，要向外界敞开大门，我真有点怕打乱我们的生活，怕磨盘寨人变心，守不住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家产，我真不愿当一名不孝子孙。不是我守旧，不是我顾虑多，我真有些担心啊……
他担心些什么？老支书没有说出来。
老支书这一说，屋子里的人又一个个低下头，斜眼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又担心起来，至于担心些什么？大家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这时的老支书心里很矛盾，甚至矛盾到了极点，亲人要用2800万元建设磨盘寨，别说上千万就是几百万，磨盘寨人听都没听说过，2800万元意味着一人手里有100000元，这是天上掉馅饼啊！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如果不同意开发磨盘寨的话，自己肯定会是一个不明智的寨主。同意吧，又怕寨子毁在自己手里，今后寨子不姓“苗”怎么办？
老支书想：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这话不错，既然现在有钱办事，事在人为，我就不信会把好事办成坏事？只要把握一个原则：寨子姓“苗”，守住祖宗产业就行。船载千斤，撑舵一人，我绝不能空长百岁。不怕人老，就怕心老。我得依杨解放和第一书记一回。
过了一会儿，老支书又说话了，这回说话的声音有了改变，声音变得大而且有力。他说：
今天晚上在坐的全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开放、开发磨盘寨这件事还是决定要干。为什么决定要干，一是，不干对不起杨解放兄弟和老红军幺叔。二是，对不起杨松。因为，现在国家有政策支撑，有老红军一家人的资金支持，算是零风险，包赢不输。三呢，他们没说要整村搬迁，这样一没丢祖宗产业，二没给政府增添大的麻烦，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既然定了要干，那我就想说几点想法：
一是，要管好用好“红钱”。这2800万元我说它是红钱，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这是红军的心血钱，是磨盘寨人的血缘钱，一分一文都沾着血。俗话说：被酒醉倒总能清醒，被钱财醉倒，永远昏迷。谁要在里头乱来，五牛分尸不合法，家法从事总可以，叫一条心。
第二层意思是服从政府规划，服从村里统一调整，无论涉及到谁家山林田土，甚至房屋，都要支持，不得设障碍，更不能蛮不讲理，家家定协议，签字画押，叫两服从。
第三层意思是不准贪图便利，不准损公肥私，不准制造事端，这叫“三不准”。
我呢，“四不沾”：一不沾钱，钱专账专人专管。二不沾事，工作一切由公司安排。三不沾利，不在公司分红、拿工资。四不沾权，不任职，不当顾问，更不当董事和董事长，一百只麻雀炒一盘，多嘴多舌。
老支书说到这里，把话音停了下来，习惯性地从坐着的姿式站起来，话音一转，语调一变，讽趣地说：“但是……”，说完“但是”又停下，随着他开始不停地扫视会场，盯着看杨松、杨崧，杨憨和赵慧，转而又看着杨解放父子。这时，满屋子人你望着我，我望望你，最后望着老支书，大家不知老支书转弯抹角地要说些什么？老支书呢，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摆出一个迷魂阵。从一般人来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只要七十一过，目光会变得混浊，老支书却不同，年过九旬，却是一双充满有神秘感的眼睛，只要他不说话，望着你，就像你眼前挂着一幅谜语，让你去猜他的谜底，而且充满诱惑。顿时，屋子雅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老支书望着满屋子一双双渴求的眼睛，边抖动着额上久经风霜的皱纹，边慢条斯理地说：
磨盘寨有个权我不交，这个权不是公章，它是老寨主交给我的四样东西。这四件东西算是磨盘寨的镇寨宝物。公司成立那天，我要请公司领导带着他的班子成员，当着全寨子人，对着我保存的四件东西：红军服、杨连长打的欠条、五块银元，鸟枪队起义的人员名单，郑重其事搞个宣誓仪式。我是中共党员，举手宣过誓，我知道，要宣誓就要有誓词，誓词等于誓言。那天的誓词我已经想好了，就60个字：
磨盘山寨，祖宗产业，来之不易。
如今平安，不受欺负，感谢党恩。
开放山寨，不忘祖先，不忘红军。
开发旅游，保护生态，严守寨规。
举手起誓，违法违规，不孝子孙。
这件事我知道落实起来肯定很难，事情不是我想像得那么简单。但是，一句话的事，谁要是梨子连皮吃，不肯（啃），我呢，是肉骨头落锅，啃（肯）定了。大家看着办吧。
老支书的父亲杨心忠是人人崇拜的偶像。他大仁大义，率领寨子人安葬寨主、老渔翁，率领鸟枪队参加石顶山武装起义，功德无量。他死后，老支书被推举为寨主，老支书建国时入党，一直担任磨盘寨党支部书记六十多年，他治寨有方，在政府面前，磨盘寨从未有过困难，从没有向政府伸手要过救济粮、救济款。在村民面前，他是解决困难的顶梁柱，无论谁家有困难，他总是把别人的困难当成自己家的困难。他的原则是磨盘寨天大困难不出村。理由呢，列祖列宗逃难到磨盘寨，没求个谁，没依靠过谁，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自己求生存是自己的事，难道你要生存是别人的事？人又不是猪和牛，难道离开了别人你就活不下去？他一人帮不了困难户，就联合全寨子人帮，信条是：
小事小难家庭了，大事大难全寨帮。
好了伤疤不忘痛，不给政府找麻烦。
磨盘寨建立新中国前没有学校，学文化全靠父子相传，母子相授，能者为师，自练自学。磨盘寨人勤奋好学，天资聪颖，悟性高，记忆力强，山下人有这样一首打油诗作评价：
天是黑板地是桌，满地知识勤思索。
天文地理样样问，坐在桌上动手脚。
一字一句认真记，勤学苦读胜私塾。
老支书勤奋好学，知政事，有主见，拥政府，爱村民，德高望重。他的话在磨盘寨是一言九鼎。
几十年来，他只要决定的事，没有一件办不成，他不赞成干的事，谁也别想干。
在磨盘寨，不管大事小事，只要老支书一宣布要办，场上就会响起掌声，表示赞成，发出“同意”之类的呼声。或者齐声说“要得，大家干。”
这次却不同，老支书表完态，屋里没有掌声，也没有呼吼声，一片沉默。
这沉默有几层意思，一是磨盘寨农、红、绿开发旅游公司谁是董事长？谁是总经理八字没一撇，谁敢表态如何干？况且，这个公司政府同不同意，项目还没报批，没落地，谁敢说同意不同意？前边说的只能是些讨论意见，谁都明白这一点。另外，大家更担心的是，这房屋、土地、山林都要评价入股，权利归公司，自己的房子如果公司要统一改造，不合大家味口怎么办？如果一切都改变了还算苗家寨吗？话只能想着说，不能抢着说，所以大家只能沉默，因为沉默是金。
老支书想：今天晚上我宣布同意磨盘寨搞旅游开发的事，怎么没人表态，既没掌声，也没人说造成。难道我表态错了？这事不该干？是不是我一直独裁惯了，没经寨子人共同商议，大家在反对？这反对又不敢明来，不敢顶撞，是在搞软索能套猛虎那一套？或者说是不是条件提高了？是不是公司人不愿意向磨盘寨人立下誓言？是不是不破坏生态，不忘祖宗初衷，不改苗寨习俗，他们办不到？老支书自己对自己发出一连串疑问。
老支书又想：这次什么条件都可以讲，但立誓言这个条件不能讲，不开这个会，不表这个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坚决不赞成。虽然我说了“四不沾”，但有些事我已经沾了几十年，我这个寨主绝不能听之任之，风吹两边倒。另外，你杨松我认你是杨家人，当你是磨盘寨人看待，是红色后代，又代表政府在扶持磨盘寨，当村里第一村书记，难道你也不敢表态？你真不敢表态的话，这只能说明你就没有胆量，干不成大事。杨解放兄弟不表态是对的，他是在看势行事，他的真心话已经说了，不存在表不表态，别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态了。你杨松不同啊！刚才口头说得这么好听，一到表态了，说得好听点叫胆小鬼，说得不好听点叫缩头乌龟，你算个啥？你是第一村书记，我还是老村书记呢？我干工作时你爷爷还没出世，看来“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这话一点不假。
杨崧是村主任，老支书是他爷爷，人年轻，村里的事全是老支书说了算。小事他表态，大事爷爷决定。磨盘寨要成立公司，开放磨盘寨这是破天荒地的事，当然他不敢表态，爷爷说的话是铁板钉钉，还有什么说的，他说也白说。杨崧双眼望着杨松，目光充满着期待，期待着杨松表态。他期望能真心开放、开发磨盘寨，做件列祖列宗满意的大事，他知道爷爷培养他当村主任的目的，就是要挑起磨盘寨这副担子。他愿意挑，但不适宜这个时候表态，因为公司还不知道是谁当公司负责人。
杨憨想：我走过很多风景区，要说磨盘寨，如果真要开发出来，肯定更有特色。现在解放大叔要开发磨盘寨，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事，这次强强功劳不小。我在磨盘寨还算有点文化的人，下步一定要多看些旅游方面的书籍，增长点见识，经常与大叔联系，恰当我也去参加一些培训。这次债没了，赵慧马上又要去治病，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字“干”。我也要赶快拿出长寿水稻的种植方案，保证原生态种植，肥料的事，还是猪池粪、泥粪。这时的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赵慧，他从内心说想和赵慧结婚，但族规难违，怕对不起杨俊，不敢越雷池，怕遭天谴。不结吧！一天没见赵慧就心头发慌，如果赵慧走了，嫁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磨盘寨人有四大乐趣：唱山歌、吹芦笙、打莲枪、喝米酒。杨憨样样在行，特别是唱山歌和打莲枪，他喜欢自编自唱，这时的杨憨，心情很复杂，悄悄在心里唱起了一首莲枪曲调：
莲枪打得闹沉沉，哩呀柳连哩。
漳州医院见女人，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细眉细眼细腰身，哩呀柳莲哩。
惹得心头像猫抓，红花一朵连，海棠花。
如果上前摸一爪，哩呀柳连哩。
周身和软半个月，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没想竟是兄弟媳，哩呀柳连哩。
狗胆且能去包天，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美女天天在眼前，哩呀柳连哩。
只恨族规管得严，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
赵慧坐在板凳上，听了老支书的话，看了看满屋子人默不作声，她转眼看了一眼杨憨，看见杨憨低着头，像有很多心事缠着他，她心里不停地说：杨憨，我如果真在漳州治好了腿，学到了旅游开发知识，回磨盘寨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你结婚，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因为你这人太实在了。不了解你的男人会说你憨得不能再憨，不知道你的女人会认为你身体有病，只有我才知道，你身体没有病，而且精力旺盛得很。只是……只是什么，她不好说，她在她心里也自编自唱起了一首莲枪歌。
莲枪打得响沉沉，哩呀柳连哩。
漳州遇见憨男人，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憨在女人不动心，哩呀柳连哩。
憨在负债不结婚，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不是身体真有病，哩呀柳连哩。
而是害怕有家规，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开放寨子新天地，哩呀柳连哩。
不怕憨包死脑筋，红花一朵莲，海棠花。
……
赵慧心里唱完莲枪歌，深情地望着杨憨，这时的杨憨在赵慧眼里，好像脸上的愁云在不停地消散，由阴转晴，憨得越来越可爱。赵慧在杨解放五人和村民进屋后，除了米酒还烧了一盆苦丁茶招待客人，愿吃米酒、愿意吃茶任随大家选择。这时，赵慧看着桌上的米酒和苦丁茶，她想起了杨憨已经有一天一晚没喝水了，她随即从桌上端起一碗苦丁茶，想递给杨憨喝，但是，她突然觉得这碗苦丁茶一下子单独递给大哥喝，好像有点不恰当，怕别人说闲话有什么猜疑，机灵的赵慧随口对着满屋子人说：大家喝口米酒，大家喝碗苦丁茶。说完把一端苦丁茶递给杨憨，说：大哥，你也喝碗茶吧！两天两晚没吃东西、没喝水啦！
赵慧一边递茶碗，心里一边唱起了一首山歌：
大哥为家没歇脚，手捧茶碗送哥唱；
大哥喝完手中茶，天干三年不口渴。
赵慧叫大家喝酒的话音，打断了满屋子人的思绪，瞬间，沉闷的空气流动起来，一个个像是从鼾睡中惊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些什么。
杨松是第一书记，老支书的话掷地有声，句句是磨盘寨人的气节所在。他觉得大家没发言是对的，因为这个态该自己表，是该作结论的时候了，作为村里的当家人，与其他会议场合一样，总得有人作会议总结啊！他想，那我该说点什么呢？在行政上，汇报工作说结果，请示工作拟方案，总结工作叙流程，回忆工作谈感受。这是属于那一环啊？如果是请示，代表公司说管好钱用好钱？目前公司还没成立啊？如果表态同意宣读誓词，这事更不好说啦！今后如果我不是公司负责人，今天的表态且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他觉得汇报、请示、总结、回忆、表态都不对，想说的话成了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石狮子嘴里的石球，吐不出，咽不下。
杨松思索片刻，开口说：今晚时间不早了，大家口渴了，喜欢喝米酒的喝米酒，喜欢喝茶的喝茶，先喝了再说吧……再说什么？杨松没说出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定调开放磨盘寨，村民心里笑颜开。
寨主提议读誓词，担心生态被破坏。
老人担心意何在，请看下章诉衷肠。
老支书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犹豫，眉头皱了一下，但又觉得不能不说，停了一会，接着又说：只不过我们山寨人可能是因为眼界不宽，见识少的原因，包括我都还是有些顾虑。当然，这些顾虑不一定正确。比如：这样干苗寨会不会被汉化？原始生态会不会被破坏？会不会又要我们整村搬迁？还有，搞旅游失败了又怎么办？老红军的心血，你小兄弟的本钱打了水漂，磨盘寨人怎么向你交待？……总之，弄不好会是石头缝里的山药，两头受夹。
老支书平日在寨民面前，大事清楚说，小事幽默说，他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却突然变得拿不定主意，大事没说清楚，小事也不幽默，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停了一会儿他只好又说：我想这是一件重大决策，得三思而行，现在我想听听第一书记对这件事的看法再说，第一书记，你看可不可以？
杨松听老支书这么一说，他觉得不说吧，肯定不行，一则是自己职责在肩。二是老支书已经发话。说吧，又怕说不在点子上，他显得进退两难，又无可奈何，只好站起身，说：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来个直言不讳。谈几点个人看法，供大家参考。这个看法就二十个字，衷心感谢，定位正确，方案可行，顾虑多余，鼓足勇气。
首先说衷心感谢。对大叔带着老红军的心愿，带着你多年心血积攒来的资金建设磨盘寨，我代表镇政府扶贫工作队，代表全寨子杨家人表示深深谢意。说完他向杨解放敬了个鞠躬礼。
大叔把磨盘寨致富的路子定位在农、红、绿旅游发展上是正确的，农，是指在“三农”上做文章。广义上的“三农”，是农村、农业、农民。我说的是狭义的“三农”，特指磨盘寨的“三农”，景点在农村，长寿在农寨，富裕在农民。
至于红和绿更不用说，过去，整村抗击兵匪，自保村寨，整村支持红军，毫无怨言，有红色故事。绿呢，是山水奇异，丹霞生态、丹霞遗产、丹霞文化，山、水、林、瀑具有复合型，磨盘寨是一幅丹山、碧水、绿树、蓝天的绝美组合图。是一处让人恬静、雅秀、神奇、向往的地方。无疑定位正确。
磨盘寨要成立一个农红绿旅游股份开发公司，把死资源变为活资产，农民变股东，集体控股，按股分红，这是一条富民强村的好路子，方案可行。
这第四嘛，是大家顾虑多余。为什么说顾虑是多余的呢？
一是，磨盘寨的旅游开发，是要游客来看原生态的农业，来看原生态的自然山水风光。不是原始的别人来看什么？保护好就是钱，守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怎么会去破坏原始生态呢？你想，游客只带眼睛不带刀，只看风景不砍树，看了风景就给钱，何乐而不为？
二是，磨盘寨人不搬走，大家是股东。实际上游客就是来看磨盘寨的人，过去如何生存，今天如何生活。买大家的饭吃、买大家的水喝、买苗家的酒饮、买苗家的床睡，有整村搬迁的必要吗？如果真搬走了，谁来服务？他们来看什么？体验什么？钱拿给谁？
三是，会不会被汉化的问题。汉化这个问题，看你是从哪个角度去看，汉人文化本身就比我们苗族文化远久、进步。我们挣他们的钱，过我们的生活，他们左手递钱，我们右手接钱，难道就汉化了？反过来，看你心里装的是哪个汉化（话），我倒觉得不要怕被汉“化”，而且还要懂汉“话”，因为你不懂汉话，不精通汉话就无法去交易。苗语只能内部说，汉话全国通用，它像人民币，大家都用它。退一万步说，就是穿汉人衣，说汉人话，过汉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们不忘祖宗就行。
四是，搞旅游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这个问题好办？列祖列宗看见我们磨盘寨在大发展，在搞旅游，他们会高兴，会羡慕我们。过去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后人坐着收钱，你说他们能不高兴？他们会不保佑？再说，我们如果挣到了第一桶金，游客不来了，肯定基础设施比现在好，我们可以另寻门路，另想办法啊？天无绝人之路，何愁生活不幸福。难道列祖列宗会责怪我们？
最后一点，是大家要鼓足勇气的问题。
有一名作家说：你不要以为机会像一个到你家里来作客的人，他要在你门前敲着门，等你开门把它迎接进来？恰恰相反，机会是一件不可捉摸的活宝贝，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它来时，你一旦挫失，也许永远遇不着它。闪电不会在同一地方落两次。就是同一个道理。
有个成语叫一鼓作气。春秋时期，鲁庄公和曹刿一起率兵作战，曹刿一直要求鲁军按兵不动。等到齐军擂过三通战鼓之后，曹刿才让鲁军擂鼓进攻。战鼓一响，鲁军将士奋勇冲杀，打得齐军狼狈而逃。事后，曹刿解释说：打战靠的是勇气，第一次击鼓，士兵的士气最旺盛。第二次勇气已经减退。第三次勇气就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士气，我军一鼓作气，斗志旺盛，所以打败了他们。
这次大叔送钱到磨盘寨，出主意，想办法，这就是在给我们擂进军鼓，我们如果不一鼓作气能行吗？我向大家保证，我负责向政府申请立项，再争取一些补助资金，我用我每月的工资入股，也就是说，用工作、工资作抵押。并且向大家保证，磨盘寨农、红、绿旅游发展，一年不成功，一年不要工资，五年不成功，五年不领工资。我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我的发言完了。
满屋子人听了第一书记杨松的话，大家充满信心，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望着老支书，似乎是一群磨刀霍霍的士兵，是在等待指挥官发出进军号令。
老支书呢，他环视一周，不紧不慢地说：磨盘寨在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逃避官兵追杀，躲在这大山上，历朝历代兵匪、官僚地主想方设法剥削、欺压我们，甚至敲骨吸髓。祖先们过的是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是忍气吞声的生活。建国后共产党关心我们，平等对待我们，给我们安电灯，建电讯机站，种田不交公余粮，享受各种农村、农业补助，山寨人吃不愁穿不愁，可以说无忧无虑，过的是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其实，按我说，应该要满足才对。当然，解放兄弟带来资金要发展磨盘寨肯定是件好事，要敲当面锣，莫敲背面鼓。现在要改变磨盘寨，要向外界敞开大门，我真有点怕打乱我们的生活，怕磨盘寨人变心，守不住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家产，我真不愿当一名不孝子孙。不是我守旧，不是我顾虑多，我真有些担心啊……
他担心些什么？老支书没有说出来。
老支书这一说，屋子里的人又一个个低下头，斜眼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又担心起来，至于担心些什么？大家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这时的老支书心里很矛盾，甚至矛盾到了极点，亲人要用2800万元建设磨盘寨，别说上千万就是几百万，磨盘寨人听都没听说过，2800万元意味着一人手里有100000元，这是天上掉馅饼啊！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如果不同意开发磨盘寨的话，自己肯定会是一个不明智的寨主。同意吧，又怕寨子毁在自己手里，今后寨子不姓“苗”怎么办？
老支书想：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这话不错，既然现在有钱办事，事在人为，我就不信会把好事办成坏事？只要把握一个原则：寨子姓“苗”，守住祖宗产业就行。船载千斤，撑舵一人，我绝不能空长百岁。不怕人老，就怕心老。我得依杨解放和第一书记一回。
过了一会儿，老支书又说话了，这回说话的声音有了改变，声音变得大而且有力。他说：
今天晚上在坐的全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开放、开发磨盘寨这件事还是决定要干。为什么决定要干，一是，不干对不起杨解放兄弟和老红军幺叔。二是，对不起杨松。因为，现在国家有政策支撑，有老红军一家人的资金支持，算是零风险，包赢不输。三呢，他们没说要整村搬迁，这样一没丢祖宗产业，二没给政府增添大的麻烦，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既然定了要干，那我就想说几点想法：
一是，要管好用好“红钱”。这2800万元我说它是红钱，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这是红军的心血钱，是磨盘寨人的血缘钱，一分一文都沾着血。俗话说：被酒醉倒总能清醒，被钱财醉倒，永远昏迷。谁要在里头乱来，五牛分尸不合法，家法从事总可以，叫一条心。
第二层意思是服从政府规划，服从村里统一调整，无论涉及到谁家山林田土，甚至房屋，都要支持，不得设障碍，更不能蛮不讲理，家家定协议，签字画押，叫两服从。
第三层意思是不准贪图便利，不准损公肥私，不准制造事端，这叫“三不准”。
我呢，“四不沾”：一不沾钱，钱专账专人专管。二不沾事，工作一切由公司安排。三不沾利，不在公司分红、拿工资。四不沾权，不任职，不当顾问，更不当董事和董事长，一百只麻雀炒一盘，多嘴多舌。
老支书说到这里，把话音停了下来，习惯性地从坐着的姿式站起来，话音一转，语调一变，讽趣地说：“但是……”，说完“但是”又停下，随着他开始不停地扫视会场，盯着看杨松、杨崧，杨憨和赵慧，转而又看着杨解放父子。这时，满屋子人你望着我，我望望你，最后望着老支书，大家不知老支书转弯抹角地要说些什么？老支书呢，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摆出一个迷魂阵。从一般人来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只要七十一过，目光会变得混浊，老支书却不同，年过九旬，却是一双充满有神秘感的眼睛，只要他不说话，望着你，就像你眼前挂着一幅谜语，让你去猜他的谜底，而且充满诱惑。顿时，屋子雅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老支书望着满屋子一双双渴求的眼睛，边抖动着额上久经风霜的皱纹，边慢条斯理地说：
磨盘寨有个权我不交，这个权不是公章，它是老寨主交给我的四样东西。这四件东西算是磨盘寨的镇寨宝物。公司成立那天，我要请公司领导带着他的班子成员，当着全寨子人，对着我保存的四件东西：红军服、杨连长打的欠条、五块银元，鸟枪队起义的人员名单，郑重其事搞个宣誓仪式。我是中共党员，举手宣过誓，我知道，要宣誓就要有誓词，誓词等于誓言。那天的誓词我已经想好了，就60个字：
磨盘山寨，祖宗产业，来之不易。
如今平安，不受欺负，感谢党恩。
开放山寨，不忘祖先，不忘红军。
开发旅游，保护生态，严守寨规。
举手起誓，违法违规，不孝子孙。
这件事我知道落实起来肯定很难，事情不是我想像得那么简单。但是，一句话的事，谁要是梨子连皮吃，不肯（啃），我呢，是肉骨头落锅，啃（肯）定了。大家看着办吧。
老支书的父亲杨心忠是人人崇拜的偶像。他大仁大义，率领寨子人安葬寨主、老渔翁，率领鸟枪队参加石顶山武装起义，功德无量。他死后，老支书被推举为寨主，老支书建国时入党，一直担任磨盘寨党支部书记六十多年，他治寨有方，在政府面前，磨盘寨从未有过困难，从没有向政府伸手要过救济粮、救济款。在村民面前，他是解决困难的顶梁柱，无论谁家有困难，他总是把别人的困难当成自己家的困难。他的原则是磨盘寨天大困难不出村。理由呢，列祖列宗逃难到磨盘寨，没求个谁，没依靠过谁，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自己求生存是自己的事，难道你要生存是别人的事？人又不是猪和牛，难道离开了别人你就活不下去？他一人帮不了困难户，就联合全寨子人帮，信条是：
小事小难家庭了，大事大难全寨帮。
好了伤疤不忘痛，不给政府找麻烦。
磨盘寨建立新中国前没有学校，学文化全靠父子相传，母子相授，能者为师，自练自学。磨盘寨人勤奋好学，天资聪颖，悟性高，记忆力强，山下人有这样一首打油诗作评价：
天是黑板地是桌，满地知识勤思索。
天文地理样样问，坐在桌上动手脚。
一字一句认真记，勤学苦读胜私塾。
老支书勤奋好学，知政事，有主见，拥政府，爱村民，德高望重。他的话在磨盘寨是一言九鼎。
几十年来，他只要决定的事，没有一件办不成，他不赞成干的事，谁也别想干。
在磨盘寨，不管大事小事，只要老支书一宣布要办，场上就会响起掌声，表示赞成，发出“同意”之类的呼声。或者齐声说“要得，大家干。”
这次却不同，老支书表完态，屋里没有掌声，也没有呼吼声，一片沉默。
这沉默有几层意思，一是磨盘寨农、红、绿开发旅游公司谁是董事长？谁是总经理八字没一撇，谁敢表态如何干？况且，这个公司政府同不同意，项目还没报批，没落地，谁敢说同意不同意？前边说的只能是些讨论意见，谁都明白这一点。另外，大家更担心的是，这房屋、土地、山林都要评价入股，权利归公司，自己的房子如果公司要统一改造，不合大家味口怎么办？如果一切都改变了还算苗家寨吗？话只能想着说，不能抢着说，所以大家只能沉默，因为沉默是金。
老支书想：今天晚上我宣布同意磨盘寨搞旅游开发的事，怎么没人表态，既没掌声，也没人说造成。难道我表态错了？这事不该干？是不是我一直独裁惯了，没经寨子人共同商议，大家在反对？这反对又不敢明来，不敢顶撞，是在搞软索能套猛虎那一套？或者说是不是条件提高了？是不是公司人不愿意向磨盘寨人立下誓言？是不是不破坏生态，不忘祖宗初衷，不改苗寨习俗，他们办不到？老支书自己对自己发出一连串疑问。
老支书又想：这次什么条件都可以讲，但立誓言这个条件不能讲，不开这个会，不表这个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坚决不赞成。虽然我说了“四不沾”，但有些事我已经沾了几十年，我这个寨主绝不能听之任之，风吹两边倒。另外，你杨松我认你是杨家人，当你是磨盘寨人看待，是红色后代，又代表政府在扶持磨盘寨，当村里第一村书记，难道你也不敢表态？你真不敢表态的话，这只能说明你就没有胆量，干不成大事。杨解放兄弟不表态是对的，他是在看势行事，他的真心话已经说了，不存在表不表态，别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态了。你杨松不同啊！刚才口头说得这么好听，一到表态了，说得好听点叫胆小鬼，说得不好听点叫缩头乌龟，你算个啥？你是第一村书记，我还是老村书记呢？我干工作时你爷爷还没出世，看来“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这话一点不假。
杨崧是村主任，老支书是他爷爷，人年轻，村里的事全是老支书说了算。小事他表态，大事爷爷决定。磨盘寨要成立公司，开放磨盘寨这是破天荒地的事，当然他不敢表态，爷爷说的话是铁板钉钉，还有什么说的，他说也白说。杨崧双眼望着杨松，目光充满着期待，期待着杨松表态。他期望能真心开放、开发磨盘寨，做件列祖列宗满意的大事，他知道爷爷培养他当村主任的目的，就是要挑起磨盘寨这副担子。他愿意挑，但不适宜这个时候表态，因为公司还不知道是谁当公司负责人。
杨憨想：我走过很多风景区，要说磨盘寨，如果真要开发出来，肯定更有特色。现在解放大叔要开发磨盘寨，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事，这次强强功劳不小。我在磨盘寨还算有点文化的人，下步一定要多看些旅游方面的书籍，增长点见识，经常与大叔联系，恰当我也去参加一些培训。这次债没了，赵慧马上又要去治病，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字“干”。我也要赶快拿出长寿水稻的种植方案，保证原生态种植，肥料的事，还是猪池粪、泥粪。这时的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赵慧，他从内心说想和赵慧结婚，但族规难违，怕对不起杨俊，不敢越雷池，怕遭天谴。不结吧！一天没见赵慧就心头发慌，如果赵慧走了，嫁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磨盘寨人有四大乐趣：唱山歌、吹芦笙、打莲枪、喝米酒。杨憨样样在行，特别是唱山歌和打莲枪，他喜欢自编自唱，这时的杨憨，心情很复杂，悄悄在心里唱起了一首莲枪曲调。
